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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暮青一时间却不知该说什么好,经巫瑾这么一提,再一细想,她的身手的确是比以前敏捷了些。年前折道淮州平叛,刺史刘振之妻不堪羞辱意图自尽之时,她刚进州衙,当时千钧一发,没时间考虑刀掷出去会不会射偏,事后顺利将人救下,她以为是运气。后来,仙人峡一战,她使寒蚕冰丝断了岭南王一臂,也以为是运气,如今想来兴许都不是,而是她的五识和身手的确比从前灵敏了。
“多谢大哥告知,不过我把大哥唤来此处,不是为了此事。”暮青缓了缓神儿,言归正传。
此地有飞瀑松林遮掩,方便密谋,巫瑾自然知道暮青深夜不眠,唤他来此必有要事,却猜不出是何事来。
只见暮青将手探入怀中,少顷,摸出一块玉佩递了过来,问道:“大哥可识得此物?”
“……这是?”巫瑾借着月色定睛一瞧,见手中之物是一块乌黑的玉佩,外镶金翠,内刻阴雕,仅有巴掌大小,下方缀有彩络,华美至极,颇似贵族男子的随身佩物。
“此物是?”巫瑾看向暮青,眸中尽是茫然之色。
“大哥不识得此物?”暮青颇为意外,随即说道,“这是进密道前,乌雅阿吉塞进我手里的。”
“你是说此乃圣器?!”巫瑾听出暮青之意来,不由惊了一惊,复又低头仔细端量起了手中的玉佩。
暮青道:“他在那种情形下给我的,除了圣器,难作他想。”
巫瑾却摇了摇头,“可……可圣器绝非这个模样。当年我虽年幼,但事关鄂族圣物,我还是有些记忆的。圣典和圣器虽已遗失已久,但族中仍保有两件圣物之图,我记得圣器是由乌玉所制,形似钩月,雕有开天宝纹。那开天宝纹是何样子,我已有些记不清了,但绝非此佩上所雕的登高图,且此佩乃是圆佩,形也不同,唯有这玉质像些。”
巫瑾摩挲着玉佩,只觉得玉质凉润,如非玉佩下配有厚重的金托,拿在手里怕是真会有寒凉入骨之感。
“听我娘说,乌玉取自神山北麓圣泉之下的神石,此石自上古时起,经熔火淬炼,寒泉冰封,乃成宝玉。此玉眼观色如幽潭,透光色如烈火……”巫瑾边说边提起玉佩对着月光瞧了瞧,奈何松林遮挡,月光细碎,玉下的金托又华美厚重,几缕薄光实难照透玉身。
暮青的目光随着玉佩而动,见巫瑾提着玉佩往松林边儿上走了几步。
正在他挪步时,玉佩随之晃了晃,月光照来,顶珠上似乎有异光亮了一亮!
巫瑾的心思在玉佩上,未曾留意顶珠,暮青在他身后正巧看了个正着,不由出声:“大哥!顶珠!”
巫瑾一愣,回身之时,暮青已将玉佩取回手中,对着月光仔细查看顶珠。
顶珠是颗小巧精致的金葫芦,上雕五只蝙蝠,蝙蝠拱卫之处恰似珠形,而那异光正是由此珠四周而生——这珠子四周有细如发丝般的缝隙,是颗活珠!
暮青心神一凛,当机立断,对准那颗活珠便按了下去!
只听咔哒一声,活珠推入葫芦身中,向下一坠,顶珠忽然裂作两半!
顶珠一裂,连带着金托都向两边开裂了半寸,玉佩猛不丁地从中掉了出来!
暮青正把玉佩提在半空中,见玉佩掉出,急忙去接,却不料那玉佩落入掌中竟也裂成两半,一半被她抓住,另一半翻下掌心,掉进了枯叶松针之中。
暮青的心也跟着坠了下去,仿佛跌入万丈深崖,好半天都没缓过神儿来,直到听见巫瑾嘶了一声,才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的手心。只见她的手心里躺着的残佩形似鹅蛋,边缘光滑,根本就不像是碎裂的,而像是事先打磨好的,而由她手心里的这块残佩的形状推断,缺失的那小半块……
嘶!
暮青面色一凛,蹲下身来,小心翼翼地拨开覆在那小半块残佩上的枯叶松针,一缕月光照来,只见残佩乌黑寒润,形似钩月,雕纹横川叠嶂,刀法凌厉,混若开天之势。
“圣器……”暮青轻轻地拈起圣器一角,对月一瞧,只见月光如缕,层叠的松林里似生了一弯血月,噬人心魄。
暮青不由望向巫瑾,见明月照在松间,飞瀑潭上生了薄雾,雾似流匹,男子立在其间,两袖堆雪,明明不似红尘之人,隔着圣器,双眸却仿佛蒙了层妖色,显出几分疏狂来。
“没错,是鄂族圣器。怪不得神殿找不到,原来是改头换面了。”巫瑾从圣器后走出,拾起落在地上的金托,摆在了暮青面前。
一块金托,两块玉佩,夜风穿过松林,仿佛诉说着久远的故事。
当年,神殿四处滋扰小族,搜查圣器的下落,而大兴国力渐弱,岭南王割据一方,乌雅王预感到大兴国威恐怕保护不了族寨多久,便费尽心思寻得了一块与圣器极为相似的乌玉。族里的匠师拼尽毕生的技艺将两玉拼作一块,苦经一番镶金嵌翠,使得鄂族圣器改头换面,佩戴在了年幼的乌雅族王子身上。
知子莫若父,乌雅王岂能不知幼子无继承王位之心?可事实是,乌雅一族未必能长存于世,王位未必能有传给他的那一日了。族寨里已有神殿的密探混入,王族早已被密探监视起来,为防幼子遭遇不测,乌雅王只能将其禁足于王殿之内,苦熬一十五载,终致父子成仇。
灭族那夜,乌雅族人奋力抵抗,却终究没能敌得过内外勾结、两军围剿。乌雅王被擒于王殿之内,神殿鬼军在他面前一个一个地剜去了乌雅族人的眼睛,严刑拷打他的妻女,逼问他圣器的下落,却不知纵是掘地三尺,他们也不会找到圣器,因为圣器根本就不在寨子里。
当乌雅阿吉赶回寨子时,所见已是全族遭屠的惨象,他闯入王族密室,想要找出圣器,毁了这块祸害,却没想到发现的是圣器竟一直佩戴在自己身上的秘密。
那一刻,或许许多记忆都曾涌上心头,比如他出走那夜,王族侍卫为何那么顺利地被他打晕,山中一向有探子潜伏,却为何没人发现他出走。
那一刻,他或许悔恨过,想过倘若当年他和圣器都在族中,是否能改变族人的命运。答案显然是不能,神殿行事一贯狠辣,得到圣器之后一样会屠寨灭口。他父王早知乌雅族族小力微,在被神殿盯上那一天就注定逃脱不了噩运,所以有意让他离开,让乌雅族最后的血脉带着圣器远走高飞。
以乌雅阿吉的性情,暮青本以为他即便被步惜欢用计套在了岭南,也不会老老实实地替朝廷办差,应该会想尽办法跟她前往神殿。可他只字未提此事,偷偷地把圣器塞给她,而后留在了岭南。
他大概是想在最近的地方守着族寨吧……
而细想起来,当年乌雅族被屠之时正逢西北军在江南征兵,岭南王在那时候与神殿勾结谋夺古鄂族秘宝极有可能是奉了元家之命,意在江北水师练成之后与岭南兵马里应外合拿下江南。
当年元家未能如愿分得秘宝,如今北燕帝之谋又被她破了,或许一切从一开始就是宿命。
想到元修,暮青不由深吸了一口山风,凉意入腑,她醒了醒神儿,随即将圣器归入金托之内,重新拼回了玉佩之貌,而后起身递给了巫瑾。
巫瑾负手立着,没接,“乌雅王子只信任妹妹,此物自然归妹妹。”
“他信我,我信大哥!”暮青摊着掌心,圣器幽光逼人,却不及那双直视着人的星眸慑人心神。
巫瑾的心头仿佛被那目光撞了一下,不由急忙避开,随即温和地朝暮青礼了礼,“那妹妹就权当是替为兄收着吧。”
“……为何?”
“其实神殿一直不能确定圣器是否真在乌雅族手中,而今乌雅王子亲口承认了,虽然他说圣器已毁,可神殿未必会信。哪怕有使臣们能为你我作证,神殿恐怕也会怀疑乌雅王子早就将圣器献给了你我,而族寨里的那番话不过是一场戏罢了。倘若如此,那你我到了神殿之后,免不了要遭受刺探,妹妹贵为南兴皇后,除非两国开战,否则南图和图鄂就会将妹妹奉若上宾,我则不同,他们会除我而后快,我不通晓武艺,圣器由我保管反倒有遗失之险。”
暮青倒没想过这个问题,在她看来,她到神殿可不是去当上宾的,也不会给谁刺探她的机会,她是要去杀人夺权的。但眼下她对图鄂族的事知之甚少,尚未定策,也说不准会以何种姿态出现在神殿,故而不能说巫瑾之虑没有道理。
“那好吧!那就我来保管。”暮青向来干脆,一想通了就不再推脱,当即就将圣器收回了怀中。
巫瑾道:“切记隔着神甲,勿要贴身收存,以免寒气伤身。”
“知道了。”暮青应了下来,抬头望了望天,见山月又向西沉了一块,于是抓紧时间问道,“大哥可有睡意?若是睡不着,不妨跟我说说图鄂的事。”
巫瑾闻言低笑一声,“你这么说,我就是想睡也得陪着。”
暮青浅浅地扬了扬嘴角,“你刚看过圣器,一时半刻哪会有睡意?还是说说图鄂吧。”
不远处有棵倒下的老松,暮青走了过去,撩开大氅一拂,扫开树干上的松针落叶,干脆地坐了下来。
巫瑾跟了过来,却不肯就坐,只是立在月光下笑问:“想听什么?”
“所有的。”暮青道。
这可就多了……
巫瑾摇头苦笑,他还真不擅长给人讲故事,其实,在盛京的那些年里,除了问诊之时,素日里,他也是个寡言的。
头疼了一阵儿,见暮青裹着大氅耐心地坐等着,巫瑾才叹了一声,说道:“我知道你不信鬼神,可鄂族信奉神权,你若想了解图鄂之事,大抵还是要听一听鬼神之说的。”
暮青扬了扬眉,“好啊,夜半三更的,听听鬼神之说,也许提神醒脑。”
“你一贯胆大,一些创世轮回之说恐怕吓不着你。”巫瑾笑了声,而后娓娓道来,“我在乌雅族寨里曾说过,当年战乱之时,鄂族遗失了两件圣物——圣典和圣器。而今,圣器已然寻到,还缺圣典。圣典乃古鄂族圣书,凡神族之说、宗规戒律、治国纲法,皆出自此典,传说此典乃祖神之谕,祖神乃天帝之子,而大图国的疆域则是天帝赐予祖神的,祖神在此称帝,繁衍后人,乃古鄂族的宗祖。他创立了神殿,创立了鄂族的宗规戒律,国法纲要,神殿内的《神说》、《祭书》、《咒文》、《法类》四书皆脱胎于圣典。传说,祖神功德圆满返回天界之际,留给后世子孙两件圣物,即圣典和圣器,圣典可使后人明天理、知法理、禁人欲、得永生,而圣器能使后世子孙永享富足、强盛不衰。”
“大图尚未祸起战乱之前,国内神权至上,皇室立储需诸皇子同至神殿,由神官卜问国运,占点天命之子,而新帝即位亦需驾临神殿祭祀祖神,由神官占赐国号。册封皇后亦是同理,唯有经过神殿占选之人方能被百姓视为皇族正统。”
“百姓奉神殿为天,莫说祈丰求雨、求财求子,便是遇上盗抢之事,也是问神裁断,求天罚恶。各地的神殿替地方官衙行了断讼决狱之权,一面向百姓征收钱粮供奉,一面代天传谕命朝廷轻赋税重农桑,仁政爱民。可朝廷轻赋税的结果便是国库缺钱缺粮,不提宫中用度,便是官员的俸禄、办学的经费,乃至筑堤修道、赈灾济民、护城赡军、打造兵械,哪样不得用钱?每逢灾年,灾民都骂朝廷筑堤不力,赈灾钱粮紧缺也骂朝廷,最终灾民涌入神殿寻求庇护,神殿开仓放粮救济灾民,百姓便对神殿歌功颂德,此后,钱粮供奉又如流水般被进献给神殿,而国库穷困,朝廷挨骂,皇族与神殿之间岂能不生嫌隙?加之神殿权大,多番在立储立后之事上与皇子朝臣勾结,意图控制朝廷,控制皇室,终致两权刀兵相见,战乱七年,以大图一分为二,皇族、神殿各治其国而告终。”
“而今,在南图,都城及地方州县虽仍设有神殿,但只供百姓求签问卜,如大兴的寺庙道观一般。但在图鄂,神殿便是官府。”
“图鄂掌庆、平、中、延四州之权,神殿在中州鄂都,由神官掌权,长老院辅政。其余州县下设神庙,称为州庙、县庙,主政者为州祭、县祭等大小祭司,以神权治民,戒律森严。”
“神官并非世袭罔替,而是二十年一大选,由各地祭司参选,经卷考、州试、殿试和天选,择为神官。卷考涉及《神说》、《祭书》、《咒文》、《法类》四书,州试考决疑断讼,殿试考治国策论,而天选是由天择定掌管神殿之人,即为神官,此过程颇为凶险,每回大选,总有丧命之人。”
“而圣女……圣女通常会在神官大选之后,由上任神官的嫡女继任,而后择吉日与新神官成婚。成婚之后,圣女终生居于神殿,占星、预言、驱祸、祈福,养育下任圣女。倘若圣女未能诞下女儿,一般会从神官的宗族里过继一女亦或两女,而后经由天选,择定新圣女。”
“现如今,图鄂正在举行神官大选,新圣女尚未继任。我娘在送我到盛京为质之后才嫁给了现在的神官,后来与之育有一女,即是下任圣女,但我从未见过这同母异父的妹妹,只听我娘在信中说,她性情外冷内戾,自幼就盼着继任圣女,母女之间早有不睦。”
说到家事,巫瑾的神色黯了几许,再想开口时竟咳了起来。
久未说这么些话,他嗓子竟有些哑了。
暮青见了,起身便往松林外走,“水!”
尚未走到松林边,树影里便伸出只胳膊,手里提着水囊。
暮青接过水囊问道:“那些使臣睡得可踏实?没人醒过来吧?”
月杀避在树影里,人没走出,唯有话音传来,“都点了睡穴,醒不了。”
“干得漂亮!”暮青赞扬了一句,提着水走了回去,递给巫瑾之后,又坐了回去,“那些祭司都是何出身?长老院的长老们又由何人担任?所谓的天选是当真由天择定,还是借天选之便行内定之择?”
巫瑾润了润喉,笑道:“自然是内定的。图鄂等级森严,州祭、县祭们皆是贵族嫡出的子弟,长老也无一例外由大姓豪族之中有名望的长者担任,大族之间难免有利益之争,最终能通过殿试的,无一不是各族保荐的后生,加之大选相当于神官为女择婿,故而可谓是各怀鬼胎。每到天选之时,必有一番厮杀。”
果然如此!
暮青毫不意外,嘲弄地扯了扯嘴角,“所谓的天选,不过是让贵族间明着厮杀的一块遮羞布而已。”
巫瑾笑而不语,算是默认。
暮青抬眼看向松林外,望着雾色出神,也不知在想什么,过了半晌才问道:“今日进了神脉山,出密道时,我瞧见密道旁有块石碑,傍晚大军露宿时见西崖下也有一块,这石碑是何物?”
巫瑾往松林外看了一眼,说道:“那是神碑,大图建国时所立,经年日久,已被风侵雨打得看不清碑文了。听说神碑上刻画的祖灵受封下界、创立大图及赐予人间两件圣物的故事。”
“神碑?”暮青听着耳熟,随即想了起来,“我听步惜欢说,神碑上刻的是圣女为质生子之事,宣颂的是你们母子的止战之功。”
巫瑾闻言笑了笑,眸中隐约有抹柔色,“那些神碑立在两国的神庙里,神脉山里的神碑是颂扬祖神功绩的,自大图建国起便立着了,即便我娘有心要宣扬她的止战之功,也是不敢动祖神之碑的。”
暮青点了点头,心道这也是不易了,需知神庙内日日有百姓进香朝拜,神碑立在两国神庙内,可比立在这深山老林里管用得多,圣女必是个颇有智慧的女子。
“哦,对了,说起神碑,为兄倒是想起个传言来。这传言是从两件圣物遗失之后才在民间传开的,至今也有两百余年了,说是……战乱触怒了祖神,故而将圣物收回了天庭,两件圣物重现之日,便是祖神转世重新下界,复大图国业之期。”巫瑾笑着看向暮青,目光揶揄。
暮青嗤笑一声,“收回天庭?那我们今夜看见的是何物?民间传说要么狰狞可怖,要么愿景美好,只可一听,不可轻信。”
巫瑾道:“可百姓信得很,神殿四处搜寻两件圣物的下落,甚至不惜屠灭小族,也跟这传说不无关系。谁不愿成为那转世之子,复国称帝呢?”
暮青没吭声,她不信民间传说,但她相信民谣之力,或者说是民心之力。当年,步惜欢背负昏君之名,被民间童谣骂了好些年,后来洗清污名不也正是靠江南学子的诗作、童谣乃至流传于茶馆酒楼里的话本子?步惜欢亲政之后,那些流传于各州县的讲她从军的话本子别以为她不知道是从何处传出去的,那些事毫无编造,事事皆是她亲身所历,如非是步惜欢命隐卫散播的,还能有谁?他做此事的用意不过是替她谋民心罢了。
神殿搜寻两件圣物的下落,其用心暮青可以理解,但找圣典要时间和机缘,而眼下最缺的就是时间。
暮青抬头看了看月色,见明月已沉入崖后,这才起身说道:“再有个把时辰天就亮了,大哥回去再歇会儿吧,一早还要赶路。”
“好,反正离走出神脉山尚有四五日,妹妹若还想知道何事,只管来问就是。”
“嗯。”
两人说罢,再无余话,当下便结伴出了松林,各自回到竹榻旁,躺下歇了。
值夜的侍卫看着篝火,暮青榻脚的火堆还烧得好好的,月杀闷不吭声地回到榻脚盘膝入定,仿佛刚才什么话都没听见,暮青躺了下来,听着西崖飞瀑的水声,望着西沉的明月,直到天明也未曾合眼。
天明时分,在竹榻上将就了一晚的使臣们起身时无不觉得腰酸背痛。云老捶着老腰,心下诧异,山中露宿,竹榻简陋,昨夜理应睡得浅才是,怎么一觉到天明了?
罢了罢了,许是年纪大了,行军一日,劳累之故吧!
早餐仍是干硬的烙饼,侍卫们伐了新竹来,使臣们各自烧了一竹筒的溪水,煮了块烙饼,凑合了一顿,随即便灭了火堆,整军出发了。
一队神甲侍卫依旧陪着方子敬在前头开路,因大军进山前身上都佩戴了驱虫的荷包,故而一路上莫说蚊虫侵扰,就是连条蛇鼠都没见着。暮青带兵如子,除了行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