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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毛战记-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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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洼地,就这样一个紧接着一个,绵延无尽。而洼地四周的沙丘似乎是为了要保护地堡免受强风侵袭。

茱丽叶走下第二个洼地,看着自己的脚,一步一步小心翼翼,边走边想着这些问题。她把一颗大石头踢开,放慢呼吸。从前,她常常潜进泥水坑里工作,在又脏又臭的污泥底下游泳,清通排水管,这种工作连那些粗壮的大男人都避之唯恐不及。就因为她常常潜进水里,所以她很清楚,必须调整呼吸,保持冷静,氧气才不会消耗得太快。她抬起头,心里有点怀疑,不知道防护衣里的空气还够不够她走过这个洼地,到对面的沙丘上。

就在这时候,她看到了。这个洼地中央有一个小小的圆丘,在稀疏的阳光下闪闪发亮,散发出金属光泽。这里的景象,并没有被头盔里的显示屏变造过,也就是说,眼前的景象是真的。看到这个熟悉的镜头圆丘,她忽然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走错了方向?或者,是不是刚刚在沙丘顶上转圈圈看四周,转昏了头,不知不觉又循着原来的路线走回了地堡?

接着,她看到地上有一具尸体,只剩下骨骸,上面覆盖着一条条的胶带,旁边还有一个头盔,这似乎更证明自己走错了方向。

她停下脚步,用鞋尖踢踢那个头盔,头盔外壳立刻粉碎,溃散成一堆粉末。看不出来头盔里是不是还有骨肉,不过,就算有,恐怕很久前就已经化成灰,随风飘散了。

茱丽叶看看沙丘底下,想看看那对夫妻的尸体在哪里,结果,她根本看不到两座沙丘中间那条小山沟。这时候,她忽然感到一阵困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空气中的毒酸已经腐蚀了防护衣上的密封垫和胶带,不知道毒酸是不是已经渗透到她的脑部。不,还没有。她还是继续走向远处的地平线,越来越靠近那座城市,而那些大楼上半部依然看起来很完整,闪闪发亮,而上面的天空依然清澈蔚蓝,点缀着雪白的云。

那么,这表示底下那座圆丘……不是她住的地堡。而且,她忽然明白,四周这些死气沉沉的沙丘,并不是为了要挡住狂风,挡住毒气。这些沙丘,是为了要挡住视线。挡住“其他人”的视线。

第35章

卢卡斯把纸盒紧紧抱在胸口,踏上三十八楼的平台。这层楼是多用途的,有办公室、商店、一间塑胶工厂,还有一座小型的水处理厂。他推开门,沿着走廊快步往里面走。走廊上静悄悄的,因为镜头刚清洗好,大家都上去看日出。后来,他来到主抽水机控制室门口。他身上有资讯区的主钥匙,可以打开这扇门。控制室里有一间很高的电脑房。这里他很熟,因为他每个礼拜二都会到这里来进行保养。卢卡斯没开灯,因为门上有一扇小窗户,万一有人经过会看到他在里面。关着灯,里面一片漆黑,外面的人就看不到了。服务器背板和墙壁之间有一片空隙,他走进去,迫不及待地蹲到地上,从口袋里掏出手电筒。

手电筒散发出暗淡的红光,卢卡斯借着那光线打开盒盖,看看里面的东西。

他忽然有点罪恶感。他满怀期待,看到里面的东西,感到很兴奋,而且有一种说不出的亲密感。然而,他还是有一丝罪恶感,不过,那并不是因为他瞒着长官,不是因为他骗了马舒副保安官,也不是因为他拖延时间,没有马上把这么重要的东西送到目的地。他有罪恶感,是因为他觉得自己侵犯了她的隐私。这是她的遗物。茱丽叶的遗物。茱丽叶已经走了,而这些,是她曾经活在这世上所留下的痕迹。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想盖上盒盖,不要去看里面的东西,不过,接着他又想到,这些东西最后会有什么下场?他那些资讯区的同事可能会把里面的东西都翻出来。他们会把纸盒撕烂,然后像小孩子一样交换里面的东西玩。他们会亵渎她。

于是,他又掀开盒盖,决定不让她受到亵渎。

他挪了一下手电筒的角度,看到最上面是一叠地堡的证件,用一条电线绑在一起。他解开电线,把文件拿在手上翻了翻。那一叠都是休假点券,好几十张。盒子里散发出一股刺鼻的臭油味,他感到很纳闷,于是就把那叠证件举到鼻头嗅一嗅。

那叠休假点券拿开之后,底下是好几张过期的餐券,还有一张识别证。卢卡斯拿起那枚银色的保安官识别证。盒子里还有好几张不同的卡片。卢卡斯不知道是机电区的识别证是什么颜色,不过他还是在盒子里翻了半天,想找出那张识别证。然而,显然她并没有拿到新发的机电区识别证。她因为违反规定,被解除保安官职务,没多久,她又犯了更重的罪,被判处死刑,这一切都发生得太快,就连机电区的识别证都还来不及发给她。

接着他拿起识别证,看着上面的照片。那是最近拍的,因为照片里的她正是他记忆中模样。她的头发往后绑,绑得好紧,前面的头发几乎平贴在头皮上。他注意到她脖子两边翘出一两根卷曲的发丝,立刻回想起和她初次见面那天晚上。那天晚上,她还在办公室忙着。当时,他看到她坐在办公桌前面,低头翻阅一页又一页的档案,同时拉起长长的头发绑成辫子,头顶上的灯光烘托着她孤独的身影。

他手指轻抚着她的照片,忽然看到照片里她的表情,不由得笑起来。她皱起眉头,眯着眼睛,那模样仿佛在质疑拍照片的人到底想干吗,或是怎么弄这么久还没拍好。他掩住嘴巴,免得自己哭出来。

他把休假点券放回盒子里,然后把识别证放进自己胸前的口袋里,仿佛认定茱丽叶一定会坚持要他把识别证留着。接着,盒子里还有另一样东西吸引了他的视线。那是一把银色的瑞士刀,看起来很新,和他自己那把有点不太一样。他拿起她的瑞士刀,然后弯腰向前倾,从后口袋里抽出自己的刀,把两把刀摆在一起对照看。他从她的瑞士刀里拉出一两样工具,感觉转轴很滑,拉起来很顺手,而且按回去的时候还发出清脆的“咔嚓”声。于是,他开始把自己的瑞士刀擦干净,擦掉自己的指纹,撕掉刀柄上几根烂掉的橡皮线,然后放进盒子里。他决定要留着她的瑞士刀,把自己的交出去。他宁愿把她的刀留下来作纪念,至于他自己的刀,随便别人要怎么样都无所谓。反正,那把刀最后的下场,不是被收进暗无天日的储藏室,就是被哪个没见过的人私下拿走糟蹋掉——

这时候,外面的走廊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和笑声,卢卡斯立刻感到背脊窜起一股凉意。他紧张得不敢呼吸,以为有人就要走进来了,灯随时会亮起来。他旁边的服务器“嗡嗡”作响。过了一会儿,走廊上的笑闹声渐渐远去。

他知道自己在冒险,不过,他还是想看看盒子里还有些什么东西。他又伸手到盒子里摸索,结果摸出一个木盒。那木盒比他的手掌稍微大一点,纹路雕饰很华丽,一看就知道是很珍贵的古董。他研究了好一会儿,才想通要怎么打开木盒。他把盒盖往旁边滑开,看到里面是一枚戒指。女人的结婚戒指。看起来像是纯金的,不过他实在无法确定,因为手电筒的红光会干扰他对颜色的判断。在那种红光下,什么东西看起来都是死气沉沉。

他仔细打量戒指,看看有没有姓名的刻字,可是却没看到。这真是一枚很神秘的戒指。他很确定那次和茱丽叶碰面的时候,她没戴戒指。所以,那可能是她哪个亲戚留给她的,或甚至可能年代已经很久远,可以追溯到暴动前的年代。他把戒指放回木盒里,然后再拿出里面的另一样东西。好像是个手环。不对,不是手环。他拿起来凑近眼前一看,发现那是一只手表,表面小得异乎寻常,看起来和表带上的珠宝装饰没什么两样,混在一起简直无法分辨。卢卡斯全神贯注看着表面,看了好一会儿,忽然觉得自己一定是眼花了,而不然就是手电筒的红光干扰了他的视线,因为,那只表的指针竟然还在转。他再仔细一看,果然没错。手表的指针还在转。

要私藏这只手表可能不太容易,而且,如果被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然而,卢卡斯不假思索就把手表塞进胸前的口袋里。接着,他又盯着木盒里的戒指,迟疑了一下,然后也把戒指塞进口袋里。接下来,他继续在纸盒里翻找,从盒里摸出几枚点数代币,放进那个古董木盒里,然后盖上木盒,把木盒放回纸盒里。

他到底在干什么?他感觉到汗水从他太阳穴上往下流,汇聚在下巴。运作中的电脑服务器温度高得惊人。他低下头,抬起肩膀擦掉下巴的汗。纸盒里还有别的东西,而他还是忍不住想看看那是什么。他一定要亲眼看看。

他看到一本笔记本,于是就拿起来翻了几页。上面写的都是计划中的工作项目,而绝大多数都已经画了一个大叉叉。他把笔记本放回去,然后伸手去拿盒底那张纸。结果,他发现那并不是一张纸,而是一大叠,用黄铜订书针装订成一本。第一页顶端是一行手写的字,笔迹和笔记本里的一模一样:主发电机控制室操作手册。

他翻开那本册子,看到里面全是复杂的图表,还有密密麻麻的注记,整本册子看起来像是她自己研究出来的某种技术,很可能是她长期摸索控制室的操作方法,渐渐累积出一套流程,而这本册子就是备忘录。不过,也可能是用来教别人操作的教材。接着他注意到,那些纸是用过的纸,那些图表、注记是在纸的背面。他翻到下一页,盯着反面那一行又一行的印刷文字,而边缘也都写满了注记,而且上面有个名字反复被圈起来。

茱丽叶。茱丽叶。茱丽叶。

他把整本手册翻到背面,看到封底有一行标题,“罗密欧与茱丽叶”。那是一出戏。卢卡斯听说过。这时候,他面前的服务器温度越来越高,里面有个风扇自动开启了,把晶片和电线的热气吹出来。他擦掉额头上的汗,把那册剧本塞回纸盒里,把其他东西放在上面,然后盖上盒盖。接着,卢卡斯站起来,把手电筒关掉,塞回口袋里。茱丽叶的瑞士刀也在那个口袋里。然后,他把纸盒塞在腋下,举起另一只手拍拍胸前的口袋,拍拍她的戒指、她的手表,还有她的识别证。她的东西都在他怀中。

卢卡斯摇摇头,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然后,他偷偷溜出控制室。他背后,服务器面板上的指示灯一闪一闪,仿佛一只只眼睛在看着他。

第36章

到处都是尸体,而尸体上的防护衣都已经被空气中的毒酸腐蚀,上面覆盖着沙尘。茱丽叶一步步往前走,一路上碰到的尸体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到最后变成整堆的尸体。其中有些人身上穿着和她一样的防护衣,不过绝大多数都只是穿着普通的衣服,而且都已经被腐蚀得破破烂烂,变成一条条的破布。这时忽然刮起一阵风,吹过她脚边,吹过那些尸体,一条条破布随风飘扬,乍看之下仿佛底层养鱼场水池里的海藻。放眼望去,满地都是密密麻麻的尸体,几乎无路可走,有时候她只好从尸体上踩过去,慢慢走近镜头圆丘。这里可能有好几百具尸体,甚至上千。

而且,她心里很清楚,这些都不是她地堡里的人。然而,不管再怎么清楚,她还是不由自主地感到惊讶。这是别的地方的人。尽管他们已经死了,但他们依然显示了一个令人震撼的事实:原来,有两群人住得这么近,可是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两个世界之间隔着一道致命的空隙,而茱丽叶穿越了那道空隙,来到另一个世界。她很可能是有史以来第一个。然而,她眼前的世界,却是一个巨大的坟场,而这些死去的人,都是她从未见过,可是却又和她如此相似的人。他们生活的这个世界,和她自己的世界是如此相似,距离如此近。他们在这里出生,在这里死亡,世世代代繁衍不息。

她在堆积如山的尸体间穿梭,忽然觉得每具尸体看起来都很像。有些地方尸体堆得特别高,她必须很小心地绕过去。后来,她渐渐靠近另一个地堡的圆丘。这时候,她发觉这里尸体太密集,必须踩上一两具尸体才过得去。看起来,他们似乎是想逃走,可是却被别人绊倒,然后就这样死了,一个叠着一个。他们一定是拼命想逃向那些山丘,但结果却是自己变成堆积如山的尸体。不过,当她走到那个斜坡通道,看到铁闸门口堆积如山的尸体,这才猛然醒悟,这些人并不是想逃出来,而是想躲回去。

而她自己呢?死神的巨大阴影已经逐渐朝她逼近。她一直都很清楚,她全身的每一个毛细孔都感觉得到死亡的气息。她自己很快就会变成地上的一具尸体,然而,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点都不怕。刚刚她站在丘顶上的时候,她就已经不再感到恐惧,而现在,她又来到一个不同的地方,看到不同的景象。眼前的景象如此骇人,但她却很奇怪地感到一丝庆幸。此刻,有一股强烈的好奇驱使她继续往前走,也许,她很想知道这些人死前在想什么。此刻,每具尸体都是一种爬行的姿势,仿佛争先恐后想爬到别人身上,抢着进底下那扇门。

她在尸体间穿梭,必要的时候甚至踩着尸体过去。她踩着满地的骨骸,偶尔会把骨头踢开,挣扎着走向那扇门。门并没有密闭,留着一道开口,中间夹着一具骨骸。那个人一手在门里,一手在门外,那灰白的骷髅脸上仿佛在惨叫,两个空洞的眼窝乍看之下仿佛在瞪着什么。

茱丽叶觉得自己已经和他们一样了。她也死了,或者应该说,快要死了。不过,唯一的差别是,他们都已经一动也不动,而她却还能继续往前走,而且,她知道自己该往哪里走。她用力把门缝里那具骨骸拉开,累得猛喘气,呼吸声在头盔里显得特别大声,而呼出来的热气凝结在面罩上。结果,那具骨骸断成两截,一半被她拉开,一半掉在门里面,门缝里扬起一团骨灰。

接着,她伸出一条手臂挤进门里,想侧身挤进去。她肩膀先挤进去了,一条腿也跟着进去了,可是头盔却卡住了。她转了一下头,又试了一次,可是头盔还是被紧紧卡住。两片门板像两颗巨大的牙齿一样咬住她的头盔,而她整个人仿佛悬在半空中,那一刹那她突然有点慌了。她伸长里面那条手臂,反手用力推门板,想把自己硬拉进去,可是她的身体却卡住了。现在,她一条腿在里面,一条腿在外面,找不到地方踩,找不到使力点把自己推进去。她被困住了,里面那条手臂根本使不上力,只能无谓地挥舞挣扎,而她喘得太厉害,氧气快被她消耗光了。

茱丽叶想把外面那条手臂也塞进去,可是没办法扭腰。不过,她的手臂可以弯,把手掌从肚子和门板间硬挤进去,然后手指紧紧扣住门板边缘,用力拉。她身体卡在门板间,根本没办法使力,只能靠手指的力量。茱丽叶忽然很不想就这样死去,至少不能死在这里。于是,她手指往内扣,仿佛要握起拳头那样,紧紧勾住门板边缘,开始用力扳,指关节开始“咔拉咔拉”响。她的头用力顶住头盔,拼命想用脸去撞面罩,浑身拼命扭转挣扎——突然间,她挣脱了。

她外面那只脚的鞋子在门缝里绊了一下,然后整个人往闸门里摔,一脚踩进一堆碎骨头里,差点摔倒。她赶紧挥舞双手保持平衡,一边把骨头踢开,扬起一团黑色的灰烬。那些人一定是来不及跑出去,结果在气闸室里被烧成灰。茱丽叶赫然发现这个被大火烧过的地方感觉很熟悉,因为她刚刚才从另一间气闸室里走出来。她已经累得筋疲力尽,脑海中一片混乱,开始出现幻觉。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死了,这些鬼魂正在等待她。说不定自己根本就还在原来的地堡,被烧死在气闸室里,而眼前的一切只是她死后的幻象,她已经解脱了痛苦,而她的灵魂将永远盘踞这个地方。

她跌跌撞撞踩过满地的碎骨头,来到内侧闸门前面,她背紧贴着那扇厚厚的玻璃窗,想看看彼得·贝尔宁是不是坐在他的办公桌前面。或者,说不定会看到霍斯顿的鬼魂在走廊上走来走去,寻找他太太。

但这里不是原来的地堡。这是另一间气闸室。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说不定是氧气快耗尽了,她吸了太多二氧化碳,所以开始有点意识不清。就像当初在机电区,有一次马达过热冒出浓烟,她不小心吸了太多,结果就开始意识不清。

不过,那扇门真的锁得很紧。所以,眼前的一切都是真的。外面那几千个人真的死了,不过她还活着。她还没死。

门上有一个很大的转轮,形状看起来像船上的舵轮。门锁就是由那个舵轮控制的。她用尽全力去转舵轮,可是舵轮却纹丝不动。可能是哪里卡住了,要不然就是从里面锁死了。茱丽叶猛敲玻璃窗,希望这座地堡的保安官会发现有人在外面,或者,大餐厅里的服务人员说不定会听到。里面一片漆黑,但她还是觉得里面一定会有人。人一定是住在地堡里的,在外面根本活不下去。

可是里面听不到半点声音,也没人开灯。她靠在舵轮上,忽然想到马奈斯曾经教过她舵轮的机件结构,可是她已经记不太清楚了,因为当时她觉得那并不重要,没专心听。不过,她隐约记得一件事:氩气燃烧过之后,闸门好像会打开,而且是自动打开,因为有人要进去清洗气闸室。马奈斯好像是这样说的。当时他好像开玩笑说,别搞错了,门打开,并不是因为可能会有人走回来。气闸室被火烧成那样,人还有可能活着走出来吗?马奈斯真的说过这些话吗?她真的记得吗?还是说,这根本就是她的幻觉?会不会是因为脑部缺氧,所以才会产生这种妄想?

不管怎么样,反正门上的舵轮就是转不动。茱丽叶用全身的重量去压舵轮,结果还是转不动。里面真的锁住了。她往后退了一步,转头看看固定在墙上的那条长凳。有人要被送出去清洗镜头之前,都会坐在这条长凳上,让技术员帮他穿防护衣。此刻,她忽然好渴望过去坐下。她走了很远的路,又拼命挣扎钻进来,已经累得筋疲力尽。而且,她为什么会想进去?她有点茫然,踱来踱去绕圈圈,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样。她现在到底想进去干吗?

对了,她需要氧气。她隐约觉得地堡里面应该会有空气。她转头看看四周,看着那数不清的尸骨。到底死了多少人?太多了,她不知道要从何算起。接着她忽然想到,也许可以数数看有几个骷髅头。算一算就知道死了多少人。但她立刻又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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