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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斌：“教授您这番话让我压力山大才是啊，真的，我现在小腿都在抖。”
“哈哈哈。”陈仙辉院士大笑两声，“要的就是这效果，让我看看你是打算怎么把这份压力化作十倍动力吧。”
笑完陈仙辉院士又认真的说：“当时我那位师兄读凝聚态物理时，整个大学就一台X光机，还是人家地球与空间科学系的仪器，可以说当时做凝聚态的条件真的很差。”
“他当时就觉得凝聚态物理条件那么差肯定是不行的，所以很快就想办法转读了理论物理博士，但在他理论物理博士还没拿到手的时候他又有了一个去到德国去读实验物理博士学位的机会，就像我前面说的，对于这位师兄来说，出国就是他读大学最大的目的，所以他很果断的选择了去德国。”
“之后呢，我们也经常有书信来往，他告诉了我当时他那位导师实验室里有四台STM（扫描隧道显微镜），但那个时候的STM其实非常粗糙，一星期下来，运气足够好也不一定能扫出两张图。”
“可当时我那位师兄不知道啊，他的导师给了他四个实验方向，让他考虑一下挑一个。可是那四个实验方向他都不懂，毕竟之前在国内的实验条件太差，他哪个都没做过。”
“于是他只能找去找他的一个德国师兄问。德国师兄说其中有一台非常古老的表面分析仪器，是光电子能谱加上一些等离子体加上质谱，前面一位师兄已经在上面捣腾了六、七年还没毕业，你只要不选它，别的都挺好。”
“于是第二天他直接就跑去跟我导师说其他三个都行，只要不选那个旧的表面分析仪器就行。”
“噗……”
听到这吴斌不禁笑出声，这也太直了吧……
听到吴斌的笑声，陈仙辉院士也摇头道：“是啊，直到现在，我们聊天时每次提起这件事时他都会笑自己当时太傻了。”
“可以想象，他那位导师听到后有多无语，所以直接就对他说，‘那你就选这个旧的吧。’”
“他当时一度非常郁闷，以至于一星期内连写了三封信来表达他过的有多痛苦，但之后的一段时间他却突然不再来信，直到三个月后，我在想他会不会被逼的退学了时，却再次收到了他的来信。”
“信中他告诉我那套老旧的仪器对他冲击有多大，因为在国内时我们几乎都没玩过仪器，所以他还是用学理论物理的那套方式，先去找相关教科书，一口气就搬了套九卷本的德语《电工电子学》回宿舍看。”
“结果那本书的序言里面的有一句话对他，也对我，都产生了很大的影响，今天呢，我也把这句话教给你。”
“所有的电工电子学仪器，不过就是以某种方式输出电流和电压。”
听完这句，吴斌突然陷入了沉思。
“能理解吗？”陈仙辉院士问吴斌。
“大概能理解一点。”吴斌点点头。
“好，那你来解释解释。”
“差不多就是遇到电工电子学仪器时，你先别管它叫声名字，什么STM、AFM、光电子能谱什么的，反正它们就是以某种方式输出电流和电压而已。”
“好悟性！”陈仙辉院士一拍手，“说的没错，其实我们在实验室里拿到的图谱不过就是某个仪器输出的电流和电压，那你知道……这又代表着什么吗？”
第三百零九章 传承（）
但还没等吴斌回答，陈仙辉院士就直接说道：“这代表你拿到的只是用计算机软件画成的图，而它与物理之间的具体关系是需要你好好去琢磨的。”
“千万不要把仪器输出来的东西当成物理，如果你要是这么做实验物理的话，将来可就麻烦了。”
吴斌听完若有所思的说道：“教授您指的是要用物理思维去思考事物吗？”
“没错，就是这个意思了，实验和机器都原本目的都是为了方便我们更好的去理解这个世界，但现在越来越多的人却是过份依赖机器测试出来的数据。”
“就拿温度来说，温度是被温度计测量出来的，而所有温度计的测量原理都是通过测量一个别的物理量，然后依据一个可能是扎实的、也可能是不扎实的理论公式或者假设换算成一个数值，那个数值就被称为温度。”
“但相当多的人在做实验的时候，只看自己的仪器给出的“温度”那一栏的数值，而不去理解温度是什么，最后吃了相当大的亏。许多与温度有关的烂物理成果就是这样产生的。”
“曾经在我们物理所就发生过一件让人哭笑不得的事情，你应该知道晶体生长是一个非常重要的方向，可以说研究凝聚态物理上最重要的就是要获得具有某种特定物理性质的物质，这种物质可能不再是天然存在的物质，而是需要通过我们的努力才能获得。”
吴斌听着不禁点点头。
对于长期研究材料学的他来说，和晶体打交道的次数可以说是相当频繁。
见吴斌深有感触的点头，陈金辉笑着说：“看来你应该很明白晶体生长是一个非常艰难又非常综合的学科，而这其中有个关键的因素就是温度控制，我们从哪里获取温度、那台仪器测量的数据凭什么叫温度、以及这台仪器可能会造成哪些假的信号都会给我们的研究造成影响。”
“曾经我们所有一台生长晶体的仪器有段时间像是发生了某种故障，其中的铋晶体怎么都生长不好，但是实验人员检查之后却发现各种条件都控制得很好，最后折腾了一个实验室所有人半年才找到原因，你猜猜看是什么？”
“这个……”
之前陈仙辉院士既然强调了哭笑不得四个字，那就应该不是正常的机器有问题，于是吴斌思考了一番猜道：“因为在温度场控方面做了失误操作吗？”
“很接近了。”陈仙辉院士点点头，“最后他们发现是因为院子里的野猫把测量温度的热偶给扒拉得移动了位置。”
“这也行？”吴斌听完不禁愣住。
“是啊，当事人也觉得很崩溃，他们做梦也没想到会是这个原因。但通过这件事，也就证明了我前面的话，在实验室干活的时候，千万不要认为那些仪器都是一个黑匣子，它说这是原子图像你就觉得那是原子图像，它说这是温度你就认为是温度，那不是一个物理学家应该具有的认识。”
“做实验的正确态度是，你一定要努力做到你用的那个仪器对你来说是透明的。一套仪器在你面前，从它的物理原理到它的电子学结构到它工作的整个物理过程，到它的理论解释对你来说应该是透明的，那个才叫做实验。”
‘透明……数据……’
在听到这两个词时吴斌脑中似乎闪过一道白光，一种比之前看满月时还要强的串联感猛的出现在他脑中。
“所以说啊，仪器只是辅助，而人……”
说到一半时，陈仙辉院士意识到了吴斌沉思的表情。
‘这小家伙，入定的方式到跟我挺像的。’
过了好一会儿，回过神来的吴斌看着面前笑吟吟的陈仙辉院士，连忙说道：“抱歉，教授，刚刚您的话对我启发非常大，让我一下入神了。”
“哦？那有想出什么吗？”陈仙辉院士高兴的问道。
“是的，其实之前我就想过利用氧化铝和二维铁锗碲之间的强粘附性以及交大的接触面积来制备石墨烯单层样品，但一直在栅压可调和温度方面遇上瓶颈，前两天我其实已经有了一些解决这个问题的灵感，而今天教授您的一番话更是让我受益匪浅，真的非常感谢您的教导。”
陈仙辉院士听完哈哈大笑，“如果我每次谈话都能让一个学生灵感爆发的话那我可要乐死了，不过你能这么快就从这番话里感到受益非强让我也是感觉很高兴啊。”
“现在是不是特别想去实验室实践一番？”
吴斌听完连忙摇头：“不，我还想和您多聊聊，我觉得从您身上一定能学到许多书本和文献都无法教给我的东西。”
“这话我爱听。”陈仙辉院士美滋滋的抿了口热茶，“但其实我能教给你的只是我从无数的文献中总结出来的经验而已，文献中包含了多少知识的传承我相信你也非常清楚。”
“1824年时，卡诺建立热力学的第一篇法文文章，你会发现卡诺原理就是最基本的一句话‘任何不以做功为目的的热传导都是浪费’，这句话是热力学最根本的原理。
“这个原理出世十年以后，被克拉珀珑在184年时读懂了，画出了卡诺的理想热机的循环，并且他在这篇文章的最后还随手甩了一句话，说‘如果对于任何一部热机，不以做功为目的的热传导都是在浪费的话，那么灶上面那个正烧开水的壶，它最大的浪费的地方不在壶里面，而在炉子和水壶的交界处。’
“而这样一句话等了约50年以后才终于被一位工程师狄赛尔读懂，如果最大的浪费是在炉子和灶的界面上，那么好的热机就不应该把炉子架在灶上，而应该是把灶建到炉子里面。”
“从此我们的世界上有了内燃机。”
“这些人都是真正的淘金者，他们找到的都是物理学里面最该学到的东西，这就是知识的传承，同样希望你也能成为下一个挖到金子的人，或者成为那个将知识传承下去的人。”
“学生受教了。”吴斌无比恭敬的点头道。
ps：2月好短啊，不适合月末才能爆发的我（叹气）
第三百一十章 物理固自然（）
等一上午过去，陈仙辉院士看了眼时间说“虽然还想和你多聊会儿，但下午我得去趟实验室，得先走一步了。”
吴斌听完虽然还有些依依不舍，但还是站起身说“好的，感谢教授您这一上午的教诲。”
“你能都听进去就最好了。”陈仙辉院士满意的点点头，“另外关于超导的课程内容我已经帮你制定好了，我会不定期来抽查你的学习成果，如果你到时没法通过考试我可就没今天这么好说话了。”
“请教授放心，我保证完成所有课业。”吴斌立马站直身体保证道。
“嗯。”点了点头，陈仙辉院士朝着吴斌晃晃手说“那你去做你的事情吧。”
“好的，教授再见。”
但就在吴斌要走出办公室时，陈仙辉院士突然喊了他一声。
“还有事吗，教授？”吴斌回过头问道。
“你知道physics（物理）这个词是源自于哪里吗？”
“希腊语中的自然是吗？”
“没错，物理固自然，它注定了物理学所关切的现象就是这个大宇宙里面发生的任何事情，所以千万别把自己的眼界限制在所谓的‘凝聚态物理’或者‘材料物理学’‘理论物理学’里，不要以为你学凝聚态物理，气体理论、等离子体物理就可以不懂。”
物理所的等离子体方向死了是一件非常可惜的事情，物理所有很多人在从事各种气相法生长薄膜，炉子里面在点燃着等离子体，可相当多的人一辈子也不懂啥是等离子体，就在那儿瞎忙活，这其实很可惜的。”
“物理学的性质是用思想去理解世界，认识世界、创造生活，它的研究对象是everythg，所以说不管对自己将来的研究、还是对自己的认知，都不要首先去加一个莫名其妙的限制，你一定要记住一个物理学家，它的研究对象是这个宇宙里所有的存在。”
“学生谨记。”吴斌认真的点头道。
“嗯，去吧。”
……
走出陈仙辉院士的办公室，路上吴斌思考着刚才陈仙辉院士对他说的话，类似的话其实上次潘院士也有和他说过，表达的意思都一样，那就是知识面一定要广，而吴斌也的确有段时间意识到自己有点小偏科。
一路思考着来到刘教授这，吴斌敲响了门。
“进来吧。”办公室中传来刘教授的声音。
推开门，吴斌走进去看着刘教授说道“昨天……”
“电话里不都说过了，就不要再重复了，我找你来就是和你说声专利已经通过了。”
“欸？这么快吗？”吴斌的语气有些惊讶。
从上次和李岩讨论了专利的问题后他回来也查了不少资料，发现专利申请的步骤的确是异常繁琐，而且其中还有不少莫名其妙的申请在捣乱。
比如把音箱放在车后面就敢申请发明了音速助推的，同理，放个手电筒在车后的也敢申请发明了光速助推。
还有什么量子火罐、永动机、太阳系天体搬迁工程等等。
最骚的是吴斌还查到个叫做发明机的玩意儿，载体是一个像老虎机一样的东西。发明摘要上写着该机器内包含所有发明技术的触发词，通过转动旋钮就可以使三个窗口中显示不同的文字，这些文字的内容是多种发明技法，使用者可以任何组合它们，然后根据自己的只是水平从这些文字组合中得到启发。
“人才啊！”
看完这个专利申请吴斌简直是拍案叫绝，同时心疼专利局审核部的工作人员一秒。
刘教授敲了两下键盘，回过头看着吴斌说“我之前就说了，你这个是新型材料，申请速度会快很多，现在你可以安心的把论文发出去了。”
“好的，这次真的是麻烦刘教授您了。”吴斌感谢道。
刘教授摆摆手，说道“突然客气什么，举手之劳而已，过两天你去办一下登记手续之后就能拿到专利证书了。”
“好的，谢谢刘教授。”
“不客气，不客气，怎么样，最近在研究上有什么进展吗？”
“实际进展暂时还没，但我觉得应该快了。”
“哦？”刘教授眉毛一挑，“这么自信？看来离成功不远了啊。”
“借您吉言。”
“哈哈哈，那你赶紧回去吧，过两天专利局那边电话来了我再通知你。”
“好的，那刘教授再见。”
告别刘教授之后吴斌便迅速返回了实验室，在将硬盘中的论文发到《nature》的编辑部后便开始将他脑中的各种想法付诸于实践。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里，吴斌又恢复到了之前常驻实验室的生活，除了每天和秦学姐一起晨跑以及晚上看看有没有满月之外就基本一直在实验室中做科研。
又一个周二的上午，吴斌照常打开邮箱检查有没有新邮件时发现了一封来自《nature》审稿人的邮件。
而且吴斌很快就发现这次他的审稿人他认识，他是麻省理工大学的马尔斯教授，这位教授在凝聚态领域很有发言权，且在半导体的研究也是世界最前沿的。
吴斌如今早已熟悉了审稿的过程，再加上审稿人又是熟人，所以这次完全没什么拉锯战，马尔斯教授很快就脱离了审稿人的身份和吴斌讨论起了这次他的发现。
作为半导体方向的大牛，马尔斯教授很明白吴斌所发现的这个新型磁性二维材料对于磁电子学器件来说代表着一种的全新的可能。
不仅如此，吴斌这一次对这个新型二维材料的理解方法将为未来二维材料的研究拓展新思路。
【吴，有兴趣来我的实验室合作个新项目吗？】
一番交谈后，马尔斯教授突然向吴斌抛出了一根橄榄枝。
【什么样的项目？】
【关于黑磷的，更多的消息可就得等你来了我实验室我才能告诉你了。】
‘啧……这老狐狸，不见兔子不撒鹰啊。’
黑磷是一种密度为270g/3，硬度为2的半导体，被称为材料界的黑马，在“十三五”规划的大力支持下进入了蓬勃发展的阶段。
另外它和石墨烯还是亲戚关系，都是二维材料家族的一员。
。
第三百十一章 大功告成！（）
感谢您的好意，但我现在还有新的方向要研究，所以还是不打扰了，预祝您研究顺利。】
忍住诱惑后吴斌给马尔斯教授回了一份邮件。
但电脑那头的马尔斯教授明显不甘心，就又发了一封邮件过来。
【你确定？我们这次可是要挑战让它应用于CMOS转化器的可能性。】
黑磷是磷的一种同素异形体，结构上有块状和二维单晶结构2种。
作为二维材料家族的一员，黑磷与石墨烯一样，具有诸多二维单晶结构的优异特性，其中最让人兴奋的地方在于它可以制备出超薄黑磷，也有些人将它称为【磷烯】
同位二维材料，人们自然会拿它与它的“前辈”石墨烯对比，而在对比之中，石墨烯一个重大的缺陷就被无限放大，那就是它本身没有能隙，不能与硅相容，这就大大限制了它在半导体工业和光学器件等领域的应用。
但黑磷就不同了，做个比喻来说，如果说石墨烯像金属，那么黑磷单晶天生就是半导体，它很容易就能被“打开”和“关闭”
而这也就是它能够被应用在转化器上的原因。
但就算马尔斯教授“摊牌”了，吴斌也依然是那句话。
【预祝您研究顺利！】
“淦！黑磷什么的都是邪道，我会让你们知道石墨烯才是这个时代的材料之王！”
用狠话压制住自己内心的那份好奇心之后吴斌便不再与马尔斯教授继续交流，反正审稿已经通过，自己的文章会登上下一期的《Nature》
……
在祥和的气氛中，三个月悄悄过去，这一天，李岩刚上完军事课往学生会走时，突然接到了吴斌的电话。
“咋了？”李岩接起电话问道。
“前一阵子我不是麻烦你帮我找一个负责专利申请的人吗，现在人找到了吗？”电话那头的吴斌声音略带沙哑。
“放心，你的事在我这可是第一优先级，我已经让我爸托关系帮你找了个柳沈律师事务所的专利代理人，这可是全国顶尖的专利公司。”
“谢了，那你方便现在让她过来一趟吗？”
“没问题，我等会儿就给她打电话，明天肯定到……等等，你现在找专利代理人的话……也就是说，出成果了！？”
“嗯，恭喜我吧。”
“卧槽！卧槽？卧槽！？等等，等等，我确定一下，是……是单层石墨烯的量产问题解决了？”
“嗯，我这边验证实验已经完成了，等专利申请成功后我就投稿到sce去，到时候只要有其他实验室重复成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