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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也只需重新燃上就行了。
倒反而是她,从没有那么坚定的认为,她走了就还会回来过。
王十一在离村上近十里的镇上学堂读书,武梁象个家长一样,给先生按月交束修,给生活费,操心他的四季衣裳鞋袜。不会太好,都是乡里的粗布,但管他吃饱穿暖。
这项工作是托给了燕三娘的,就是燕南越他妈。本来关系就好,加上额外给银子,燕三娘管理的相当不错。
王十一听说武梁回来了,某天晚上散学后便走了十里路回村看她,象个住校的学生一样,呆了一晚上,第二天背了一背囊吃的穿的,回学堂去了。
这孩子相当自立,也长高了不少,只是人沉默了很多,连大眼睛都没有以前眨巴眨巴看着人的灵活劲儿了。有村人会趁赶集到镇上去看他,他逢学堂休课也会回村,据说总是一天到晚都捏着书本不放的。
武梁知道他十分珍惜这求学的机会,所以一天到晚绷紧了那根弦。可是,别养出个书呆子来才好啊。因此那天晚上,好好跟他谈了一回。表示他先得开心快乐的活着,然后再去想着怎么做个小秀才小举人大进士官老爷的才好啊。
别的不多说,至少,秀才他是见过的,并不是做了秀才就能比别人过得幸福快乐些。
这方面燕南越就是榜样啊,先活好眼前,再谋其他。
反而教材更典型,王十一的爷爷,燕南越的爷爷。
王十一惊讶得啥似的,以为好久不见了,武梁怎么也该问问他的课业考几篇文章的。
于是笑出一口森森白牙来,道:“我只怕姑姑骂我学习不用功呢,谁知姑姑倒让我多玩去。”然后又怪她,“哪有这样做人姑姑的,我天天准备着,先生教的一篇都不敢忘,就怕姑姑随时会考呢,结果竟是白准备了。”
武梁看他完全松懈下来的样子,不由又有些担心,这会不会松得太过,以后读书都开始给你嘻哈了?
又忙忙的提醒他:“会考的,会考的,张驰有度,劳逸结合,成绩太差屁股也要打……”
王十一哪里会怕,只管就嘻嘻哈哈笑开了。
燕南越自从开始侍弄那几十亩地,已经不大到程家大宅这边寻短工活计了。只是现在,他不但来,还连着几天都来得最早,走得最晚,以便趁着没人时候给武梁报帐,对外宣称这是积攒了很久的“不明学问”,讨教呢。
然后他也顺势天天又窝到这边院子里了。
村里人便笑他这个小秀才抠门儿,自己发了财了,家里还舍不得烧个炭火。
笑得燕南越面红耳赤的,只说那地是东家的,自己哪有发财了。如今地头没活,当然便过来这里,让家里省点柴禾。
可是七姑八婆和汉子们都纷纷不信,十里八村的谁不知道,那地就是在他名下呀,还这么哭穷,太不厚道了。
然后武梁便发现,有好几个当妈的,开始把自家闺女也往她这院里领了。甚至邻村的姑婆,也陆续来过几个,有时还是谁家带着亲戚来串门,反正一般带都着大闺女,一块来蹭炉火了。
农人们直接,总是三言两语的,就推出闺女来了。
燕南越一律推拒,直言说自己明年想参加秋试的,如今要专门攻读,不思其他。
燕三娘又是骄傲,又是着急。骄傲的是儿子有能耐,将来万一成了秀才老爷,自然还会有好姑娘等着呢。若再往上走走,只怕官家女儿也敢想想了呢。
只是又担心着自己儿子是独子,早点儿成亲生了娃,踏踏实实有了后,这当娘的才觉得任务完成,心里圆满了呀。
所以她是少不得这个那个的细细打量,慢慢比较。这个身条儿顺,那个脸盘靓,这个屁股肥,那个胸脯大……好吧,武梁胡乱猜测的,反正人家燕三娘是只打量不说话。
现在定不了啊,只能先看看了。
这点儿心思旁人自然也都明白,所以现在展示闺女的有几个,也只主推自己闺女的生娃功能,拿人家燕南越是独生子说事儿。不成就先放着,倒也不急着让谁拉纤保媒的。
燕南越到底年轻男子,提起自己的亲事还是很有些羞涩扭捏的,那天哼哼唧唧跟武梁说起他先立业后成家的意思来,表示他要等自己有能力时,再寻一个自己可心的人儿成亲。
关于这事儿,武梁是深深赞同的。糟糠之妻不下堂什么的,就算你高风亮节了,真的能过得多和谐恩爱么?只不过给人糟糠碗饭吃,而自己则尽可以美人在怀尽情声色,无人敢管自在享乐罢了。
所以武梁便大力赞扬了一番他的晚婚晚育行为,表示他只要一直上进着,将来站到了另外的高度,一定有相匹配的可心人儿等着他,然后郎情妾意,神仙眷侣……
她表示,她会等着看的。
她说得不事羞骚,而燕南越却窘得满面通红,越发哼哼哝哝语不成句,让武梁压根没听清他最后一句说了什么,他似乎是应了她一句“那你等着”?
···
没过多久,柳水云来庄子上看武梁。这位倒是斗篷长袍的,从头到脚遮得严实。只是他这样的体格,以及已然成型带韵惯了的举手投足,想隐匿自己哪里容易。
反正武梁是一眼就认出了他来的。
闲话叙过,武梁就当面问他那个自己一直想问的问题:“你那时,到底答应了珍妃什么?”
她初时心里有些龌龊的念头,觉得这位可能用身体拯救了她。
只是后来却越想越觉得不对。因为那时候,似乎两人相处的时间很短啊,那么一会儿,想办点儿什么隐秘事儿,还得先找好理由,遣散众人,然后你侬我侬调起情绪,最后才能正式成事……
太过仓促冒险了吧……
后来她细想想,当时珍妃说的好像是“你答应我的,也尽快去做。”也就是说他还没做。
并且她说的是“去做”,听起来就好像不是在宫里,或者当她面要做的似的。那这位除了美颜之外,还能做什么让珍妃放过她?
话说回来,珍妃那女人连她这么个小姨娘都要用足了用尽了的,会利用他个戏子,自然也不无可能。
只是没想到她一问,柳水云就涩涩一笑,道:“你别问了,左不过一些隐晦私情。”
这么直白坦然的承认了?武梁都有些被他吓到了。加上他的表示太过落寞苦涩,让武梁一时讷讷不知该如何劝慰。
倒是柳水云复又笑起来,道:“随便说说你就信了?你这么容易相信人,实不该和宫中扯上半分干系。”
可他之前的郁郁表现太过真实,让武梁很不相信他只是随便说说。她也很直白的问他:“那你呢,为什么不肯远远走开,为什么愿意和宫中扯上关系?”
柳水云就道:“我早知你心有逃意,你又焉知我没有?妩娘,等我此间事了,我们一直逃吧,天涯海角,远离繁华而去,你可愿意?”
他说他别的没有,但是银子足足的,可以请保镖随从,可以游山玩水,任她逍遥。
武梁:……
前景很美好,可是,拐带家奴,不怕程向腾敲死你吗?
柳水云却被她的迟疑所伤,幽幽道:“我还以为,我们真的能互不嫌弃。你曾说我有男儿风姿,可是如今你再看,很可笑吧?”
武梁忙道:“如果你不是在说笑,那么容我认真想想。”
她那时只是怕人家又露出那种表情来,让她看着受不了,所以随口说说的。但是后来,反正庄上闲居无聊,她倒也真的认真想了又想。如果跟着这位,天高海阔去,倒是也不坏呢。
看着赏心悦目,还身傍巨财不愁吃喝,比她窝小庄子上当地主婆,还是爽多了的……
后来再没多久,邓隐宸来看她。
便问起柳水云过来做何。
武梁就把柳水云过来说了什么做了什么详细给邓隐宸说了。当然,一定会漏掉人家邀她去游山玩水的部分。
邓隐宸就说起京城的柳水云来。
说他原本和宫妃交集不多,如今貌似跟珍妃走得挺近的。
原本太后在时对他多有眷顾,所以亲近太后的那些朝臣们,也都对姓柳的格外恩遇。后来太后没后,那些大臣大多也不与姓柳的戏子多交际了。只是如今,这姓柳的又各府里走动起来了……
这话,听起来貌似有些散漫,不过武梁却听明白了。他是在告诉她,柳水云答应珍妃的,应该是把当初太后的一些人脉,往珍妃的阵营里拉拨。
武梁心里寒寒的。
邓隐宸不是皇帝的人吗,这事儿他知道了,那皇上不就也知道了?这不会是想借自己的口警告他们收敛吗?
想起柳水云那日来时,也问起过邓隐宸来。说珍妃当日虽然让邓统领护你周全,但想来邓统领那么一个大忙人,只怕不见得关照得到,问她邓隐宸有没有来瞧过她。
实际上村上有什么好关照的,基本不存在地主恶霸欺负村民之类的情况。——噢,说起来她是程家人,才是不折不扣的地主恶霸一伙的呢。谁又敢来欺负?
至于京城里,珍妃既然出言护着,别人就得给她面子吧,毕竟她又不是真重要到不得了的角色,值得人得罪个皇妃一回。就算象唐玉盈那样的实在气不过,也至少会缓过这一段儿再说吧。
所以武梁现在想来,难道他并不是随口一问?他是有意想打听些什么吗?
呃,搅和进去实在太可怕了。并且貌似,如果皇上现在要打压珍妃这一派,好像和程家并不会扯上太大的关系啊。
程向腾动不得,程向骞学生娃,小程熙点点儿大……
嗯,这时候给个警告也好。总之不关她的事。
想了想她便对他直言道:“珍妃娘娘让我讨好你呢,说你是圣上面前红人,若能从你这里套得些圣上的心思动作等高档有用机密,保我荣华富贵呢。”
邓隐宸听了,好一场大笑。然后问她为什么告诉他。
“难道能瞒过你?瞒不过我就索性照实说了,落个坦白从宽。”当然,她并没有向他打听什么。
邓隐宸道:“那你用不用我告诉你一两样事情好去交差?”
“那不用,你说的只怕真假难辩,万一提供的是假消息,到时候我还不得被迁怒怪罪?倒不如我只说你是属河蚌的,什么都打听不到算完。”
邓隐宸又是一阵大笑。
然后他河蚌口一开,又是一条不得了的信息。他说,圣上对于皇子,当然是更加欣赏他们各自的能耐。
呃,这意思是不是说,皇上在任由儿子们身后的各方势力蹦达,谁活到了最后,谁就是好儿子?
乖乖,政治这摊水,反正咱是搅不清。她干脆直接提醒邓隐宸,快别提那些了,反正那些事儿离她很遥远,不敢去掺和。她说自己脑子虽然有点儿缺,却又很想好好护着,怕掉得太快。
邓隐宸就一径地笑。说别谦虚,你缺是缺点儿,但不太多。
实际上邓隐宸是故意那么说的。既然珍妃对她换抱有期望,总得让她知道点儿事好去塞责。免得人家问起来,发现她完全无用,起了剔作的心思。
反正告诉她了,凭她的机灵,知道怎么用这些消息才能保命。也都不是什么要紧的。
武梁当然夸赞他,说自从遇见我,你长进不小啊,如今连玩笑都会开了。
不知是不是无意中说中实话,邓隐宸倒稍稍默了下,然后才说,你倒会给自己长脸呢。
后来话题便一路轻松随意了去。
那时候邓隐宸闲散地在小院里晒着太阳,还是一副高冷的模样。也许是见得久了,武梁从前虽不怕他,也总觉得这人冷块似的,恨不得把周围都冻起来算了。
如今看他斜靠在躺椅里,大腿哥搭着小腿弟,靴头还有事无事点那么几下,倒惬意得很。这样的模样十分少见,好像那让人暖不起来的太阳,倒融化了他几分去。
宅里有贵客到,村民们便不给上门了。于是他一人占了小院里大部分地盘,装慵懒的小猫。小猫,武梁不知怎么会想起这种比喻,自己寒了寒。他还小猫呢,也太给小猫这物种长脸了。
邓隐宸后来自己也笑了,说自由自在当真舒心,他也偷得浮生半日闲体验了一把。
武梁就说那等你将来远离了朝堂,尽可以那么沉睡冬夏。邓隐宸却摇头,说我不当官了,怎么护着你?别忘了你现在为什么会归我管。
倒说得武梁愣了愣神儿。这个男人,如果刻意说甜言蜜语,一定是个情话大王,随意出口一句,就直击女人的心房。明明自己贪恋权势,倒说得好像是为了谁似的,切他。
邓隐宸适时的瞥见她那片刻的恍神,眼神不动声色转向高远的天际浮云,嘴角却牵出一丝的笑意。
武梁觉得,不论如何,闲聊些什么,总好过对着珍妃什么的谈论不休。说起来,这男人还真不错,并没有借机反过来向她打探珍妃那一派的这样那样。
有自信的人,并不屑于从她这种人口种知道什么吧。不象珍妃,端的是女人行径。
当然还有程向腾,在这一点儿上也非常男人。当初知道她和姓申的有些牵连,也从没试图从她这里追查询问过关于申建的什么秘密。
——其实在庄子上访客很少。柳水云只来过这么一次,邓隐宸后来又再来过一次,满打满算也就这么两回了。
武梁闲散的日子,倏忽就过了一年多。这中间她知道外面的信儿不多。京里二奶奶唐玉盈,喜得千金,取名程嫣。而边关,战事已经胶着。
如今双方实力还算相当,可要不了多久,双方就会胜败明确。
邓隐宸答应给钱给人,结果到现在别说给人了,连她自己的钱都不还,还弄两个人看着她管着她,相当糟心。不能再拖下去了,该要如何呢,她得好好想想。
第97章()
97。
除去柳水云和邓隐宸这两个较熟的男人;另一个人的到访就让武梁意外多了。
廖恩凡。
不怎么熟;当初程向腾带着她去酒楼会那帮朋友时;便有这位;记得在一群叫程向腾“二哥二弟程二程老二”的人当中,他是叫程向腾“二爷”的。武梁对他的印象还是满深刻的。
廖恩凡平民出身;当初在西山大营那会儿,就是靠着身手好;在拉练中表现悍勇,一步步混起来的。这次去边关也跟着去了,如今是回京催粮草的。
兵部那帮人;正在紧急调集;问题是这大冬天的,各地又是雨又是雪的,就算召集上来,运送也是个问题呢。
“人常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为什么前方正打仗呢,粮草却需要派专人回来催?”武梁对此大感诧异。
这事儿说来话长。
本来大汤皇帝之前说是快不行了,朝堂上便有些乱。再有边关程向骥遇刺,程家军便有些骚动。那时候朝廷派出整军的人又不给力,邻邦老对头北辰便看到了希望。
本来那时候如果北辰大动,可能还真有隙可寻,来个兵临城下啥的。
奈何北辰也是各股势力纷杂,大家都想保存实力让别人去干,然后分得的好处又不能少,这样那样,竟是有人想挣钱,没人肯出力。后来他们的王下了令,这才集结大军到了边境。然后从刚开始的小股试探,到后来的围而不攻,再后来猛攻起来,掠了钱财占了城池,然后没多久竟然把城里洗劫一空后又弃城而去了。竟是反反复复拖了这么许久。拖得大汤皇帝又活过来了,边境也没真正的经历什么险战。
直到后来北辰出了个人才,说动了各部真正齐心起来,倾举国之力,想要吞下中原繁华地界。
北辰兵善骑射,悍勇,硬对阵很有一个抵几个的意思。程家军虽然也是铁血之师,可是多年的和平戍边中,就连某些老将也没那么血性刚猛了。程向腾刚到充州的时候,是连吃了几场败仗的。是主要原因,就是他高估了已方队伍的硬抗能力。
后来对方尝了甜头,将战线全面拉开,突飞猛进起来。本来以为会象从前一样所向披靡,横扫中原呢,结果却遭遇了各种虚虚实实的战术。
没有短兵相接了,尽是陷阱暗箭了。北辰汗子们除了暴骂中原人的阴暗无耻,竟也是别无他法。
大汤算是藉此扳回一城。
但实际上,大汤能有胜仗,也是因为战事是发生在自己的国土上,战了熟悉地理地势的光。人家在你的土地上撒野,多大的胜仗也得打了折扣。此后北辰后撤再整兵重来,大汤也自行调整,然后,大会战开始。
北辰不象大汤,他们储粮不足,需逐水草而肥。所以当他们错过了水草肥美的春天后,便变得有些急眼,迫切的急需在战征中得些好处才好。
如今才值盛夏,他们便已经可以预见将来冬天的难熬。
所以他们竟倾兵而动,包抄了大汤的送粮队伍。当然那时候,程向腾也没闲着,他也动了大军,入了北辰后方,灭了北辰驻扎较近的左贤王部和屯古浑部。
消灭了人家的有生力量是真的,但想搜集这两个部落的屯集做粮草,很抱歉,太微小。
于是现在边军快要饿着了。
廖恩凡家不在京城,也没什么人看探,如今等在京里,准备和粮草队伍一起上路,没事儿的时候就过来看看武梁。
“二爷说,让来看看五姨娘可安好,可有什么需要帮手的,尽管说。”
武梁点点头。这位貌似和程向腾关系不凡,当初他问过程向腾的。
她正准备撇下邓隐宸的人,想法自己个儿闪人跑路呢,如今跟着他去挺好的,不用操心银子的问题了,也不用操心人手的问题了。
想着她便担心地问:“战场上刀枪无眼,二爷可曾受过伤?”
她是真不知道。程向腾家信倒是很规律的一月一封,可从来话少,根本都有那句“我很平安,你们可好”的不同说法。
武梁为了彰显自己的悠闲,不能象人家那样言简意赅,于是常常一写一大篇,谷子芝麻的胡扯一通,然后什么春暖了花开了猫儿叫春了狗儿打架了。再来就说秋天到了,高梁涨红了脸,稻子累弯了腰。天已转凉,二爷夹衣上身了否。或者有时就扯些不相干的人,村头那寡妇被人欺负了,恼得提着菜刀追着那人跑。村西二狗又喝醉了,他老婆说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