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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讼师见林国梁财迷心窍,一听说有银子可赚,就伸长了脖子,恨不得钻进钱眼儿里去,不禁哈哈大笑一声,半真半假地说:
“老世叔虽说是久居乡下,却也算得是半个公门中人。眼下洋人势力一天大似一天,衙门里的人,上自太爷,下至二爷,全都怕他们三分,让他们三分。这些关节,老世叔总也早有所闻了吧?自古以来,老百姓见了父母官,没有一个不怕的;如今是父母官见了洋人,也怕起三分让起三分来了,这事情不就好办了么?凡是打官司,总有一家赢一家输,两家都赢的官司是没有的。打官司,讲的是理儿,争的是气儿。要论结果谁输谁赢,却又不全在谁有理谁没理上。打赢了官司的,往往多半儿靠有钱有势。这些公门中的花儿活儿,世叔当然也是很清楚的,用不着我细说。我们当讼师的,吃的是官司饭,不是我今天自己骂自己,就像那当婊子的一样,谁给钱就伺候谁,天理良心,有理没理,那可就顾不了那么多了。只要能打赢官司,什么歪的斜的缺德的主意想不出来?饶是这样,免不了也有遇上对方势力更大或是更舍得花钱让人家打赢了官司的时候。这时候,就用得着洋大人了。凭我李某人的一张老脸,请出牧师先生来,进衙门去在太爷座前说一句公道话,瞪眼之间,立刻一天云雾散,官司马上就转败为胜,连皇上他二大爷来了都无能为力了。”
林国梁一听,真所谓是“狗行千里吃屎,狼行千里吃肉”,各有一路功夫,自己虽然眼红,学却是学不来的,也就只好作罢。
林炳虽然已经听懂了老讼师的话,只是还不明白他用的是什么手腕能把洋人的马屁拍得服服贴贴,居然能够听凭他的摆布,就进一步动问说:
“这么看来,这个洋牧帅对世伯世兄既然能够言听计从,又能够出力相助,与你们的交情之厚,可想而知,想来绝不是皈依洋教就会以心腹相待的。敢问世怕,其中的因缘根源,恐怕也是很深的吧?”
老讼师见问到这个题目上来,放下了烟袋,晃着脑袋,意味深长地说:
“要问我家跟教堂的关系,细说起来,这事儿还不能不给我们翠花儿记上头功呢!想当年我们爷儿两个从令祖任上回到缙云,原只指望凭我在衙门里当差多年攒下的一些门道儿,替人写几张呈纸,赚一碗饭吃吃。没想到同行是冤家,县里原有的几个讼师,尽管都上门拜访过了,认同行的水酒也摆过了,却还是处处地方夹磨我们。水门街的钱士明还说我们连个秀才都没取过,就想来吃这碗笔墨饭了,真不知道衙门的门槛儿有多高。事实上,我们爷儿两个衙门里没有路数,衙门外没有名气,这碗刀笔饭,还真不怎么好吃。平常时候,别说是揽不着主顾了,就是揽着了买卖,写成呈子递进去,官司也是打输的次数多,一个讼师,就跟当医生一样:要是瞧一个死一个,还有谁敢吃他的药?这样有一搭没一搭地混了几年,接着又闹开了长毛反。那几年,算是我们爷儿两个虎落平原被犬欺,真正是英雄无用武之地。幸亏天无绝人之路,长毛退走的第二年,县里来了个黄头发蓝眼睛高鼻子的直脚洋人,拿出钱来,在北门头盖了一座屋顶溜尖的房子,叫做耶稣堂,每天招人去听他讲道。这洋教,咱们缙云人可是不陌生。早在崇祯十七年,就有个永康人借天主教的邪说蛊惑人心,聚众倡乱,其中缙云人受骗从反的也确实不少。后来永康县知县单世德会同缙云县知县陈鸿飞发兵征剿,死了多少人哪!头几年闹长毛,那长毛又是奉上帝基督为天父天兄的,看起来跟天主教是一势。如今来了这个洋和尚,又是劝大家拜上帝。我们缙云人是叫上帝给害苦了吓怕了的,谁敢再去找这麻烦哪?再说,那洋和尚讲的是一口官话,就是有人真想去听听他讲的是什么道,也是大眼瞪小眼的,什么也听不懂。牧师先生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连拉带拽的,也没几个人去听他传道,入他的洋教。
“这时候,我忽地想起令祖在任上的事儿来了。那时候,令祖每逢听说是洋大人来拜,只知道一迭连声地叫‘挡驾’;催急了,就叫我出去替他传话:有什么吩咐,只消知会一声,立刻照办。一来二去的,洋大人也摸准了令祖的脾气,有什么事情,就在一张洋名片上写几个字,打发西崽送了过来。你祖上接过这种名片,立时三刻先办洋大人的公事。办完了,立刻着专差去回复。于是我心里想:要是我也能够靠上洋大人这座山头,还有什么样的官司打不赢呢?
“要说巧,也真叫巧:闹长毛的那年,梅生屋里的死在逃长毛的路上,第二年在兰溪娶的这个翠花儿,原是杨州人氏,早年间就到耶稣堂去听过道,也算是耶稣教的教民,不单懂得一些他们的规矩,还会说一口八九不离十的官话。来到缙云县以后,看见北门头有个教堂,说起她以前本来就信教的事儿来,于是我灵机一动,就打发翠花儿上耶稣堂去做几回礼拜,先把她自己的教民身份恢复了,接着让她做几个好菜,把洋牧师请到家里来吃两顿便饭,不上一个月,牧师先生就把这尊耶稣像和这两幅洋画送到我家里来。我们爷儿两个呢,从此也就脖子上挂起了十字架,成了缙云县第一批耶稣会教友了。
“自从我们爷儿俩入教之后,在洋收师的鼎力匡助下,凡是我们爷儿俩经手的官司,几乎是过一堂赢一堂,找我们写呈子的人就逐渐多了起来。在我们的劝导下,缙云人入教的也越来越多。托洋牧师的一点洪福,我们爷儿俩从此才算在这缙云地面站定了脚跟。这两年来,加上翠花儿跟里头金太太走得特别亲近,有太爷和太太的照应,我们一家,可就算是坐上了顺风船啦!”
经过老讼师这一番活灵活现的演说,大家方才明白李家父子之所以在县里有那么大的神通,原来是外有洋人内有太爷内外扶持的原故。而他们之所以有那么粗的戳杆儿撑腰,又都是翠花儿穿针引线的结果。林炳听说翠花儿居然有那么大的神通,不由得从心底里肃然起敬,凭空又对她增加了两分爱慕之心。一边听老讼师说着,一边就拿眼睛去看她,正好翠花儿也抬起头来向他嫣然一笑,逗得林炳心痒难搔,身子飘飘然,脑子晕乎乎,简直都不知道东南西北了。
林国梁一心只想从老少讼师这里学一点儿立身处世之道,可是刚听他说到了节骨眼儿上,忽然又秘而不传起来,怎肯答应,连忙嚷起来说:
“老哥哥今天现身说法,给我们讲解致富之道,真是千金难买的金玉良言哪!只是二位是怎么帮助洋牧师谋划的?洋牧师又是怎么在官司上相助二位的,能不能请老哥哥明白剖析一番,让我们学一套囫囵整的真本事呢?”
听林国梁说得如此有趣,小讼师不禁哈哈一阵大笑,然后又一本正经地回答他说:
“听老世叔话里的意思,是不是也想从牧师先生这里求一个进身之阶呢?要是老世叔果有此意,这倒是机会难得:牧师先生正想大展宏图,打算在壶镇也设立一个小小的礼拜堂;牧师倒是有了,单就缺那么一个本地人替他奔走张罗啦!当然啰,要想吃这碗饭,头一样先得入他的教。好在这不过是表面文章,是不是真的相信,你自己心里明白也就是了。谈到在洋人手下怎么办事儿,那可没有一定之规,只能在‘随机应变’四个字上下劝夫。比如,为了替牧师先生买一个好名声,我们爷儿俩替他出了三条妙计:第一样是施诊。牧师先生会医药,凡是入他教的,吃药看病都不要钱;不入他教的,只收药费,不收诊金。第二样是薄租。长毛退走以后,有一些田荒了,我劝牧师先生趁便宜买了下来,回头都租给教友们去耕种,田租比财东们租出来的少收一成到两成。按照《大请律》规定庙产可以不交钱粮赋税的成例,与县里太爷商定教堂的田地也算是庙产,这样里外里算起来,收的租谷,也不比田东们少。佃户们贪图租轻,自然就抢着来入教了。第三样是造桥。咱们缙云人,自古以来就认定修桥铺路的人是积德行善,是最最好的好人。县前那座继义大桥,咸丰七年丁巳七月中一场大水给冲毁了,第二年又闹开了长毛,造桥的事情当然顾不上了。一直到咸丰十年庚申,才有本县六家富绅出面认洞分修,几个桥墩刚刚露出水面,长毛二次打来,只好停工了;等到粤匪败退,有几家已经大伤元气,哪有闲钱来造桥?好说歹说,总算凑足了五个洞的钱,还有两个洞没人肯认。这时候,我们爷儿俩就去找牧师先生,要他把那两个没人肯认的桥洞认了去。他一口答应之外,还扬言说石桥建在溪流的转弯处,万一再冲掉,他就到外国去写缘募化,在县前修起一座高大的铁桥来!这三件事情一办,牧师先生成了咱们缙云县的第一大善人,走到哪里都有人拿他当活菩萨一样敬着,入他教的人,不管真心还是假意,也就一天比一天多起来了。”
小讼师滔滔不绝地一口气儿说到这里,林国梁已经是大彻大悟,频频地捋袖子,一迭连声地说:
“好,好,好!有这样的好靠山,管他是爷酥教还是娘酥教,我算是入定了。又不是出家当和尚,只不过念两句洋经罢咧,有什么可怕的?要说洋的不好,那黑的洋烟、白的洋钱,为什么人人见了都比见了娘老子还要亲?咱们是一事不烦二主,这引见入教的事儿,可就全仗仰二位了。”
小讼师也没有想到今天的现身说法,竟会说动了林国梁入我门中来,不觉也非常高兴,连连以手击掌说:
“好极,好极,壶镇那一带有你老叔替牧师先生张罗经营,我敢预言,不出三年,必定能够做出一番事业来的。老叔要想入教,有我们爷儿俩引见,还不是一句话的事儿吗?如今你正在客中,不定什么时候就要回去,我看事不宜迟,今天我就带你去见过牧师先生。入了教,有些事情还要叫牧师先生面授机宜呢!”
他们两人是越谈越投机,携手合作,皆大欢喜了。
林焕见他们尽在这些与官司无关的话题中转来转去,老也扯不到正题儿上来,有点儿急了,就毫不客气地打断了小讼师的话头,插进嘴来冲着林炳说:
“哥,咱们今天到这里来,可是为咱们自己的事儿登门讨教的,如今天色都已经这早晚了,还在这里尽扯些无关紧要的事情。有什么话,赶紧说完了,别耽误别人公事是正经!”
林炳听了他兄弟这几句硬梆梆的戳心话,气得直翻白眼儿,当着众人,就发作起来,狠狠地教训他说:
“那么多人坐在这里聊闲天儿,就你一个性急。官司上的事情,头堂已经过下来了,下午又不接着开审,有什么可急的?要知道世伯世兄久在公门中行走,一言一行都是学问,一点一滴都是经验,今天难得有半天空闲,跟咱们聊聊,也是开导开导咱们,给咱们传授点儿真经的意思。你怎么就那么坐不住,非要急着回去不可?你有什么急事儿要办,你只管先走,我不留你!”
小讼师见他们兄弟二人为聊闲天儿的事儿戗戗起来,觉得有点儿犯不着,就出来打圆场说:
“二世兄是个直性子人,心里存不住事儿。你我两家虽说是通家之好,其实一年到头,也没有几天能像今儿这样坐下来随便聊聊的。这么难得的机会,别说我们本没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就是有要紧事儿,也还可以往后推一推,过些时候再去办嘛!说到林、吴两家的官司上头,不用二位细说,我们倒是已经略有所闻了。”
林炳大为惊讶:上午刚刚过的堂,只不过吃一顿中午饭,老少两位讼师又没进衙门去,怎么能那么快就知道内情了?正想动问,只听小讼师接下去说:
“刚才我们从耶稣堂出来,到水门街去接头一件事情,在衙门口碰见快班里的张头张胖子,正带着十来个军牢快手,拿着家伙,一窝儿蜂地回衙来,让我给拦住了,就在路边叙了一会儿话。张胖子悄悄儿地告诉我说:‘今儿早起林团总的那件案子开审,太爷把吴本良一伙儿十七个人统统押起来了。想不到消息传得这么快,让一个使枪棒卖膏药的南乡山里人名叫雷一鸣的探知了底细,大中午的就在学宫前一通胡吣①,说什么林团总枪杆子上没功夫,笔杆子上的功夫倒来得;武艺及不上师哥,就使诡计诬告,把人家祖孙四代在当地住了五十多年的人说成是冒籍报考。耍手腕抢来的头名武秀才,不单不光彩,反落得江湖上人耻笑。──这些话,他在学宫前说了不止一回了,太爷并不去跟他计较。今天不知他是喝多了黄汤呢,还是活得不耐烦了,竟想在太岁头上动起土来:先说林家仗势欺人,偷了牛不还,悄悄儿宰了不算,还把上他家要牛的人也给整死了。如今事情越闹越大,不得不来见官打官司。说着说着就走了火儿,竟说到了我们太爷头上,说是林团总买通了李梅生娘子,走了金太太的内线,收下林家一千六百两银子,咱们太爷已经把吴石宕人的脑袋卖给了林团总。今天正好是市日,市场上人山人海的,哪儿能容他这样胡说八道?当时有我们做耳目的听见了,不敢不回,急忙报进了内衙去。太爷一听就炸了,即刻从内衙发下红头签子来,要兄弟火速带人去拘捕。这件公事,还真叫不大好办。这个雷一鸣,本事上也还来得,外号人称”铜锤子雷“,使的一对儿铜锤足有七八十斤重。虽说是个使枪棒卖膏药的,没钱没势,却为人耿直,专好打抱不平,江湖上交的朋友又多,称得起是他们山里人的一杆旗杆。就是在衙门里头,上自典史、师爷,下至三班六房,跟他不是朋友也都见面点头,有几个跟他还真过得着。这件事情难办,也就难办在这里。不去办吧,有太爷的火牌在这里,设法儿交差;真去逮吧,我手下这些酒囊饭袋哪儿是他的对手?再说,他有个养子外号叫”花虎“的,从小吃老虎奶长大,力大无穷,连我都让他三分。幸好我们去逮他的时候,不知道谁透了个信儿给他,已经跑得影踪全无了。’我一听这话,才知道世兄已经进城来,连头堂都过了。却不知道为什么你不到寒舍来坐坐,想来一定是上次招待不周,不敢来了吧?又想到世兄来了,一向住的是学宫东面的高升客栈,那里离学宫前不过一箭之地,要是听见那个什么‘铜锤子雷’的肮脏言语,一句话不对付,动起手来,不又是多一档子事情么?兄弟我放心不下,就跟家父两个一起到高升栈走了一遭儿,听说那个什么铜锤子雷果然早已收拾起行头,悄悄儿地溜了。我们爷儿俩又踅到栈房里去跟贵价见了面,才知道三位已经到寒舍来了多时。兄弟跟家父这才赶了回来的。”
……………………
① 胡吣(q ìn 亲去声)──吣,指猫狗之类的呕吐。胡吣是转义,相当于“胡说八道”的意思。
林炳他们三个万万没有想到,就在他们吃完中午饭出来的这一个多时辰里,跟翠花儿眉来眼去的软语温存中,外面竟又闹出这么大的一场乱子来。不用说,姓雷的在大庭广众之中这么一张扬,县太爷受贿包庇林家的消息,一个传十个,十个传百个,一定是满城风雨的了。别看这不过是几句闲话,有道是“众口烁黄金”嘛,舆论的压力,跟“官声好环”有直接关系,当官的不能不有所顾忌。眼见得就要大获全胜的官司,很可能又会因此而受到一些挫折和影响。再说,经由李家跟金太太打通的关节,怎么会泄露出去的?连通过谁的手打点了多少银子都说得一清二楚,跟本良在大堂上说的不差上下。看起来,这个姓雷的南乡人还真不是个玩艺儿,等腾下工夫来了,非得把这个钉子给拔了不可。或者就把他也算作是吴本良一伙儿,捎带脚儿的就把他的小命儿报销了。
林炳正在想着心思,林焕刚才挨了哥哥一顿剋,心里正窝着一腔子火儿没处发作,听小讼师说的这个姓雷的如此猖狂,哥哥听了只是沉思不语,有些憋不住了,把一肚子火气全发在这个卖膏药的身上,恨恨地说:
“这个姓雷的小子,简直是欺侮人到家了。咱们跟他往日无冤,近日无仇,为什么单单认定了咱们两家,要跟咱们结冤作对?像这样好弄是非的人不给他点儿厉害看看,还只当是咱们两家都怕他呢!不是小侄爱夸海口,谅他一个卖膏药的,会掉两下子花枪,也不过是骗骗外行的戏班子功夫罢了,能有多大能耐?今天小侄兄弟两个不在客栈里,算是他命不该死,让他说两句便宜话溜之大吉,也就算了。要是我们两个在场听见,早送他西方正路,也不必回他的南乡什么山里去了。只是官司上说定了的事情,经他这么一搅,会不会受到挫折而有所变卦呢?”
老讼师点上火纸媒子,咕噜咕噜地抽着水烟,在烟雾腾腾之中已经闭目静思多时了。听林焕动问,紧着叭叽几口余烟,拔出铜哨子来“噗”地一声把余烬吹落在地上,把火纸媒子也插进了烟筒里,这才慢条斯理儿地说:
“自打大世兄上次从寒舍回去以后,我就在琢磨府上的这件官司,越琢磨越觉着一开头就办错了办砸了。大世兄既然身居壶镇团防局总办的要职,掌的正是绥靖地方的实权,府上闯进几个毛贼来,还不一根绳索捆翻了,着几个团丁解送到县里,请太爷往站笼里一送,用不了几天,就全都伸腿瞪眼,呜呼哀哉了,岂不是既省心又省事儿还干净利落吗?为什么自己现掌着缉拿匪徒的大权不用,反而让地方上联名上的公禀呢?这一来,倒把你自己放在老百姓的地位上,连个主次都不分了。”
一番言语,把林炳也说明白过来了。一者只为当时自己做了贼,杀了人,心里是虚的,一心只想推卸责任,洗刷干系,就听任叔公和堂叔去张罗报案,只知道有他们出面,自己不会吃亏,却把自己有权抓盗贼往县里送这件事情给忘记了。二者自己刚刚接手壶镇团防局,官场上的规矩还不怎么熟,也不知道这个“壶镇团防局总办”有多耷权力。事情既然已经办成了这样,再来追究是谁的责任,已经没有用处,何况堂叔眼下就在这里,更其不好开口,于是就以请教的口气向老少讼师讨主意说:
“小侄等住在乡下,只知刺枪弄棒,打熬筋骨,虽承乡亲父老错爱,委以团防重任,其实不单对于官场上的门路规矩知道得很少,就是人情世故,也还大欠老练。往常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