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遇见祖先
两个太监上岸后,便去寻了两个雕工精致的托盘,各呈了一株荷花在上面。我看了看,又吩咐人在花上撒些清水,这才让两个太监托着花盘,尾随我一同去了寝殿。
请安后,我俯身向孝庄道:“奴才在园子里折了两支新荷,不知合不合太皇太后的意。”
两个小太监很有眼色地上前到太皇太后身边,将两株荷花呈给她看。
孝庄看了看,笑对苏麻道:“这丫头眼光越发好了,两株都挑的很合哀家心意。”又看了一会,指着其中一株说,“尤其是这株,娇而不艳,清而不傲,正可供奉在佛堂。”
我躬身笑回:“奴才哪有这般好眼力,这株是皇上特意为太皇太后选的。”
孝庄“哦?”了一声,问:“怎会惊动到皇上?”
我略一思索,回道:“奴才方才在池子边选花时,正遇上皇上经过。听闻说是太皇太后的意思,就来了兴致,特意向奴才指点了几句。”
孝庄微微绽出一丝笑意,颔首道:“难为他一片孝心。”又指了指那株康熙选的菡萏,说,“就依皇上的意思吧。”
我欠身应了声“好”,忙吩咐太监下去注水、插花了。
这时门口有太监来报,原来是太医院的太医又来按时给太皇太后请平安脉了。苏麻向我递了个眼色,扶着孝庄往外屋去了。我一边吩咐殿里的几个太监去搬屏风,一边往殿外行去。
却见殿外已然站着一个着正八品官服的年轻太医,正躬身候在门口。我微微惊诧,暗想今天来的怎么不是一直给太皇太后诊脉的院判李大人。忽又想起前日里听到的几个小宫女的讨论,顿时豁然醒悟过来,忍不住又多看了他几眼,暗叹:果然是个玉树临风的翩翩君子!可是……怎么觉得这张脸好像有点熟悉?
这样想着,我又向前走了几步,道:“这位是太医院新来的许大人吧。”
那人还是低着头,回道:“正是在下。”
我点点头,心想若要强迫他抬头,反要惹人闲话了。又想寝殿里应该已经差不多安置妥当,就把两手伸到腰间,微微屈膝道:“许大人请跟奴才进来。”
他低头称谢,很是恭谨地跟在我身后进到外殿。苏麻见到他,倒是一点也不惊讶,反而很是和蔼道:“先前常听李大人夸赞说许大人医术很是了得,却没想到竟是位这般年轻的少年英才。”
他忙称了声不敢,又向苏麻回了一礼,这才疾步行到屏风前,跪道:“臣许文翰恭请太皇太后金安。”
屏后传来孝庄一贯温厚的声音:“许大人多礼了,赐座。”
我正愁没机会再仔细看一眼这位许太医的尊容,就拦住了正准备去搬椅子的小宫女,亲自把凳子搬到他跟前。他急忙弯腰向我道谢,我只好跟着侧身给他回礼:“许太医折煞奴才了。”
他缓缓抬起头来,正对上我迷惘的脸:眼前的人影和蓦地和记忆最深处的影像交叠,早已被我埋葬在内心深处的疤痕忽然重见天日,刺得我本以为已经麻木的心一阵生疼——那是我最不堪回首的记忆,也是我曾经千百次午夜梦回时脑海中闪过最多次的面容……
……爸爸……
这个于我而言已经太过陌生的名词毫无准备地出现在我的脑海,只觉得脑子‘轰’的一声,瞬间炸开。脚发软,身欲倒。耳侧全是‘嗡嗡’之声,太皇太后和许文翰似乎仍在说话,我却一句都没有听见。眼前的景物逐渐变得混沌,思绪却早已飘到了三百年后的记忆里——
不会错的,小时候祖母就拿着父母的照片对我说过,我们祖上曾经是个世代行医的大户人家。后来到了清代康熙年间,家里终于出了一位酷爱医道,精通医理的奇才。仅二十余岁就被选入皇宫当上了太医。可惜后来不知何故竟失手医死了宫中的一位贵人,年纪轻轻地丢了性命。只留下年轻的妻子和尚在襁褓中的幼子。当时的老太爷悲痛欲绝,就下令从此许家改行行商,再不得出一个医生。
也因为这件事情,祖母才会反对当时对医学已经产生浓厚兴趣的父亲报考医学院,以致后来成为了一名国际刑警,又结识了同为警察的母亲,最后双双阵亡于炮火之中。为此祖母时常哀声叹息,说自己若当初没有执着于那个早该废弃的家规,也许父亲就不会去的这么早,我也不会可怜到五岁就失去了双亲。
“琴丫头……琴丫头?”
苏麻焦急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响起,我这才回过神来,原来我竟然在不知不觉中哭了。
“我……我没事……”我慌忙抹掉眼泪,看着苏麻道,“嬷嬷有何吩咐?”
她皱着眉一脸担忧地看了我一会,叹了一声,道:“许太医要回去了,你替太皇太后送送他吧。”
我忙点头应了声好,又欠身向许太医点头示意,引着他往殿外去了……
☆、秋蝶无端丽
初秋时节,万紫千红已过,只有那深深浅浅的金黄彼此别着苗头。日渐西斜,我斜靠坐在园子里的那块假山石上,好似眯眼看着花丛里的几只秋蝶翩翩起舞,心里却想着其它事情。
自那日许文翰接手太皇太后的顽疾后,孝庄的身体竟神奇般地好转过来。康熙为此很是高兴,特意下手谕破格提升他为正六品,虽无实权,却是与院判同等的品级。
可我却反而有些担心起来。俗话说,月满则亏,盛极则衰。若高到不能再高,就只能往下走了。这次许文翰从众太医中脱颖而出,已是让很多老资格的太医们觉得丢了脸面。如今又破格提升,必定是犯了太医院的众怒,即便是那举荐他的李院判想来也未曾真正想到过这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会一夕之间与自己平起平坐吧。
更让我担忧的是,从此以后,许文翰必定会被钦点为太皇太后的专属太医。而孝庄年事已高,医术再高明的医生也医不了老,早晚有一天她老人家是要驾鹤西归的。这本不是什么大事,怕就怕到时候康熙悲痛过度,一口咬定是太医救治不利,直接让他给殉了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
越往深想,我越觉毛骨悚然。自从认定这个许文翰是我的祖先以后,我就已经下定决心,一定要改变他悲惨的命运。有时我甚至会想,上天给了我这个重生的机会,让我来到这个年代,遇上和我父母命运休戚相关的人,会不会本来就是冥冥中的机缘?也许……也许我父母早逝的命运也会因此得到改变?
正凝思间,一个清亮的声音忽地在我耳畔响起:“在看什么?怎么这般入神?”
我懒懒侧过头去,正对上康熙的微微笑,可把我吓得不轻。慌忙直起身子,向他请安道:“皇上万福。”
他浅浅笑着免了我的礼,又说:“你还没回答朕的问题。”
我脸不由一红,指了指前面:“在……在看蝴蝶。”
他顺着我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前方花丛里正有三两只彩蝶飞舞,只是园子里原本几丛姹紫嫣红的花朵,因为天气转凉,已经由盛转衰,看着不是那么喜人。他负着手看了片刻,吟道:“秋蝶无端丽,寒花只暂香。多情真命薄,容易即回肠。”忽而一转头,盯着我看,“景是美景,只是太过悲凉了些。”
我微微怔忡,原本只是无心之举,被他一说,这才惊觉原来自己也有几分触景伤情的意思。正想着如何不着痕迹地把话带过时,他却又开了口:“这些年,朕常常在远处看到你一个人在这偌大的园子里枯坐沉思。心里想,你一个小丫头,一天到晚到底在琢磨些什么?怎会有这般重的心事?明明应该是天真烂漫的年纪,却好似已经历尽世事。”
这些年……常常?
他……是在关心我吗?
他见我愣愣地,半晌不得做声。嘴角蓦地噙了丝笑意,抬手敲了下我的脑袋,笑嗔一声:“傻丫头。”未等我反应过来,已转身往远处行去了。
我呆立着望了那背影片刻,忽觉得好像应该跪下,又想着他好似已经走远,如此翻来覆去纠结了好一阵,终是摇摇头,跪着向他去的方向叩了一个头,这才木着脑袋转身离开……
☆、深秋纪事
纷繁的秋叶,静静飘洒在慈宁宫偌大的庭院之中,恰似天女散花,缤纷却又含着一丝离愁,一片一片飘落。
我坐在桌前发了会呆,铺开纸张,研了墨,开始抄经练字。刚刚有些静下心来,忽听得“吱呀”一声,我猜是常宁和隆禧两兄弟来了,又不想破坏这好不容易静下的心思,就微微一笑,继续写着,并不抬头。
只听那脚步声渐渐近了,到桌旁时停下来,顿了一会儿,忽而问:“写什么呢?”
我嘻嘻笑着答:“还能是什么,自然是经文了。”突然一顿,觉得好像那个声音有点不对,抬头一看,居然是康熙!我提着笔,还有些呆。忽地反应过来,急忙起身向他请安。
他撇嘴一笑,向我抬了抬手,走到桌前坐下,随手抽了一张我的字摊开看。我有些不好意思,讪讪地说:“写得不好,入不得皇上的眼。”
他摆摆手,没有说话,皱着眉看了会,道:“字体稍稍过于工整了些,好在笔法飘逸,倒也不失灵秀之气。”我红着脸低低应了声谢。
他又低头品评了几句,忽地来了兴致,随手从桌上捉起一支笔。我忙过去铺上新纸、为他研墨。他凝神片刻,又笑看了我一眼,提笔作起画来。
起初看不出是什么,后来渐渐显了荷塘清波的模样,然后又是荷叶、鱼虾、莲蓬……我在旁边看了会儿,觉得他或许会画荷花,便出去寻了颜料来,斟酌了一下份量,调出半碟淡粉。
他画完了荷茎,手上的笔在空中略晃了晃。我猜他是想要清水了,便去寻了水丞送到他手边。片刻,他果然将笔往水丞里沾了沾。又过了一会,他停下来思索了片刻,目光扫到边上的颜料,就微微勾起嘴角,换了另一枝笔,沾了沾颜色,埋头细细勾勒起荷花的模样来。
这一画便是大半个时辰。太阳快下山时,他终于搁下笔,又再端详了片刻,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刚要抬头找水洗笔,我已捧了笔洗进来,里头是刚换上的清水。他愣了愣,瞧了眼案上的东西,不由笑道:“难过朕觉得今日作画分外顺手,原来是你在帮忙。”略顿了一会,又问,“你觉得朕这画如何?”
我侧头看了会,忽又想:我这臭水平,哪里有资格去对别人指手画脚?更何况那个人是皇帝!遂低头自嘲一笑,道:“皇上作画,自然是极好的。”
他澹然一笑,并不置评,只是又提起笔在画上题诗两句:“清似莲花不染尘,清风傲骨花之君。”
我心忽地一颤,抬眼瞧瞧他,只见他正温和地微笑着,目光温柔。这句诗我曾在遵化行宫的荷塘边向他提过,今日他又提起,是巧合吗?还是……留心记住了?再细细一看,顿觉画中的两朵新荷竟也与当日所摘的两支十分神似!
正欲开口询问,却听到门口有太监的咳嗽声。刚到嘴边的话顿时咽了下去。
他微微皱了下眉,语气中略带一丝不悦,向门外道:“什么事情?”
那太监躬身往屋里走了几步,道:“皇上,晚膳已经准备妥当了。”
他似是愣了一下,遂点头道:“朕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那太监“喳”了一声,便恭谨地退到了屋外。他低着头默思了片刻,又看看我,微笑道:“时间过得真快,朕还以为只过了一刻钟。”
我低头笑笑,提出要送他出门。他脸上闪过一丝失望,但很快恢复了平静,微微笑着应了声好。
☆、月夜无眠
晚上,我又睡不着了。翻来覆去了许久,索性爬起床来,就着月光翻开了那幅荷塘清波图,回想起今日与他的对话。
我不知道康熙是几时开始对我有了这种心思。但仔细回想这些年,多少次的“不期而遇”和有意无意的暗示,这一切似乎也并不是来得那么突然。
然而这些年下来,我对皇宫也已经有了比较直观的了解,那是个充满了女性间斗争的地方。我若做了皇帝的女人,就势必要和很多个女人去争一个男人,经历那种可怕的斗争,晚年更要面对子女间的权利纷争,这些都是我不愿意看到的。
正凝思间,却听到身后有熟悉、低柔的女声:“这是皇上的画儿吧。”
我慌忙抬头,竟是苏麻!我心一乱,顾不得收起手里的画,起身向她行礼,低声道:“苏嬷嬷,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休息?”
她温和地笑笑,坐下道:“我本想起来倒杯茶吃,听到你屋里还有动静,就进来瞧瞧。”
我应了一声,正想去屋外寻些茶水来,她却笑着叫住了我:“已经用过了。”我只好作罢。
她微笑着看了我一会,摆摆手示意我到她身边坐下,笑盯着我道:“丫头,这么晚了,可是在想什么人?”
我脸上微微一红,心里却有些迷惘:我是在想他吗?好像是的,可又更像是在想着自己的命运。她淡然一笑,似乎并不十分在意我是否回答。转而抓起那幅图,道:“这图上的两支新荷好似有些眼熟呢。”
我低头道:“嬷嬷好眼力,这图上的正是在遵化行宫时奉在屋里的两支荷花。”
她抬眼看了我一会,又低头看看画,点头说:“我想起来了,那日是皇上和你一起选的花。”复过了片刻,才道,“皇上对你确实很有心思。”
我心蓦地漏跳了一拍。真有如此明显吗?竟连苏麻也看出来了?那太皇太后……我震惊地看着一脸肃穆的苏麻,心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却又有些不敢置信。
苏麻见我低着头不作声,叹道:“你向来是个心思缜密、懂得洞察人心的丫头,这些年皇上对你的的心思,你到底是真不明白,还是不愿意去明白呢?”
我微微怔忡:是啊,作为一个帝王,他对我做的确实已经够多。我不知道自己对他到底是什么感情。但想到自己面对他时,心底冒起的那种古怪感觉,对他似乎也不是完全地无动于衷。更何况那个人是皇帝,若果真想要我,我根本没有回绝的余地。唯一放不下的,只是心底深处,那个“一生一代一双人”的梦想。而他,正是全天下最不可能做到的那一个。
她顿了一会儿,肃然道:“琴丫头,我是看着你长大的。你的那些心思,我也略明白一些。但我必须得告诉你,进了这皇宫,就再也容不得你做梦。就算没有皇上的事情,你等到了年纪出宫,已是二十五岁。如果不嫁人,就得和不相熟的兄弟住在一起,日日面对姑嫂的脸色,这是何等的难堪?如果嫁人,大约也只能做个大户人家的填房或是侧室。难道你真的甘心吗?”
我一边侧耳听着,一边怔怔发呆,心只是往下掉。犟脾气上来,悲愤地说:“我谁也不靠,只靠自己一双手养活自己,这样也不可以?”
她默了片刻,悠悠开了口:“说你傻吧,却是个伶俐的丫头。说你聪明,怎的就这般执拗?你还听不明白我的话吗?决定这件事情的人是皇上和太皇太后,你只能遵从!”
心好似被拧成一团,最后的一点希望随着她的话语灰飞烟灭。究竟是我不懂?不愿意明白?还是一直在下意识地哄着自己,以为这宫中总是有那么一个人是真心爱护我的……
是我太高看我自己了……
“为什么……为什么偏偏是我?”
苏麻目注着我,怜悯道:“丫头,你也别怨太皇太后。再过些年,也许你就能体谅她老人家的苦心了……”
我扯了扯嘴角,想笑却因心中太过苦涩,只好静静地看着她。她复看了我片刻,终是化作一声叹息,起身慢步而回。
☆、慈宁初雪
自那日后,我就很少说话。每天不是坐在桌前抄经临帖,就是坐在园子里发呆;一遍又一遍地想着自己可能的命运。第一次,我开始怀疑自己,到底当初在这个时代里留下来的决定究竟是对是错?
终于,当紫禁城里第一场雪降临的时候,太皇太后把我召到跟前,问:“丫头,你伺候哀家多少年了?”
我心里一紧,强稳着声音,道:“奴才是十二年入的宫,至今已近五年了。”
她叹息一声:“可不是已经五年了。哀家记得你初进宫时,身量都未长足,如今却已是出落的婷婷玉立。”顿了顿,看着我道,“哀家欲让皇上收你为常在,你意下如何?”
类似的话在过去的一个月已经在我的脑海徘徊过很多次,但当我真正听到时,却又是另一番的酸楚。我一遍遍地告诉自己,作为一个帝王,他对我已经足够耐心。更何况我和他也算是志趣相投,不至于日日相对而无话可说。如果运气好的话,也许还能给那位只有数面之缘的祖先一些照应。这已经是对我最好的结果,我不应该贪心……
我听到自己的声音说:“奴才听从太皇太后旨意。”
孝庄满意地看着我,点了点头,笑道:“即是如此,便请皇上择日传谕吧。”
我跪在地上,木然磕下头去,忽地全身放松下来——原来当所有的事情都成为定局,再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时,人就学会了认命。可为什么,心底深处,总有那一丝丝的伤愁,挥之不去……
这场纷纷扬扬的大雪一直下到夜里才停下。我心里憋闷,独自在院里看了会雪后月色,刚想回屋,忽然听到两块假山石后有西傈僳罗的动静声,把我唬了一跳,暗想这山石后会有多大的动物竟能弄出这般动静?
正思索间,却听到有人吟诗道:“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醒时同交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