友情提示:如果本网页打开太慢或显示不完整,请尝试鼠标右键“刷新”本网页!阅读过程发现任何错误请告诉我们,谢谢!! 报告错误
86读书 返回本书目录 我的书架 我的书签 TXT全本下载 进入书吧 加入书签

狂风沙-第3章

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没鼻子一听里面这一吼,急忙伸伸舌头说:“实在抱歉,八爷,遇上这种婆娘,成天听她这种吼劲,我倒宁愿先做几年没耳朵大爷。——落得清静清静。”而关八爷没听见这几句诙谐话,他已经到大榆树下去解他的牲口去了。突然记起一宗事,使关八爷觉得这矮老头的话是句句可信的:十多年前,六合帮覆没那天午间,一行人歇在小荒铺儿里,临行时,没鼻子大爷可不是半开玩笑的说过,要罗老大放机伶点儿,两天前就有缉私营马队下来,勒马在铺后高丘上看望地势的么?!——可惜全身是胆的罗老大没把那番话放在耳里,如今想来只多添一番悔恨罢了!三里湾小荒铺过后,荒路就一直贴着野芦荡子朝前伸,愈走地势愈低,这才算走进荒荡的中心。汉子们趁着酒劲推车,腿底下分外有力,车下的轴唱声和芦梢上的风涛声绞成一片,北面的芦苇挡住风势,使人不觉寒风,有几个身强力壮的,竟把大袄也豁开了,毡帽也摘了,光着脑袋推车还自管嚷热呢。这一路芦花飘得更多,把车和人全给沾白了。车轴的锐响声常把荒草间的野兔惊起来,一溜灰烟似的直射进芦苇丛去,惹得灰云下的苍鹰低旋着,爆起一串无可奈何又极不甘心的啾鸣。黑色的大水鸦飞得很低,沉重的翅膀扑扇着,常弄折细脆的芦梢,迸开一团白雾样的芦絮,细颈的鱼颚子有翅就不爱飞,盐车经过时,还站在原地不动,颈子一伸一伸,像要数清一共有几辆车的样子。也许这一路太荒凉了,大狗熊数过,他已经发现一路上窜过四十九只野兔。

  “他娘的,肥得很!”他咽着口水说:“有那么一只下酒,也就没的说了。”

  “八爷他关照过不准放枪,你光嘴馋有啥鸟用?”向老三说:“少想那些糊涂心思罢,心时实在潮得慌,后盘里有煎饼,摸块啃啃也好。”

  “喔!我操它个娘!”石二矮子大惊小怪这一叫,把人全吓住了。 


【0005】
 
  “你它娘矮子矮,一肚子拐,又耍啥花样!”

  “呵呵!我它娘要中头彩!”石二矮一举手,凭白的拎起一只肥秃秃的野兔来,逗弄着:“小乖乖,你可真是曹操变的,说到你,你就找上门来了,怎么睁大两眼朝我袄兜里蹦来?!”

  “咱们好兄弟可不是?!”后面的大狗熊这回连口水也没来得及咽下去,让它滴到袄襟上了:“咱俩是挺好挺好的兄弟了,二矮子,咱们说妥了要打平伙的,酒钱归我的,就是你喝八斤也行,我它娘单中意这种肥肥的兔腿。”

  “我得停停车把它给缚住,”石二矮子乐得连声音都变了:“这回到南边,我得去多买些彩票啦。”

  “嗳,我说,你们俩甭为一只熊兔子在哪嘿穷乐了罢?!”雷一炮抬头望望天色说:“这是怎么弄的,天说黑就黑下来了?!”

  “喔,你是初经此道儿,这不是天黑,这是落霾了!”向老三平静的说:“落霾了!”

  “落霾?”雷一炮说:“新鲜,我倒没听说过。”

  “各处说法儿不同,”向老三说:“咱们讲落霾,在川鄂一带就叫作落沙,有句俗话说:“霾是灰沙雾是水”在你们久走海岸的,可遇不上霾天。”

  “川鄂一带落黄沙我倒耳闻过。”雷一炮说:“据说落沙全在冬天风季里,北风卷过蒙古大沙漠,把无数遮天蔽日的黄沙卷进关内来,风势转弱了,黄沙降下来,比雾还浓,人在落沙天赶路,浑身积沙,活像沙地里拔出的萝卜!

  “霾天也正是这样儿,”向老三说:“只不过起霾处不是口外的沙漠地,却是北边的黄河滩罢了。霾天的风沙的颜色,是看着天色定的,要逗着晴天黄昏时,晚霞烧得烈,霾就成了红雾,乡野传说红雾主兵燹,其实就是沙霾,并不是水雾。……要是逢阴天,黄沙被漫天灰云一染,就成了灰黄带黑的颜色。风朝低处扫来,那些沙粒就刷刷响,像大群生了翅的飞蝗一样扎脸疼。”

  霾云起在灰云下面,烟尘滚滚的压住西北半形天,顺着荡荡的风势,来得排山倒海,烟尘愈滚愈低,终于和远处的芦梢接在一起,那种沙粒击打在枯芦叶上的响声像无数刷刷挥动着的鞭子,打得人耳鼓发胀。

  “腿底加把劲罢,伙家,”大狗熊忙不过的把毡帽朝下拉,“瞧这种劲头儿,沙粒能打麻人的脸。落霾天,赶路真不是味儿!”

  “你怕啥?!”石二矮子这可攫着机会了:“你那脸皮子八丈厚,锤子也扎不通,用不着小心火烛?对吧?!”

  “去你娘的矮鬼,”大狗熊酸不遛叽的骂:“小心我使×掴肿你那张臭嘴头儿!”

  霾云飘过来,头一阵猛密的沙雨刷辣辣的打在盐车队里,也锁住了那些爱聊天聒话的嘴巴,没有霾沙显不出风狂,没有狂风显不出沙疾,这阵子,风和沙两相配搭上了;盐车队之外一片昏蒙,沙雨比重雾还浓,弥住天,遮住地,使人觉得一身除了惨黯之外,再没有旁的了。

  “脚下离七棵柳树……还有好远?八爷。”雷一炮一张开嘴,沙雨就灌进喉咙去。大麦骡子在路左喷着鼻,关八爷转身背着风势,圈起手筒答话说:“整廿里,逆着风推车,还得足足走够两个时辰。”

  “风太猛了!”雷一炮说。

  “还好,”麦色骡子拂着尾,闪动一下,又窜进沙烟里去,关八爷的声音飘过来;“在关外,遇上漠风,逼得人在地上爬呢!”

  天硬是够昏黑的了;也不是黑,只是昏晦;风沙把人眼锁得只剩一条缝,从睫毛影里出去,压根儿分不清哪儿是地哪儿是天?!盐车紧紧挨着走,后一个只望得见前一个耸起的脊背,沙粒像鬼灵般的在大袄面上跳跃着;沙粒咬住了膏了油的车轴,使轴唱的声音里也夹进格格轧轧的辗沙声,而盐车滚起来也仿佛没有落霾前那么溜滑了。就在这一片昏晦里,不时响着水鸟的鼓翼声,黑鸦的惊声和芦苇的断折声,仿佛替暴雨般倾泼的风沙助势,使人心里格外的烦躁不安。盐车辗过那些横路的断芦,顺着影影绰绰的路影儿朝前摸着走;时辰在一些没讲出口的诅咒中熬过去,风沙没停,天可真的有些接近黑了啦!

  “七棵柳树该快到了罢?”石二矮子憋半晌,憋出一声嗨叹来,声音里带半分怨气又加上些儿心急的巴望:“老子满嘴全是沙子,像它娘刚吃了粉蒸肉似的。” “少开口不就行了?”问老三掉脸说:“你实在憋不住嘴,也该照我这个样儿,把脸背着风。”

  “背着风?!”石二矮子说:“我这是跟你说话,可不是找大狗熊,他那张锅贴脸又冷又硬,活像根驴×棒子,我懒得拿眼乜他!……,啐,倒楣沙子,全它娘打鼻孔撞进来的,我说……七棵柳树在哪嘿呀?奶奶的。”

  “还有十二里,”向老三闷闷的:“不关紧可不是,脚底下发把劲,再淌一阵汗就到了。”

  “qi,比它娘天边还远。”

  “一壶酒早就晃荡完了,”大狗熊在后头说:“矮鬼你损我,我连它妈回嘴的精神全没有。刚刚你提起粉蒸肉,我可又想你怀里揣着的兔子来了。等歇靠在七棵柳树,咱们就烤了它醮着盐吃,你它妈要不分我一条后腿,瞧我不把你脑瓜砸进肚里去。”“玩笑少开。”领头的雷一炮说:“这种霾天,使我想起四判官来。不定咱们会在前头撞上。”

  “我要是四判官,我它娘就会趁这种昏天卷进万家楼。”向老三说:“四判官是条毒骨蛇,我晓得他的手段,老雷他说的不错,虽说八爷他关照咱们少管闲事,可是四判官若想在咱们头上拉屎,咱们非踢他屁股不可!”

  “换我就不踢。”大狗熊一本正经的:“我它妈只当他是个老相公……”

  “你真是个邪皮货,”雷一炮骂说:“正经话也叫你给扯邪了,无怪人全骂你狗熊。”

  又走了一晌时,风势略为收煞了些,沙粒也不像夏夜蜢虫般的扎脸了;月亮还没见影儿,云后也看不见星光,夜像一团泼墨似的笼罩下来,石二矮子正想再问七棵柳树在哪儿,那边关八爷的牲口扫了回来,一路传告说:“腿子拐到路旁去,挨着靠上,七棵柳树已经到了。”

  石二矮子在一堆乱冢中使攮子刨出个野炊洞,折些枯枝燃起一堆火来,大狗熊真的杀了那只野兔,使荡边的湿泥糊在兔身上,用一根枯枝洞穿那野兔的肚腹,悬在火焰上烧烤起来。人在赶路时不觉夜寒,反而满身沁汗,等到一坐定,冷风收干了汗气,单觉半湿的褂袄冷冰冰的贴在肉上,冻得人牙关打战;石二矮子刚升起火,一伙人就影影簇簇的拢过来了,有的啃着葱卷的煎饼,有的喝着温茶,大狗熊津津有味翻动着火焰上的兔子,空气里满溢着强烈的肉香味。

  “向老三骑着八爷的牲口进圩子,怎么好半晌还没见转来?”石二矮子说:“他再不来,咱们得先分这只兔子了。”“先甭忙,嗳,先甭忙……”大狗熊虽则口水漓漓的,却还没忘记什么:“关八爷跟雷一炮还在那儿把着风呢,咱们乐个啥?……你们没听向老三说过——这儿是块伤心地,当年六合帮,有廿一位老哥们力抗缉私营,全栽在这儿,你们看这些没碑没石没姓的坟,全是跟咱们同一条道儿的,如今咱们蹲在这儿,想想当初景况,一颗心怕就凉了大半截儿了。……啥好乐来?!”

  “嗳,我说大狗熊,”王大贵是个不常开口的,竟也说起话来:“这话要从旁人嘴里吐出来,也许相衬些,怎么你今晚也正经起来了?”

  “人到正经地方,不正经行吗?”大狗熊虽还在翻转着野兔,两手可有些儿打颤:“不谈这些了,真个儿的,咱们粗人,嘴也钝,挖不出心底下的意思来,就算我一时心里泛了潮罢。”压尾那一句,嗓子有些颤凉……

  一伙儿全都静默着,没人再接渣儿。

  大狗熊把烤熟的野兔取在一旁,摸出短烟袋,装上一锅叶子菸,默默的吸起来,一亮一亮的烟锅间的红火映着他紧皱的浓眉。“开心逗趣全是假的。”他在寂静里自语说:“我它妈说句扒心话,我它妈压根儿就没真……乐……过……一条命吊在盐车把儿上,今夜是你的,明早就不是你的,黑枣碰上脑袋,翘着屁股啃野草,碰得好,有人捐口薄皮材,不然,只怕连根骨头也填进狗肚去了……啥好乐来?当年双枪罗老大那样英雄法儿,现今也只落一堆黄土罢了!”“你这人就这么阴晴不定,”石二矮子说:“你也就甭说这些丧气话,大伙胃口全叫你说倒了!”

  “我自言自语也犯法?”大狗熊翻白两眼说:“你甭那么小心眼儿,我并不真想分你一

  条兔腿。”

  飘摇的火焰慢慢稳住,风停了,沙也静了,寒气丝丝朝下落,落在人的脊背上,使一圈就火的人,不得不尽量蹲得离火近些。而关八爷和雷一炮俩人离开火堆很远,关八爷两手背抄在貂毛皮袍的袖笼儿里,沿着七棵柳树周围踱着方步,雷一炮横抬起一只袖肘,搁在弯腰老柳的低矮的叉枝上,一只脚勾住腿肚儿,朝远处的黑里乜望着。

  “月亮出来了,八爷。”雷一炮说:“我觉得这些日子天有点反常,照理是前夜降浓霜,二天该是响晴天才对,怎么夜夜落霜,大早却又阴起来的?”

  “湖荡地,地势凹,水气多,”关八爷说:“在这儿,气候是不按常理来的。老哥,人在这儿也一样,当年咱们在这儿靠腿子,原以为天荒地远,谁也没料着缉私营会大队跟着踩下来。”

  “我懂得八爷您的意思。”雷一炮说。 


【0006】
 
  关八爷抬头望望云缝里的月亮,一团扁大的光烧亮那块碎开的云,朝上移升着,并看不见什么月亮,只有那片亮云被烧得白白的,像一池破裂的冰冻。

  “并不是我多虑,老哥,”关八爷沉吟着:“假若当年我关八能跟罗老大一道儿躺在这块地上,我也就没有什么好挂心的了。人活着在江湖上闯荡,总有一笔丝毫不苟的恩……仇。说来这是我个人的私事,但我总时刻担心会拖累到大伙头上,即使拖累了一个,我也于心难安。——我料准了四判官会在这几天动手,除非我不碰上,不然,各位不要管事,我跟向老三——两个六合帮的老人,却不能袖手。”

  “要是有人自愿帮你呢?那该死而无怨了罢?”

  “不谈那个。”关八爷的声音有些着恼:“至少,我还用不着人帮忙。我跟你说这话,是因你在如今这伙弟兄当中,要比较持重些,万一叫我撂倒在万家楼,拜托你无论如何,好生把这趟腿子领到地头。我关八今夜晚,是言尽于此了!”

  雷一炮满心有话,却硬叫压了回去,冷着脸,干咽了两口吐沫。天顶的云块终叫月光烧熔了一块,露出几颗疏朗的星子来。黝黯的星光和云后的月光,总算朦朦胧胧的勾描出七棵古老的柳树的黑影来,关八爷记得在万家楼时听人传讲过,这七棵柳树还是两百多年来,万家二世祖——七个的兄弟亲手栽植的,所以又称做“兄弟柳”。这七棵弯腰老柳结成一个圆环,环心正罩住这条荒路,七棵树靠得很密,如今是枝桠交搭着枝桠,有些竟压合到一堆去了;这形象,正像一伙义气干云的好兄弟,发誓同生共死一个样,冬来时枝桠相抱,共拥寒风,春来时迎春同绿,共用春光。可是望树怀人,想着罗老大和一干兄弟,心就胀胀的,被一种火烧的恨意和愁情塞满了。古往今来,有几个江湖兄弟能同白首呢?

  “听那边,八爷。”雷一炮朝南指着:“向老三回来了!”

  关八爷打断迷惘迎上去。

  “怎样,老三,你见过保爷了?”

  向老三兜住牲口:“见过了,保爷说是尽管带枪进圩子,如今是四面圩门整夜开放,万家楼的人都说:‘听讲四判官要卷万家楼,咱们索兴行赛会,让那帮毛贼进来开开眼界呢!’”

  “行赛会?”关八爷特意又问了一遍。

  “可不是行赛会怎么的?”向老三苦笑说:“万家楼七房头出了七个会班子,舞狮的,耍龙的,撑旱船赛锣鼓的,斗灯和亮彩轿的,全有了。咱们算是来得及时,听说长房的保爷业爷,二房的小牯爷,七房的珍爷,三个班子最硬扎,赛起来,那才有得瞧呢。”

  “保爷还跟你说些什么?”

  向老三下了牲口,把缰绳交还给关八爷:“保爷他说,听说你亲领六合帮下来,他高兴极了,保爷在族中说你是顶豪强的好汉子,比当年罗老大更有威名,保爷又说舞会共有三夜,他要留六合帮三夜做证人,证实朱四判官是个牛皮筒子,他根本不敢晃晃万家楼一块砖头……您觉得怎样?八爷。”

  “吩咐弟兄立即拔腿子,雷一炮。”关八爷这才朝向老三一跺脚说:“我说老三,这可就糟了。”

  没走过四十里野芦荡,没进过万家楼的人,怎么也不会相信万家楼有这等威武X赫的气势,像海市蜃楼一般的升起,遮挡住一野浩浩的风沙。万家楼这座人烟茂密花团锦簇的集镇,建在野芦荡三里的大平梁上,(注:平顶的高地。)六条大街十八条小巷星罗棋布的织成一面蛛网,蛛网当中是座大广场,广场心矗立着那座象征着万家这族人远祖荣光的石砌高楼。这座高楼是万家宗祠的入口,两边连接着青砖翼墙。穿经广场,爬上廿四级的麻石台阶,经过甬道般的楼心的拱门,正对着万家宗祠祀奉祖先的一排五间正殿,楼高三丈六尺,共分三层,建筑的形式刻意摹仿着古代城楼的模样;楼身全是以灰麻石叠砌而成,中层朝外探开七尺宽的小飞檐,顶上是钟楼,楼顶高耸,屋面一式嵌着碧色的琉璃瓦,斜斜飞起的四面檐角,全吊有古老的铜制风铃。倘若遇上秋高气爽的季节,过路的客旅们能够在十里外望得见那座高楼的尖顶,墨沉沉的轮廓凸出在浮卧的长卷白云上;绕着那座耸立的高楼,是一片参差的瓦脊,层层叠起,一层比一层高,仿佛叠罗汉一样。这些古老的家业,全是在万家二世祖先七弟兄手上建造起来的,十六斤一块的巨大青砖,只有明代的砖窑才能烧得出来;长房万老爷子万金标的宅子,座落在万家楼对面的十字街口,其余六房头,每房各占一条大街,各房雇用的长工,短工,分租附近田地的佃户,以及来此行商的外姓人,总有七八百户人家,使这块大平梁上的集镇撑得起西北角一块荒天。也正因万家这一族赫赫的财势,所以多少年来一直被黑道上的人觊觎着,在江湖上辗转的传说里面,万家的钱财是不可以数计的,说万家楼上的正梁是黄铜铸成的,梁中密封着万家的传家之宝,——两颗乳鸽大的夜明珠;说万家七房头,每房的正屋四角,都埋着镇宅的财宝,两只荷花缸两只荷花缸那么样一对一对的倒扣着,使糯米汁胶石灰嵌得严严的,缸里全是些金块子,银锭子,红红的玛瑙,白白的珍珠;说万家的底财(大意指埋藏在地下的财宝。)要是化成银洋撒出来,能使四十里芦苇荡落三天的银雨。谁当真见过来?!谁也没眼见过,就连年岁轻辈份高,继万金标老爷子当了族长的万世保,也觉得这些传说未免过份夸张,荒缈得有些离了谱了。其实那些传说倒不是毫无因由,单就人人能看得见的,万家楼在此地各县中确是没人能比。万家七房族的田地,能挂得出十来块千顷牌子,百里之内,无处没有万家的田庄。万家的仓粮,在前朝放过此地十八县的大账,万家的骡马牲畜总有好几千匹,这些全是假不了的。怕只有万家楼大门两边白梵石的守门狮子知道,就为了万家一族赫赫的钱财,使万家楼在这几百年间经历过多少忧患,多少沧桑。同治年间,此地大股悍匪总瓢把子铁头李士坤,啸聚了一千多喽罗扑打过万家楼,双方相持十来天,土匪数次撞进外线圩岗子,纵火烧掉老二房那条街,结果仍叫挡了回去,并没摸得着万家楼一块石头;土匪依仗着人多势众,改在大白天扑圩子,总飘把子李士坤头缠大红巾,光敞着大袄,舞动两把单刀领头冲,他手下的那些徒众全都光着上身,红巾扎额,一边朝上涌,一边发出惊天动地的怪吼。李士坤原以为摊开这种阵势,不用真冲,也该吓裂万家人的心胆,财主人家么,护着钱财抗拒小
返回目录 上一页 下一页 回到顶部 0 0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温馨提示: 温看小说的同时发表评论,说出自己的看法和其它小伙伴们分享也不错哦!发表书评还可以获得积分和经验奖励,认真写原创书评 被采纳为精评可以获得大量金币、积分和经验奖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