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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程风有些为难，“这个是局里的机密……”
“叫我出来不就是为了告诉我？”尹禾勾起嘴角笑了笑，“说吧，我口风很紧的。”
尹禾好看的笑容就像是某种诱惑的咒语，程风咬咬牙，把收到周申回T市的消息告诉了他。
“刘局很重视这个情报，虽然还没有得到证实，不过在各个区域都有加强侦查。”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程风写满惊讶的眼睛看着他：“你怎么就不明白呢？”
尹禾歪歪脑袋。
“周申逃了以后，你没有跟过去，反而愿意做污点证人，周申能不记恨你吗？”
“污点证人？”尹禾先是一头雾水，却也渐渐想明白了，“刘军彦那么跟你们说的？”
程风点点头。
“没想到那个老头居然也用挑拨离间这一招。”尹禾心想，不知道周申找他去，是不是真误解了他已经投靠警方。
“所以尹哥，你要小心点。”程风认真地说，“要是你想出门，先告诉我，我可以暗中保护你。”
尹禾微微眯起眼，随机忍俊不禁地说：“你最近才从警校毕业吧？真能保护人？”
“真的。”程风字正腔圆。
“我们素不相识，你为什么要帮我？”尹禾调笑道，“不会是喜欢上我了吧？”
程风脸一红，连忙说：“当然不是！”
“哦？”
“其实……不知道为什么，每次看到你，我都会想起韩哥……”程风低下了头，“第一次碰见你，是在韩哥的葬礼上。不管别人怎么说，韩哥仍然是我心目中的偶像……他曾经拼死保护的人，我也……”
尹禾没再说话。
两个人都各怀心事，却也没觉得这样的沉默是尴尬。或许他们的相遇是被同一条线系在了一起的结果，一条名为韩啸的线。
“今天算我的。”尹禾突然说。
“啊？”
“先给我的私人保镖喂点食儿。”
程风憨憨的笑了。尹禾也抿抿嘴，用力拍了一掌他的肩。
有电话铃响的声音，尹禾没理会，可是响了好一会儿程风都没反应。
于是他瞪程风，而程风却是一脸不知所以然的表情。
“干嘛不接电话？”
程风挠挠头，说：“不是我的手机啊。”
“不是你难道还是我啊。”尹禾说着，瞥了一眼自己的背包，突然意识到声音就是从自己包里发出来的。
“咳、咳咳。”正喝着水的程风被尹禾石化的表情给逗笑了。
尹禾有点窘，他打开包，看见了响声的来源，然而下一秒他就不再轻松了。
这并不是他的手机。
“怎么了？”程风问。
“我去接个电话。”尹禾说着，起身朝店外走了去。
程风看着他快步离开的背影，也没多想，张望了一下侍应生的方向，等着自己点的东西。
尹禾一直走到店外走廊的角落，他看看四周，按下了接听键。
“……喂？”
“又勾搭上新男朋友了？”
“周申你就扯吧。”尹禾没好气地说，“在哪儿躲着呢？”
“不应该问问我什么时候把手机放进你包里的么？”
尹禾刚要开口，突然想起早晨在车站被人莫名其妙地撞了一下。
“或者……你晚上直接来找我吧。”
“反正你现在正躲在哪个角落看着我呢吧，为什么不直接出现？”
“没胆。”周申在电话那头嘿嘿一笑，“其实我好像又被盯上了……”
“那你还联系我？拉我垫背？”
“瞧你说的，咱俩怎么又退步到去年那种对话模式了。”
尹禾沉默了几秒没答话，他望了望程风坐着的地方，心里隐约有些不安。
“行了行了我也不和你闹了，明天晚上九点，来北区西口的广场，有大事要告诉你。”
“北区？离市中心那么远……”尹禾皱起眉，“而且晚上我也不太方便。”
“尹禾。”周申忽然严肃地叫了他的全名，“你不想知道我为什么冒险回T市吗？”
“……好吧，我去。”尹禾说，“不过并不是因为我想知道你回来的什么破动机。”
“无所谓无所谓，来就行。”
尹禾要挂电话，却想起来什么似的叫了一声周申的名字。
“怎么了？”
“我不会出卖你。”
电话那头有一阵子没了声音，尹禾也不知道该不该继续说些什么。
“真乖。”周申只是淡淡地说了这么一句，随即挂断了。
第二天傍晚，尹禾把手机揣进裤兜里准备出门。在这之前，龙凌云打电话告诉他，由于阿豪去了外地，公司堆积很多事要他处理，估计很晚才能回来。
回头张望了一眼房间，也没什么要带的了。
尹禾算了算时间，还是决定坐巴士去。可是车子居然在半路抛了锚。
“倒霉也不带这样的……”他自言自语着，往前走了一段路，终于拦着了一辆计程车。
瞟了一眼计程车上的时钟，估计是要迟到了。尹禾想给周申打个电话，伸手去掏手机，却发现裤兜里什么都没有。
他一惊，要么是落在巴士上，要么就是被人给顺走了。
顶多也就是被埋怨一下吧，尹禾想，反正对方是周申，丢的也是他扔过来的东西。
在北区的西口广场下了车以后，尹禾张望四周，却没有发现周申的人。
时间已经不早了，广场上几对卿卿我我的恋人也不情不愿地离开了。
在不远处巨大铜像的阴影里，似乎站着一些人，尹禾走了过去。
渐渐靠近后，尹禾听见了他们谈话的声音。
“确定是在这一带吗？”
这个说话的人，居然是阿豪！
“错不了。猫子说之前还在附近看见周申了。”
尹禾悄悄藏在了不远处的一尊小石雕后，是龙凌云骗了他，还是阿豪撒了谎？
不，不对。龙凌云没有理由在这种事上对自己有所隐瞒。
联想起周申说的大事，尹禾心里冒出了一种不祥感。
“阿豪哥，要先把周申抓起来吗？”
“不了，没那个闲工夫。”
尹禾甚至能听见阿豪吐烟圈的声音，四周很静，没有人再说话。他想转个身看看那边的情况，却不小心踢到了石雕周围的钢丝网。
很轻的一声，却在夜晚空旷的广场里变得突兀。
“好像有人在那边……”
尹禾贴住石雕不敢动，心脏剧烈跳动的感觉，像是扩散到了咽喉。事到如此，尹禾宁愿主动站出来，也不想被动地出现。
“是我。”尹禾走出去，看着阿豪的方向，“凌云也来了。”
阿豪身子一僵，却很快反应过来。
他走到尹禾面前，轻佻地扬起下巴：“正合我意。”
细长的枪口指着尹禾的眉心，阿豪还嫌不够，走过去用枪口顶住了尹禾的额头。
已经不是第一次被枪这么指住了，但尹禾觉得额头被枪接触的那一个冰凉的点，像是个魔鬼用长长指尖握住了他的全部思维。
突然“砰”的一声枪击，偏离阿豪的后脑勺就那么几公分，打在了他身侧的树干上。
“嘁。”周申啐了一口，闪回了作为掩护的小型灯塔后。
周申旁边其余人，开始朝阿豪这边狂乱地射击，阿豪左手一把勒着尹禾的脖子，往树丛里躲，他的右手也没有停止回击，一时间两边的枪声都不绝于耳，谁也不能近谁。
“谁让你开枪了！”周申拿枪柄用力敲了一下胖瑞的脑门，“这么混乱伤到小禾了怎么办？”
“可是……老大你都开枪了……”胖瑞嗫嚅道。
“我那不是为了救他么！”周申又敲他一下，“还顶嘴！”
“周哥，现在怎么办？”阿天靠过来问。
“再这么打下去也不是办法。”周申沉吟了一会儿，“让小王他们把车开过来，先撤。”
“哎。”阿天点点头，弓着腰往远处跑去。
周申侧着身子看阿豪那边的情况，对方也隐没在黑暗里，摸不清情况。
虽然他担心尹禾，但是当了这么多年月耀会的老大，他最清楚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见周申一帮人在夜的掩护下迅速上车要逃，阿豪身旁有人也想上车追过去。
“别忙。”阿豪拦住他，“我们火力拼不过，追过去也是白搭。”
“不过……咱找了这么多天都没头绪，跟着他们会不会能找到那批军火？”
阿豪没有回话，他看了眼尹禾，示意身旁人噤声。
“是周申找你来的？”
尹禾也毫不畏惧地看着他：“没错。”
“我就知道你，尹禾，我太了解你了。”阿豪怒气上涌，“你怎么对得起龙哥？！”
“那你呢？你又对得起他了？”尹禾冷静地说，“明知道凌云已经不打算沾手黑道生意了，现在的你是在干些什么？”
“废话少说。”身旁一男子站了出来，转头又对阿豪说，“豪哥，要不……先把这小子带回去？”
阿豪点点头，示意那男子看好尹禾，转身领着众人往山岭方向走去。
一行六七人无言地走着。四下漆黑一片，借天上的星光，只能隐约判断出上山的小路，以及路旁植物的形状。
尹禾被男子用枪从身后指着，心事重重地跟在阿豪身后。
刚开始，山路踩踏上去的感觉，像是被铺过砂石，走起来哗啦作响。有时候不留神，还可能在有些坡度的地方踩滑。
可是走着走着，路越来越窄，脚踏上去的触觉，也只是有些松软的泥土。时不时有路旁的植物枝叶挂住尹禾的衣服，不像其他五大三粗的硬汉，或许他白皙的胳膊上已经被划开了口子。
这么走了或许半个小时，一处山间的隐蔽屋子出现了。
尹禾被带进其中的一间简陋的小房，有人粗暴地把他推倒在地上，拿粗绳往后绑住了他的胳膊，又继续绑起了他的双脚。
后进来的人点起了蜡烛，两人七七八八地谈论了一些无所谓的事，又带着蜡烛离开屋子。
尹禾猜想其他人，应该都是在旁边的主屋里。他借着窗外投进来的幽暗的光，打量了四周。
没什么特别……他想着。
或许他是太过冷静了吧。可绑架自己的，毕竟是曾经朝夕相处的阿豪，这让他怎么可能慌张。
他坚信，阿豪这么做并不是真的背叛，可他想不明白阿豪有着什么样目的。
他曾无数次感受到阿豪对于龙凌云的忠诚，于是他意识到，这是一个和龙凌云有关的计划。
想到这儿，他按耐不住情绪想要站起来，可是紧紧束缚着自己的绳索，让他没办法走到阿豪面前，没办法质问他。
时间仿佛过去了很久，可是深色的夜没有任何变化。
山里有动物哀绝的啼叫，尹禾低下头。
一阵倦意攀上意识，这一片黑暗中的凉意，也没能阻止尹禾渐渐睡去。
37
37、第三十六节 。。。
第二天尹禾醒过来，浑身酸胀。被绑住的地方血液流通不畅，又麻又痛。
他靠着墙疲惫地睁开眼，山里的光线已经很亮了吧，却没有透过被木板封闭的窗照射进来。
有人推开了门，尹禾抬头看去。
门外闯进来的强光让他不自觉地偏过头去，他知道门口那人是阿豪。
“龙哥会来，高兴么。”阿豪冷着脸。
“阿豪，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帮龙哥找回他自己而已。”阿豪靠着门框，点起一支烟。
尹禾不明白他的意思，但也没有再出声。
“你知道的吧，周申的货。”
“什么？”
阿豪瞟了他一眼，走进了几步：“尹禾。”
尹禾看着他，没有说话。
阿豪突然拔出腰间的手枪，指住了尹禾的太阳穴。
尹禾并不害怕，但他很疑惑阿豪提到周申的事，联想起周申联系自己的原因，尹禾心里有些不祥的预感。
“豪哥。”门外有人喊，“龙哥的车到山下了。”
阿豪深呼吸，视线却没有从尹禾身上离开：“知道了。”
“阿豪。”尹禾叫他，“凌云比谁都相信你。”
他收起枪，没有回话。
“我也一样。”
阿豪转身向外走去：“老实呆着。”
尹禾看着门在自己眼前合上，那巨大的白色的光也随即消失，重新回到黑暗的他的双眼，仍旧有些许光斑挥之不去。
龙凌云一行人开始步行上山。
上午十点，光线却那么刺眼，龙凌云回想着昨夜阿豪的电话，心情很复杂。
阿豪说尹禾在他手上，约定今早见面。然而条件是，龙凌云放弃覃浩的身份，和他一起，重振黑阳帮。
山里藏着周申上次交易没来得及出手的大量军火，阿豪要抢夺那些货，重新跟着龙凌云大干一场。
龙凌云拧着眉，路旁草木被踩踏的声音引起了他的注意。
“谁？！”
不一会儿，隐藏在粗壮树木后的人影走了出来。
“周申。”龙凌云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果然回来了。”
“没错，我回来拿东西。”周申的语气不同往日，变得异常认真，“货，还有人。”
周申的手下突然站出来，龙凌云这边的人也紧张地拔出了枪。
谁也没有动。
龙凌云抬抬手，让身后人放下了枪。
“那好，胜者说话。”他转身继续往山上去，阿峰他们愣了一瞬，也赶紧跟了上去。
周申看着离开的龙凌云，回头扫了眼身后的阿天他们：“我们走。”
很早以前开始，周申和龙凌云的争斗就远远不止利益那么简单，他们之间纠葛的自尊，让谁也没法彻底毁掉另一方。
尹禾犹豫着是等龙凌云来，还是自己想办法挣脱。他看见了阿豪的眼神，虽然阿豪记恨着他，可他知道阿豪不会狠心下那个毒手。
他也累了，一直都很累。
门锁有被开动的声音，尹禾却没有抬头，他感觉到一丝光线溜进房间，又被阻隔在了门外。
有人走近了他。
“尹禾。”一个虚弱却仇恨的声音响起。
“怎么是你？！”尹禾不自觉地往后缩起身子。
“当然是我……”谢子涵蹲下，与尹禾平视着，“要不是我，谁能想到这么妙的计划。”
尹禾恍然大悟：“没想到阿豪竟然会听了你的教唆。”
“给你三分钟。”谢子涵在他面前坐下，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把银质手枪，“有什么想说的都说了吧。”
“怎么，你以为你能杀得了我么。”
谢子涵突然扯起嘴角嘲讽地笑了：“我杀不了你？尹禾，看看你现在的状况再说话吧。”
尹禾抬起头：“谢子涵，看看你自己的状况吧。”
谢子涵瞪大眼，他感觉到身后有人，类似枪口的东西指住了他的后脑勺。
尹禾朝着他身后的那人说：“周申，我真不想看见的是你。”
“没办法，谁让你的龙凌云跑去另一个山头了。”
与此同时，阿豪在约定好的地方等到了龙凌云。
“小禾呢？”
阿豪指指远处的一间小屋：“那儿。”
龙凌云看了一眼他手指的方向，没有说话。
“龙哥，你知道我不会背叛你。”
“那你现在是在做些什么呢。”龙凌云的声音里有些压抑不住的愤怒。
阿豪移开视线看向一旁：“在找曾经的龙哥。”
龙凌云环顾四周，都是曾经一起出生入死的弟兄：“怎么，是要一起造反吗。”
不知是谁说了句：“龙哥，我们这辈子就死心塌地跟着龙哥了，怎么可能造反。”
众人应声。
龙凌云看着阿豪：“你跟我过来。”
两人站到无人的悬崖旁，山头的风很大。
沉默，延续了很长时间。龙凌云叹了口气，扯松了领带：“阿豪，还记得吗，年少时候一起疯的日子。”
“当然。”阿豪站到他身旁，“虽然让大人们都头疼得不行。”
“我们很像。”龙凌云看着阿豪，“自然而然地就走到了一起。认识到现在，十多年了吧。”
“龙哥，我阿豪，只要你开口，就算是丢了这条命也没二话。”
龙凌云摇摇头：“可你还是不明白。”
阿豪疑惑地看着他。
“你不明白我选择现在的生活方式的原因。”
“龙哥，我不想像现在这样，这么窝囊地活着。”阿豪有些愤愤，“弟兄们也是这么想的，才决定把军火找出来，大干一场。”
“窝囊？”龙凌云看着远方隐没在天幕下灰蓝色的远山，“大费周章把我找这儿来就是为了不窝囊？”
阿豪垂着头不说话。
龙凌云搭着他的肩膀：“现在的生活方式，是我能想到的，保护自己重要的人的最好方法。对我来说，你，帮里所有人，都是我要保护的重要的兄弟。”
阿豪突然大脑变得空白，这句简单的话，却让他不知所措。
龙凌云严肃地看着他：“阿豪，如果你连这一点也不明白，那就太让我失望了。”
“龙哥……对不起，我……”阿豪还没说完，竟有些哽咽，“我不该一时冲动……”
“这次的事我可以当没发生过，要道歉，也不该是对我。”
小屋里仍是紧张的对峙。
谢子涵突然神经质地大笑起来，他张大了嘴，紧绷的脸部肌肉像是要撕裂那般。终于，一行眼泪从他的眼角默默流出，却没能停止他疯狂的笑声。
周申不免有些惊愕，尹禾也看他一眼，不知所措。
然而下一秒，谢子涵毫无征兆地突然举起手朝尹禾开了一枪。
子弹擦过尹禾的左脸，巨大的枪响在他耳边爆裂，几乎震破他的耳膜。
“你疯了！”周申一脚踢开谢子涵，护在尹禾身前，与谢子涵持枪对峙。
“你可以开枪，因为我也会。”谢子涵一枪打中了周申的腹部，“你们都死吧！”
“妈的。”周申一手捂住枪口，朝着谢子涵连开数枪，“找死。”
枪声在安静的空间里特别地突兀，尹禾感觉到脸颊流下的血，左耳还是嗡嗡作响。他看见渐渐倒下的谢子涵，看见周申一枪又一枪地打在他身上。
“算了吧。”尹禾叫他，“够了。”
周申不解恨地啐了一口，又吃痛地捂住腹部。
尹禾看见殷红的血从他的指缝间渗出来：“你没事吧？！”
“这点小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