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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名扬叹口气，如今也只有这样了，抓抓脑袋，打了一把方向盘掉过了头。
再次经过敬西路，开了一小段，凌九忽然说：“去对过那家面粉厂里看看，找点补给物资。”
周名扬点点头，把车开过去停下了，两人跳下车，周名扬就要开后备箱拿子弹。
“还不快走？”凌九已经走到了面粉厂门口，随手削掉旁边晃荡的丧尸的半个脑袋，回头叫他。
“等一下啦，我多拿点家伙，里面丧尸估计不少……”周名扬头还埋在后备箱里。
凌九皱了皱眉，看了一眼面粉厂里面，也是出奇的安静，只有少数几个丧尸在游荡。“不能拿枪。”她走过去，从周名扬后腰里拔出枪来扔进后备箱。
“啊？不能拿枪？那我用啥啊？”周名扬一时没反应过来，也没想着问为什么。
“有手有脚的，没枪就死定了么？”凌九面无表情斜了他一眼，从后备箱里摸了把硕大的扳手塞他手里，“用这个。”而后砰地一声盖上了后备箱盖。
看着手里不伦不类的武器，周名扬颇有点哭笑不得，可是他对凌九极为信服，也就没有再回过头去拿枪。
凌九在空气中嗅了嗅，说道：“去仓库。”而后带头在前快步走着，根本就不理会一排排的厂房，只瞅准了一个方向前进，周名扬对她的狗鼻子已经见怪不怪了，只跟着走就对了。
沿途解决了几十个丧尸，两人很快来到了一座五层高的楼前，比较诡异的是，这里丧尸不多，但也有新鲜的血迹一直延伸到这里，沥沥拉拉地一直进到了楼里面。
“这里……有人？”周名扬有点不安。
“嗯，而且人还不少。”凌九蹲下抹了一点血迹在指尖上，凑到鼻端嗅了嗅，皱眉，轻声自言自语，“有些人……还真是很幸运呢。”
面粉厂的地下仓库占地很广，足有一个足球场那么大，阳光从一个个小天窗上照射下来，数以吨计的面粉一麻袋一麻袋地摞到了天花板上，形成了一堵堵高大的“面粉袋墙”，把整个仓库弄得迷宫一样。
江冬正浑身几乎浴血，一只脚还崴了，一瘸一拐的，正和几个战友小心翼翼贴着面粉袋墙慢慢走着，大气也不敢出。
本以为把体育场周边的大批怪物都清理得差不多了，上面昨天才派的任务，让他们小半个连出动来附近的工厂里搜取一些物资。可谁能想到……这面粉厂里居然还有这么多丧尸，而且——而且还有五六头进化体在这里边等着！
他娘的怎么就这么点儿背！
江冬正心里第N次骂娘，弟兄们死伤过半，马上就要撑不下去了。不过还好，刚被逼进这仓库不久，冯子就带人过来增援了，可是为什么……冯子会对他下达那种奇怪的命令？
那种命令……不是会让他们死得更快吗？
而且要不是因为冯子下了死命令，他们恐怕也不会僵持到现在还突围不了吧？
可是当时情势危急，他也来不及问冯嫣为什么要那样做，只能眼看着他带着人跑到仓库另一端杀怪物去了。
“嗷——”忽然一阵巨大的吼声从背后响起，腥风袭来，几人急忙回身，忽然一个战士撕心裂肺地惨叫了一声，肩膀已经被一条血红锋利的舌头洞穿，整个人被迅速拖了过去。
一头狰狞的进化体盘踞在十米开外，舌头有力地收缩，眼看那个战士已经快被拖到它嘴边了。
“小唐！”江冬正大吼一声，这个腼腆爱脸红的小伙子是农村来的，为人最是憨厚，他这个副连就老爱拿他开心，关系处得很不错。眼见战友危在旦夕，江冬正心急如焚，忍不住就端起冲锋枪，子弹上了膛。
不管了，要开枪救小唐！就算是冯子说过——
“想我们都死的话，就尽管开枪。”忽然间，一只苍白纤细的小手突兀地从旁边伸了过来，细长的食指和拇指捏住枪管，江冬正眼睛都快瞪出眼眶了，却无论如何都抽不动枪，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两根手指把枪管捏扁了。
15、突围（中） 。。。
“想我们都死的话，就尽管开枪。”凌九轻轻捏扁枪管，一刀削断背后激射过来的进化体舌头，一边淡定地使唤周名扬，“多扛点，别从底下抽，拣掉在地上的袋子。”
周名扬也算是被凌九训练出来了，就算是心里瀑布汗，面上也是颇为淡定。
江冬正和另外几个战士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那根倒霉的枪管，眼前发生的事情显然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范围，不管是这姑娘徒手捏扁枪管还是刚才回过身就削断进化体舌头的动作都……
“啊！副连——”忽然间，一声凄厉的惨叫把江冬正拉回了神，他抬眼看过去，只见小唐半躺在血泊里，满脸惊慌恐惧，进化体脑袋一扬，哧啦一声在他大腿上撕下了一大块肉，似乎扯断了大动脉，顿时鲜血喷溅，可见底下森森白骨。
“小唐！”江冬正目眦欲裂，转眼看到一旁凌九漠然的眼神，忽然升起一丝渺茫的希望，嘶喊：“那——那姑娘，求你救救小唐！救救他！救救我战友——”
凌九脸上神情丝毫未变，淡淡看了一眼，摇了摇头：“就算是杀了进化体，他也已经感染病毒了，必死无疑。”
江冬正还想说什么，却见到小唐向自己这边苦苦一笑，吃力地举起枪指向自己的太阳穴。
他一声惊呼还憋在嗓子眼，凌九早就扑了过去，狠狠一脚正踹在进化体脸上，力气大得出奇，正埋头撕咬活人血肉的进化体猝不及防，嗷的一声整个庞大的身体都被踢飞了出去；与此同时，凌九已经一把夺过了小唐手里的冲锋枪，咔嚓一声掰成两半，冷冷道：“不许开枪。”
正说着，那头进化体已经愤怒地咆哮着扑了过来，凌九扫了几个当兵的一眼，低声说：“算你们命大。”而后猱身迎了上去，进化体射出了锋利的舌头，凌九两腿发力猛地跃了起来，身子腾在半空中，左手伸出竟然一把抓住了那根舌头，同时身体猛地落下，进化体惨嚎一声，舌头已经被凌九连根扯断。
这时，凌九已经轻轻巧巧落在了进化体身后。随手扔掉黏滑的舌头，她也没回身，只是把匕首横着向背后掷了出去，旋转起来好似锋利的螺旋桨片，直接切进了进化体的大脑里，几声令人悚然的血肉摩擦声响过，两瓣大脑已经掉落在地，发出啪的一声轻响。
失去大脑的进化体就好像被关上了开关的机器人，动作顿了一下，而后缓缓倒地，再也不动弹了。
周名扬看着战斗结束，兴高采烈地冲着凌九竖了竖大拇指。凌九扭头一看，发现那帮当兵的顾不得惊叹她单挑进化体的实力，只是都围在那个因失血过多而死去的战士尸体旁，默然不语。
“都弄好了？”凌九也懒得管他们，走过去看见周名扬在地上码得整整齐齐的七八袋面粉。
“差不多啦，”周名扬拍拍身上沾上的面粉屑，“都挑的袋子完好没破损的，出厂日期也是最近的。”
“嗯，那走吧。”凌九点头，左右手各拎起三袋面粉就走，周名扬抹了把汗，赶紧拎起剩下的两袋面粉追上去，欲言又止，面露难色。
“？”凌九斜眼看他。
“呃，没、没什么……”周名扬一接触到凌九淡漠的目光就蔫儿了，他觉着好歹也得问问那些当兵的了解下情况吧，没想到小九这么干脆地就要走。
“等、等一下，那个——大姑娘……”背后忽然传来带着丝希冀和试探的声音，凌九回过头去，见到江冬正正挠着头看她。
“姑娘，你可真厉害，我还没见过能跟进化体单干的兵呢，是不是冯子叫你来的？”江冬正黑一块红一块的脸上露出笑容。
也不知道上面那帮人从哪儿挖来这么个宝贝，一个人足能顶一个排——呃，或者更多——的兵力，虽然小唐不走运，但他们这回应该是有救了吧。
“不是。”凌九简短地回答，丝毫把这段对话进行下去的兴趣也没有，掉头就走。
“啊？不是？”江冬正等人顿时傻眼，眼看着凌九无情地越走越远，周名扬冲他们摊了摊手，也掉过身走了。
江冬正顿时发急，冯嫣那边虽然带了人过来增援，但不知为什么该死的不能开枪，这仓库里可有五六头进化体呢，不能开枪还不和自杀一样？眼前这怪异的俩人简直就像是从天而降的生机，绝对不能放过，于是赶忙一瘸一拐地追了上去，一把拉住周名扬的手。
“兄弟，你们……能不能……”他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残兵败将，什么也说不出来，只知道紧紧攥着周名扬的手不松开。
“哎呀你先放开放开疼死了疼死了我擦你手劲儿咋这么大不愧是当兵的……”周名扬龇牙咧嘴地去掰他的手指，却怎么也掰不开，而且私心里也是有那么一丝念头想要帮他们一把，就回头求助地看向凌九。
凌九走了几步，终于转过身走回去，在江冬正手腕上敲了一下，江冬正顿时胳膊剧痛，放开了手。
“答应我一个条件，就帮你们。”凌九木着脸说。
江冬正想都没想：“好！我答应！”
周名扬睁大了眼睛，莫非这人比冯嫣还牛叉？凌九也挑了挑眉毛：“这就答应了？你确信你能做主？”
江冬正一愣，觉得这年岁不大的小丫头能提出什么惊天要求来：“杀人越货违法的事我可不干啊。”
正说着，忽然不远处传来一阵响动，却是冯嫣带着一队人跑过来了。冯嫣看见凌九和周名扬就是一愣，而后又看见旁边倒着的进化体尸首，不禁皱眉：“不是说过不许开枪的？”
江冬正赶紧说：“我们可没开枪啊冯子，是这姑娘她——他妈的你从哪儿找来这么厉害的人物，进化体都能几下子干了啊！”
冯嫣眼神一下变得深邃，知道相交多年的兄弟不可能说谎，猛地抬眼看向凌九，凌九却早已不耐烦了，拎起面粉袋抬腿就走。
“凌小姐，等一下！”冯嫣赶忙叫住，咬了咬牙，“只要别是把基地炸飞那种条件，我都尽量想办法帮你做到！”尖刀连太重要了，那边还有五头进化体步步紧逼，这里由于特殊原因又不能开火射击，如果不想全军覆没，就只能求助于她了。
凌九脚步一顿，缓缓回过头来，唇角极轻极轻地向上挑了挑，放下面粉，忽然走过去，伸手迅速把冯嫣的上衣撕开了一道口子，探手进去拽了一个鲜红色的小本子出来。
“我、我的军官证……”冯嫣张口结舌，根本来不及反应。
“等你兑现了你的承诺，我会还给你。”凌九冲他点点头，把军官证塞在裤子口袋里。
冯嫣默，只能暗暗下决心以后一定要改掉把军官证随身携带的坏习惯。
“你们在这里等着，周名扬和冯嫣跟我来。”凌九抬头嗅了嗅空气，选定了一个方向，大步前进。
余下人如蒙大赦，都松了口气，在原地开始或坐或躺地休息起来，被点名的两人连忙跟了上去。
周名扬看着凌九平静一如往常的面容，又看了看跟在后头不声不响的冯嫣，终于还是忍不住凑过去，低声问道：“小九，你……你要提什么条件啊？是要让他们帮着联系首都？还是让他们派直升机直接送咱们过去？”
“待会你就知道了。”凌九目不斜视地继续向前走。
周名扬软钉子碰多了也就习惯了，撇撇嘴也没说什么，然后又提出第二个问题：“还有还有，我早想问了，为啥你和冯子都不让开枪啊？不开枪打怪物不是更难吗？”
凌九看了他一眼，冷着脸吐出一大串话来：“当空气中面粉颗粒的密度达到9。7g每立方米或以上时，遇明火、火花或电波即会剧烈燃烧从而爆炸，最大威力甚至可以用梯恩梯当量为单位来计算。”
“呃……”周名扬使劲抓头，茫然，“好像……那个，挺耳熟的？”
“你初中化学老师很幸运。”
“……哈？”
“在你上初中的时候就被你气死了，不用目睹如今的末世，不是很幸运吗？”
“……”周名扬迎风飙出了两条宽面条泪。
三人继续走着，沿途零零星星碰见了十几个丧尸，凌九眼皮都不眨地解决了，甚至脚下的步速都丝毫没有被影响。冯嫣看在眼里惊在心里，深深地觉得自己刚才做出的决定还是明智的。
又绕过一堵面粉袋墙，来到了一块较为空旷的区域。空地周围都堆满了面粉袋子，很多洁白的面粉都洒了出来，形成了一小座一小座的面粉山，上面印着巨大的脚印，或是乌黑的粘液和血迹，但就是不见进化体或是丧尸的身影，好像它们都躲了起来。
凌九深深吸了吸鼻子，皱眉：“这里空气中面粉密度太大，我的嗅觉有些失灵。不过它们应该是在这里没错。”
“那怎么办？”冯嫣低声问。
凌九脸色木然，似乎是出神了几秒钟，忽然转过身，动作迅速地在冯嫣手臂上划了一道巨大的豁口，顿时血流如注。
“呃——你……”总算冯嫣身经百战，忍住了没叫出声来，连忙一手捂住伤口，一边抬眼怒视凌九，周名扬也惊讶地看向她。
“诱饵，是你的任务。”凌九冷酷地说着，一脚踹在冯嫣屁股上，冯嫣踉踉跄跄跌了出去，鲜血在洁白的面粉上滴下一串鲜明的痕迹。
16、突围（下） 。。。
冯嫣顾不上理会手臂上突突跳着疼的伤口，更来不及去怨恨凌九，因为血流得太多了，滴在雪白的面粉上格外扎眼，浓重的血腥味弥散开来，他似乎已经听到了进化体贪婪的咆哮声。
紧紧按住伤口，冯嫣晃了晃已经有点晕乎的脑袋，喘着粗气，该死，这都开始产生幻觉了，明明什么也没有……
周名扬还处于被凌九那一刀震住的呆滞状态中，咽了口唾沫，看了一眼她依旧淡静漠然的面孔。她表情与平时完全没有两样，可不知怎么的，他就是觉得此时她的脸莫名透出一股冷酷残忍的意味来。
又转眼看向前面不远处捂着伤口勉强支撑站着的冯嫣，周名扬心里忽然一凉，涌上一股说不出的滋味，非常的不好受。
“不觉得奇怪吗？”凌九忽然开口，语调一如既往的平静。
“呃，啊？”周名扬一惊，回过神来。
“这里的几头进化体很奇怪，”凌九抱着胳膊，环视着前面的空地和面粉堆，眼中透出一丝难得的兴味，“一般的怪物不是都应该看到人就围过来吗？为什么这些明明就聚在这里，知道我们过来了，却还不出现？”
“呃，这个……”周名扬垂下眼，说不出什么来，或者说，是他的大脑目前拒绝思考问题，只是还一门心思纠结在刚才发生的事情上。
小九她……是不是真的像成然所说的那样，没有丝毫——人类应该有的感情？
即使自己这段时间以来一直掏心挖肺对她，甚至不惜为她而离开大部队，一直唯她马首是瞻，她也依旧天天摆着那副死人脸……丝毫不会对自己特别一点？
就像刚才，如果冯嫣没有跟着来，只有他们两人的话，那她……会不会，会不会就把他给踹出去当诱饵了？
周名扬心烦意乱得只想撞墙，一方面觉得自己不该这么怀疑小九，她本来就是那副死人性格，更何况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况且当初也是他自己巴巴地贴过去，人家可从来没主动要求过什么；可另一方面又止不住地想东想西，只觉得很有点委屈，难道这丫头真是木头钢铁做的，一点都感觉不到别人对她是好是坏？
越是不想去钻这个牛角尖，那些念头就越是像野草一样在自己脑海里疯长。
凌九睨了他一眼，当然也感受到了他的反常之处，她只是寡情又不是傻子，这人的小心思也能约略猜到一些，可谁又耐烦去费口舌解释什么？日久自然见人心，大不了就继续一个人走就是了。
更何况……凌九看着在面粉地里凄惶四顾的冯嫣，嘴角轻轻一抿，更何况，他的所思所想，也并非完全都是错误的。
就在这时，冯嫣忽然大叫了一声，两人难得地都在出神，一时没注意到发生的情况。凌九目光一凝，只见一头进化体已经不知从哪里爬了出来，露出满口尖利的牙齿，发出蛇一样嘶嘶的声音，锋锐的舌头射出，冯嫣脑子有点昏昏沉沉的，眼看已经躲不过去。
就在舌头射出的同时，凌九整个人已经冲了过去，那速度快得几乎带出了残影。冯嫣只觉自己没受伤的右臂被一股大力一扯，一米八几体重一百五十多斤的身子几乎像风筝一样飘了起来，进化体血红的舌头堪堪从他左耳和左肩之间的空隙射了过去。
下一秒，冯嫣就觉得自己头晕眼花地压在了一具柔软纤细的身体上，定定神看过去，右手还被一只同样纤瘦的手握着，感觉微凉又光滑，手劲却大得完全不符合那纤弱的样子。
冯嫣眨眨眼，有点发愣，还没反应过来，凌九已经把他大力推到了一边，周名扬赶紧扶住，她整个人又重新蹿了出去。
这几乎只是电光石火的一瞬，进化体还没来得及缩回舌头，凌九已经紧紧抓住了那舌尖，顺势一扯，腿部发力，拽着那条舌头，像抓着一根绳子一样荡到了半空中，整个人轻盈敏捷地落在了进化体身后。
这时，又有四头进化体陆陆续续从她身后的面粉袋子堆里爬了出来，凌九这才明白这些怪物们为什么一开始的时候不现身。
几乎每一头怪物，狰狞的嘴边都拖挂着新鲜的血肉碎屑，鲜红的人血顺着嘴角不断滴下，其中两头甚至还咬着破烂的布条和毛发，已经分辨不出颜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