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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可以确信无疑,凡是到了这里来的,每个人的腰包都很鼓溜,都揣着数以千计的
票子。眼下的世道还不就是这样,常听说有垂危老人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等着用药,
儿女们却聚在院外一隅争吵不休、争斤驳两,却很少听说有父母不肯为子女上学掏
钱的。为了孩子,舍得,舍得,什么都舍得,卖血摘肾也舍得!孝子,孝子,电视小
品里的新解挖苦得好,形容词一改动词用,孝顺的子女就变成了“孝顺子女”。纲
常倒反,理应如此吗?
客人来自莽莽大山里的一个小县城,没有关系,便没有条子,更没有那些神神
秘秘的电话号码,进了这繁闹的都市,便是两眼一抹黑,连个唠两句闲嗑的人都没
有,票子……倒也带来了,却不多,亮出来让人笑掉牙。进了这家小酒店前,有个
胖乎乎戴着变色镜的年轻人挤到他跟前,小声说:
“是办孩子的事吗?”
“嗯。”
“报哪儿了?”
“古岳师大。”
“多少分?”
“543。”
“文科?”
“文科。”
“悬。”
“我知道悬。”
“找人了吗?”
“找谁呀……”他苦笑笑。
“想有戏吗?”
“不想有戏我大老远的跑这儿来干什么!”
“想让我帮忙吗?”
他的心猛的往上一悠,便一把抓住了年轻人的手:“谢谢,太谢谢啦!”
年轻人却抽出汗渍渍的手,声音压得更低:“俩价。一,你给我五千元,由我
进去给你疏通,成了两好,你乐我乐。不成,我留一千元劳务费,余者退还,那叫
无力回天,你也就死了心吧。说句大话狂话,我要办不成的,那就谁也办不成啦。
二,你给我两千元,我负责把人给你请出来,是省招办的还是古岳师大的,两选其
一,悉听吩咐,剩下的事你们自己商量,成不成看你自己的造化,我不管成败。听
明白了吧?”
如此通俗易懂大排档式的语言,岂能听不明白,可他却捉摸不明白内里的深层
次含义,两眼便怔怔地望定了年轻人。
年轻人龇牙一笑,转身离去,扔下话:“你自己掂量,掂量出分量了,再找我,
我不远去。”走了几步,又回转身,“可有一个信息我可以免费提供给你,古岳师
大的提档线是540,录取结果明天中午12点前公布。孩子一辈子的事,可别误了末班
车!”
他好一阵醒不过神。他是谁?怎么会这样?小城太闭塞,天下真怪诞!他如梦如幻,
满目云腾雾绕,直到一辆汽车开过来,嘀嘀的好按了一阵喇叭,司机还探出头骂了
一声“聋啊”,又被人拉了一把,他才急往旁边闪了闪。一个年龄和他相仿的人显
然看到了这一幕,便以一副世事洞察的神态,凑过来低声说:“实在没辙,也不妨
一试,这都是手眼通天的人物,孙猴子似的,没有金刚钻,他敢揽这瓷器活?听说办
成不少份啦!”
他摇摇头,颓然地向树影下走去。天下之大,无奇不有,他不是不信有些人的
神通,他也不是舍不得孤注一掷,可他手里的钱实在太少了,他连甘认受骗赌一把
的本钱都没有啊。他坐在街边一家店铺的台阶上,旁边一位中年妇女问,那个眼镜
是不是跟你说花钱找人的事?他点点头。中年妇女说,后一个是托儿,“拉驴儿”的,
多个心眼儿要紧。他说,我弄不明白,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呀?中年妇女说,雾里看
花吧,真的有,假的也有,就好比火车站前卖高价票的,有卖假票的,也有跟里头
挂了钩,分刮红利的,谁整明白了啊。他坐在那里好一阵发呆。
过了晌,小酒店里清静了,他便进到这里来,专拣了窗前那张桌坐下。一天没
吃东西了,身子虚,肚子空,却不觉饿。他喝不惯啤酒味,花生米和海带丝入了口
也味同嚼蜡。越来越强烈的绝望感海浪一样地冲击着他,一浪又一浪,前赴后继;
心底的躁火却如浇添了油脂,腾漫恣肆,越烧越旺。他的眼睛死盯着宾馆大门口,
眼见着值勤的武警战士换了一轮又一轮。现在,他似乎只有等待,等待夜深,等待
黎明,等待绝望而归的最后一刻。
夜幕徐徐而落,街灯亮起来,几束蓝光不知从什么地方投射到宾馆主楼的墙壁
上,让那神秘又神圣的地方越发显出几分幽森。夏日昼长,怕是已有八九点钟了。
服务小姐犹犹豫豫,已在准备再次问他还添换什么了。
突然,眼见一辆黑色的奥迪轿车从宾馆大门口开出来,客人动若脱兔般腾身而
起,只向惊望着他的老板娘和服务小姐摆了摆手,便推门疾步而去。
客人(出了店门便不再是客人了,可我们还不知他的身份和姓甚名谁,姑且仍以
“客人”代称之)径奔停在路边的一辆夏利出租车,钻进去,不待司机发问,便指了
已开出百米开外的那辆奥迪,急切地吩咐:“跟上它。”
奥迪左拐右磨,夏利也左拐右磨。奥迪开上了通往城市中心的高架路,夏利也
跟上了高架路。可上了高架路的奥迪加了速度,箭似的直向远方射去,尾灯的红色
越来越显黯淡,眼看就淹没在城市的车流中了。客人急了:“怎么跟不上?”
司机翻了一下眼睛:“先生,那是奥迪3。0啊!你让我的二踢脚愣跟人家的火箭
赛跑,拿哥们儿耍呀?”
客人掏出一张百元的票子,放在方向盘前的台面上:“我加这个,好使不?”
果然就好使,夏利的发动机粗重地吼叫起来,车速明显在加快,奥迪很快又在
全力追逐的夏利视野中了。
奥迪下了高架路,再三盘两绕,进入一片花园样的住宅区。奥迪停下了。坐在
夏利里的客人再次发出指令:“停到它前面,下车后,你就可以走了。”
奥迪车里走出的是一位夹着文件包的中年女性,幽暗的夜色中难辨眉目和衣着,
可那从容的步履却踏出一种让人敬畏的雍容和高贵。她走到一个楼门前,按动了电
子控制的防盗门按键,防盗门哗啦啦地自动打开。可就在她要迈步走进楼门时,突
见从楼前的暗影里闪出两个人来,快速而悄然地急向楼门前凑过去。高贵女人并没
慌张,又似与那两人相熟,低声说了几句什么,那两人便先她一步钻进了楼门。她
回转身,向着奥迪摆了摆手。奥迪司机表示放心地嘀嘀了两声喇叭,这才开灯,踩
油门,可他发现车前雪亮的光柱里已站了一个人,正在向他摆手。
“干什么?”司机探出头,厉声厉气,再没了那两声喇叭似的温柔。
客人赶到车窗旁来,低声说:“师傅,我想跟您说两句话。”
“啥事?”
“您下车说,行吗?”
“你有话就说,不说我走啦。”司机机警地向四周的暗影里扫了一眼。
“这里就你和我,放心,我不是坏人。”
“口罗嗦什么,嘁,这车,你没看车牌子是个什么号,我还怕你抢啊!”
客人又往车窗前凑了凑:“那我就长话短说。我是考生家长,想进金鼎宾馆,
却找不到门路。我想请你用车把我送进宾馆去。”
“你?”司机怔了怔,“你脑子有病啊?”
“我是一个中学老师,身体健康,头脑理智,绝对没病。”客人说,“我已经
在宾馆外面观察了半天,从过晌到现在,你这车已先后出入过三趟,警卫对你和坐
在这辆车上的人完全放心,根本不做任何盘查。”
司机嘿嘿冷笑了:“你敢盯首长的梢,胆子足有倭瓜大,当过克格勃吧?”
客人不理会他的讪笑和挖苦,把手心里的几张票子压放在司机扶在方向盘的手
上,说:“我不会白让你帮忙,这是一点心意。”
司机的手不动,问:“多少?”
“五百。”
“你挺精明的一个人,不懂行吧?有人转卖招生办头头手签的一次性出入的通行
证,少说也得这个数。你拿我当出租司机使啊?”
客人犹豫了一下,从旅行袋里摸出一个信封,又抽出两张票子,说:“我是一
个穷教书匠,虽说多少也带了一点钱,还要到里面打点,就算师傅帮我一次忙吧。”
司机咧嘴笑了笑,便把两张票子也一起抓进手心去:“咱可把丑话说在前头,
我只管把你送进大门,事情成不成可全在你自己,要是事情办砸了,后果自负。”
“这当然,当然。”
“还有,不管出了什么事,你都不能说出是我用车把你送进去的,从你跨出车
门那一刻起,你不认识我,我也再不认识你,咱俩是井水不犯河水,两不相扰。”
“你放心。就是把我抓到派出所去,我也只说是爬墙翻过去的,行吗?”
“上车吧。”
奥迪掉过头,重返原路,一切果然都很顺利。到了宾馆大门口,汽车减了速,
客人的一颗心便提溜到嗓子眼,隔着窗帘的缝隙往外望去,只见白亮亮的自动铁门
顺着滑轨无声地向两侧退去,警卫的两个武警战士敬礼迎立。虽是夜色已深,客人
似乎仍能感觉得到围守的人群中投射过来的目光,或敬羡如火,或冷漠似水,真是
心存冬夏,一言难尽啊。
轿车盘过花圃,冲上一个小坡,停在宾馆宽阔气派的门廊下,雪亮如昼富丽堂
皇的大堂内的情景已尽收眼底。客人摸索着正不知该怎样把车门打开,司机低声说:
“先别动!”客人便不动,惴惴地坐在那里。说话间,车门已被从外面打开,一个侍
应生躬着腰,一只手搭在车门上方,在服侍首长下车了。客人刚要迈腿,司机又不
客气地吩咐道:“关上门,不知道领导正在布置工作吗?”侍应生应了声对不起,忙
又把车门关严了。客人越发不知如何是好,在开着空调机的凉爽爽的车内顿时已觉
脑门上又沁出一层汗。司机冷冷哼了一声,说:“到了这儿,你得装爷,胸脯子得
挺起来,脑袋瓜子得仰起来,你越怕越出鬼!”说着,又顺手从座位旁拿过一只印着
“省招办”字样的文件袋,递过来:“提溜你那个破玩艺儿不行,把东西都放这里
头,谁要问,就说去405找魏主任。记住,说找魏主任。”到了这一刻,客人竟连一
声谢都忘说了,只是紧点头,嘴里应着:“好,好,魏主任,魏主任!”
司机先下了车,绕过一侧,从外面为他开车门。这个细节立竿见影,在客人跨
出车门,向大堂走去时,侍应生便紧随其后,一直将他送到楼梯口,再没人过来盘
查。尽管他已注意到了,活动在大堂内的人几乎每个胸前都挂着一个带照片的牌牌,
只有他没有。
其实登上二楼后,一切便开始如履平地,正应了那句话,警戒最严密的地方也
最疏松,或者叫灯下最黑。走廊里极安静,偶有一两个人走动,也都很快进到某个
房间里去了。客人不知道,招生大楼里有很严格的纪律,每个高校的招生人员独占
一室,屋内安设了电脑,住宿和工作都在里面,彼此是不许私自走串活动的,连通
往外线的电话都掐断了。客人东张西望的刚在走廊里走了不久,便有一个女服务员
迎过来,问:
“先生,您找哪个房间?”
客人的心紧了紧,但灵机一动,很快就镇静下来,他有意摆了摆手里的文件袋,
说:“魏主任让我找古岳师大的同志谈点事。”
魏主任显然是这幢大楼里权倾一时的人物。服务员说:“古岳师大的不在二楼。”
客人说:“事情一多,我就把房间号记混了。能告诉我一下吗?”
服务员从衣袋里摸出一张纸单单,看了看:“是在523房间。”
客人掩饰地笑起来:“你看你看,我记成253了。”
客人转身离去,心窝窝里咚咚狂跳着,步子却努力迈得从容。他默念着奥迪司
机叮嘱给他的“到了这儿就得装爷”的话,虽难本色,却也多少做秀出一些姿态。
他按响了523的门铃,里面一声“进”,他便推门走了进去。房间里只有一个人,
很年轻,只有三十出头的样子,正伏在床上翻阅考生档案。档案足有百余份,摊满
了两张床,还有一些散扔在地毯上,像菜市场上掰扔下来的烂菜叶子。客人心里窃
喜,只有一个人好,这种事人越少越好说话,这叫天赐良机。
年轻人工作得很投入,眼睛一直盯在那些档案上,像丢烂菜帮一样又将两份档
案甩到地下去。
客人立在旁边足看了有两三分钟,终于耐不住,说:“这位老师,打扰了,我
跟您说几句话行吗?”
年轻的招生老师扭过头,怔了怔,说:“我还以为是我们张老师呢。您是……”
“我姓程,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我与那个粗莽仗义的人是同姓。我为一个考生
的事来找您。”
“您不是……省招生办的人吗?”
“不是。我是昨天夜里从一个县城里赶来的,那个县城叫吉岗,您可能不知道。”
年轻招生人的脸色立刻霜冷下来:“你怎么进来的?”
“一言难尽,不说也罢。”
“那请你赶快离开吧。我们的招生纪律很严,公平,公正,公开,你想查询考
生的录取情况,宾馆外面有电脑咨询服务,只需付几元钱,马上就可以知道。”
“我咨询过了,她已经提档,档案现在就在您手里。”程氏客人的目光在床上
和地下扫过,里面充满了忧郁。
“既已提档,我们自会公正公平地对待,你走吧。”
“什么叫公正公平?一个各方面都很优秀的学生,因为某种因素一时发挥失常,
就可能改变他一生的命运。而且在招生过程中,大量的腐败现象也不言自明,谁能
保证真正的公正公平?”
“现实的高考制度就是如此,我也知道其中尚存许多弊端,但凡事都是相对的,
在更完善的制度没有出现之前,我们只能分数面前人人平等,希望这一点你能理解。”
“可我的这个学生为现存的弊端却可能付出一生的代价。”
“我没有时间和你探讨这些玄虚的问题,我的录取工作必须在明早八点以前完
成,明天午间你就可以知道结果了。你要再不走,我就要叫警卫人员请你出去了!”
年轻的招生人已把手放在床头柜的电话机上。
姓程的客人却仍不动,目光中闪烁出不惜豁出一切的坚定:“您是老师,我也
是,我在吉岗高中任教已经三十二年了。看在您我同为这个可能被某些人轻视却自
信高尚无比的职业的份儿上,我想请您再宽容我几分钟,听我向您简单介绍一下这
个考生的情况。”
年轻招生人的目光盯在那张瘦削清癯的脸庞上,心似有所动,说:“提送到我
手里的这些档案中,并没有姓程的考生。”
“这个考生叫章雨莲,立早章,雨中的莲花,女孩子。”
“不是你的女儿吗?”
“不是。她是我的学生。”
“不带任何亲朋关系的学生?”
“是。她只是我的一个学生,一个让我放不下心来的学生。”
年轻人弯下腰,从散丢在地下的档案中很快翻拣出一份:“是这个吧?她只超过
我们提档线3分,对不起,我无能为力。你是老师,不用我再解释120%提档的含义了
吧?我必须从这些档案中剔出那个20%去。”
“可这个考分远不是章雨莲的真实水平。你看她英语只考了97分,可高考前4次
模拟考试,她的成绩都在120分左右,最差的一次也是116分。我把她的成绩单和几
次考试的试卷都带来了。”
“我愿意相信这是事实,可这能够成为依据吗?”
“来这里之前,我让她整天都守在电话旁。您是大学老师,英语的口语水平一
定不错,您不妨牺牲几分钟时间直接跟她进行一次英语对话,检验一下她的水平到
底怎样。”
年轻的招生人冷冷一笑:“程老师,您的心情我理解,可未免过于天真了吧?眼
下的社会连钞票都可以造假,你让我仅凭电话里的声音就轻信一个考生的外语水平?
我的脑子里可没有安装那么高级的辨假软件啊!况且,我也没有这种测检的职责。”
程老师的脸红涨了,他把头扭到一边去,眼睛死死地盯在墙壁上一幅很抽象的
水粉画上,足有一分钟,才重又面对招生人说:“您这么说,我不想反驳,也无力
反驳。我要告诉你的是,章雨莲是个农家的孩子,家里离吉岗县城还有二十多里,
四面是大山……”
“我再提醒你一句,我没有时间听有关大山或平原的故事,我真的很忙。”
“那好,我长话短说。两年前,她母亲病故了,她父亲心情烦闷,加上性情暴
躁,为了承包田的地头地脑,就和村里人抡起了镐头,结果以斗殴致死罪被判处了
八年徒刑,这是一年前的事情。我怕章雨莲在高三的关键一年承受不住这些接连的
打击,干脆把她接到了家里,吃住都跟我们家人在一起。为了这,我把我儿子都撵
到他同学家住去了。章雨莲这孩子懂事,也有刚劲,一年里不声不响就是读书,发
了狠不让她爸爸在狱里再为她操心。她选报师范院校,就含了日后经济负担较轻的
这层意思。当然,这孩子说,她尊敬和热爱天下所有的老师,这话我就不多说了。
章雨莲参加前四科考试,发挥都很正常,自我感觉也都不错,可只剩下最后一科英
语的前一天夜里,她情绪突然发生了极大波动,也许是自信这科最有把握,也许是
想起了母亲去世后两年间的诸多事情,她心里紧绷了两年的那根弦突然就断了。那
天深夜,我隐隐听到她房里有哭声,就和老伴儿走到房门外去劝她,只怪我当时说
了一句很不合时宜的话,我说,雨莲,你妈妈不在了,爸爸也不在身边,可还有我
和你师母呢,往后你不管什么时候回来,这里都是你的家。孩子隔着门叫了一声爸,
妈,然后就放声大哭,哭得我们老两口都陪着抹了半夜眼泪,好不容易才劝她睡下,
那时候天都有点放亮了。孩子情绪不好,又没休息好,加上第二天天气又出奇的闷
热,章雨莲考英语时突然晕倒在考场里,被医务人员抢救过来,又挂着吊瓶坐回桌
前流着眼泪答卷。真难为这可怜的孩子啦,她连卷都没答完,铃就响起来了呀……”
程老师说到这里,已是热泪长流,哽咽难言。招生人也似有了些感动,将床上
的档案往旁边拂了拂,说:“程老师,您坐下说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