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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首先说话……这恰恰是苏筱铭的习惯,让站在几步之外的她哭笑不得——肖晨原本就是个细致的人,就该知道这点小九九瞒不了他多久。
“筱铭,卡里克有消息了,他回国去处理家产的分配事宜,他爸爸……也就是曼彻斯特最富盛名的卡里克公爵,顺便介绍了很多世家小姐给他。当然这是题外话,纯粹是我想了解这方面的事情而已。”
肖晨依旧没有说话,直接按掉电话,走到苏筱铭身边,脸上的表情异常怪异,似笑非笑的对苏筱铭说:“不是我想的那样?”
尽管是走廊,空调也开的很足,穿无袖上衣的苏筱铭只觉得胳膊上起了一堆鸡皮疙瘩,不住用手去揉擦着手臂,顺便偏开头,不敢去看肖晨的眼睛。眯眼看着远方的建筑,有些心虚的笑了起来,点点头,说:“洪其说什么了,让你的反应这么大?”
“说你和Cyril的事情,都到这种时候了,你还想辩什么?”
肖晨留了个心眼,偷换概念,想用障眼法让苏筱铭和盘托出,觉得这句话的力度还不够,继续说道:“不信?我放录音给你听。”
“Shit!”
苏筱铭低声骂了一句脏话,抱头走到长椅上坐下,颓唐的叹气道:“肖晨,以后别把你做生意的那一套精明用在我身上,成吗?”
肖晨亦走过来,把手机放在她大腿上,在她身边坐下,自嘲笑道:“从小时候就开始形成的习惯,到现在无论如何也改不掉了。我只是没想到,只过了五年而已,你就把我当作外人了
。”
苏筱铭接过手机,无所事事的划着屏幕,翻阅菜单,半晌才抬眼看他:“你知道我从来没有把你当作外人我们认识了少说二十年,我有把你当成外人过吗?还有……肖晨,一个电话不足以让你发掘出这事情,你到底查了多久?”
“没有查,不过是合理的怀疑。你跟他的疑点实在是太多……顾危订婚那天,你们在顶楼的事情就足够奇怪了,加上之后的事情,我大概明白是怎么回事。既然是男女朋友,为什么不告诉所有人,非得这样偷偷摸摸的?”
肖晨的情绪有些激动,激动到没有去思考苏毅的利害以及整个董事会的胁迫,第一次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失态,只是觉得苏筱铭的纠结让自己很是难受。
苏筱铭看着他,忽然暖暖的笑了起来——知道有个人还关心自己,这就够了。她不敢去奢求太多太多,自从Cyril来到中国之后,她就越发不能掌控她,完全不解他的心思。和顾危已经势如水火,更不可能在这种时候去找他。洪其对自己的态度永远吊儿郎当,从小就不知道该不该相信他。当她只有一个肖晨能够信任的时候,他的若即若离,暧昧不明的态度又让她感到恐惧。
或许是林婉诗的那个巴掌彻底打醒了自己,之后对任何人都存在怀疑,根本不能放下心,着实是心累。
“我们已经分手了,不过还是谢谢你。”
不顾他诧异的目光,苏筱铭起身准备走人。却被一股力量拉扯停下,后面的肖晨拉住她的手腕不放手,他的力量很足,让自己挣脱不开。
转身想用眼神询问他,可他却把头深深埋下,让她有些无奈,蹲□子,用手按住他的肩膀,问道:“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难事?”
肖晨长长的叹一口气,看了苏筱铭一眼,强笑着把她拉了起来,连同自己一起站着,酝酿了许久,才开口说:“如果是些小理由,你们根本不必分手。当然,如果你不想说,我不会逼你……你去珠三角之后,我可能去东北一趟,先跟你说一声。”
“有很多理由,林林总总加起来足够把我压垮,我不得不选择这一条路。”
肖晨在她手上的力道降低,苏筱铭轻轻一推将他的手移开,往前走了几步,才发现不对劲,立即转身问道:“你去东北做什么?‘启铭’没有在那边的业务,近期也没有和日本或韩国合作的意向,是不是有些事情你瞒着我?”
肖晨又是一个长长的叹气,看着她说:“我找到我爸了……”
苏筱铭的手不自然抖了一下,扯开嘴角,装作惊讶的样子,对他说:“你爸妈……不对,他们不是已经去世了吗?”
心凉了一半,如果肖晨知道当年的事情,不知道日后怎么同他相处。
手上似乎冒出冷汗,她只能握紧拳头,继续笑的无害。肖晨说的没错:从小时候就开始形成的习惯,到现在无论如何也改不掉了。
苏筱铭从没见过肖晨这般坚定感慨的样子,他只是淡淡的说:“我也是从香港回来才知道,原来我爸还活着,在辽宁的一个监狱服刑。不管怎样我都要见他一面……都二十年了,呵……”
“呃……晚点儿去吧,我跟你一起。我不在公司,你又走了,那这个地儿就没人管了。我先回去了,电话联系。”
没等肖晨说话,她拿上包近乎是逃离的跑开,到了楼道拐弯处才停下来,拍着胸口,想起当年的一幕。
那时候她似乎才刚刚有了自己的记忆,不知道苏毅为什么带上几个兄弟去了辽宁,听家里下人说:是去那儿做大买卖的。苏筱雨还在妈妈的肚子里,照理说孕妇不该让自己的心情太拧巴,可妈妈的心神不宁似乎让她感觉到了什么。苏筱铭知道她不喜欢自己,也不敢过去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能在房间里暗自慌神。
过了一个月左右,苏毅开车回来,去的时候一辆黑亮的新车已经变得满目疮痍,车上下来的人也少了一个。他回家后在沙发上坐了整整一天,才对其他小弟说:“给我请最好的律师,记住,最好的!”
妈妈这会儿才敢开口说话,坐到他的身边问:“发生了什么事情?肖轩呢?”
“杀人了……杀人……开枪杀人……是我害了他,他是替我受罪的。小虎,还愣着做什么!快去找律师啊!”
苏筱铭就躲在楼道的阴影处,声音清晰的传入她的耳朵,可是一直萦绕在耳边的只有一句:“是我害了他,他是替我受罪的。”
手脚冰冷,跌坐下来。孩童的思维有时也很清明,很快就能分析出自认为对的解释。她只能记住“杀人”“开枪”“替我受罪”……如果是这样,是否就说明——苏毅杀了人?
事实或许帮忙解释了这一幕,第二天苏毅就派人把肖轩的独生子肖晨接到自己家中,他要比自己小一些,似乎还不明白周围所发生的一切,很开心的坐在地上玩积木,苏筱铭压抑不已,或许正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就一直有些抑郁的情绪存在心中。
她早就知道肖轩在辽宁,原本的无期徒刑减刑为二十年,几次开口想向苏毅问清楚一切,话到了嘴边又被狠狠吞了回去——这种事情,她开不了口。
前十九年都过的风平浪静,苏毅有心向他隐瞒一切,日子也就这么安安稳稳的过了下来。没想到到了这第二十个年头,肖晨还是知道了这件事情。
眼前一片恍惚,像极了当年毒瘾发作的样子,甚至于觉得有一只强有力的手扼住自己的脖子,让她不能呼吸。
撑着墙壁支起身,摇摇晃晃朝自己的车走去,休息了好一阵才开车回公司。
突然清醒过来,明白了刚才的一切,或许洪其根本没有说什么……自己还是低估了肖晨这几年摸爬滚打的能力。
反正商场从不在乎欺骗,他或许已经不在乎这些东西了,那么苏毅的谎言,也不会被揭穿。
而自己和Cyril的事情,他就算知道了也不会出什么事情,不如让他明了。
******
“您好,苏筱铭小姐,我是苏毅先生的代理律师陈骏岳,苏毅先生谨委托我把他的股权全部转让到您的户头之下。他稍后会到这里,请先看协议书吧。”
刚回到公司,就看到律师在自己办公室中等待,猛然想起今天是股权转让的日子。苏毅是个行动派,动作很快,这也不难解释为什么二十年前肖轩没有被判死刑而是无期,全都是他请的律师的功劳。
“我知道了,你坐吧。”
接过他手中的文件,似乎有一份沉甸甸的责任摆在自己肩上,怎么也推卸不了了。
自己昨晚思考过最坏的打算,或许苏毅连自己都是利用的。把股权丢给自己,就表示他还能控制自己,甚至于操控她在公司中的一切,这个名誉董事长当的根本是实权到不能再实权。
从桌上抽出一支笔无聊的在手中转着,不小心把油墨甩到文件上,趁律师不注意赶紧拿纸巾去擦,却看到一条自己先前根本没注意到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既然提到日本,小狸就在这里吼一句:钓鱼岛永远是中国的!
23、疯情,疯难忘
苏毅表面上让她自行处理苏筱雨的事情,实则在文件上明明白白写着附加条款:苏筱铭无权将股权自行转给他人,否则股权将全部归还苏毅。
看到这一行小字,她不知道是开心还是该难过:或许在这个家中,苏毅唯一比较信任的人就是她,才会把股权都转到她的户头下,让她继承公司。可是这样一来,也断了苏筱雨的后路,她不可能分到一杯羹。在这种身份的家中,防人是必要的,但是这样防……她不敢想象以后的日子会有多难熬。明明是从小就开始学习的必要技能,到了这会儿却觉得心寒不已。
“陈律师,如果没有别的什么条款,我就签字了。”
左手还端着咖啡,她想了足足十分钟,才下定决心,故作轻松的看着陈骏岳,右手随意转动笔,似乎这是一件小到不能再小的事情。
连自己都经历过这样的事情,不知道樊志强把一切交给樊微的时候,她的意志被磨练的如何了。自己对那个叫做‘流光’的酒吧存在太多回忆,到如今都不敢再去一次的地步,倒不如在这个时候放手,把这个地方交给樊微。
陈骏岳笑了笑,感慨说道:“苏毅先生真是个很舍得花钱的人,单说起拟这一份股权转让书,我就能挣到半年的收入。这次与‘启铭’的合作很是愉快,希望我们日后还有机会合作。”
的确,一个大律师半年的收入不菲,苏毅这么做无非是要求个安心,与长期合作无关,陈骏岳在B市是个小有名气的律师,在思考这件事情上却欠考虑了。或许是他还看不透苏毅的性格,三十年的积累让他已经不算是一只单纯的老狐狸,或许早就加上了一些鹰眼虎思。
苏筱铭快速签好自己的名字之后把文件交给他,顺便公式化的回答道:“那我就期待下一次合作了。”
黑子白字写在文件上,她吊起的心还是有些放不下,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心慌,反复又看了好几遍,找不出个所以然来,索性把它摔到桌子上,自己走到窗户边放空。
******
“刚才跑那么快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我刚刚想了你说过的话……也对,公司总该留下一个人,我等你从香港回来,反正我已经这么多年没见过我爸了,也不差这几天。”
苏筱铭接起电话,一如既往的屏气不说话,肖晨的语气很是轻松,似乎刚刚想通一切,呵呵笑了笑,又说:“其实……刚才的电话我并没有录音。”
“我知道,你现在是越来越像我爸了,有时候我都怀疑……究竟你是他的孩子,还是我是他的孩子。”
同样笑了起来,不想有一天会被自己人骗,可是肖晨这样的小把戏却让她一点都气不起来。思索下一句该说什么
,却发现根本没有话题可谈
电话那头却“啊”的一声叫了出来,苏筱铭同样惊吓,连忙问道:“喂?怎么了?肖晨……”
那边一直没有回应,只有嘈杂的人声伴随汽车马达的“轰轰”声音响起,让她更为紧张,搓着手臂不敢挂电话,一直等到五分钟后,那边才似乎有了一个清亮的声音:“靠!老子车追尾了,那个……筱铭,我先挂了,要去汽车修理厂。”
“呃……好的。记得打电话通知保险公司……”
“嘟嘟嘟……”
话没说完,那头已经掐掉电话,苏筱铭又下意识的捂住自己胸口,有时候怀疑自己是不是得了抑郁,才会想这么多事情,把所有东西都复杂化。
刚才的话题再继续下去,恐怕又会回到肖轩身上,她不敢肯定自己是否能够真的守住口。
门突然被推开,昨天新上任的助理端正走入问道:“苏总,樊小姐已经在门口等了,是否让她进?”
苏筱铭点点头,在她出去的时候叫住她,扯了一个微笑说道:“以后如果是樊微来找我,直接让她进来就好了。”
“是。”
转身找到自己的包包,拿出‘流光’的一切材料,准备把这一切交给樊微。
“气死我了!凭什么不让我进来?姐,外面那个是不是新人?”
樊微一进门果然不出预料的开始抱怨,坐在沙发上猛猛喝了几口水,才意识到苏筱铭很冷静的在看着她,顿时狗腿的笑了起来,扯开话题:“姐……我听楼下小张说陈骏岳来过了,你……是不是把转让书给签了?”
苏筱铭点点头算是答应,叹气捏住她的肩膀道:“有点儿戒心多少都是好的,对了,我有事情要跟你说。”
樊微转身把她的手撇开,兴致勃勃的看着她,笑着说:“有什么好事情呢……会找上我?”
“是不是好事全凭你自己,另外……算了,你还是先看了再说。”
从桌上拿起‘流光’的材料,往她面前一送,仔细观察着她的反应。
樊微的眼神抑制不住激动,一把抢过东西,看着苏筱铭发愣:“这……你是什么意思?”
苏筱铭笑了笑,主动从桌子上给二人都倒满茶,其中一杯端给樊微,说道:“就是这个意思,原本在五年前就想把‘流光’交给你,可当时你还小,不过现在不同了,再过一个星期你就毕业,要走上社会,这间酒吧……就当作你的一个底牌吧。”
“姐……你记不记得我们当初为什么要开这个酒吧?”
樊微似乎陷入了深思,表情不是一如既往的淡然,而是沉重的拧起眉头,一下子沧桑了不少。
苏筱铭轻蹙双眉,闭起眼睛,她到现在还清楚记得那一年那一天的事情。
第一次碰真枪的日子,会让一个人永世难忘,其中不乏苏筱铭。那一天苏毅不知道哪根神经不对劲,让她到那个所谓的社团去学射击。地盘是樊志强的,苏毅可以在这里呼风唤雨,将苏醒敖铭安排给那里最好的狙击手潘竞。他以前是警察,因伤退役,可能因为这样开始有些反社会的心理,机缘巧合之下被樊志强挖掘,开始帮他做事情。
练了半天,她已经被枪体的反作用力震的整条手臂都麻了,潘竞抑或许也无心教她,让她先回去。
在樊家的后花园里,她见到了樊微,两姐妹很久没见,说了很多知心话,从过去到未来,还有理想。
望着即将落下的夕阳,舒展自己的手臂,满不在乎的自嘲道:“你说,我该不该怀念以前什么都不知道的日子,如果我不是在这样的家庭,我根本就不用想这些东西,或许只是个平凡人。”
樊微思考了一会儿,说道:“或许那些普通人想过的正是我们的生活,既然身份已经如此,我们也没得选择,倒不如就这么走下去。”
“我想开一家酒吧,留住这些单纯美好的时光,纵使它们已经不存在,至少还留在我心中。”
终于说出心中的想法,两人一拍即合,才过了两个月,一家叫做‘流光’的酒吧就挂上招牌,没过一年,就成了酒吧一条街里最热门的地方。
流逝的时光——这或许是‘流光’最好的解释,那些年过了,这个地方在苏筱铭心中的分量渐渐降低,直到出国之后,一次都没有再过问过这里的事情。
“真枪的分量比假枪厚重多了,第一次拿到我手疼。”
嗤笑着自己,把那杯已经有些冰凉的茶一次性灌进嘴里,看着樊微道:“如果没别的事情,这个酒吧就交给你了。我的时光已经不复存在,你却还有大好的未来。”
樊微点点头,落落大方的收下文件,这或许就是家族培养和野路子的区别,樊微在一般时刻虽然闹到不行,关键时刻很能察言观色,不会出什么差错。苏筱铭看着她,不由想起苏筱雨,两个年龄相仿的人,性格怎么会差上这么多?
苏筱雨的那股叛逆如果不消除,留下来或许还是个祸患。
“等等……我……可不可以改名?”
樊微很是谨慎,不知道自己如果私自改名苏筱铭会是什么反应,倒不如先开口问她。
苏筱铭点点头,回到自己的办公桌上,开始翻阅今天下级的文件,顺便说道:“我说过了,酒吧交给你,就都是你的了,以后别问我该怎么做。对了,你要改什么名儿?”
她问到这个,樊微倒是激动非常,站起身凑到她面前,对她挤眼说:“OT,OldTrafford。”
“Trafford?特拉福德?”
苏筱铭不自觉停下阅读文件,对于她来说,英国的特拉福德是个意义非凡的地方。一个女人永远不会忘记自己的第一次在什么地方,是和谁在一起。正巧,她和Cyril就是在那片土地上酒后乱性,开启了四年的同居生活,无论如何她也不可能忘记这个地名……可是前面加上一个Old,她想不到是什么意思,或许……樊微也知道些什么?
樊微嘟着嘴巴不满道:“亏你在曼彻斯特呆了那么久,连那里最富盛名的OldTrafford,老特拉福德球场都不知道,那可是曼联的主场呢!”
“你知道我不看足球,不知道这些挺正常的,女球迷……”
她再一次想多了,反倒有些无所适从,笑着掩盖自己的不安,同时把头低下,避免跟樊微的眼神交流。
她倒不是真的不知道这个球场,只是一时间没有想起,索性直接让樊微误会就好了。
“铭儿。”
拐杖声突兀的响起,苏筱铭的心像是被拧了一下,突然揪着担忧起来。
她知道这是谁来了,连忙站起身,用眼神暗示樊微赶紧把文件收起来,理理衣服,把桌上的其他文件弄整齐。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些惧怕他的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