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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虬髯机甲师一把将正准备套上的皮夹克甩在地上，解下皮带就朝林恒快步走过去：“你他妈……”
“查理！妈的，回来！”上校怒吼道，拽住了虬髯大汉的胳膊，深深吸了一口气，指着林恒怒极而笑：“好，很好……一个礼拜，你只要杀得比我多，扫厕所算什么，我罗维特给你擦靴子！”
“那就先谢过了。”林恒一点面子也不给他留，扭头钻进了机甲。耳朵里回荡着林星嚣张的笑声，他的嘴角也微微翘起。
算了，只要她高兴……
出发时间到了，七个机甲师的战地终端上显示出十四师师长经过加密处理，模糊不清的脸。
“诸位机甲师晚上好，欢迎来到十四师。今晚的任务是保护工兵队伍挖掘坑道，铺设隐蔽式战地基站，神国的能力者很可能在这附近巡曳，你们可以伺机猎杀他们，注意任务第一，安全第一，杀人第二。这是你们第一个任务，我不希望出任何纰漏，更不希望明天看到谁不在了。祝你们好运。”
“收到。”
“收到。”
……
七人简洁地回应道。
随后机库大门安静地敞开，没有蜂鸣，没有灯光，六台机甲鱼贯而出，一台机甲尾随其后。
………………
………………
盆地正中央的小山丘中，是一个巨大的神国基地。这个基地在建设之初就是作为抵抗联邦军队的前线堡垒，体积之大几乎把整座山挖空。限于有限的物资和财力，神国基地并没有联邦基地那样高度自动化，走在基地里随时能闻到浓重的机油味道和消毒水味道混杂在一起，很多士兵因为长期驻守，都患有不同程度的呼吸道疾病。
异味的源头之一便是公用厕所，这个厕所要承受一千多名士兵的连番光顾，已经不堪重负。排水系统也总出问题，地上永远是湿漉漉的，看起来也不像是水，刺鼻的气味离着老远就能闻到。
只有高级军官，以及在神国军队体系里身份高贵的选民，也就是联邦人口中的能力者，才有资格住进拥有独立浴室、卫生间、娱乐设施，甚至吧台的高级宿舍。远离肮脏的底层环境。
奇怪的是，这时候一行九名身着名贵的黑丝绒长袍，气度非凡的选民大人们，都捂着口鼻站在了公共厕所门口。
难闻的味道让他们略显狼狈，他们从很小的时候就没接触过这么肮脏的环境了。不过没有谁胆敢抱怨什么，甚至都不敢有任何抱怨的想法，当他们看到那个年轻人的时候，纷纷慌乱地放下了挡在鼻子上的手臂，恭敬地垂手肃立，微微低下头。
那是一个身着灰色粗布短袍，手拿塑料水桶的红发少年，少年的脸上长满雀斑，相貌平平，但他阳光灿烂的笑脸和平静如湖水的双眼令每一个见过他的人都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
即便他还拿着低级士兵才会用的廉价水桶，即便他肩上还搭着一条湿漉漉散发出阵阵馊味的肮脏抹布，但那种由内而外感染到所有人的灿烂笑容，诠释了“圣洁”这个词的全部内涵。
“圣光”桑尼。
年仅十九岁的准大神官。
一个月前，在神鸟星座的一颗卫星上，身着笨重脆弱的太空战斗服，在真空、高温和低重力的环境下单枪匹马，连续斩杀十一名联邦机甲师，以一己之力扭转了战局，在战斗中摸到大神官境界的门槛，得到教皇的亲自嘉奖，并降下旨意，特许他进入第一神学院深造，早日突破。
谁知他胆大包天地拒绝了教皇的垂爱，表示要在黑渊战役结束以后，和凯旋的军队一起回到家乡。人们都以为他疯了，教皇却再度降下旨意，赐予他“圣光”这个有僭越嫌疑的名号，取代了原先的“烈光”。在神国所有摆在明面上的能力者中，桑尼是一个异类，拥有匹敌大神官的战斗力，却又不是大神官，那么便可以绕过联邦和神国的《黑渊协定》限制，投放到战场之上。没有任何机甲小队能够对他造成威胁，他是神国这次黑渊战役里最尖的一把刀。
最标准的战斗型神术，媲美“大神官”的个人武力，以及个人品德上的完美无瑕，继已经牺牲在联邦腹地的“空骑士”之后，他成为了神国年轻一代选民们新的偶像。
“你们来了啊，这里不好闻，去餐厅那边稍等我一下吧，马上就好了。”桑尼看到同僚们聚在门口，有些不好意思地笑道。
“大人，我们接到情报，联邦那边可能有机甲师出动。”一个神卫级别的年轻人低着头，语速飞快地汇报道。
“嗯嗯。”桑尼一边专注地拧着抹布，一边心不在焉地应道。
“大人，您没必要做这种工作，神赐予我们与众不同的能力，是要我们做……”一个少女抬起头，有些委屈地劝道。
桑尼笑着摇摇头：“我知道我知道，要我们做更重要的事……但是你们想啊，神是至圣至洁的，那么祂的子民怎么能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呢？”
“只要我们击退了联邦人……”一个选民说道。
桑尼点点头：“对，击退他们，我们就都不用在这种环境里备受煎熬了。”说着，桑尼拧干抹布，仔细地搭在塑料桶边沿上，在粗劣的袍子上随便抹了抹手，展颜笑道：
“那我们就去击退他们吧。”
第一百零四章 初次见面（）
开拓派在维扬的强势下不断崛起，但是后劲乏力，导致装备补给一向被掺沙子，这是联邦军界公开的秘密。林恒在这个七台机甲组成的小队里明显地感受到了这点。
在进入这台不死鸟的瞬间，林星已经用数据化网格覆盖了他的全部视野，前方六台机甲被标注成i…1，i…2（ionbea）；a…1，a…2（azael）；p…1，p…2（phoenix）。根据机甲的外观和行动流畅性，基本的性能判断也一一标注出来，总的来说不是很乐观。
“i…1的巡航速度比理论值高出15％；p…2左腿行进幅度比右腿小9厘米；a…1的左臂振幅高于满载理论值33％。”林星列出了一串数据，同时在林恒的视野里，前方几台机甲的相应部位用醒目的黄色标注出来。
“明白。”林恒回应道。
这可不是好事情。巡航速度偏高，说明挂载的防弹钢板偷工减料了；两腿幅度偏差达到匪夷所思的9厘米，说明机械传动装置严重老化，或者是更严重的，微电脑程序出了问题；至于号称移动军火库的死神机甲左臂比理论值轻了33％，那只能说明没能装满弹药就出发了。
钢板，速度，弹药。这都是生与死的区别。
好在自己这台机甲之前在机库里经过林星的调校，基本达到了理想状态，除了舱盖上那个细微的裂痕。
头发丝粗细的裂纹，和一个淡淡的凹痕，在一片混乱的战场上或许谁也发现不了，又或许，在某些能力者眼中，会像是脑门上的口红印那么鲜明。集中巨大的力量攻击这一点的话，舱盖不是没有可能碎成好几块，暴露出里面脆弱的机甲师。
面对能力者，不要有任何幻想。这是疯狗教官亲口告诉他们的。
当你速度不足时，不要幻想追杀你的能力者不擅长奔袭；当你防御不足时，不要幻想对方的能力是辅助类；当你火力足够凶猛时……也不好幻想对方能够造成的破坏力不如你，或是无法在你的凶猛打击下存活。
“放心，有我在。”林星注意到林恒的目光时不时瞟向屏幕上那一丝裂纹，安慰道。
林恒嘴角微微向上扬起：“好的。”
“把你们的耳朵竖起来，马上到达指定地点。”频道里传来队长罗维特的声音。
趁着夜色，一队机甲来到了指定的会面地点，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土坡，ax…r质量太小，没有月亮，在稀薄的星光下几乎是一片黑暗，乍一看这里什么都没有，只是一片死寂。前方一片平坦，一览无余，哪里有半个人。
罗维特坐在死神机甲里，拿出一个特制的发射器，摁下按钮，在人耳听不到的某个被白噪声淹没的普通频段里，由密码组成的一小段波动向四方荡开，仅仅持续了0。1秒便平息下去，完美地将自己隐藏在白噪声的背景中，这种特制的单向联络器用途很有限，无法传递任何复杂的信息，同样的，也几乎不可能被技术水平相当落后的神国军队捕捉到。
摁下按钮之后，罗维特发出警戒命令，七台机甲安静并且迅速地散开，围成一个半圆警惕地盯着周围。
“这个小子不错啊……”
罗维特看着林恒操纵不死鸟，轻盈地迅速就位，喃喃自语道。作为一个身经百战，服役超过十年的机甲师，他能从一个细微的动作便判断出机甲驾驶者的水平。刚刚林恒的行动如同行云流水，反映到机甲内部，便是操纵者没有任何多余的操作，用最简洁的流程达到目的。越是简单，体现出的水准便越是高。
迈出两步，调整姿势两次，自然比迈出三步，调整姿势四次需要的时间少。也许只是少了两秒钟，但这两秒在战斗中就是挥动两次链锯，或者打出200发子弹的区别。而刚刚简单的一个战术动作，除了林恒和他以外，没有任何一台机甲能够在五步以内完成。
一台漆成黑色的军用运输飞梭悄无声息地从远方飞来，熟练地降落在机甲小队的身前，5个一身黑色的工程师抱着大大小小的设备一溜小跑出来，操作着工程机器人飞快地挖开坚硬的砂石，开始搭建基站。
没有寒暄，没有什么对口令，七台机甲保持着警戒姿态，目光在周围逡巡；工程师们同样一言不发，熟练地干着自己的活。搭建隐蔽式战地基站是联邦陆军发起进攻前的必备项目，整套流程需要二十多分钟，只要成功，那么基站周围方圆十几公里便都尽在联邦的掌握下，不用担心任何全频带阻断以外的干扰，同时任何活动的对象都会无所遁形。神国引以为傲的能力者小队突袭将完全无法成功。
所以，神国对此恨之入骨，撒下大把巡逻队在这个地区，搭建基站的20分钟是最容易受到袭击的20分钟。所有人的精神都高度紧绷。在神国能力者奇奇怪怪的能力之下，没有任何隐蔽措施是万无一失的。
…………
神国基地门口，一行八名能力者沉默地围坐在一起。坐在中央的是一个瘦弱苍白的青年，正紧紧地闭着眼，将精神投送到了一个奇妙的层面中。
那是一片灰色的湖泊。
组成湖泊的并不是水，而是一个个细微的小颗粒，类似固体，却又轻盈没有质量；互相碰撞，却又没有体积。远远看去是灰色，近看，却是黑白分明。黑色代表死寂，毫无波动；白色则比较活跃，在不停跳动着。有的幅度大，有的仅仅是震颤。
湖面之下还有湖面，几乎无穷无尽。有的正在剧烈波动，几乎是明亮的白色；有的则是一片漆黑的死寂。他如同一缕幽魂，徜徉在这无穷无尽的湖中，寻觅着那个特殊的涟漪。
这项任务需要极致的耐心，这是他最擅长的。从能力觉醒的那天，他便戴上了特制的降噪耳机，睡觉也不摘下。从军以后，因为一次发挥失常导致殆误了战机，他便把双耳刺聋，从此他的世界一片死寂。都说绝对的安静能把人逼疯，但对他而言，死寂的世界一样多姿多彩。空中飞来飞去的电子信号组成的世界，是他的主场。
他静静地聆听着，等待着，夜很长，而他拥有无限的耐心。
最终他找到了。
那是个微不可察的波动，在一片平平无奇的湖面，仅仅持续了0。1秒，仅仅是几个小颗粒变成白色，活泼地原地跳了一瞬间便又回归死寂的黑色，在一片欢腾的湖面中毫不显眼。但在他看来，如同劈开黑夜的闪电那样明显。那明显带着人工痕迹的颗粒排列，不可能是杂音。
“聆听者”睁开了眼，伸出微微颤抖的苍白手指，指向深沉夜幕笼罩中的一个方向。
他只能做到这个程度，指出方向，具体有多远，就要交给桑尼大人带队去寻找了。
桑尼站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随后带领六名能力者登上早已等候多时的装甲穿梭机，呼啸而去。
穿梭机在行星发育不完全的对流层中飞驰，不时剧烈地颠簸几下，登机之后，另一个选民便趴在了地板上，双手紧紧贴着冰冷的钢板。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三个！不对……应该是我们的人。”
“一个，还是不对。”
他絮絮叨叨地念叨着，看起来有些神经质。当然这里不会有人嘲笑他，因为他的能力是搜索附近的活体目标，在这个没有其他生物的星球上，他的能力是快速找到联邦那些烦人的基战搭建小队最适用的。
他忽然面露喜色，重重一拍地板，坐了起来：“一二……十五个，就是这儿！”
桑尼灿烂地笑了起来，敲了敲身后的舱壁，飞梭一个呼啸甩出尖锐的折角，朝下方的地面扑了过去。同时他打开个人战斗记录系统，对着摄像头神情肃穆地和队友们站在一起。
“神国特遣ax…r行星，选民特种作战小队队长，高阶神官‘圣光’桑尼，带领神卫‘魔手’；神卫‘龙’；神卫‘长矛’；神官‘屏盾’；神卒‘回声’，作为战斗人员执行第六次清扫任务。在神的光耀下，我们将获得又一次胜利。”
“一切荣光归于神。”六人齐声唱诵道。
“准备作战。”
接下来，桑尼穿戴好滑翔装置，带着剩下的五名战斗型能力者走到舱门边上，从一万米的高空直接跳了下去。
…………
…………
“基站搭建完毕，准备启动，倒计时二十，十九，十八……”
一个年轻的工程师对着电子表开始倒计时，周围的工程师们都长出一口气，十几秒之后，他们就能潇洒地飞回基地，喝酒庆祝了。
“……三，二，一，启动！”
随着工程师振奋的声音，行李箱大小的基站上亮起微弱的蓝光，随后被全力开动的机器人推动土石埋在了深坑里。七台机甲的作战面板上同时显示“更新数据”，读条结束后，就可以和总部直联，不用担心任何窃听，作战地图上的信息也将更加细致。
小巧的工程机器人哐哧哐哧地施工完毕，被工程师们一把抱起来，一溜小跑回了穿梭机里，队伍末尾的工程师还不忘朝机甲小队挥挥手。
“我们走了，你们注意安……那是什么！”
话音未落，一台死神机甲便在刺耳的金属扭曲声中爆出凌乱的电火花，被扭曲成了一团废铁，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巨手狠狠地攥住了它。频道里传来受重创的机甲师惨叫的声音，还有罗维特气急败坏的大吼。
“妈的，能力者！互相掩护，铁熊机甲给我突上去，保护工程师撤离！”
已经晚了，一声巨大的爆响和闪光之后，刚刚离地一米多的穿梭机驾驶室的位置出现一个圆形的大洞，依稀可以看见驾驶员的鲜血溅满了碎玻璃，穿梭机徒劳地摇晃了两下便砸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林恒并没有回头，注意力一直放在前方的黑暗中，经过林星强化的微光视觉比机载的红外成像还要好用，他清晰地看到了六名身穿黑袍的能力者，其中一人高高抬起右手虚握，残忍地冷笑着；另一人保持着掷矛的姿势还没有收回来。刚刚的袭击应该是这两人发起的。
仿佛是一种直觉，他的视线越过这两人，越过了后方高举双手撑起淡金色能量护盾的辅助型能力者和全身肌肉贲张，盖满红色鳞片爬在地上准备突击的强化型能力者，死死地盯住了那个带着灿烂笑容的红发雀斑少年。
桑尼也直直地看向了这个并不起眼的不死鸟机甲，轻声说了一句什么。
林星瞬间把对方的口型解读出来，放到屏幕上。
“初次见面，我是‘圣光’桑尼。”
林恒操纵机甲轻轻抬手，向对方做出了一个问候的手势。桑尼惊讶地睁大眼，然后笑得更灿烂了。
战斗在瞬间爆发。
不需要任何指示，早已配合无比默契的小队迅速行动起来，两台铁熊机甲简单地判断出了对面躲在最后高举双手的是防御型能力者，直接激活能够抵抗能量攻击的电磁装甲增强器，挥舞着链刀冲了过去；同时林恒和另外两台不死鸟高高跃起，发动突进喷射器绕向后方；仅存的一台死神机甲怒吼着发射出铺天盖地的微型火箭覆盖了能力者们站立的区域，接着双臂切出两杆机炮全力扫射。顿时，一片剧烈的火光和灰尘笼罩了视野。
“对方分别是一名穿刺能量投掷型能力者，一名疑似物质操纵能力者，一名防御型力场操纵能力者，一名强化能力者，其余二人不详，威胁判断：红发能力者为首领，威胁等级最高，其次为……”
久违的感觉再次降临，林星仿佛回到了和林恒初遇的时候，语气冰冷简洁。林恒在一阵不太舒服的头皮发麻之后，所有情感也飞速剥离，眼神冷漠起来。两人完美地同步在了一起，一人负责分析，一人负责执行。
一阵金光闪过，火箭弹的爆炸威力全数被对方的能量护盾挡了下来，带着强大动能的机枪子弹倒是穿透了能量罩，给对面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几名能力者纷纷激发自身的能量护盾，消耗大量能量挡住了子弹的攒射。而那名身穿重型盔甲，显然只是神卒水平的能力者一声惨叫之后，半条右腿被机枪子弹撕裂，带着血液和尘土飞了出去，他本人则向后载倒，不知死活。
“一个神卒，三个神卫，两个神官。”林星迅速分析出了对方的能量级别，在林恒的视野中给出了不同的标注。
“小心能量枪……滋滋……”
对面的穿刺能量投掷者挥手之间，一道刺眼的紫色光柱狠狠地穿透了飞掠而起的不死鸟，在机舱上融化出一个圆洞。装甲脆弱的不死鸟显然无法抵抗这种程度的攻击，只要被打中就是报废。
一台铁熊机甲突入了能量罩里，却被狂吼着的强化能力者拦住，覆盖满身的红色鳞片极端坚韧，锯齿链刀切在上面竟然只是溅起一些火星，双方打起了肉搏战，你来我往，驾驶铁熊机甲的机甲师就是之前要教训林恒的查理，作战经验很丰富，灵活地闪开了对方的几次扑击，这个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