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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应该说是十分稀罕,也十分名贵难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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① 顺宁──元明为府,清代为县,1954年改名凤庆县。
“这样稀罕的东西,一旦砍掉,可不就断了种了吗?”
“谁说不是呢!不过这个风水先生没有马上下手,而是先到全县各处转了转。您想啊,缙云号称仙都,鼎湖峰上是黄帝白日飞升的地方,上好的风水宝地,还能少得了吗?他在仙岩铺山脚下发现一块丈许见方的黑色大石,认出这是一块天官相印,要是有人把祖坟埋在这里,后代是要当宰相的。他当然不会放过,雇了个石匠,在石印的正中凿出了大大小小五个窟窿──好风水就这样被破坏了。这块被凿了五个窟窿的大方石头至今还在仙岩铺山脚下,金太爷要是不信,不妨可以去看看嘛。
“在仙都山倪翁洞的后面,有一个云英谷,传说那是羊歆遇仙的地方。谷中有一口很大的池塘,池塘中间有一个小岛,池塘北边有一块山岩突出水中,与小岛只隔几步。识者说:这叫‘老鼠偷油’,也是一块风水宝地,早已经有人在池塘的正中央埋了一圹坟。这个江西风水先生看出坟主的后代要连出十八个进士,就又雇了几个石匠,在水塘四周的山石上偷偷儿地凿出了几百个小坑,注上油,入夜点起灯来,几百盏油灯把云英谷照得满谷通明。老鼠不敢出来偷油了,风水也就这样破了。一连三夜过去,风水先生守在池塘旁边,静观其变。果然, 在第三夜天色快亮的时候,从池塘中一条接着一条跃出十八条二尺来长的红色大鲤鱼来──这些鲤鱼他年是要跃过龙门成为进士的,如今跃出池塘,干涸而死,进士当然也就出不来了。风水先生眼看着红鲤鱼跃出水面,心中高兴极了,一条一条地数着,数到第十八条,说了声:‘办事不能太绝了,留下你一条做种吧!’说着,扬起手中的雨伞一划啦,把最后一条红鲤鱼又划啦进池塘里去了。──这家坟主后来出了一个瘸腿进士,据说就是被风水先生的雨伞一划拉受了伤的缘故。
“江西风水先生在缙云县破坏了不少诸如此类的好风水,干完了就溜之大吉,等到本主发现,早已经不知去向了。最后他回到县前来,半夜里摸着黑亲自下手要把同善桥南北两岸的两棵鸡血藤砍断。鸡血藤的一大特点,是砍断的地方会不断流出红色的汁液来,所以名叫鸡血藤。把这种红色汁液收集起来熬成胶,是一种很名贵的补血的中药。风水先生把南岸的一棵鸡血藤砍断了,红色的汁液汩汩而流,几乎染红了半条清溪。就在他砍北岸那棵藤的时候,尽管是在半夜里,但因为溪水太红了,终于被住在溪边的人发现,当场就把他抓了起来。
“这个江西老俵倒是条汉子,对于自己的所作所为,毫不隐瞒地全部招认了。当时全县哗然,地方绅士聚会商量的结果,决定不报官,因为县太爷多半儿也是严嵩手下的人。他们把这个恶人绑到城隍面前,请胡大老爷判决。”
“城隍老爷不会开口说话,怎么审判呢?”金太爷插嘴问。
“当然会开口说话。我们这里,有人会扶乩(j ī基),可以请胡老爷在沙盘上写出判词来。还有人会请神降坛,还可以请胡老爷附体开口说话。那一次,胡大老爷判的是:剥下他的皮来,绷成鼓,支在城隍庙里,千人捶,万人敲,〃奇…_…書……*……网…QISuu。cOm〃以赎他破坏本县风水的罪孽。”
“明代末年,京城里午门前活剥人皮是常有的事。你们县里哪儿去找这么高明的行刑刽子手呢?”金太爷插嘴问。
“当时县里确实没有这么高明的刽子手。即便有,也是衙门里的人,一者请不动,二者要惊动县太爷。据老辈儿传下来的话说,那次活剥人皮,用的是土办法。”
“什么?活剥人皮还分什么洋法土法?”金太爷又一次感到惊讶了。
“是这样:皇上下旨在午门前活剥犯官们的皮,有高手行刑,剥下整张的皮囊来,揎上稻草,就是一个人形,还能够支起来叫本主自己看。不过怎么个剥法,我们小地方人可就谁也不知道了。县里用的土法,是把那个恶人的头发剃光了,在头皮上划个口子,掀起头皮来,灌进水银去,再把人放在椅子上前后左右摇晃,等到水银钻到皮底下去了,再在脑袋上开口的地方加水银接着摇晃。如此这般反复进行,直到全部水银都落到了脚底下,皮和身子就脱离了。只要从头到脚反着一捋,一张人皮就像蛇蜕壳一样剥下来了。”
“啊呀呀!这样残酷的事,心肠软点儿的听了全身都会发抖。行刑的人又不是刽子手出身,怎么下得了手哇?”
高老道呵呵一笑,不在话下地说:
“金太爷总也能够理解吧?冤仇在胸,食其肉、寝其皮尚且不能解气哩,剥下他的皮来,又有什么稀奇?按照原来的计划,是要剥他三层皮的,第一层皮剥下来之后,用稻草把皮囊揎了起来,就放在那个江西老俵面前,接着要剥他的第二层皮。一者是土法剥皮,谁也没有那么高明的手艺,二者那个江西老俵说了:如果你们只剥我一层皮,我也给你们缙云人留一条后路;你们缙云人到了活不下去的时候,可以到江西去,我们江西人管吃管穿,不过绝不管讨老婆生孩子。”
“这话应验了没有呢?”
“应验了。第二层皮怎么也剥不下来,就用蜡烛油涂满他全身,让他活到三天之后才死去。打那以后,缙云人遇上水旱灾年没饭吃,就到江西去做砖瓦、扛木料,尽管发不了财,肚子倒是饿不着的。不过江西姑娘就是不嫁缙云人,哈哈……”
他们两个在大殿上你一句我一声地说着,躲在城隍寝殿里的翠莲听得一清二楚,不由吓得心惊肉跳,脸色都白了。偏偏高老道说完了这一篇传说故事之后,点头哈腰地又把金太爷往寝殿里引。金太爷那粉底朝靴踩在地上的“橐橐”声已经响进寝殿里来了。翠莲更是心慌异常,眼看无处可躲,匆忙中只好坐到了城隍老爷那张宽大异常的雕花彩绘木床上去,放下罗帐来,还把露在罗帐外面的两只脚也缩了上去。
金太爷走进寝殿,看了看陈设,倒是琴棋书画各种摆设应有尽有,不失儒生本色。要是没有那张床,与其说是寝殿,倒不如说是书房更为贴切得多。照这布置看来,这位城隍老爷并没有夫人带在身边。由城隍的没有夫人,想到自己四千里为官,到这个小小的山城来当知县,夫人不愿同来,倒也情有可原;这个胡深,本是龙泉县人,到缙云县来当城隍,一者路途不远,二者当城隍不比当知县,一时半会儿的,大概也不会有什么升迁,单从明初到今天,就已经三百多年了,往后还不知道要在缙云县住多久,难道就这样长此以往,永远打光棍儿吗?一回头,正好庙祝就在背后,忍不住笑着问:
“看样子,胡老夫子的宝眷没有带在任上,每天过的是孤衾独宿的日子。龙泉到这里不过二百多里路,干吗不把夫人接来?就算是夫人不肯来,就近娶位如夫人总是可以的吧?”
高老道一听金太爷打开了哈哈,赶忙回答:
“大人有所不知,有道是一饮一啄,事皆前定。这姻缘婚配,更有月老专司其职。有缘者虽远隔千里,他日也必相会;无缘者虽同处一室,也难成其好事。胡老爷生前并未婚娶,龙泉原籍也没有嫡传子孙,故而小道不敢妄自专由,凭空添塑一位城隍奶奶出来。不过姻缘既系前定,也难保胡老爷或在人间或在天上娶将一位夫人来。到了那个时候,小道如果还在此间管理香火的话,一定在这间寝殿里添塑奶奶金身,早晚上香供奉。塑像落成之日,还要专请大人驾临开光呢!”
金太爷见这位庙祝说话诙谐隽永,妙趣横生,心中一时高兴,也就放下了一半儿县尊的架子,即景生情地说了几句笑话:
“胡老夫子要娶夫人,这有何难?只要他不嫌缙云姑娘粗俗,本县一定做这个媒人,给他物色一位美貌贤淑的娘子来,包他称心如意。你这个当庙祝的,到那时采买好酒好菜,准备下丰盛的筵席,可不要忘了宴请合县父老绅衿们!”
高老道见金太爷颇看得起自己,居然屈尊言笑,不以白眼相对,受宠若惊之余,更加着力奉承:
“有金大人出面保媒,城隍奶奶就算是有了着落啦!胡老爷的新郎,也当定了。小道托福,要是能为胡老爷操劳张罗,那才叫荣幸之上又添光彩呢!”
金太爷听了嘻嘻一笑,正打算迈步走出寝殿,忽然又站住了脚,回过头来又说了一句笑话:
“胡老夫子这张床里,莫不是有娇娥藏着吧?要不然,为什么大白天的不把帐门挂起来,是怕别人看见还是怎么着?”
庙祝见问,心里也奇怪起来,忙回答说:
“回大人的活,这里的床帐被褥,一向由小道亲手经管,每天亥正铺开被子,放下帐门,卯正叠起被子,挂起帐门,从来没有错过一回的。今天恐怕是有香客到内殿来随喜,动手动脚,无意中碰到了帐钩儿,落下了帐门,也未可知,待小道挂起帐门,请大人观光。”
高老道一边说着,一边紧走几步,伸手把帐门撩了起来,挂在帐钩儿上面。这一撩不要紧,可把翠莲露了出来了。尽管她是个见过世面的姑娘,能说会道,但在县太爷面前,且又是这样的场合,也只有低头局促的份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
金太爷见床沿上坐着个花朵儿似的女子,不由得动了怜香惜玉之情,就半打哈哈半打圆场地笑着说:
“怎么样?我猜得不错吧?想不到胡老夫子不言不语儿的,早就自己定了一个藏在这里,不用我金某人替他物色啦!──这姑娘,准是我们来了以后没地方躲的香客,撞到这里来了。快别吓着她,咱们还是到后殿去转转吧!”
说笑间,金太爷又瞟了翠莲几眼,带头走出寝殿去了。身后的僚属们,也都嘻嘻哈哈地一拥而去。
过了好一阵子,翠莲听不见身旁有什么响动,知道确实没有人在跟前了,这才敢于抬头四顾。见金太爷已经走远,赶紧溜下了床,像做了什么亏心事似的低着头从寝殿里走了出来。刚才庙祝跟太爷说的那个故事,好像还在耳边,吓得她脸上青一阵,红一阵,白一阵,心头兀自突突地跳个不住。
走到了大殿上,翠莲瞥了一眼那面人皮绷成的大鼓,眼前恍恍惚惚的似乎看见了一个浑身上下满是血污没有一块肉皮却会说话的活人。一眨眼间,活人不见了,出现的似乎是一个里面揎满了稻草的刚从活人身上剥下来的皮囊,有眼无珠,有嘴没牙,形状十分可怕。
翠莲不敢再看那鼓,直着眼睛走向供桌,脑子里想的还是活剥人皮的恐怖场面。她把桌上没收完的供品一样样收进提篮,却觉得那鸡鸭鱼肉无一不像那剥了皮的江西人,而且好像都活了过来,站了起来似的。她哆嗦着两手盖上了提篮的盖子,手扶着提梁,略定了定神,心想趁这会儿太爷在后殿随喜,还是赶快离开这个大殿,找到金银大嫂,下山去吧。
翠莲正要去提那食篮,一抬头,啊!刚才还拿在城隍手上的一把白纸扇,什么时候掉落到神座底下来了?出于对城隍老爷的虔诚,出于她从小爱管闲事的习惯,她走过去把扇子拣了起来,想把它插回城隍的手中去。那神像坐得很高,她努力踮起脚尖儿来,也够不着它的手。这个从小无拘无束又十分要强的姑娘,不想让别人来干这件事情。她一脚蹬着供桌的桌档子,一手举着白纸扇,一手扶着神像的膝盖,另一只脚一使劲儿往上一蹿,身子就腾空而起,爬到神座上去了。这些天来,她原本身子就虚弱,刚才冲撞了太爷,心头发慌,头脑发胀,由于这一蹿一蹦,只觉得眼前一黑,金星乱迸,身子一晃,似乎就要往后跌倒,急切间,一把抓住了城隍的手。没有想到那神像是高手匠人用香樟木雕成的,头颈和四肢的关节都能转动,翠莲这一抓,那神像忽地离座而起,向她猛扑过来了。翠莲吃了一惊,赶紧向前一推,由于用力过猛,神像倒是又坐下了,翠莲却立足不稳,一下子跌进了城隍的怀抱之中。就在这一拉一推之间,她明明感觉到那城隍先是拉了她一把,接着就紧紧地把她搂进了怀里。这一惊,真是非同小可,吓得她大叫起来:“放开我!放开我!”只叫了两声,就人事不知,晕倒过去了。
等到金银大嫂和瑞春闻声赶来,已经有几个女香客把翠莲从城隍的怀里抱了下来,斜躺在一位大娘的臂弯里,正在抢救。那位大娘说她准是中暑了,从头髻上拔下一根针来,替她扎人中,扎虎口,又叫人去舀来一瓢凉水,用手蘸着,拍在她脑门儿上。翠莲渐渐地魂魄归舍,先是身子一哆嗦,猛吸了一口长气,吁地一声,又呼了出来,伸手揉揉眼睛,睁眼看看四周,站起身子,嘴里清清楚楚地说的是:
“快送我回家去!三天之后,城隍老爷就要发花轿来接我来做城隍奶奶了。快送我回去,不要耽误了我的吉期!”
金银大嫂和瑞春见她两眼发直,说开了胡话,不是中了邪,就是发了疯,也急了,一齐扑上前去,又是摇又是唤的,闹成了一片。这时候,庙祝带着金太爷一伙儿从后殿踅回来了,一群人正在忙乱中,来不及回避。金太爷看见这个花朵儿似的女孩儿刚才还坐在寝殿的床沿上装城隍奶奶呢,这一会儿工夫,怎么又躺倒在一位大娘身上撒起娇来了?
在女孩儿面前,金太爷俨然是一位贾宝玉,不但没有生气动火,反而关怀地动问是怎么一回事儿。
金银大嫂到底有几岁年纪,又是个知书识礼见过世面的女人,急忙上前道了万福,指着瑞春,说是壶镇团防局林团总的内眷;又指着翠莲,说是林焕没过门儿的媳妇儿。俩人都因为各自的父亲病重,进诚来烧香许愿禳灾祈福的。没想到天气炎热,翠莲姑娘不是中了暑,就是中了邪,冲撞了大老爷,望大老爷莫怪。
一席话,说得不卑不亢,分明而有分寸。金太爷听说是林炳的内眷,拢手行了半礼,瑞春急忙也福了两福,正要说话,只见翠莲一骨碌爬了起来,站得笔杆儿朝直的,指着金银大嫂一点儿不觉得害羞地大声嚷着说:
“谁说我跟林焕定亲了?我一没有吃过他林家的茶,二没有进过他林家的门儿,怎么会是他林家的人?咱们闲话少说,趁早坐轿子回家去是正经。三天一过,吉期一到,城隍老爷就要发花轿来娶我做城隍奶奶啦!咱们快点儿走吧!我还有好些事情要归置,晚了,就不赶趟儿啦!”
听她说话的声气,那是一点儿毛病也没有;但是看她的眼珠子是发直的,脸色是铁青的。金太爷心里明白,知道这是中了邪了,满嘴里说的是胡话。就吩咐小跟班儿的赶紧下山去雇一顶轿子来,先抬到春寿堂请大夫看一看再说。金银大嫂回说不用,自己原班儿的轿夫,都在山下歇着,只消去叫一声就得。她让瑞春在这里照看病人,自己下山去叫轿子。瑞春嘴里答应着,忍不住那眼泪像牵线似的一串串流了下来。
金银大嫂正要走,没想到叫翠莲一把儿拽住了,嚷着说:
“我又没病,要别人照料什么?我要做城隍奶奶了,这是大喜的事儿,你们应该替我高兴才是呢!这几步路,不用轿子,我会走!”
说着,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甩手挣脱了瑞春的扶持,迈开两只小脚,登登登地就往山下奔去。金银大嫂和瑞春拖她不住,只好一边一个扶住了她,随着往山下走去,连装供品的提篮和装香纸的布袋,全扔下不要了。
金太爷眼看着这三个女人趔趔趄趄往山下走远了,想起刚才在寝殿里说的笑话,不觉啧啧称奇地说:
“天下事真叫无奇不有。刚才在寝殿里,还说是胡老夫子把她藏在床上的呢,这不是,才一转身的工夫,她就中了邪,自称起城隍奶奶来了。这真叫无巧不成书,巧中之巧,巧而又巧啦!”
高老道听金太爷如此说,小黄眼珠子一转,赶忙抢上前半步,打了个稽首,陪着小心轻声地说:
“大人!姻缘前定,只怕这件事儿不是什么巧合,也不是中邪,倒是真的呢。咱们的胡老爷,在缙云鳏居了三百多年,也该娶位夫人啦!小道这就下山去,先访一访那位姑娘的姓名住处,回来再扶乩占卦,请胡老爷的示下。要是真有姻缘,这才的确是天作之合,非得全县上下大办它一办,好好儿热闹它一番不可。到那时候,大人的月老是推诿不得的,当然是要请您出面亲主其事啰!”
金太爷越想越觉得这件事情既蹊跷又凑巧,莫非是胡老夫子的故意点化?这位庙祝真要把这件事办成了,让胡老夫子心里高兴,今后风调雨顺,还不是我金某人的又一惠民德政吗?不觉拊掌哈哈大笑起来。
三顶轿子冒着酷暑用最快的步子抬回壶镇来,一齐进了翠莲家,天已断黑。翠莲娘不知就里,只当是提前赶回来了,欢欢喜喜地把闺女和客人接进屋里,忙着开发了轿钱赏钱,叫轿夫和团勇各回各处,接着就要为客人沏茶烧点心。金银大嫂和瑞春拦没法儿拦说没法儿说的,正不知如何是好,翠莲自己倒先开口说话了:
“娘,茶水点心都不用,从今往后,孩儿不吃人间烟火食了。今天晌午,城隍老爷亲口对我说啦,说我跟他两个,五百年前本是夫妻,姻缘簿上写得清清楚楚,今世还应该是夫妻的。再过几天,城隍老爷就要发花桥来迎娶啦!快把爹请出来,孩儿再给爹娘磕三个头,算是报一报爹娘的养育之恩。自古一入侯门深似海,再要见面,恐怕只能跟爹娘在梦中相会啦!”
在家里,翠莲那张嘴一向是逮住什么说什么,没遮没拦惯了的,不过当着外人,倒还从来没有这么放肆过。她娘见她今天说的太不像话,就半嗔着骂了她几句:
“死丫头,刚拜了佛回来,就这么嚼舌头胡说八道的,不怕亵渎了神明,天打五雷轰吗?都十八九岁的大姑娘啦,说话还是这么不顾前不顾后的,幸亏你两个嫂子都不是外人,要不,还不得笑掉了大牙?我像你这点几年纪呀,早有了婆家了,在大人面前,敢说一句错话不?你呀,都是那老不正经的调教的,宠得你没大没小,胡言乱语,连个规矩都不懂,赶明儿嫁到婆家去,看街坊四邻笑话你!”
翠莲娘到厨下烧火去了,翠莲也不言语,管自坐到桌子跟前,打开了梳妆匣子梳头擦粉,把大的小的红的绿的绒的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