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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马懿躺在床上,抬眼瞥了她一下。这也引得那女子的注意,她回过头来,见到司马黎后即刻起身,问礼道:“女君。”
司马黎见着她的面容,瞳孔倏地放大些许,几月前扶霜枕着血泊的景象似乎就浮现在眼前。
只是眼前的女子依旧美貌,风姿绰约,不见衰色。
她怎么忘记了还有扶月这一号人的存在?
只是没想到司马懿还留着她罢了。
扶月低着头,没有看清司马黎一瞬间的失态,只不过躺在床上的司马懿却看了个一清二楚。他不动声色地偏过头去,轻咳一声。
“我要睡了。”他闭上眼睛,就差在脸上写几个“闭门送客”的字样。
这正符合司马黎的心意。
她点点头,对扶月道:“你随我来。”
扶月回头看了司马懿一眼,见他仍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迟疑了一下,还是提步跟着司马黎离开了。
郭嘉今日出门寻访名医,此刻还未回来。司马黎领着扶月回到自己房中,任她站在一边候着,自己则走到衣橱边翻起了东西。
过了半晌,她从一叠衣服中找出一把匕首。
这把匕首,正是扶霜割腕用的那把。她是背着郭嘉偷偷装进行囊里的,没想到竟真的真的能用它做点什么。
“你可识得此刀?”她将匕首摊在手中,递与扶月。
扶月并没有接。她肩头一颤,只匆匆地扫了一眼那刀,不再言语。
司马黎见她这般反应,就知她根本无需细看,也知道这刀的来历。
“扶霜死了,我兄长可曾告诉过你?”司马黎将匕首收起来,料定扶月什么也不会说,只是想看看她的反应罢了。
扶月闻言,肩头又是一颤。
“那么,我也活不了多久了。”扶月没有震惊,没有悲伤,只是惨然一笑。
司马黎看着她苦笑,沉默不语。
“女君,”扶月抬起头,定定地看着她,恳求道:“可否……把那匕首赠与我?”
这匕首是戏志才的东西,而扶霜也用它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这把匕首,算是一件与扶月关系最为紧密的物什了。
司马黎没有道理拒绝,又将手中的刀递了出去。
扶月双手接过,行过一礼后便转身离开了。
虽不知她口中那句“我也活不长了”有何深意,扶月拿走那把匕首之后,也并没有想不开寻了短见。依旧每日悉心照顾司马懿的起居,毫无错处。
司马懿的病并无好转,而他与张春华的婚期也一日接一日地迫近了。
好在,他还是能下床行走的,即便煞白着一张脸,双目中也没有精神。
婚礼当日,扶月想办法将他收拾出几分气色,又在他脸上涂了些胭脂,这才看起来不像个病秧子。
司马黎不愿凑那个热闹,躲在屋里养着胎。手边是一叠叠瓜果小吃,都是郭嘉为她预备好的。
他作为曹操派来的中央代表,自然去了前厅,司马黎本以为等到婚礼结束时,天色就已大晚,谁知郭嘉去了没几个时辰就跑了回来。
“怎么回来的这样快?”司马黎坐起身,诧异地看向他。
郭嘉笑了笑,道:“这婚礼被搅得一团糟,办不成了。”
司马氏虽算不上世族,但也是有根基的名门。司马懿虽不受宠,可他的婚礼也关系到了司马家的门面。这次置办婚礼,族中长辈们也花了些心思,排场虽不大,但也足以衬得起他的身份了。
谁敢砸了这婚礼?
或者说,谁有这个闲心给司马懿添堵?
“司马懿在行礼时昏过去了,可是直直地往地上倒,现在还动弹不得。”郭嘉抽了抽嘴角,也是没想到司马懿整了这样一出闹剧。
“他夫人倒是眼疾手快,虽说那身段娇柔纤巧,可竟撑得住司马懿那身子,也是不易。”郭嘉在前面忙了半天,早已口渴,随手倒了一杯水,饮尽了才继续说道:“不过经他这么一闹,可把张家得罪了。”
新婚夫婿在行礼当场昏了过去,还动弹不得,这对张春华来说,当真是一件极为难堪的事。她身后的张家,也定然觉得受到了侮辱。
“他疯了不成?”司马黎亦觉得此举惊世骇俗,不像司马懿会做的事情,原本坚信他是装病的司马黎,心中也举棋不定起来。
“他到底得了什么病?”
郭嘉在她身边坐了下来,道:“说是中风。”
将过弱冠之龄的司马懿,这就患上了脑偏瘫,从此就得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口歪眼斜,连生活都不能自理了?
若是装病,这代价也太夸张了些。
郭嘉垂目思索了一会儿,显然也这般想。
“不过,也只有付出这样大的代价,才令人无法怀疑他是真病。”郭嘉缓缓开口,翘了翘嘴角:“若是装病,难度之高足以令他一不留心露出马脚。不知该说他是聪明,还是愚笨。”
“唉,”司马黎向后靠了靠身子,杏眼睇向他:“我是觉得他早有预谋了,他有捣毁婚礼的动机。”
第75章 有求于人()
“愿闻其详。”郭嘉嘴上这么说,手上却干起了宽衣解带的活。他把自己脱得差不多了,又伸手给司马黎脱起衣裳来。
“你要知道张春华的姨母是袁绍的山夫人……你要做什么?”司马黎寻了个头,还未说完一句,就被郭嘉抱起来向床边走去。
他抱着她长出一口气,眸中带笑:“这就抱不动了。”
司马黎真怕自己把他的胳膊压断了。
“外面这么乱,我们先午睡一会……等晚些时候再带你出去逛逛。”郭嘉将她轻放在床上,又呼了一口气,顺势抚了抚她的肚子。他若有所思道:“今天怎么没动静?”
往常肚子里的孩子偶尔还会动几下,这几天老实了许多。不过郭嘉还觉得此事颇为新鲜,并不晓得胎动频繁的弊处。
“嗯……许是知道心疼母亲了吧,”司马黎歪了歪头,靠上郭嘉的肩膀,掰着他的手指,缓缓道:“接着说……其实我一直怀疑司马懿在为袁绍谋事,如此一来他拒绝司空的征召,也就说得通了。只不过我猜张家还不知道,以为他仍旧是个碌碌无为的病公子,不愿委屈了女儿,托上河内太守的交情,请他举荐了司马懿也是极有可能的。”
“只不过他们的举动打乱了司马懿的计划,还把他逼到了毫无转圜的境地,即便’病了’,司空也是不信。”司马黎相信自己说到这,郭嘉就能明白了。
河内太守与张家的交情,她也是最近才了解了些许。河内的大族除却司马氏,还有山氏,也就是张春华的姨母家,与河内太守的关系要近一些。
请河内太守帮忙举荐一下司马懿,也是为了给他某个出路,不然当真有些委屈了张春华。只是这超出了司马懿的计划之外。
“他连自己的婚礼都敢搞砸,也就没人会怀疑他是装病了。”郭嘉轻笑了一声,话里有话,仿佛在说“这孩子也是真能胡闹”,他琢磨了一下道:“如此,他这般做也是为了给张家一个警醒。”
“只是他夫人好生无辜。”郭嘉语气略含惋惜,多了丝道德上的谴责。
他可不是什么卫道士啊。
“也罢……他夫人还不过及笄之龄,若是司马懿真下的去手才丧心病狂呢……”司马黎闭上眼睛咕哝了一句。
司马懿既然得上了中风之症,自然也别想着人道了。张春华虽得守一段活寡,可她却比司马懿足足小了八岁,眼下还是个未褪青涩的少女。
“丧心病狂?这词妙。”郭嘉低低笑了一阵,富有磁性的笑声将司马黎送入了梦乡。
半梦半醒间,她还能感受到枕边人的热度。一但进入梦境之后,她又像是掉进了一个冰窟。
入眼的只有白色和灰色,仿佛这个地方永远不会等来春天。
她又被厚重的积雪困住了,一动也动不得。
远方的军队愈走愈近,近处的素缟突然迎风飘舞,仿佛在欢迎他们回来。
司马黎怔怔地看着这一行军队经过自己身边,马蹄踏过脚边,大纛穿过她的身体。她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像机械一样走过,不知谁才是真正的幻象。
一匹高大壮实的骊驹缓缓走来,愈是雄伟的身躯愈显沉默。
她仰头看向上方,一片玄色的旗帜忽地展开,遮蔽了光亮,也挡去了骑在马上的人。
可是她却看到了旗帜上的字——“曹”。
马上的人,是曹操吗?
她定在原地,站了许久。
曹操的军队走远了,不知去了哪里,披着风雪消失在了天边。
这一站,似乎又经历了许多个日日夜夜。
过了许久许久,曹操和他的军队又重新出现了。他们从天边而来,与他们来时不同的是,队列中有人扛着缟素,中间还有几个士兵低着头,抬着一具棺椁。
她两眼空洞地看着他们愈走愈近,心好似被冰锥扎了一刀又一刀,那痛感愈来愈强烈,直让她承受不住地蹲下身,蜷缩在积雪中。
好痛……
“阿黎,阿黎,醒醒……别吓我!”
郭嘉的声线不再平稳,他慌乱地呼唤传入司马黎耳中,迫使她逃开那荒诞的梦魇。她几乎费尽了全身的力气,抬起沉重的眼皮,视线尚还模糊地看着眼前人。
他皱着眉看着自己,衣襟还敞着,薄唇有些颤抖,也不知是不是她眼花了。
“肚子……好痛……”她挪了挪手,想抓住郭嘉,殊不知他的手早就坚定地攥住了她,可她却一点感觉都没有。
张开嘴的刹那,她亦尝到嘴边一点腥甜,许是做梦时咬破了唇。
“医生马上就来了,阿黎再等等。”见她醒了,郭嘉多少松了一口气。他掏出绢帕拭了拭她额头上的汗,轻声问:“可是刚才吃得不适了?”
司马黎凝望着他,目光毫无转移。她摇摇头,按捺着恐慌:“奕儿……”
刚才在梦中,她心口痛得厉害,谁知这痛楚竟是来自腹中,一虚一实之中才产生了偏差。
“奕儿不会有事的,别乱想。”郭嘉柔着声音,俯下身亲了亲她的眼睛,一手抚着她的背,无声安慰着。
其实他比谁都怕。
郭嘉自己是个早产儿,不足月就被他母亲生了下来。因此从小就算不得是个身强体健的男孩子,还有些易病。好在他平安地长大,直到自己娶了妻,有了孩子,可是他的母亲却早在生下他时便去了。
司马黎做了几个深呼吸,心里的惶恐渐渐被压制下来。她看着郭嘉近在咫尺的面庞,欲寻求些安定,可谁知梦里的景象又重现眼前。
她闭了闭眼,又睁开,耳边依稀有风声掠过,阵阵不停。
医生来得很快,他前脚刚从司马懿的房中出来,后脚又进了司马黎这里。
郭嘉神色紧张地盯了他半天,终于换来一句:“这位夫人的胎象有些不稳,应多加休养,少些思虑,也就无碍了。”说罢,老先生写了一副安胎药,叮嘱些要点,也就妥了。
听他这样说,夫妻两个提着的心都放了下去。话虽如此,郭嘉又动了回许都的念头。且不说曹操交代给他的任务完没完成,医生又说司马黎不适合再来回挪动,需要静养,这才打消了郭嘉的念头。
“我那日出门寻访的名医,早在上月就离开河内了,不然有他在还能安心些。”晚些时候,郭嘉熬了药坐在床边喂她,依旧是一副愁眉不展的模样。
“生个孩子罢了,还不如找个可靠的稳婆。”司马黎宽慰了他几句,又道:“大不了再有一个月也能回去了,走快一些不消几日就能到许都了。”
郭嘉放下勺子,选了个折中的办法:他要回许都一趟,把最好的医生和稳婆都请来,顺便还需跟曹操汇报一下情况。
司马黎拗不过他,只好任他去了。这一来一回也很快,不过几天。
她一个人留在司马府,去探望了司马懿几次,他当真躺在床上动弹不得。她每一次去时,都能见到张春华坐在离床榻不远的地方,绾着妇人髻。新婚的她并没有穿着艳色衣裳,依旧是如画般淡雅的裙裾。她坐在那里,像是屏风上的美人,目若秋潭。
司马懿躺在床上,似在闭目养神。扶月坐在一边拿着帕子为他擦脸,擦完了又放下,拿起一旁的药碗,一小勺一勺地喂着他,极为耐心。
司马黎甫一进来就看到这样一幅场景,深觉自己来的不是时候。
若是张春华没有闻声看过来,她还能走。
“嫂嫂。”她弯唇笑了笑,张春华也站起身,作势要过来扶她。
“夫君还不能动,劳烦小姑多走一趟了。”张春华垂目,语气平缓地说着,毫不在意病榻上的人,仿佛那是别人家的夫君。
司马黎瞥了一眼床上的人,还有坐在他身边的扶月,两人皆是充耳不闻的,任她们两个在一旁看着。
按理说,这服侍夫主的工作,应当由张春华亲自来做才是。不过经历了婚礼上的一闹,她还肯坐在这里,却又对着扶月熟视无睹,无怒也无妒,让人摸不透彻。
司马黎与张春华坐在一处,皆是静静地看着司马懿,仿佛在看戏一般,谁也没有言语。
“夫人。”司马懿躺着躺着,终于开口了。扶月将最后一勺药喂了进去,还给他擦了擦的嘴角。他的喉结动了两下,缓缓道:“天要阴了,何时才肯把我的书收回来?”
“书?什么书?”司马黎随口问了一句,忽而习惯性抬眼,瞥见内室的书架,上面原本摆着不少藏书,此刻却全空了。
那可都是司马懿翻来覆去手不释卷的宝贝。
张春华的长睫一颤,嘴角勾了勾。她似乎是笑了,也似乎是司马黎眼花看错了。
她道:“今日阳光正好,我闻着书房里有些霉气,就把那些书卷搬出去晒一晒。不然夫君闻着那腐气,对身体无一利处。”
司马黎抬头瞅了瞅天色,已是阴云翳翳。这是下午,上午时的天气也并不好,偶有几道阳光投射到庭中,似有若无的,也不适合晒书。
张春华此举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拿着司马懿的宝贝当废柴,这会儿轮到司马懿有求于人了,她也不急不缓的。
眼见司马懿就要吃瘪,司马黎轻咳了一声,无意继续看戏,告辞道:“我也该回房吃药了,明日再来看兄长。”
“如此,我送小姑回去罢。”张春华站起身,就要扶着司马黎向外走。
“夫人。”司马懿躺在床上吭了一声。
张春华停住步子,温声道:“待我送完小姑,就替夫君收书。”
第76章 春华杀婢()
张春华送司马黎出门时,天色彻底暗沉下来,一阵风灌进袖子里,吹得两袖鼓了起来。风里夹杂着湿意,亦卷起数颗砂砾,冷雨欲来。
“小姑腹中的孩儿有几个月了?”两人行至一半时,张春华才迟迟开口。
“快七个月了。”
司马黎答了一句,两人之间又陷入了沉默。回廊里除了风声,便是窸窣的脚步声。张春华似乎只是随口一问罢了。
她将司马黎送至房门口,两人互相虚礼了一番,一个回房,一个步调优雅地原路返回。
还记得张春华说要去给司马懿收书,而此时的天即刻就要落下雨水来。
卧房里的窗户还敞着,只因司马黎觉得有些闷。窗外对着中庭,斜对角就是司马懿的卧房了。一卷卷书摆在庭中,摊了小半个院落。司马懿的藏书之多,一时半会根本收不完。
她走到窗边张望了一眼,手伸了出去,正欲关窗,豆大的雨珠忽地砸到了她的手背上。
当真是说下就下。
雨珠纷纷争先恐后地落下,几乎是在同一瞬间里,斜前方的房间里窜出个人影,身材高大而敏捷。他冲到庭中眼疾手快地捞着地上的书卷,使衣袍兜住,急忙抛到廊下没有雨的地方,又转过身来继续拾着。
扶月慢他一拍踩着小碎步走出来,亦蹲下身帮他捡着。主仆二人手忙脚乱了片刻,张春华的身影才出现在薄薄的雨幕中。
司马黎在远处看着这一幕,将自己隐匿于死角中,继续默不作声地观察着。
司马懿的病果真是装的。
只是没想到,戳穿他的竟是张春华。
看来他这病装得也不怎么成功,怀疑他的人并不少。
张春华一出现,气氛瞬时僵成一团,好似下落的雨滴也凝结下来。她拾起最后几本书,披着被雨水打湿的长发率先步入廊下,不等司马懿和他摆在地上的书,径自进了屋子。
司马懿抿着唇,并没有注视着她的背影太久,也快步跟了进去,留下扶月一个人在外面收拾着被雨水浸湿的书卷。
“你到底意欲何为?”司马懿进了屋,盯着张春华的背影,浑身上下的湿意都凝结成冷气,语气冰冷不善。
张春华将手上的书随手一扔,“啪”地一声砸在了案几上。她回过身来对上司马懿,见他因这响声凝起怒意,她才如愿以偿地笑了。
“你的病是装的。”张春华收起笑意,面无表情地陈述道。
司马懿闻言压着怒气,声线极低:“你既然知道,就不应戳穿我。”
“你不告诉我,我又从何而知?除了亲自试验,没有别的法子。”张春华别过眼去,冷声道:“既然连我都会怀疑你,更遑论曹操了。你若不想等他来试探你,就最好告诉我真相。”
“你若装病,我帮你装。你若瞒着我,我定要揭穿你。”她回过目光,正对上司马懿幽深的鹰眸,平淡道:“假如你与我之间连信任都没有,你又何必娶我。”
司马懿瞥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将湿冷的外衣褪下,他吸了吸鼻子,似在考问道:“好,现在我装病之事已经暴露,你预备如何做?”
“知道这件事的人不会超过三个。不只你买通了给你诊病的医生,我也买通了他,不把郭嘉引走,我不放心。”张春华垂下眼睑,心中早已有了计划,藏在袖中的手攥了攥,指甲嵌入掌心,又松开。她道:“我与你一荣俱荣,若你得罪了曹操,我也不会好过。”
她有几缕散落的发丝沾了雨水,还贴在面颊上,衬得肤色如杏仁冻般莹白。司马懿垂眼瞥了一下,心中起了帮她拢发的欲念。只是她却先他一步抬手,同样白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