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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车上装的是什么,用油布蒙着。水生从驾驶室里探出头来,朝他爹挥了挥手,还大声地喊着什么,岳太平明白了,儿子是让他牵着牛赶快闪开。
牛却狂奔起来。牛拽着犁,拽着岳太平,左冲右突,牛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恐慌,像是吓坏了。岳太平怎么也拽它不住了,只看见牛毛根根朝上,在空中咝咝作响。犁也飞了起来,人也飞了起来,又一齐摔在了一口干涸了的泥塘里。岳太平只瞬沉闷的一响,身体就砸在塘底里,砸出了一个深坑,快得就像打了一个炸雷。
岳太平连自己是怎么摔下去的都记不得了,但他很快就被绑了起来,他的一条腿骨斯成了两截,浑身的骨头都像拆散了。水生孝顺,马上给他从镇上请来了一位老中医,把断了的骨头又接上了,用树皮层层包起来,襄上厚厚的纱布,吊在床档上。浑身都捆上了。老中医说得好好地养些日子,还不能保证每—根骨头都长在原来韵地方,毕竟是断了、折了,就是一只老筐子拆散了,再编也编不成原来那样一只筐子了。岳太平听了,就轻轻地点了下头,老中医把他比作一只筐子,实在是微妙而有趣,但道理却是这么个道理。他很庆幸,幸亏当时本能地将身子缩成了一团,用双手抱住了脑袋,紧跟着摔下来的犁辕才没把他砸死。他不想死,几十年风雨都抗住了,他不想这么一坟就摔死了。还没活够呢。他懂得方孝国怎么那样不想死了。
人被绑上了,但还得吃还得喝,还得拉还得撒。水生忙呢,没功夫来照料他,就把他交给方梅了。要撒了,叫一声,方梅就大大方方地给他扒下裤子,给他接。没一点儿不好意思。他也没一剧乙不好意思。他的背垫得很高,裤子一扒开,就能看得一览无余,也就跟方孝国差不多了,都快缩得看不见了,没什么不好意思的。这时就觉得方梅真的是自己的亲生闺女了,倒是觉得水生成了自己的女婿,口里叫他爹,心里却还有另一个爹呢。
他试探着动了一下被子下面的手脚,但几乎一点儿也动弹不得。从地里传来的机器声搞得屋子里充满了回音,吵得他睡不着觉。水生的砖瓦厂已经开工好些天了,村里的地,他都包上了。村里没走的农人,也都在他的厂子里上班了。水生已经夸下了海口,就凭他这个厂子,可以把这个村庄建成一个漂亮的镇子。岳太平也并非舍不得那块地,他种了一辈子地,也该好好地躺下来睡觉了,享福了。可那声音太吵了,咚咚,咚!咚咚,咚!每日都这样响着,夜里也响,日里也响,像是四面八方伸进来的拳头,在猛击着这个村子。地好像在整块整块地往下塌陷呢,像是天要塌了似的。那块写着祖太爷名字的石碑,也不知道扔哪儿了。挖是一定挖出来了的,石头又不能化成泥浆。他知道那块石头很硬。
骟牛已经是一件必然的事。这牛现在像是疯了,见谁顶谁,连岳太平也觉得该骟了,不骟迟早会弄出人命。
老中医刚走不久,兽医就被请来了。
牛一看见兽医就老实起来,它知道自己干了错事,似乎很愿意接受人类的处罚。身子还是一个劲儿地抖。要把这样体格魁伟的一条牛放倒也不是一件易事,先得给它弄四个圈套,一条腿上套一个,每个圈套都系上绊索,每根绊索都由七八个汉子拽着,只等兽医一声令下了。兽医却不慌不忙,他把劁刀、剪子、缝伤口用的针线都准备好了,连给自己洗手的一盆清水都准备好了,然后就开始磨那把劁刀。就在岳太平平常磨锄头、镰刀的那块青石上磨,石头上的涎沫从刀锋下流出来,跟肥皂泡儿似的,一直流到兽医向里勾着的两只鞋底下。刀很快就放出了亮光,兽医的眼睛也跟着亮了起来,似乎可以下手了,他还是不急,从头上拔下一根头发放在刀锋上,嘘,吹一口气,头发断成了两截,落在地上就看不见了。
这个时候汉子们都在哄牛,给它青草吃,是春天里刚长出来的草,青翠,鲜嫩,还带着露珠儿,牛一小口一小口地吃得很感动。水生一本正经地站着,却没什么事可干。只是等待,等得像有些急了。兽医终于做了一个手势,十几个汉子一齐动手,轰的一声,牛就倒了下来,像一座山似的倒了下来。牛没有挣扎,只有泪水在大量地冒出来,从牛眼里。牛开始哭。兽医只把手里的劁刀娴熟地转动了一下,手里就拎着一串在鲜血中跳动的东西了。水生急忙伸手接住。
牛也看见了。牛闭上了满是泪水的眼睛,用舌头舔舔下巴。
兽医说,别洗,连血一块炖了,更来劲儿。
水生点着头。两只眼睛通红,手里捧着那东西有些惊慌失措,那东西在他手里跳得更有力了。他把一只手臂抬得高高的,像是翘起来的秤杆。
这些岳太平都没有看见。那会儿他奇怪地睡熟了。他好像是睡了很长时间,才被隔壁那女人的锐声叫唤惊醒。睁开眼才看见,已经是夜晚了,月亮很大,也不像原来离人那么远了。他一动也不动地躺在床上,被月光照得就像一个凝固的雪人,躺得四周都冰凉了,心里却跟明镜儿似的,他知道牛已经骟了。骟了就骟了吧,他觉得没什么。想到那条牛从此将要变得安宁了,他笑了起来,房间里忽然变得很静了。
醉月婶娘
■ 林 希
1
在演说醉月婶娘的故事之前,先要说说侯家大院里醉仙、醉鬼、醉汉、醉姑、醉婆、醉翁、醉客的种种故事;原来这侯家大院就是一个说醉话、写醉文、演醉戏、醉生梦死的醉世界。
醉鬼们的种种表演,实在是看得太多太多了,从来也没想过这里面还有文学,倒是近来自己也渐渐地染上了嗜酒的恶癖,偶尔醉过几次,也才得知原来醉是人间的第一大乐事。如是才想起侯家大院里父亲、母亲、叔叔、婶婶、姑姑、姨姨们一个个的醉态,也才明白他们于醉酒之时何以那等的飘飘欲仙,彼时彼际,他们一定正在享受着自己的快乐人生,那是他们被剥夺、被埋葬的人生,更是只有于醉酒之时才能拥有的美丽人生。
生在深宅大院里的孩子,最大的乐趣,就是看父辈人醉酒的种种表演,看醉鬼和逗醉鬼,不光是给孩子们带来快乐,就是奶奶、姑姑,还有几个叔叔,也总是觉得十分有趣。赶上府里的喜庆日子,庆祝活动的高潮,就是看醉鬼,这就和如今春节晚会的压轴节目一样,绝对是世纪表演,而且一定会留名醉史,成为侯家大院里的一桩名醉。
这里,就要做一点点说明了,自古以来有正史、野史,对于我们作家来说,还有一部人人都争着往里面挤的文学史,还有建筑史、音乐史,我们尊敬的老前辈季羡林先生更写了一部七十万字的《糖史》。最以先听说出了一部《糖史》,我还觉得是有人和我开玩笑,糖,不就是一块甜疙瘩吗?那还有什么史可谈。但是找到这部《糖史》一看,傻了,白活大半辈子了。我们天津人说那等吃饭虫,就说这等人不知道“糖打怎么甜,醋打怎么酸”。如今在我读过《糖史》之后,才知道自己原来就是一只吃搪虫,好在我如今已,经知道糖是怎么甜的了,所以我特别珍爱幸福生活。你们看,最近我在外面不是绝对再没胡说八道了吗?知道甜了。
好,这就是进步。
者君读过各种各样的史,此中包括中国强盗史、中国娼妓史,冯梦龙写过《情史》,还有人写过《瓷史》,诸君可能还没有读过《醉史》。完了,被间“呲”了,哪里还有一部《醉史》呀?当然有,只是诸君不留意就是了。自从盘古开天地,中国就屡出醉事不止,平常人饮酒过量,真醉也罢,假醉也罢,装疯卖傻地耍酒疯,确实不值得载人史册,而于“举世皆醉我独醒”的年代,醉者就成了百分之九十五,而醒者也就成了百分之五。诸君自然知道,在近代中国的历史上,百分之五就是反面教员。
偏偏被载人史册的竟然不是百分之九十五的醉鬼,被载人史册的只有那个独醒的诗人。
后来,中国人因醉酒而载人史册的饮者渐渐地多起来了,也不必在这儿卖《三字经》,李白斗酒诗百篇,难道不就是醉史最辉煌的一章吗?常常说揭开历史新篇章,许多时候就揭错了,没揭开正史的新篇章,倒揭开醉史的新篇章了,醉醺醺,晕乎乎,天知道会出现什么新局面,天知道会登上什么新台阶?
要想因醉酒而载入史册,一定要是名醉。怎么还有名醉呢?醉酒不就是喝高了吗?如今各个单位都有专职的陪酒秘书,开个笔会什么的,当地领导设宴欢迎,席上代替书记喝酒的那位主几,就是陪酒秘书。每天每天他等都要喝个酩酊大醉,但醉了也就是醉了,送回家中,蒙头大睡,没有足以载入史册的表演,多不过就是吐酒、尿床呀什么的罢了,最多也就是落个醉鬼的臭名。而要想因醉酒而载人史册,那一定要是名醉,因醉酒而能引发世纪战争的大醉,方可称为是名醉。
遍翻史书,中国曾经有过几大名醉。贵妃醉酒,算得是第一大名醉,“天子呼来不上船”,算得是第二大名醉;令当今多少名士为之扼腕,好不容易等得天子呼他来了,还装醉不肯上船。老弟,傻帽了,你知道一旦挤上船去,该足何等的待遇呀。连撑船的,都是正处级,好歹再赏个座。了得!
等而下之,只一部《水浒》就有几大名醉。“赤发鬼醉卧灵官殿”,“虔婆醉打唐牛儿”,景阳冈武松打虎,更是一大名醉,“武松醉打蒋山门”,“武行者醉打孔亮”,“杨雄醉骂潘巧云”。你礁,大凡不讲理的事,都是靠着酒劲干出来的。搜集全这些天下名醉,写一部《醉史》,好看不好看?保证是畅销书,还有人盗版。
人同此理,物同此格,国有国的醉史,家有家的醉史,国有国的名醉,家有家的名醉。我们臭名远扬的侯家大院,自然更有我们侯家大院的酢史和名醉了。
侯家大院里每天都有人醉酒,但能被载人侯门醉史的名醉,却实在难得。
逗醉鬼,看醉酒,给我的儿时记忆添加了许多美好篇章。我老爸是侯家大院里的第一醉鬼,他先生曾经有过几次名醉。第一大名醉,我爷爷奶奶发现我老爸好长时间没有回家,再有消息传进府里,说我老爸在外面立了外宅。守株待兔,终于有一天等得我老爸回家来了,关上院门,我爷爷和我奶奶一起突击审问,终于问出了结果,说是那一天喝醉了,酒醒过来一看,自己住到一座大院里,房里好一套摆设,床上更有一个女子,容如花来貌如月,开口没说中国话,问了——句“good morning”。一骨碌从床上跳下来,我老爸清醒地认识到坏事了,一醉酒成千古恨,不知道是哪几个孙子合伙做下的坏事,早买好了房子,早物色好了人儿,将我老爸一个醉鬼拉来,就成全了人间美事。我老爸虽然也想到了此事的后果,但将人家一个女子扔在一座空宅院里,我老爸也觉得有点不人道,先住了半个月。“爸娘,你说这事已经如此了,她那边也就只能靠你们二位去解劝了。”我老爸说的“她那边”,自然就是我母亲这儿。我老爸是想请我爷爷和我奶奶出山去向我母亲解劝,求她海涵认可既成事实。没想到我母亲不但没有承认既成事实,反而一气之下,带着我远走山西投奔到姨姨家去了。如是才有了后来母亲病死山西的悲惨结局。革命成功,通过学习,我老爸于接受了猴子变人的革命道理之后,向我和哥哥为我母亲的死致歉,从此重新做人,倒也为新社会贡献了一点余热。
在侯家大院树倒猢狲散之前,我老爸是侯家大院里的第一大醉鬼。几乎隔不了多少日子,我老爸就要在院里做一次醉鬼表演。我老爸酒醉之后,不唱,不喊,更不撒酒疯,我老爸酒醉之后,见了人就拉着对方的手甚是痛心地说:“我对不起你呀!”第—次看见我老爸醉酒,还真把我感动了。那是一天晚上,就听见门外响起车铃声。需要做一点点提示,那时候满天津卫最多只有二十几辆小汽车,比不得上海,外滩上小汽车一辆接着一辆地开。天津卫马路半天也看不见一辆小汽车,许多天津人海天站在马路上专心致志地就是看小汽车,就这样一天也看不到几辆。你瞧,天津人不是比上海人差得多了吗?上海人的优越心理得到满足了。再至于像我们这样的平民百姓,那就更没有小汽车坐了。我老爸的专车,只是一辆胶皮车罢了,当然是专侍候我老爸一个人的,比马路上拉散座的胶皮车不一样。车帐漂亮,车子也讲究,而且警察也认识这是侯先生的私家车,不受红绿灯限制。别的车闯红灯要受处罚,给我老爸拉胶皮车的车夫眼瞅着红灯往前闯,警察不但不管,还冲着我老爸行外国礼。你说我老爸牛不牛。
莫看我老爸牛,但一喝醉了酒,他就蔫巴了,活赛是一只泄了气的气球,一点威风也没有了。那一次我听见门外响起我老爸胶皮车的车铃,立即就往前院跑,才跑到二道门,正看见我老爸从门外跌跌撞撞地走进来。看见我老爸从胶皮车上走下来,我家的老佣人吴三代(我们称他傲吴三爷爷),走上前去迎接。平日吴三爷爷迎着我老爸走过去,我老爸就把大皮包交给他了,今天吴三爷爷向他走过来,我老爸突然抢先一步,一把就拉住了吴三爷爷的手,吴三爷爷还没闹明白我老爸为什么要拉住他的手,立即我老爸就万分激动地对吴三爷爷说:“三代叔叔,我对不起你呀!”吴三爷爷是我爷爷辈上的佣人,自然就是我老爸的长辈,平时也是三代叔叔三代叔叔的唤着。吴三爷爷自然知道我老爸的习性,受宠不惊,又嗅出我老爸一身的酒气,立即搀住我老爸往院里走。才走几步,我老爸低头看见了我,突然俯下身来也拉住了我的手,更是万分激动地对我说:“孩子,爸对不起你呀?”和后来杨白劳在卖掉喜儿之后,从黄世仁家里出来,感天动地一声呐喊:“喜儿,爹对不起你呀!”的悲烈效果一模一样。我正要询问我老爸怎么就对我不起,正好芸之姑姑也是到前院来问什么事情,我老爸一把也拉住了芸之姑姑的手,更万分激动地对我的芸之姑姑说:“芸之妹妹,哥哥对不起你呀!”我的芸之姑姑噗哧一笑,捂着嘴巴就跑回内府去了。再走到内府回廊,正看见我母亲房里的丫环,我的桃儿姐姐走过来,还没容我老爸向桃儿姐姐走过去,一阵风,桃儿姐姐转回身就跑走了,看桃儿姐姐逃命的神色,就像恶狼蹿进侯家大院来了赛的。正好,我爷爷在内府院子里赏花,我老爸一步就向我爷爷走上去,拉住我爷爷的手,几乎是声泪俱下地对我爷爷说:“爸,儿子对不起你呀!”我爷爷没笑,冲着我老爸瞪了一眼,一挥手向吴三爷爷吩咐说:“快架到里面去吧,孽障。”
我老爸醉酒的丑态,叫文醉。我的二叔侯荣之喝醉了酒,武醉。
二叔侯荣之是南院老九奶奶的长子,侯家大院大排行,侯荣之比我老爸侯茹之小五岁,有本事,年纪轻轻地就混到了天津商会副会长的份儿上了,也算得是天津卫一条混江龙了,在家里、外面都是个说一不二的人物。和世上所有成功人士一样,侯荣之以心毒手狠闻名于天津卫,家里、外面人称二土匪,由此可见其德性、品性之卑劣。
侯荣之喝醉了酒,车子还没进府佑大街,他就破口大骂起来了:“混账,瞧我不一个个地收拾你们才怪。你们一个个是怎么变出来的,休想瞒过我,挤对得真到了兔子跳墙的时候,我是一刀一个,谁也休想活。”好在二叔侯荣之只回他的南院,就是走正院,见到吴三爷爷他也不敢骂,他知道吴三爷爷是我爷爷辈上的老仆,骂吴三爷爷就是骂我爷爷。就是见到我,他也不敢骂,我是侯家大院里的小爷,小爷历来比老爷还不讲理,他敢骂我混账,我敢骂他“揍相”,别看我平时没骂过粗话,但文化准备绝对到位,到时候一开口,保证吓你一跳。侯荣之撤酒疯,在我们正院他谁也不敢骂,进到南院来,他骂房檐儿上的猫儿:“你给我下来,瞧我不活剥了你的皮!”猫儿不尿他,还是状在房檐儿上一动不动地往下看他。越瞧侯荣之越生气,再骂。又看见一只鸟儿从空中飞过去了:“什么损鸟,敢从我头上飞,拿枪来,我把它打下来!”骂过房上的猫,骂过天上的鸟,再骂下去,他就指桑骂槐含沙射影了。“正院、北院的人们,你们别拿我不当一回事,一个个别在我面前装圣贤,你们做的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别以为我不知道!念过几天书,认得几个宇就看不起人了,商会怎么的了,天津卫,也是半壁江山。骂你们又怎么样了,有种的你也出来,玩胳膊玩拳脚,我不含糊你们。瞧你们一个个骨头架子的那点德行,只我一个就把你们全收拾了。”
侯荣之在院里破口大骂,惊动了他娘老九奶奶,老九奶奶瘪瘪嘴,说话不拢气,听着她儿子实在骂得太不中听了,老九奶奶就在房里向外面喊着说:“我佛(说),你就闭上那张臭嘴吧,一派服(胡)言,噗!”老九奶奶的这个“噗”本来是“呸”的意思,瘪瘪嘴,威慑气势弱了。
我老爸酗酒,二叔侯荣之酗酒,下面我的几个小叔叔虽然算不得是酗酒,但偶尔一来神儿,也凑到一起喝酒。
我的几个小叔叔,其中主要是我奶奶的二儿子,我的九叔菽之,还有我的六叔萱之。六叔萱之是老九奶奶的二儿子,也就是前面说的那个侯荣之的弟弟,六叔萱之是南开大学的学生。九叔菽之正在中学读书,对六叔萱之甚为崇拜,六叔萱之说什么九叔菽之就相信什么。六叔萱之说这个世界太黑暗,九叔菽之就每天呼号“太阳呀,升起来吧!”六叔萱之说要寻找真理,九叔菽之就高唱“今日里别故乡,横渡过太平洋,肩膀上责任重,手掌里事业强,
回头祝我中华,万寿无疆。”还热泪盈眶。
赶上个什么日子,几个小叔叔凑到一起,叽叽咕咕一商量,喝酒,于是就先找到我母亲,向我母亲提出喝酒申请报告。为什么他们几个喝酒还要向我母亲提出申请报告?这就和组织什么活动一样,先要向主管部门提出,什么目的,什么内容,什么时间,在什么地方又是举行什么样的活动,未经批准,一切后果自己负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