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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05二刻拍案惊奇-第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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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来即是福州城外。遂急急跑回家来,家人见了又惊又喜,道:“那里去了这几日?”自实道:“我今日去,就是今日来,怎么说几日?”家人道:“今日是初十了,自那日初一出门,到晚不见回来,只道在轩辕翁庵里。及至去问时,却又说不曾来。只疑心是有甚么山高水低。轩辕翁说:‘你家主人还有后禄,定无他事。’所以多勉强宽解。这几日杳然无信,未免慌张。幸得来家却好了。”自实把愤恨投井,谁知无水不死,却遇见道士,奇奇怪怪许多说话,说了一遍,道:“闻得仙家日月长,今吾在井只得一响,世上却有十日。这道士多分是仙人,他的说话,必定有准,我们依言搬在福宁去罢。不要恋恋缪家的东西,不得到手,反为所误了。”一面叫人收拾起来,打点上路。自实走到轩辕翁庵中别他一别,说迁去之意。轩辕翁问:“为何发此念头?”自实把井中之事说了一遍。轩辕翁跌足道:“可惜足下不认得人!这道士乃芙蓉真人也。我修炼了一世,不能相遇,岂知足下当面错过?仙家之言,不可有违!足下迁去为上。老汉也自到山中去了。若住在此地,必为乱兵所杀。”自实别了回来,一径领了妻子同到福宁。
  此时天下扰乱,赋役烦重,地方多有逃亡之屋。自实走去寻得几间可以收拾得起的房子,并叠瓦砾,将就修葺来往。挥锄之际,铮然有声,掘将下去,却是石板一块。掇将开来,中有藏金数十锭。合家见了不胜之喜,恐怕有人看见,连忙收拾在箱匣中了。自实道:“井中道士所言,此间与吾有些缘分,可还所贷银两,正谓此也。”将来秤一秤,果是三百金之数,不多不少。自实道:“井中人果是仙人,在此住料然不妨。”从此安顿了老小,衣食也充足了些,不愁冻馁,放心安居。后来张士诚大军临福州,陈平章遭掳,一应官吏多被诛戮。缪千户一家,被王将军所杀,尽有其家资。自实在福宁竟得无事,算来恰恰三年。道士之言,无一不验,可见财物有定数,他人东西强要不得的。为人一念,善恶之报,一些不差的。有诗为证:
  一念起时神鬼至,何况前生夙世缘!
  方知富室多悭吝,只为他人守业钱。

卷二十五 徐茶酒乘闹劫新人 郑蕊珠鸣冤完旧案

  瑞气笼清晓。卷珠帘,次第笙歌,一时齐奏。无限神仙离蓬岛,凤驾鸾车初到。见拥个、仙娥窈窕。玉珮玎铛风缥缈,望娇姿、一似垂杨袅。天上有,世间少。刘郎正是当年少。更那堪,天教付与,最多才貌。玉树琼枝相映耀,谁与安排忒好?有多少、风流欢笑。直待来春成名了,马如龙、绿缓欺芳草。同富贵,又偕老。
  这首词名《贺新郎》,乃是宋时辛稼轩为人家新婚吉席而作。天下喜事,先说洞房花烛夜,最为热闹。因是这热闹,就有趁哄打劫的了。吴兴安吉州富家新婚,当夜有一个做贼的,趁着人杂时节,溜将进去,伏在新郎的床底下了,打点人静后,出来卷取东西。怎当这人家新房里头,一夜停火到天明。床上新郎新妇,云雨欢浓了一会,枕边切切私语,你问我答,烦琐不休。说得高兴,又弄起那话儿来,不十分肯睡。那贼躲在床下,只是听得肉麻不过,却是不曾静悄。又且灯火明亮,气也喘不得一口,何况脱身出来做手脚?只得耐心伏着不动。水火急时,直等日间床上无人时节,就床下暗角中撤放。如此三日夜,毕竟下不得手,肚中饿得难堪。顾不得死活,听得人声略定,拼着命魆魆走出,要寻路逃去。火影下早被主家守宿人瞧见,叫一声“有贼!”前后人多扒起来,拿住了。先是一顿拳头脚尖,将绳捆着,谁备天明送官。贼人哀告道:“小人其实不曾偷得一毫物事,便做道不该进来,适间这一顿臭打,也拆算得过了。千万免小人到官,放了出去,小人自有报效之处。”主翁道:“谁要你报效!你每这样歹人,只是送到官,打死了才干净。”贼人道:“十分不肯饶我,我到官自有说话。你每不要懊悔!”主翁见他说得倔强,更加可恨,又打了几个巴拿。
  捆到次日,申破了地方,一同送到县里去。县官审问时,正是贼有贼智,那贼人不慌不忙的道:“老爷详察,小人不是个贼,不要屈了小人!”县官道:“不是贼,是甚么样人,躲在人家床下?”贼人道:“小人是个医人,只为这家新妇,从小有个暗疾,举发之时,疼痛难当,惟有小人医得,必要亲手调治,所以一时也离不得小人。今新婚之夜,只怕旧疾举发,暗约小人随在房中,防备用药,故此躲在床下。这家人不认得,当贼拿了。”县官道:“那有此话?”贼人道:
  “新妇乳名瑞姑,他家父亲,宠了妾生子女,不十分照管他。母亲与他一路,最是爱惜。所以有了暗疾,时常叫小人私下医治。今若叫他到官,自然认得小人,才晓得不是贼。”知县见他丁一确二说着,有些信将起来,道:“果有这等事,不要冤屈了平人。而今只提这新妇当堂一认就是了。”
  元来这贼躲在床下这三夜,备细听见床上的说话。新妇果然有些心腹之疾,家里常医的。因告诉丈夫,被贼人记在肚里,恨这家不饶他,当官如此攀出来。不惟可以遮饰自家的罪,亦且可以弄他新妇到官,出他家的丑。这是那贼人惫赖之处。那晓县官竟自被他哄了,果然提将新妇起来。富家主翁急了,负极去求免新妇出官。县官那里肯听?富家翁又告情愿不究贼人罢了,县官大怒道:“告别人做贼也是你,及至要个证见,就说情愿不究,可知是诬赖平人为盗。若不放新妇出来质对,必要问你诬告。”富家翁计无所出,方悔道:“早知如此,放了这猾贼也罢,而今反受他累了。”
  衙门中一个老吏,见这富家翁徬徨,问知其故,便道:“要破此猾贼也不难,只要重重谢我。我去禀明了,有方法叫他伏罪。”富家翁许了谢礼十两。老吏去禀县官道:“这家新妇初过门,若出来与贼盗同辨公庭,耻辱极矣!老爷还该惜具体面。”县官道:“若不出来,怎知贼的真假?”老吏道:“吏典到有一个愚见。想这贼潜藏内室,必然不曾认得这妇人的,他却混赖其妇有约。而今不必其妇到官,密地另使一个妇人代了,与他相对。他认不出来,其诬立见,既可以辨贼,又可以周全这家了。”县官点头道:“说得有理。”就叫吏典悄地去唤一娼妇打扮了良家,包头素衣,当贼人面前带上堂来,高声禀道:“其家新妇瑞姑拿到!”贼人不知是假,连忙叫道:“瑞姑,瑞姑,你约我到房中治病的,怎么你公公家里拿住我做贼送官,你就不说一声?”县官道:“你可认得正是瑞姑了么?”贼人道:“怎么不认得?从小认得的。”县官大笑道:“有这样奸诈贼人,险被你哄了。元来你不曾认得瑞姑,怎赖道是他约你医病?这是个娼妓,你认得真了么?”贼人对口无言,县官喝叫用刑。贼人方才诉说不曾偷得一件,乞求减罪。县官打了一顿大板,枷号示众。因为无赃,恕其徒罪。富家翁新妇方才得免出官。这也是新婚人家一场大笑话。
  先说此一段做个笑本。小子的正话,也说着一个新婚人家,弄出好些没头的官司,直到后来方得明白。
  本为花烛喜筵,弄作是非苦海。
  不因天网恢恢,哑谜何对得解?
  却说直隶苏州府嘉定县有一人家,姓郑,也是经纪行中人,家事不为甚大。生有一女,小名蕊珠,这倒是个绝世佳人,真个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许下本县一个民家姓谢,是谢三郎,还未曾过门。这个月里拣定了吉日,谢家要来取去。三日之前,蕊珠要整容开面,郑家老儿去唤整容匠。元来嘉定风俗,小户人家女人蓖头剃脸,多用着男人。其时有一个后生,姓徐名达,平时最是不守本分,心性奸巧好淫,专一打听人家女子,那家生得好,那家生得丑。因为要像心看着内眷,特特去学了那栉工生活,得以进入内室。又去做那婚筵茶酒,得以窥看新人。如何叫得茶酒?即是那边傧相之名,因为赞礼时节在旁高声“请茶!”“请酒!”多是他口里说的,所以如此称呼。这两项生意,多傍着女人行止,他便一身兼做了。此时郑家就叫他与女儿蕊珠开面。徐达带了蓖头家伙,一径到郑家内里来。蕊珠做女儿时节,徐达未曾见一面,而今却叫他整客,煞是看得亲切。徐达一头动手,一头觑玩,身子如雪狮子向火,看看软起来。那话儿如吃石髓的海燕,看看硬起来。可惜碍着前后有人,恨不就势一把抱住弄他一会。郑老儿在旁看见模样,识破他有些轻薄意思。等他用手一完,急打发他出到外边来了。
  徐达看得浑身似火,背地里手铳也不知放了几遭,心里掉不下。晓得嫁去谢家,就设法到谢家包做了吉日的茶酒。到得那日,郑老儿亲送女儿过门。只见出来迎接的傧相,就是前日的栉工徐达。心下一转道:“元来他又在此。”比至新人出轿,行起礼来,徐达没眼看得,一心只在新娘子身上。口里哩连罗连,把礼数多七颠八倒起来。但见:东西错认,左右乱行。信口称呼,亲翁忽为亲妈:无心赞喝,该“拜”反做该“兴”。见过泰山,又请岳翁受礼;参完堂上,还叫父母升厅。不管嘈坏郎君,只是贪看新妇。徐达乱嘈嘈的行过了许多礼数,新娘子花烛已过,进了房中,算是完了,只要款待送亲吃喜酒。
  这谢家民户人家,没甚人力,谢翁与谢三郎只好陪客在外边,里头妈妈率了一二个养娘,亲自厨房整酒。有个把当直的,搬东搬西,手忙脚乱,常是来不迭的。徐达相礼,到客人坐定了席,正要“请汤”、“请酒”是件赞唱,忽然不见了他。两三次汤送到,只得主人自家请过吃了。将至终席,方见徐达慌慌张张在后面走出来,喝了两句。比至酒散,谢翁见茶酒如此参前失后,心中不喜,要叫他来埋怨几句,早又不见。当值的道:“方才往前面去了。”谢翁道:“怎么寻了这样不晓事的?如此淘气!”亲家翁不等茶酒来赞礼,自起身谢了酒。
  谢三郎走进新房,不见新娘子在内,疑他床上睡了,揭帐一看,仍然是张空床。前后照看,竟不见影。跑至厨房间人时,厨房中人多嚷道:“我们多只在这里收拾,新娘子花烛过了,自坐房中,怎么倒来问我们?”三郎叫了当直的后来各处找寻,到后门一看,门又关得好好的。走出堂前说了,合家惊惶。当直的道:
  “这个茶酒、一向不是个好人,方才喝礼时节看他没心没想,两眼只看着新人,又两次不见了他,而今竟不知那里去了。莫不是他有甚么奸计,藏过了新人么?”郑老儿道:“这个茶酒,元不是好人。小女前日开面也是他。因见他轻薄态度,正心里怪恨,不想宅上茶酒也用着他。”郑家随来的仆人也说道:“他元是个游嘴光棍,这蓖头赞礼,多是近新来学了撺哄过日子的。毕竟他有缘故,去还不远,我们追去。”谢家当直的道:“他要内里拐出新人,必在后门出后巷里去了。方才后门关好,必是他复身转来关了,使人不疑。所以又到堂前敷衍这一回,必定从前面转至后巷去了,故此这会不见,是他无疑。”
  此时是新婚人家,篦子火把多有在家里,就每人点着一根。两家仆人与同家主共是十来个,开了后门,多望后巷里起来。元来谢家这条后门路,是一个直巷,也无弯曲,也无旁路。火把照起,明亮犹同白日,一望去多是看见的。远远见有两三个人走,前头差一段路,去了两个,后边有一个还在那里。疾忙赶上,拿住火把一照,正是徐茶酒。问道:“你为何在这里?”徐达道:“我有些小事,等不得酒散,我要回去。”众人道:“你要回去,直不得对本家说声?况且好一会不见了你,还在这里行走,岂是回去的?你好好说,拐将新娘子那里去了?”徐达支吾道:“新娘子在你家里,岂是我掌礼人包管的?”众人打的打,推的推,喝道:“且拿这游嘴光棍到家里拷问他出来!”一群人拥着徐达,到了家里。两家亲翁一同新郎各各盘问,徐达只推不知。一齐道:“这样顽皮赖骨,私下问他,如何肯说!绑他在柱上,待天明送到官去,难道当官也赖得?”遂把徐达做一团捆住,只等天明。此时第一个是谢三郎扫兴了。
  不能勾握雨携云,整备着鼠牙雀角。
  喜筵前在唤新郎,洞房中依然独觉。
  众人闹闹嚷嚷簇拥着徐达,也有吓他的,也有劝他的,一夜何曾得睡?徐达只不肯说。
  须臾,天已大明,谢家父子教众人带了徐达,写了一纸状词,到县堂上告准,面禀其故。知县惊异道:“世间有此事?”遂唤徐达问道:“你拐的郑蕊珠那里去了?”徐达道:“小人是婚筵的茶酒,只管得行礼的事,怎晓得新人的去向?”谢公就把他不辞而去,在后巷赶着之事,说了一遍。知县喝叫用刑起来,徐达虽然是游花光棍,本是柔脆的人,熬不起刑。初时支吾两句,看看当不得了,只得招道:“小人因为开面时,见他美貌,就起了不良之心。晓得嫁与谢家,谋做了婚筵茶酒。预先约会了两个同伴埋伏在后门了。趁他行礼已完,外边只要上席,小人在里面一看,只见新人独坐在房中,小人哄他还要行礼。新人随了小人走出,新人却不认得路,被小人引他到了后门,就把新人推与门外二人。新人正待叫喊,却被小人关好了后门,望前边来了。仍旧从前边抄至后巷,赶着二人。正要奔脱,看见后面火把明亮,知是有人赶来。那两个人顾不得小人,竟自飞跑去了。小人有这个新人在旁,动止不得。恰好路旁有个枯井,一时慌了,只得抱住了他,撺了下去。却被他们赶着,拿了送官。这新人现在井中。只此是实。”知县道:“你在他家时,为何不说?”徐达道:“还打点遮掩得过,取他出井来受用。而今熬刑不起,只得实说了。”知县写了口词,就差一个公人押了徐达,与同谢、郑两家人,快到井边来勘实回话。
  一行人到了井边。郑老儿先去望一望,井底下黑洞洞,不见有甚声响。疑心女儿此时毕竟死了,扯着徐达狠打了几下,道:“你害我女儿死了,怕不偿命!”众人劝住道:“且捞了起来,不要厮乱,自有官法处他。”郑老儿心里又慌又恨,且把徐达咬住一块肉,不肯放。徐达杀猪也似叫喊。这边谢翁叫人停当了竹兜绳索,一面下井去救人。一个胆大些的家人,扎缚好了,挂将下去。井中无人,用手一模,果然一个人蹲倒在里面。推一推看,已是不动的了。抱将来放在兜中,吊将上去。众人一看,那里是甚么新娘子?却是一个大胡须的男子,鲜血模糊,头多打开的了。众人多吃了一惊。郑老儿将徐达又是一巴拿,道:“这是怎么说?”连徐达看见,也吓得呆了。谢翁道:“这又是甚么跷蹊的事?”对了井中问下边的人道:“里头还有人么?”井里应道:“并无甚么了,接了我上去。”随即放绳下去,接了那个家人上来。一齐问道:“井中还有甚么?”家人道:“止有些石块在内,是一个干枯的井。方才黑洞洞地摸起来的人,不知死活,可正是新娘子么?”众人道:“是一个死了的胡子,那里是新人?你看么!”押差公人道:“不要鸟乱了,回覆官人去,还在这个入娘的身上寻究新人下落。”
  郑、谢两老儿多道:“说得是。”就叫地方人看了尸首,一同公人去禀白县官。知县问徐达道:“你说把郑蕊珠推在井中,而今井中却是一个男尸,且说郑蕊珠那里去了?这尸是那里来的?”徐达道:“小人只见后边赶来,把新人推在井里是实。而今却是一个男尸,连小人也猜不出了。”知县道:“你起初约会这两个同伴,叫做甚么名字?必是这二人的缘故了。”徐达道:“一个张寅,一个李卯。”知县写了名字住址,就差人去拿来。瓮中捉鳖,立时拿到,每人一夹棍,只招得道:“徐达相约后门等待,后见他推出新人来,负了就走。徐达在后赶来,正要同去。望见后面火把齐明,喊声大震,我们两个胆怯了,把新人掉与徐达,只是拼命走脱了。已后的事,一些也不知。”又对着徐达道:“你当时将的新人,那里去了?怎不送了出来,要我们替你吃苦?”徐达对口无言。知县指着徐达道:“还只是你这奴才奸巧!”喝叫再夹起来,徐达只喊得是小人该死。说来说去,只说到推在井中,便再说不去了。
  知县便叫郑、谢两家父亲与同媒的人等,又拘齐两家左右邻里,备细访问。多只是一般不知情,没有甚么别话,也没有一个认得这尸首的。知县出了一张榜文,召取尸亲家属认领埋葬,也不曾有一个说起的。郑、谢两家自备了赏钱,知县又替他写了榜文,访取郑蕊珠下落,也没有一个人晓得影响的。知县断决不开,只把徐达收在监中,五日一比。谢三郎苦毒,时时催禀。县官没法,只得做他不着,也不知打了多多少少。徐达起初一时做差了事,到此不知些头脑,教他也无奈何,只好巴过五口,吃这番痛棒。也没个打听的去处,也没个结局的法儿,真正是没头的公事,表过不提。
  再说郑蕊珠那晚被徐达拐至后门,推与二人,便见把后门关了,方晓得是歹人的做作。欲待叫着本家人,自是新来的媳妇,不曾知道一个名姓,一时叫不出来。亦且门已关了,便口里喊得两句“不好了”,也没人听得。那些后生背负着只是走,心里正慌,只见后面赶来,两个人撇在地下竟自去了。那个徐达一把抱来,丢在井里。井里无水,又不甚深,只跌得一下,毫无伤损。听是上面众人喧嚷,晓得是自己家人,又火把齐明,照得井里也有光。郑蕊珠负极叫喊救人,怎当得上边人拿住徐达,你长我短,嚷得一个不耐烦。妇人声音,终久娇细,又在井里,那个听见?多簇拥着徐达,吆吆喝喝一路去了。郑蕊珠听得人声渐远,只叫得苦,大声啼哭。看看天色明亮,蕊珠想道:“此时上边未必无人走动。”高喊两声救人!又大哭两声,果然惊动了上边两人。只因这两个人走将来,有分教:
  黄尘行客,翻为坠井之魂;绿鬓新人,竟作离乡之妇。
  说那两个人,是河南开封府报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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