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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负如来不负卿-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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码让他们在死前,抱着对来世的期许满足地闭眼。”
  他回望着我。为了节约,我们没有点灯,雪地的反光依旧照亮他眸子里的深沉悲恸。将我搅入怀中,他低喃着我的名字。而我,任由泪水沾湿他衣襟。这些日子看到的,对我,何尝不是一种心灵上的震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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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吕弘的征兵在五日后结束,一共征召了三万余人。流民中除了老弱病残,已经见不到年轻一些的人了。三日后,吕弘带着新招募来的兵,还有大批粮食,出发去援助吕光。队伍开拔时,罗什带着弟子去为他们祈福,加入军队的流民总算是穿上了棉袄,草绳扎在腰间,背后一个大大的“卒”字。流脓的手执着弓矛,眼里满是迷茫。要靠杀死与自己毫不相干的人才能得到馒头。更有甚者,在这种野蛮的大混战中,他们面对的敌人中也许就有自己的亲人。
  那一整天,姑臧城内到处是哭声,仰头看天,任雪片飘落在脸上。想起北朝民歌中有一首《隔离谷》,描画了兄弟相残的惨象:
  兄在城中弟在外,弓无弦,箭无括,食粮乏尽若何活!救我来!救我来!
  没有这场穿越,我永远都不会切身体会到命如蝼蚁是什么意思。
  我依旧在每天忙碌着,手脚平生第一次长出了冻疮,又疼又痒,擦姜片也无济于事。可这些都无暇顾及,一个噩耗打击得我们一蹶不振。
  农历十二月中旬时,如我所知,粮食涨到每斗五百文,已达该段历史时期最高价。李暠沉着脸来找我们,说他已支撑不下去了。他所有的产业,诸如客栈,酒家,药铺等都无法再经营下去。田租也因为佃农的流亡根本收不到。他遭受了历年从未有过的损失。仓库里剩下的那些余粮,得保证整个李氏家族能安然渡过这个寒冬。
  这对于我们不亚于晴天霹雳。失去了他的支持,我们自己能撑到什么时候?罗什和我苦苦哀求他,却是无用。李暠只是满脸歉意地告诉我们,这次他迫不得已食言,是他的不对。如果我们有除了赈灾以外任何要求,只要他能办到,他一定会办。
  那天晚上,罗什默默地收拾着。将书,多余的衣物,一切他认为可以变卖的东西整理出来,交给我。
  他目光炯炯,坚定地告诉我:“艾晴,我不会再买书,不用再每日换衣服,更不必隔十数日便吃肉。灾民吃什么,我也吃什么。但凡能省出钱的地方必得省。倾家荡产,罗什也要救人。”
  我一惊,手上的书洒落在地:“罗什,除去征兵之数,灾民仍有七八万。单凭我们自己的存粮,最多只够赈灾两三日。两三日后,我们自己怎么办?”
  他沉默着拣起书放到几案上,怔怔地盯着油灯微微跳动的灯芯,油灯照见他眼里的万般无奈与沉寂哀伤。我知他不忍,可我一定得说。
  委婉小心地拉过他的手臂,柔声劝:“罗什,放弃吧,我们已经尽力了。这些粮,得留着我们自己过冬……”
  “不可。”他打断我,澄澈灰眸里透出异乎寻常的执着,“我们还可变卖东西,我还可再去找达官显贵捐助。现在还未到穷途末路之时,我绝不放弃。”
  想起《晋书》里那短短几句话,突然悲从中来。“可是,这场饥荒,本来就会……”
  “明日,我去找吕绍。”他似乎根本没在意我说了什么,眼光熠熠生辉,整个人被昏黄的灯光剪出异样的光晕。此刻的他,如同悲悯的佛像般圣洁,一抹这黑暗中唯一的亮色。
  将他的手贴在心上,凝视他清澈如泉的眸子,深吸一口气:“好,这是你选择的。我是你的妻,就该跟你同甘共苦。”
  他抚着我的脸,温软的唇落在脸颊上:“艾晴,你瘦了……”
  为我撩开发丝,眼底涌出晶光。喉结在优雅的颈项中起落,哽声说道:“你的时代多好,没有这样的灾荒,没有惨无人道的战争。来这里跟着我,让你一起受苦了……”
  我拼命摇头,终于遏制不住,倒在他怀里哭。我的确从来没有受过这样苦,21世纪来的我,太习惯和平年代的物资富足。但是,我的时代也有这些苦难。非洲的饥荒,中东的战乱,灭绝种族的仇杀。只是它们离我太过遥远,我也就顶多唏嘘几句。没有来一千多年前的十六国,我怎能料想到自己三日后也要开始忍受饥饿。
  而我哭,不是因为惧怕即将到来的饥肠辘辘,也不是因为要日日目睹那么多人死亡,而是因为我知道这场饥荒的结局。几次三番话到嘴边,却依旧吞了回去。何苦要提早让他知道这残忍的几句记载呢?我宁愿自己忍受知道结局的折磨,依着他的心愿,尽我之力支持他。
  姑臧城内的难民营
  第二天罗什在宫外等了一整日。目前姑臧城内最大的执政官,被吕光封为世子的吕绍,始终没有露面。罗什的脚,因为在雪地里站了太久,生出一圈冻疮。晚上用热水泡时,又痒又痛,额头直冒汗。心疼地为他擦姜片,他仍是努力笑着,告诉我没事。
  我们按照往常一样,走向南城门,要去城门外灾民最集中的山坡。呼延平和罗什的弟子们背着十几袋粮食。今天一过,我们便再也无力赈灾了。库房里只剩下最后五袋小米,还是在我强烈坚持下留住的。
  到了城门口发现不对劲。城门紧闭,几百个士兵在巡逻,门口贴了张告示,太多人挤着,看不清内容。只见有人从人堆里出来,我连忙上前请教。
  “唉,说是为防流民闹事,从今日起关闭城门,驱逐城内所有流民。”老者拄着拐杖,摇头叹息,“天寒地冻的,这令一下,便是连一条活路都不给那些流民。可是,谁还有心思管他们呢,自己都不知什么时候饿死啊……”
  我心中一凉,肯定是吕光世子吕绍下的命令。这招太绝了!七八万人啊,都是妇孺老幼,难道让他们活活冻饿而死么?正在悲愤中,看到罗什走向城门,大声要求他们开门。这些士兵对罗什还是很尊敬,却没有一个人敢私自打开城门。我走过去,拉住罗什的袖子,对着他摇头。他面色铁青地退了回来。身后传来哀号声,回头看,好几百个流民被驱赶着,跌跌撞撞走来。
  沉重的城门咯拉拉打开,吊桥放下,流民们被鞭打着推搡着赶出城门。凄惨的气氛,让一旁的姑臧居民都偏过头不忍心看。
  “这位施主,难道没有一丝怜悯之心么?”罗什上前抓住正在用鞭子抽打一个老妇人的士兵,悲愤地用凌厉语气责问。
  “你没有母亲么?若是你自己母亲被这般折磨,你可忍心?”
  那个士兵愣了一下,悻悻地停手。我叹息着与罗什对望一眼。他明白我的意思,沉重地点点头。眼下的情形,跟士兵,甚至这里的军官用硬的都没有用。我们唯一能做的,便是想法让吕绍撤了这条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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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提防间,突然有人朝我手里塞了个东西。等我回过神,发现自己抱着一个只有一两岁的小儿。孩子被包裹在发出恶臭的破布里。两眼无神,轻得如同一片树叶,连哭都没有力气。我急忙搜寻,看到流民中一个年轻女子被推揉着,回头对着我哭喊:“夫人,你大慈大悲,求求你救救我家狗儿。”
  我抱着孩子紧走几步赶上她:“好,我先帮你养着。我住在西门大街,你来寻时问法师鸠摩罗什的家,就能找到。”
  她只顾哭泣,眼望孩子无限留恋,踉踉跄跄地朝前走。在城门口我被拦住,赶紧大声问:“你叫什么名字,城门再开后我来找你。”
  “我叫秦素娥,他爹去投军了,叫魏长喜。我们都是敦煌柳园人……”妇人回头喊,被推着进城门。
  妇人最后望一眼孩子,喊声从黑暗的城门洞内飘出。我踮脚,努力听清她的话:“若我和他爹都死了,求求夫人和法师就收养这个孩子吧……”
  城门轰隆一声重新关上,把她的声音生生切断。门外瞬时传来嚎啕哭喊,越过厚重的城墙,一声声刺着我们的耳膜。怀里的孩子似乎一下子被惊醒,两眼瞪大,发出细微的啼哭。两只小手在空中无意识地抓,抓到我的碎发便送进嘴咬,小嘴含糊喊出一个字:“饿……”
  掉头往家里走,我们每个人都沉默着。回了屋罗什对我说他要去见吕绍,让我们在家里等他。我点头,其实对劝服吕绍撤销命令并不抱希望。但是,我知道罗什不会连试都没试就放弃。我将刚刚收养的孩子交给段娉婷,让她先找点吃的喂他。
  我送罗什到门口,又听到哭号声传来。是几百个流民,被士兵从大街小巷中搜出,押解着往城门走。
  听到这样凄惨的号叫,罗什两眼瞪得发红,紧握着拳头,胸膛急剧起伏。然后,他毅然决然地站到了我们屋外的马路中央,挡住了那群人。
  雪停了一上午,又开始飘落。惨白的雪片絮絮跌在他的旧棉衣上,瞬时融进那片褐红。他戴着我做的帽子围脖,站在积了十几天的雪地里,孤高的背影挺立。
  我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只是他既然这么做了,我是他妻子,自然也要跟他站在一起。于是我踩着雪,走到他身边,与他一起,用身躯挡住那群视人命如蝼蚁的人。
  “法师,下官乃奉命行事,请法师莫要让下官为难。”领头的一个小头目站出来对着罗什作揖。
  “施主,这是要将他们带往何处?”罗什合掌微鞠,恭敬却声音清冷。
  “世子有令,将流民驱出城外,以免他们在城内滋扰生事。”
  罗什紧盯着他的眼,故意将尾音拖长:“哦?施主如何得知他们是流民呢?”
  那人被罗什盯得有些发慌,嗫嚅着:“这……法师莫要说笑。他们并无户籍,也非本城人,自然是流民。”
  罗什又紧跟着问:“吕将军入姑臧城不过四个月,期间平叛不暇,百废待兴。我等随同而来之人,皆未曾来得及领取户籍。罗什来自西域,亦非姑臧本处人,是否为流民呢?”
  “这……”那人被呛住,两眼不敢对视罗什,气焰也瘪了下去,“法师自然不是。即便暂无户籍,法师自有居所,与那些流亡之人怎能比?”
  罗什踏前一步,又紧逼一句:“那么,有居所便不是流民了?”
  “应该是吧……”那个小头目开始向后张望,声音弱弱。
  他对我看一眼,我明白他的意思,走过去将我们的大门敞开。
  罗什再合掌,嘴角微微带笑:“施主,他们都是罗什请来的客人,他们在城内的住所,便是此处。”
  小头目张大了嘴,瞪着罗什哑口无言。我乘着他分神,招呼那群流民进屋。流民先是都怔怔地,等醒悟过来,蜂拥而入,一下子把我们的庭院挤得水泄不通。
  “这……法师……这如何让下官交差?”那人有些不知所措,愣在原地。
  我示意在里面的呼延平将门关上,站在门外镇定地盯着。罗什走过来,跟我站在一起,把守着门。
  正僵持间,听得马蹄声由远及近,一大队人朝这边而来。等马驶近,看到领头的便是吕光立为世子的吕绍。他本无长处,只因为是嫡子,得了这个位置。吕光一死,便被吕篆逼得自尽。不过,此时的他刚被立为世子,正是春风得意之时。
  看到跟在他身边的人,我暗暗诧异。那个骑在枣红大马上的高大男人居然是沮渠蒙逊。他没有跟伯父和堂兄去战场,反而留在了姑臧。
  小头目看到吕绍来了,为了撇清关系,急忙上前将事情原委禀报给吕绍。吕绍问了几句,眉头皱起,跳下马走到我们面前。
  “法师,本世子知道法师悲悯。可是这些刁民不事劳作,每日乞讨为食。城中何来余粮喂他们?留着他们在城内,偷盗抢劫为非作歹之事时有发生。本世子此令,亦是为城中居民着想。”
  “世子,请问妇孺老少饿得几无站起之力,又如何偷盗抢劫为非作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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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凛冽地对视上吕绍的双眼,下巴扬起,愤然地说:“世子莫忘了,这些流民的父亲、儿子已被征召,正为凉王平叛。世子不想法赈灾,却要将在战场上拼死之人的父母妻儿赶出城,任其自生自灭。世子如何忍心见积尸盈道?”
  “这……”吕绍被激怒了,梗着脖子举起马鞭,“法师如此公然违抗本世子的命令,难道是想……”
  “世子!”蒙逊打断他,从马上跳下。
  他走到吕绍身边,先对着罗什合掌一拜,再转身对吕绍说:“世子莫要心急。何不先问问法师凭一己之力能否养活那么多人呢?”
  “能。”罗什沉着声音,回答地铿锵有力,“维摩诘有言,以一切众生病,是故我病。若一切众生病灭,则我病灭。我鸠摩罗什愿效法维摩诘大师,活着的一日,便要他们也活着。”
  众人皆沉默。寒冽的风如刀割,扬起他有些旧了的棉衣。雪片飘得愈急,随着寒风呼啸着扑到他身上。罗什高昂着头,颧骨上被冻得泛出青紫色,眉宇间萦绕着凛然之气。他如雪莲一般圣洁,守护着心中那份坚持。
  吕绍打破沉默,冷哼一声:“法师如此愚钝。这些妇孺老幼毫无用处,只会占口粮,死了有何不好?如今粮食才是最重要的,他们死了越多,粮食便耗费得越少。”
  听得这么没人性的话,我怒红了眼。这禽兽不如的东西,难怪会死在自己亲兄弟手上。上前一步,正要出言反击,手臂被拉住。是罗什,微微对我摇头。他的眼里也蕴着悲愤,却比我更克制。
  蒙逊有意无意地对我瞥过一眼,咳嗽一声,拉住吕绍打圆场:“世子,法师既然这么说了,反正不耗世子手中之粮,又何须在意呢?还有好些地方要巡视呢,世子莫要再耽搁时间了。”
  吕绍有些悻悻,被蒙逊拉着往回走。吕绍上马,叫上手下,瞪我们一眼,继续前行。蒙逊也上了马,调转马头之前,对一直站在门口不出声的我又看了一眼。不知为何,我总觉得他看我的眼光大有深意。到现在我也吃不透蒙逊到底是个怎样的人。今天看似帮了我们,但我知道他不会只是善心大发。
  跟吕绍这么当面冲突过,我们已经无法再劝服他收回成命了。收留了两百多人,加上我们家里的其他成员,一共两百三十多人在同一屋檐下。那天我们先得解决的便是住宿问题。没有多余的被褥,罗什和我本来要变卖的衣服都拿出来给衣着破烂的人穿。每个房间挤十几个人打地铺,连厨房到了晚上都得睡人。身体稍微强壮些的,便睡在屋外的走廊里。连我们自己的房间也横七竖八躺了好几个。我终归无法接受毫无私密的生活,拉了块帘子挡在床前。
  这么高密度的难民营,放到现代绝对不符合卫生标准。家里气味非常不好闻,我最担心的便是传染病。如果有人携带病菌,一旦爆发,在这样的环境里,根本无法治疗。大灾之后往往会瘟疫流行,这个时代又没有疫苗与抗生素。跟罗什说了我的担忧,他让我不要害怕。春秋才是瘟疫传染的季节,现在是冬日,而且如此严寒,不会传染。等熬过冬后,开春了我们再想别的办法。即便如此,我还是带着女人们将能洗的衣物都洗了一遍,能擦干净的地方都清理一次。
  现在不让出城,我们无法去城外捡柴,只有库房里的剩余柴火支撑着。为了省柴,我们只在做饭时才生火。虽然那么多人挤在一处,还是无法让屋里多一丝暖意。库房里还有十几袋粮食,我让呼延平带着慕容家住在里面。呼延平明白我的意思,每天揣着库房钥匙,走开一步便会锁门。我不是不信任那些流民,而是担心人在极度饥饿下会作出平常根本不会做的事。可是这些粮食,供那么多人吃不上十天。十天之后,我们怎么办?寒冬还有起码一个月才结束啊。
  我们想方设法变卖一切可卖的东西,他的书,白震给我的狮子玉佩,龟兹王后给的金手镯,都卖了。我在犹豫是否要把我的那些现代工具拿出来,却被罗什否定。他不想让我的身份暴露。我偷偷拿着素描本和铅笔出去卖,却无人问津。变卖家产的人太多了,我这些东西不如金银器物来得实在,没人为了奇巧的书写工具花钱。我看着这些产自一千六百多年后的东西苦笑,在饥荒时,他们还真的一点用处也无。
  无论我们喝的粥有多稀薄,十天后那些粮食还是即将告罄。罗什开始每天带着弟子上街乞食,沿门托钵。我有汉人根深蒂固的观念,认为乞讨是将自尊踩在脚下,无法接受这样得来的食物。
  他却毫不在意,告诉我他是比丘,便是乞士之意——上乞佛法,下乞饮食。佛祖便是这样每日著衣持钵,入舍卫城乞食。看他和弟子们每天捧回来的少量食物,我总是伤心欲泪。这些乞来的食物,我都留给最病弱之人,自己一概不碰。
  流民们也想出去乞讨,却被罗什劝阻。一旦他们出了这个门,便会被赶出城。只有罗什和弟子们,因为僧人的身份,还是能得到起码的尊敬。城里有人过世,罗什也会派弟子去念经超度,往往能得来几个馒头。而他的弟子们,品性也与他一样高洁。不论自己饿得如何形销骨立,也绝不独食,就算只得了一个馒头,也会带回来跟大家一起分。
  “师尊!师母!”
  我和罗什正在重新安排铺位,希望能再多挤出点地方让睡在屋外的人也能进屋。闻言抬头看,是罗什的三个弟子,今天去了城东王家超度刚过世的老夫人。他们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手绢包交给我,打开看,是几个发黑的窝窝头。
  “师尊,在王家老太太葬礼上听说……”年仅十八岁的盘耶它罗犹豫着,看了看我们。
  “发生何事?”罗什探头问他。
  “本来城内有丧亡,均可送出城外安葬。可是王家却不敢将老太太送出城,宁愿在自家院子中安葬。”
  我疑惑地问:“这是为何?”
  他年轻的脸上显出不忍之色,低头轻声说:“听说,新尸刚安葬,便会被掘出。”
  我“啊”一声,立刻掩住嘴。听得盘耶它罗继续犹豫着说:“城外饥民,已在食死人了……”
  罗什半闭起眼,偏头不忍再听。眉间紧拧。半晌,传来幽幽的一声叹息。
  最寒冷的时候滴水成冰,深夜能听到城外传来濒死前的哀号。一声一声,如针扎在心尖,心房随着号叫一起颤抖。想起盘耶它罗所说的,仿佛看见周遭如野兽般闪动的眼,正等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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