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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为免地方官徇私，中饱私聊，采取的是异地流官制度。所谓铁打的吏员流水的官。上任巡检二十年来，长治县的县令已换了四五任，他赵某人却还是在巡检位上端坐不动――凭的什么？
就凭他精明强干，武艺超群，善于刑侦么？非也，凭的是宗族势力强衡，更凭他老子赵公平曾经的元真道外门弟子身份。
有此层关系在，赵正义自不惧上头推诿责任。说白了，在长治县这一亩三分地上，这个巡检，除了赵家人，谁来都玩不转？
不过毕竟是事关百余人命的大案，赵正义虽自持后台，不会被背锅。但该做的份内事，还是不会打折扣的，免得给上头抓住痛脚。
当下就道：“两位道长，咱们到现场勘查一番后，将事情定性后，再禀报县尊如何？”
秦铮只是来混资历功勋的，一向都是少说多看，轻易不发表意见，就转头看向方致乾。
方致乾乃是门派培养的真传道种，未来的内门长老，可是要处理门派事务的，并非闭门不出的苦修士，自是理会到赵正义的算盘，不由暗道此人虽有些小心计，不过格局还是小了些。虽是出于自保，但百余人命，这等大事，怎能越过一县之尊？
就算做得滴水不漏，把自家干系全摘干净又如何，上位者可不看表面证据，就这番居心，就是存心不良，毫无大局观的表现，此是为官大忌。就算此番遮掩过去，把责任全推给上头，继任者如何看你？这等不为上司挡灾，遇事反只图明哲保身，陷上司于不义的下属，又有谁会重用你？
再说了，有本门这层关系在，就算真在此事中负有干系又如何？本门五大元神，十大真传，万余弟子，难道连你一个犯点小错的外门羽翼都护不住不成？
方致乾心中怫然不悦，对此人印象分大减，脸上倒是不动声色，略有沉吟，回道：“赵大人此议不妥，依本道之见，还是先行通知师长为佳，在内门师长未做决断之前，咱们不可自作主张。”
赵正义就是一惊，猛然省起这两位仙长头上也还有大堆婆婆，思及道门仙法神妙异常，定是有什么不可思议的手段查出此事起因，若教内门仙长与县尊知道，此案全因自家一点小贪念引发，那后果。。。
一时间，此人不由面色发白，冷汗如雨水般淌下。
秦铮心下恍然，此人定是见那杨家庄富庶，便借机构陷，意图榨些油水出来了。不料却是错有错着，正恰就撞对了点子，此虽是阴差阳错下，立有一功。但百余庄民殒命一事全因此人一点私念而起，连累县令考绩。县令迁怒之下，硬要撸掉此人官职，门派也不好强行出头为其说项。。。
方致乾撇了此人一眼，淡淡的道：“此案关系重大，本道虽必须得通报内门，但你家父子皆为门派效力，本道也不会陷你于绝境，你速派人和一干衙役对好说辞，至于本门弟子，本道自会下封口令。”
赵正义双目豁然恢复神采，神识归位，连忙就从袖中取了一叠银票出来，递给前来报信的弟子，赔笑道：“劳烦道兄受累再跑一趟，将这些银两分化给各位道长和我那些手下，落了好处，刘班头他们就自不会乱说。”
这弟子转头看过来，方致乾微微点头，这弟子就接过银票，出屋去了。
赵正义冲方致乾和秦铮一笑：“两位道长，赵某想了下，方才那干分配方案，对门派一干出力甚大的道长来说，还是有些不公。此番一应缴获，小的这方只拿奉给各位大人们的那三成就好了。至于手下的跑腿钱，小的自会补足。”
此人这番做派，秦铮也不由有些佩服。果然不愧是积年老吏，就这份不要碧脸的无耻劲，若能折换成修行境界的话，至少也得是个金丹真人了。。。
方致乾虽不耻此人为人，但门派势力要壮大，还得靠此等羽翼不断输血。当下就一摆手：“罢了，你此番虽出自私心，但毕竟歪打正着，揪出了一伙邪党，就算你功过相抵了。你就拿四成吧，你那份固是没有了，但一干应有的花销，也不用你自掏腰包。”
所以说人就是怪，若是先前这么分配，赵正义怕是要怨愤，此时却是又惊又喜，还得感恩戴德的感谢一番，各种表忠心。
秦铮若有所悟，这位方师兄怕是未来掌门候选之一，不但精通事务，在用人驭下方面，也很是有一套啊！
方致乾敲打几句后，便止住此节，转而给徐真人和府衙方面发了条信息，通报此事。
太平盛世，无论原因，百余人命都是大案，故而县令接到消息后，也是大为震惊，不敢怠慢，连新纳不久的爱妾准备的酒宴都顾不得了，连忙召集尉丞、六司主薄等县令一干高层，匆匆赶来此院，与秦铮两人汇合，一起前去那杨家庄勘查现场。
杨家庄离秦铮两人居住的院子约莫十余里，用了约莫小半时辰功夫，就赶到庄外。
秦铮放眼一看，但见此庄约莫百余亩左右，内里大片麦田，俱已收割归仓，看不出收成如何，不过庄内猪牛满圈，庄墙俱是上等红砖建造，也可看出原庄主财力颇为雄厚，难怪会被赵正义盯上。加入梵老会，怕就是因为虎狼觊觎，以图会社势力自保了。
再看庄墙上，还有几次刀砍枪刺，火烧的痕迹，想是先前庄丁与一干盘查的衙役们战斗时留下的。
不由心下暗叹，果然力量才是王道。没有力量守护的财富就是原罪！
此人纵再有见识，知道找靠山后台，也抵不过世界最有力量的两股势力结合。本意找个靠山依靠，不料却找了个索命无常，一世积蓄，皆为他人做嫁衣裳！
第九十章：排排坐，分果果（）
一行二十余人车马软轿、浩浩荡荡而来，早惊动留守现场捕快和一干元真外门弟子。
刚进入庄园，一位四十余岁，一身皂服，腰跨双刀的精壮汉子就带了几个捕快匆匆迎了上来，躬身一礼：“小的刘觉明，见过各位大人和两位仙长。”
秦铮放眼一瞧，见这班头步履轻健，身材彪悍匀称。也约莫有炼皮、淬骨的武道修为，身手比早先所见的王铁胆、俞老六之流倒还强些，想是赵正义家族苦心培养的臂助。
此人衣襟上还沾有些血迹，身边两个手下脸上还有心有余悸之色。个别外门弟子与几位捕快，也受了些轻伤，胳膊、腿上包扎着渗着血痕的布条。显是经过一番激战，才拿下这庄园。
当下也不由暗自有些心惊，所谓见微可知著，先前还是有些小看了梵老会等邪教的实力。撇开寻常捕快不谈，就这班头与一干外门弟子，俱是淮阴七剑级别的好手，纵是放在护卫天子的禁军之中，也堪称精锐。拿下这小小乡下庄园既也如此费力？
这还是元真道经营千年的大本营，此地邪教就能偷偷摸摸的经营处此等实力。若是在那些可放心经营的仙道势力辐射不到的薄弱环节，乃至邪教世代经营的大本营，又有多少实力，也就不问可知了。
难怪朝廷与仙道皆将其视为心腹大患，屡禁不绝，道理也就在这里了。此等邪教的生存发展能力，不容小视！
秦铮推断邪教实力，暗自心惊警惕不提。
“免礼。我方可有人员伤亡？”，虽早已知道战果，见一干破庄入手，皆一副疲军之相。长治县令还是不放心的又问了一句。
确定我方没人员折损，这县令方才放心，吩咐道：“你且将内中详情，细细道来。”
刘觉明就道：“小的已在内收拾住一间干净房间，一应缴获俱已清点归类，请诸位大人移步稍歇一二，再容小的细禀如何？”
“也好。陈医师你安排车马，把伤员运回城内施治，余者参战人员，也可回城修整。诸位大人与两位仙长，咱们屋里说话。”，这县令就一挥手，下了决断，大家自无异议。
当下一行人移步，走向庄园院落。
到地头一看，这县令就勃然大怒，冷哼道：“这庄园果是居心叵测，早有预谋，聚众图谋不轨。其心可诛，该死！”
县尉县丞，六司主簿，也是面色阴沉。唯有赵正义，暗中长松了口气。
原来是看得院落中缴获搜查出来的器械，刀枪棍棒之类自无需说，大唐风气开明，允许民间持械，并不禁此类。犯忌的是几副鱼鳞铠子甲，还有一批弩箭。
大唐律明文规定，凡私藏弓弩战甲者，以谋逆论。可以这么说，就凭这几具甲弩，此案就可定为邪教谋逆的铁案，再不可翻盘。
秦铮也心下了然，难怪此庄如此难下了。这还幸亏一干外门弟子俱可高来高去，又是清查运动扫尾阶段的突然袭击，才打了庄园方面一个措手不及。若是早有布置，用上这批弩弓，依庄墙而守，这庄更是棘手。若无仙门弟子配合，就算这县令调一营官兵围攻，这庄也可支撑一段时间。
一干官僚，面色阴沉，也可以理解了。虽是揪出邪教乱党，算是政绩。但一干邪党就在眼皮底下窝藏多年，官府却没有察觉，上头真要追究下来，在场诸官一个失察的过失，是怎么也跑不了了。
进屋落座，看了刘觉明呈上的其他缴获清单，在座诸官面色方才稍微好看了些。
方致乾看完之后，秦铮接过一看，也不由有些吃惊，却是缴获丰盛，弩甲器械不论，只是物资，就计有犍牛三十，羊一百，肥猪五十头，布千余匹，米面三千余担。另有黄金千八百两，八百斤一座的银球十二个，库房还有铜钱若干。
加上庄园地产，这庄子数代积蓄，既有五十余万两纹银之多，相当于本县五成赋税。
方致乾和秦铮暗自心惊，讶异龙华会之类邪教的传教敛财手段，积蓄实力之浑厚。赵正义却是暗自惋惜，浑没料到缴获既如此之丰厚。不由暗恨这庄主行事既如此极端疯狂，若无百余庄丁集体献祭邪神一事，自可预先运做一番，眛下大半。现在却是只能按照规则咖位，公开分配了。
却说这县令，等诸人都看过清单之后，方才说道：“此庄乃邪党一流，聚众图谋不愧，此已可定论，无需再议。”
给此案定下调子后，环顾众人，说道：“此辈虽死不足惜，毕竟事关百余人命，上级真要追究下来，我等也是脱不了干系，就算功过抵消，但一个考评下等是难免了，以后俱是无望升迁了。亏得有这等缴获，也算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了。所以大家就都别矫情了，议一议，拿个章程出来吧。”
见这县令吃相如此急迫难看，秦铮就是心下暗叹，所谓当官不发财，请我都不来，千里来当官，只为吃喝穿。就是如此了！
心中虽鄙夷，却也有些佩服这官的决断。眼见仕途升迁无望，就开门见山，摆明车马要捞好处了。这话固是点醒在座诸官，同时也把在场诸官拉到同一战线。另外尚有层隐隐示威的意思，咱可是顾忌全无了，就指着捞点好处回家养老了，尔等看着办？
果然，县尉县丞各司主簿对望一眼后，县丞就道：“大人此话在理，我等附议。不知两位仙长可有异议？”
“你等且自行商议吧，把咱们那份送到山门就是。”，方致乾就站起身来：“我们师兄弟就不掺和了，少陪一下，去勘察一下邪神祭坛现场。”
在座诸官皆眼露喜色，这县令就道：“两位仙长请自便，我等商议出结果之后，自会将贵门那份奉上。”
当下两人就出门而来，前去勘察邪神祭坛情状。
秦铮就问道：“师兄的意思是不和他们争了，还是以退为进？”
方致乾一笑：“师弟有所不知，道门仙宗虽势大，但凡俗界，还是以天子为尊。此等俱是出生大族，就算有一二寒门之士，身后亦是大族投资，后台势力纠缠盘节，仙门要传教发展，还需凡俗势力支持，故而为兄才不与此辈争执。再者，以前仙门也多次与世俗官府配合出战，剿匪清乱等，战果分配，早有惯例。此辈心知肚明，也不会越线。所以，不如不谈。”
秦铮方才释然，所谓世俗以天子为尊。根子却要落在道门与天帝的协议之上。
当初封神之战，在诸道祖与天帝的联合算计之下，碧游一系大败亏输，十不存一。上清道祖大怒之下，欲重炼地水火风，使天地复归于混沌。鸿钧老祖现身收拾手尾，令参战诸道祖服下红丸，为制约手段，令各自闭门思过。
从此教主级不得出世，三界以天帝为尊。随之而来，儒门大兴，凡俗帝王号称天子，人道王治成为正统，道梵退居次席。
所谓天子者，天帝之子也，代表天帝，为三界正统！
第九十一章：水火阴神道高妙；仗之脱劫可预期（）
广成子为人道帝师。女娲娘娘一念之忿，就断了殷商八百年气数。人道变革，皆由仙道一言而决，何等快意？
不过因太乙之辈动辄大地陆沉，崩碎星辰，破坏力过大，被鸿钧老祖呵斥，教主级不得轻履凡尘。
鸿钧老祖乃天道化身，换言之，此令即是此界天地规则，造化之下，未超脱天道着，谁可忤逆？
就连太清道祖，亦分化一道化身，号太上老君，在天庭效力。女娲娘娘，也隐退蜗皇宫，从此不理世事。
此后天帝独尊，人道兴起，儒教大盛，道梵退居次席。人道盛衰，皆由天帝一言而决。道门仙宗，彻底失去话语权了。
不过所谓天生虎狼要吃肉，有着力量，无论在任何位面，始终是特权阶级。西幻位面，魔法师，巫师，骑士皆是高高在上，天生的贵族阶层，道理也就在这里了。
仙道吞吐灵气，身居大法力，加之还有三清道祖在，故而天帝虽急于收权，也不好逼迫过甚，历代世俗王朝，亦敕封道门仙宗，类似客卿供奉之类，高高供养起来。
等到后世，灵气不继，道法难以显圣，就打落尘埃，沦为凡俗了。
其中最显著的例子，就是张天师世系了。在元明时，神通法力还在，祈雨祷晴有应，皆为正三品，地位尊崇。到辫子朝，因一次上朝忘带朝珠，急得团团乱转，纪晓岚就讽刺道，天师何不用五鬼搬运法取来？
后来更被清廷贬斥为五品，不得上朝。何故？
决定地位阶级者，无非力量而已！
秦铮心头大震，瞬间想透关节，梵老、龙华邪教之流，莫不是天帝暗子，目的就是削弱道门仙宗实力。
凡俗帝王虽号天子，但天帝对不怎么听话的儿子，也没甚好脸色。
本朝李氏天子，攀附太清道祖为祖宗，本是为彰显自家血脉高贵，为道祖苗裔，以示自家统治权的合法性。不料因尊崇道门，却是犯了天帝的忌讳，以后安史之乱，晚唐藩镇割据，李氏帝权衰落，怕就是天帝在发泄不满了。
此界虽史书年记远超后世地球，但玄宗已御极六十余年，算算日子，这安史之乱，也该来临了。乱世将至啊！
思及此处，秦铮心中升起一股深深的迫切感。盛世有仙道各宗压制，妖邪之流俱都潜藏无踪。乱世则秩序崩溃，各方妖魔鬼怪，牛鬼蛇神都一起出来搅风搅雨，趁着兵荒马乱，大肆收割灵魂、香火，人道气运，以为修行资粮。
自家这点修为，可是远远不够看啊，保命尚且不易，谈何搅动风云，趁势而起？
秦铮正盘算如何快捷提升修为，好应付未来席卷天下的大动乱。
方致乾见他听了自己话语过后就面色凝重，就有些误会，笑问道：“师弟可是觉得为兄这番出众有何不妥之处？”
“师兄说哪里话？左右不过一些财货而已，俗流为之百般算计，我辈身怀法力，不过俯手可取的事，如何会耿耿于怀？”
秦铮豁然回神，随口回了一句后，肃然道：“小弟想着，这庄园顶天不过一个邪教分坛而已，就有如此丰厚的油水。此辈又最擅装神弄鬼，蛊惑愚民。天下又有多少地主老财入其瓮中？此等邪教的传教、敛财手段，实是可畏。乃是咱们道门仙宗的心头大患啊！”
闻言，方致乾面露深思之色，也是深以为然。
确实，道门仙宗，天庭正神，皆有神通法力，可显示灵异，赐福百姓。但既是正道，行事必有法度。赐福显灵，也是有理有节。
一干邪神那管这些，民众有祈愿就照单全收，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香火多多，回馈自然也比正神大方。在民众看来，就是灵验无比了，祭之就更为虔诚。步步深陷，不可自拔，最后连灵魂都不得自主，被此辈收割了。
表面看来受害的只是一干“愚昧小民”，未损及仙门利益。实际却是仙道气运被此辈掠夺，损伤根基。话说毛躁点，此等邪神就是在仙道碗里抢食。你的信徒多了，我自然就少了。
若不加制止，任其肆意发展下去，步步蚕食道门仙宗的生存空间，最终后果，自是不堪设想！
道理就这么简单。是故仙道和此等邪教处于天然对立面！
“师弟不错，能想通此节！”
方致乾点点头，赞扬一句后，说道：“内门诸师长，也是出于这个层次考虑。所以我等仙门，俱以打击邪教，清除淫事为己任，凡有此辈冒头，便强力清剿打击。冒出来一个，咱们便灭掉它一个。”
师兄弟闲谈毕，方致乾随手招来一个捕快，吩咐此人带路，到祭坛处查看。
提及此事，这捕快眼中满是心有余悸之色，一脸惊惧，宛如祭坛是九幽地狱一般可怖。
方致乾也不为己甚，问明方位，就喝退此人，自与秦铮前去查看。
到得地头一看，绕是秦铮在后世见惯了各种恐怖片，心理素质颇为坚挺，陡见此景，心中也冒起一股寒气，后颈上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这是一间二十余丈大小的密室，室内正中处安放着一位踞座与九品莲台之上的神佛造像。造型甚是怪异，似神非神，似梵非梵，头戴太平观，衣饰华贵豪奢，皆是帝王配饰。面相却是方面大耳，眼韵慈悲，双手捏了个印决，倒也颇流露出几分接引众生、慈祥可亲意境。
总之，不同寻常庙宇造像，倒像是将几种不同类别神像特点捏合在一起的集合体，整体感觉，不伦不类。给秦铮的第一印象，就是别扭和怪异。
台下则密密麻麻的全是尸体，有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