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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疼痛中奔跑-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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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终于让我从一定要“对得起他”的桎梏中挣扎出来,彻底解放。
  上天知道我是一个心软的,容易被感动的人,所以要让我对这个男人的绝望,到达顶点以至无以复加。好让我离开他以后,无论何时何地想起,永不会有任何牵挂,任何眷恋。
  从演播室出来,走在空旷的大街上,想起命运的多舛,想起丫丫的前程,想起她也许要终生卧床,终生不能像正常人那样生活,而我,将沦落为一个家庭妇女,在病榻旁辗转一生,就不禁悲从中来。我脚步漂浮,神思恍惚。突然,一声尖利的刹车声在耳边响起,一个司机伸出头来,怒声怨道:“怎么走路的?想死啊?”
  那是仲夏的夜晚,凤凰城著名的湘江桥上,凉风习习,景色宜人。我走在车流当中,突发异想:如果我往车身上那么轻轻一偏……
  这是我第二次想到死。这绝不是我小时候想到死的惺惺作态,为了引起父母老师的重视,为了让他们因为责骂了我而后悔伤心。不,不是的,我理解了我的朋友裴裴和顾美瑜,她们为何曾想选择离开世界。
  当生的愉悦不复存在,死亡便会以绝美的姿态诱惑你。
  但是,我制止了自己荒谬的不负责任的想法。如果我死了,谁带丫丫去广东看病?谁挣钱给她花?
  任性地了无牵挂地走是奢侈的。这世上最难的不是死,而是,生活明明已经千疮百孔,你却没有资格选择放弃。因为还有更弱小无助的生命在依赖着你。当你无肩可靠无胸可抱的时候,可以选择的唯有坚强。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
  值得一提的是,在我决意孤身前往广东的时候,有一个人站出来,主动要求和我一起去照顾丫丫。这个人,就是我家的小保姆缨子。
  缨子是丫丫3个月时到我家的。
  家中本来一直请了一个钟点工,没想到丫丫出生时遭遇大难,此人竟然吓得望风而逃,黄鹤一去不复返。当我和桑回到家中时,看到的是一片狼藉,凌乱如劫后战场。
  后来又换过几个保姆,直到缨子到来。
  缨子长了一张扁扁的倭瓜脸,眼睛小鼻子塌,实在有些像丑小鸭,让人颇为失望。但是,10分钟后,这不良的第一印象立马改观。她把手中的包袱往屋里一扔,二话不说,挽起袖子便风风火火地干起来,半小时后,屋里变得整洁清爽,焕然一新。我惊喜地揉揉眼睛,第一反应是“田螺姑娘再世。”
  收拾罢房间,她走进厨房,我习惯地跟了进去,笨手笨脚地“指点”她如何操作。她看了一会儿,嫣然一笑,说:“姐,我会。”一小时后,热气腾腾的饭菜端上餐桌,色香味俱全。我又是惊喜又是惭愧,想自己不知天高地厚地妄图充当人师,人家可比自己强多了。
  饭后,缨子手脚麻利地收拾了餐桌,一头扎进厨房,再不出来。我不解地走进去欲探个究竟,居然看见缨子正蘸了洗洁净在擦洗抽油烟机。那一瞬间,我几乎要感动得热泪盈眶了。我家的抽油烟机从使用到现在,就没有一个人想起要将之清洗一番。这一天下来,缨子手脚就没有停过,而我家的状况是旧貌换新颜。从缨子身上,我终于看到作为一个保姆身上所需具备的优秀素质:聪明、勤快、做事主动、任劳任怨。
  从此,我家的卫生总是整齐舒爽,有条不紊,饭菜总是准时端上饭桌,且花样不断翻新,每每有惊喜。她甚至还运用曾经在别人家带过孩子的经验,为带好丫丫出策出力。
  我对缨子的满意程度几乎是百分之百的。前前后后我家用了四五个保姆,都有着各种各样令人无法容忍的缺点,使得我一度怀疑是否自己太不够宽容,对人过于挑剔?缨子的到来终于消除了我的自责。我不再唠叨,不再抱怨,不再心烦意乱,不再劳精费神与保姆斗智斗勇。我是那么喜欢和感激这个聪明能干的姑娘。尽管我付了她保姆费,可相对于她出色的工作,我感到自己给得太少太少。我送她衣服鞋子,不时给她小费,就不知该怎样才能表达出自己的赞赏感激之情。
  当然,缨子并不是完美的。她曾经考上过中专,只因家中贫困而无力就读,心中一直耿耿于怀,做保姆是迫不得已,她心中一直引以为耻。在她面前切忌不能提“保姆”二字,要介绍她是丫丫的“姐姐”,如果在户外碰上她的熟人,她会抛下丫丫远远躲开,否则会“丢人现眼,让人耻笑”。由于文化程度高,她比较有些思想,经常会为自己不公的命运而抑郁难平。这时候,她就会阴沉着脸,饭也不做,房间也不打扫,甚至任何人都不搭理,一个人望着窗外发呆。
  有很多人受不了缨子的虚荣、自大和坏脾气,但是,对我而言,她一切的缺点都无伤大雅,因为她出色的表现早已远远弥补了所有的缺陷。其实,找老公也好,找保姆也罢,没有百分之百的完人,也没有百分之百的坏蛋,关键看他的优点你是否能欣赏,他的缺点你是否能宽容,适合自己的就是好的。作为老公,桑是不适合我的,而作为保姆,缨子正是我所欲也。
  如今,在所有人都临阵退缩的紧要关头,缨子站出来,说:“姐,我和你一起去带丫丫。”
  也许可以说缨子与我是雇佣关系,我付了钱,换取她的付出。可是,去到异地他乡的医院看护孩子,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这份情义不是钱可以买来的。况且我每月给她的仅仅几百块钱而已,就算多拿10倍的钱给桑,也不会换得他的任何表示,甚至不会有一句好话。
  就这样,我抱着丫丫,和缨子一起踏上了南去的飞机。
  前后折腾了一个多月,我们终于住进了医院。
  医院的住院部在8楼,一间屋大约有15平方米,住3家人,共用一个卫生间。属于我们3人的空间,大约就只有三四平方米。我们将所带衣物统统放置床下,缨子跑上街去买了一张褥子,白天收起,晚上就铺在床边睡觉。好在是8月,倒不会冷,我和丫丫则挤在那张不足一米宽的小床上。
  此时的丫丫已经9个月了。她已经能坐,能扶物站立,能根据大人的提示做些简单的动作,比如说抱头歪歪,捏小巴掌,等等。和那些脑瘫的孩子相比,简直就是正常的。不单是正常的,简直就是智力超群。我们去了不过短短数天,丫丫的“聪明伶俐”便传遍了整个病房,不停地有家长跑过来看,这个又会坐又会站还会做游戏的小孩是个啥模样。他们稀奇地摸着丫丫的小手小脚,不停地逗她做游戏,然后又羡又妒,啧啧称奇。
  丫丫从生下来到现在,一直因为各方面都不如人而让我感到很自卑。没想到来到脑瘫医院,在一群真正的脑瘫儿当中,她竟然出类拔萃,成为“小明星”。
  治疗是极其复杂又痛苦的。每天有针灸、按摩、体能锻炼、水疗、输液等七八项。一大清早起来便得一处处去排队,如果没排上号治疗不成就只得自认倒霉。好在我们有两个人,统筹安排,分头行动,各项治疗均没有落下。但这每一种治疗都是痛苦的,尤其对婴儿而言。可怜的丫丫,每天从睁开眼睛开始哭到晚上入睡,一项酷刑结束另一项又紧接着开始,无休无止,循环往复。她声嘶力竭地哭,痛不欲生地哭,哭得人心脏绞痛,肝肠寸断。只有晚上睡觉那短短的几个小时得以消停。
  最痛苦的是输液。此时的丫丫,已经长得又白又胖,像个人参娃娃,一双手伸出去,根本找不到血管。给她输液成了这家医院的“攻关难题”。每每是扎了四五针还找不到血管,或是一针下去血管破裂,手上不是一片青紫,就是一个大包,疼得丫丫死去活来,哭得要背过气去。
  开始两个护士长还勉强能够一针见血,后来多输几次,好找的血管越来越少,连护士长都没辙了。头上能输就输头上,脚上能输就输脚上,丫丫被扎得浑身青紫,没一块好肉。后来是丫丫一见护士推车进来就惊恐万状,哇哇啼哭,而护士亦对给她输液无比发怵,总是把别的孩子全都输完后再来“对付”她这一个“疑难杂症”。
  所以说,丫丫在治疗的那几个月时间里流尽了童年所有的眼泪。如今她跌倒了,哪怕是腿上蹭破一大块皮,或是头上碰一个包,总是坚强地自己爬起,安慰大人说:“不疼!不疼!”
  在医院,我们一住两个月,每天的生活空间便是8楼到9楼(9楼是治疗室)。一项一项的治疗周而复始,循环往复,唯一的“放风机会”便是周日。因为周日没有别的治疗,只有输液一项,到了中午便可以休息了。
  这时,我会带上缨子和丫丫去到市中心的一座商厦,买一些生活必需品,然后到肯德基“改善生活”。我们会要上一些鸡翅、薯条和饮料,找一个靠窗的座位,边吃边喝。这是我们枯燥单调痛苦的治病生涯中最快乐的时光。没有针头,没有哭泣,丫丫踊跃地伸出手去,抓薯条和鸡翅,大口地吸饮料,让人感觉她根本就是一个聪明伶俐的健康孩子,根本没有任何问题。缨子也很开心,因为平时在医院我们都吃5块钱一份的家属饭,饭菜的质量和滋味实在是不敢恭维,连缨子这“劳苦大众”都难以下咽。好在她有先见之明,高瞻远瞩地从家里带来了一大包辣椒面,每顿吃饭时调一碗辣椒水,所有食物不分青红皂白一律往辣椒水里一拌,囫囵吞下,安慰肚子。如今洋快餐的“美味”令她大快朵颐,不亦乐乎。而我,因为丫丫和缨子的快乐而快乐。我们3个人用享受法国大餐一般的劲头珍惜地品尝着被誉为“垃圾食品”的洋快餐,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极其陶醉。这辈子恐怕再也吃不上如此美味的肯德基。
  当然,这样的美好时光并不是每周都会有,虽然每次我们点得都格外节约,但总也少不了花上二三十元钱,再加上20元的打车费(这个城市没有公共汽车),实在是一笔不菲的开销,我们是没有条件总如此奢侈的。所以,两个月里我们总共去了大概3次,但已经让我和两个孩子心满意足,笑逐颜开了。
  其实,相较于前一次的求医,这一次体力上远没有前次劳累,精神上也没有前次紧张,最主要的原因是身边的人从桑换成了缨子。首先,缨子做事积极主动,往往冲在前面,把一些轻松些的活让给我。再则,缨子不会劈头盖脑地对我进行责骂,在丫丫的治疗上,我们齐心协力,尽量把事情做到最好。我们为丫丫的每一分进步而欣喜不已,互相鼓劲,而不会像桑,永远阴沉着脸,逼问着我“该怎么办”。
  更重要的是,脑瘫医院绝没有我想象的那样阴森可怕。这里的孩子基本都有着严重的缺陷,肢体残疾,智力低下。这个病一治就是数年甚至数十年,每月的花销至少是一万元以上。很多家庭是转战南北,四处求医,为此倾家荡产负债累累者不计其数。但家长们并没有成天唉声叹气,怨天尤人。不管如何困难,总是尽心尽力地带着孩子配合治疗。对孩子也并没有不满和歧视,更没有打骂孩子的事情发生。这些输在了起跑线上的孩子,更加让家长心疼,让家长怜爱。在这所特殊的“幼儿园”里,亲情的无私与伟大更加展露无遗。
  孩子会翻身了,会坐了,会站了,会跑了……这些对于普通家庭而言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对这些脑瘫儿都艰巨无比,都需要花出无数的金钱、时间和精力,才可能有一点儿小小的进展。甚至对于大多数孩子来说,所有的努力都将是徒劳,无论花费多少的时间、金钱和心血,他们终生都将被束缚在一张床上,不会走路也不会说话。可尽管这样,家长们也并没有放弃努力。
  有一个浙江来的女人,她的儿子已经两岁多了,还不能坐,更不会站。有一天,她气喘吁吁地跑来找我,欣喜若狂地说:“芊芊,快到我们病房去看,我儿子,他终于会坐了!”我跟随她到了病房。她坐在床上,把孩子搂在身前,摆好姿势后,小心翼翼地松开了双手。最多不超过两秒钟,孩子便委顿下来,一头栽在妈妈身上,她却依然期待地望着我,兴奋地说:“芊芊,看到没有,我儿子他会坐了!”我点点头,笑着说:“真好!祝贺你们!”她欣慰地笑了,低头看着儿子,目光里满是赞许和期望。一股热浪不可抑制地冲进眼帘,我背转身,悄悄地离开。这就是母亲!花了数月和数万元,换得儿子不超过两秒钟的“独坐”,已经心满意足。仿佛所有的艰辛和心血都没有白费,都有了回报。
  在物理治疗室,其实也就是运动训练室里,一个四五岁的男孩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他白发苍苍的老奶奶试图教会他爬行,竟“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手脚并用示范起来,边爬边喊:“刚刚,看着奶奶,这样手先伸出去,然后腿跟上……”男孩茫然地瞪着双眼,并不得要领。他奶奶倔强地在地上爬行着,汗水从她布满皱纹的额头上沁出来,一滴滴落在地板上,她仍然毫不气馁地喊着:“刚刚,瞧奶奶……”
  这样感人的事情几乎每天都在发生,我的心每天都受到这样的撞击和震荡,仿佛经受了一场灵魂的洗礼。残疾人是社会的弱势群体,脑瘫儿更是残疾人里面最弱势的一组。我不是旁观者,我是他们当中的一员。我们同呼吸,共命运,共患难!我们都在努力,为了孩子有一天可能会站起来,像正常的孩童那样,沐浴和奔跑在阳光底下。虽然对于这里面的大多数人而言,永远是一个无法企及的梦。我们卑微而渺小,我们的孩子可能永远都是残疾人,但我们并没有放弃努力。我们在咬着牙,尽力地和命运抗争。我们可能会劳而无功,一无所获,但我们拥有延绵不绝、至真至纯的信心和爱。只要有一线的希望,便会付诸百分百的努力。一个意志坚定的人是不可战胜的。
  在脑瘫医院这所特殊的学校里,我终于实现了质的蜕变,就像我的故乡传说中的那只凤凰,自焚后实现涅。我从云端飘到了地面,结结实实地触碰到泥土,触碰到生活的实质和重心。这个世上,本就有极多的家庭和个人会遭遇种种的灭顶之灾,对于社会而言,几率可能只是百分之几,千分之几,可对于受难的家庭,就是百分之百。我的孩子从生下来就倍遭磨难,但我们并不是这世上唯一最不幸的人。就在这所医院里,比丫丫情况严重千百倍的人数不胜数。他们都怀抱希望和梦想,我还有什么资格自我怜惜和感伤?我不再抱怨,不再伤怀,不再是那个悲悲戚戚,矫揉造作的小女人,而是一个坚韧、顽强,随时准备为孩子而战的母亲。
  “人在做,天在看”。我所能做的,只是静下心来,踏踏实实地为孩子把每一件事做好。只要自己尽到努力,至于上天要给予自己什么,都只能接受。
  所有的医学书籍和专家都告诉我们,脑部的损伤是终生无法修复的,一旦形成便永不可逆。当初丫丫被诊断为“脑白质软化”,在核磁共振的片子上,可清晰地看到几个白点。按医学来说,这是终生不可改变的,等于说丫丫终生被判了极刑。现在的治疗最多让她今后可以简单地生活自理,绝不可能恢复到正常人。
  然而,丫丫的表现确实是日新月异,突飞猛进。我站在医院“痊愈儿童”的功劳簿下,发现丫丫的现状已经比所有“治愈”的孩童不知好了多少。其实,现在的丫丫已经与和她同龄的正常孩童无异。
  唯一让我担心的是当初核磁共振的图片,冰冷的机器代表了“科学”,而“科学”是不容置疑的。
  一个疗程结束了,医院进行例行检查,丫丫再次做了核磁共振。
  我并不敢抱任何幻想,毕竟要相信“科学”。拿到片子后,我甚至没有勇气取出来看一下,只是心存一丝侥幸,轻声问道:“片子……有什么问题吗?”
  “这孩子没什么问题。”医生轻描淡写地回答。
  “什么?没——有——问——题?”我吃惊地张大了嘴,一时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数月前,在北京的医院里,我们眼巴巴地盯着医生,希望听到一句“没有问题”,这样就证明是一场虚惊,我们会抱着丫丫高高兴兴回家去。然而,无情的一句“脑白质软化”如五雷轰顶,炸得我们魂飞魄散。天空一下子塌了。
  如今,我已经接受了既定的噩运,已经积蓄了全身的力量,准备和丫丫一起同“脑瘫”这个恶魔打一场生死战,医生却告诉我“没有问题”!
  我迅速地抽出片子,只见影像上光洁均匀,那几个折磨了我们数月的该死的白点,居然不见了!
  脑白质软化的症状消失!
  怎么可能?所有的专家都告诉我们,脑部的损伤是不可逆的。一旦形成便终生无法修复,只有激活别的脑细胞替代已坏死的脑细胞功能。
  可是,丫丫的核磁共振影像一切正常,脑白质软化症状消失。
  一时间,我如堕梦中,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巨大的幸福来得太猛烈,我不敢狂喜,我怕梦醒来再没有勇气面对残酷的现实。我虚弱地扶着墙,怯怯地问:“会不会……拿错了?你们的机器……会不会……有误?”
  “我们刚进口的新机器。”医生不耐烦地大声回答,同时不解地看了我一眼,似是奇怪这女人是否患了失心疯,孩子没问题不欣喜若狂,还问东问西。
  我恍恍惚惚地走出医院,像喝醉了酒一般晕乎乎、轻飘飘的。我站在医院大门口,阳光炽烈地照在身上,我眯缝着眼,第一次发现,广东的天真蓝,树真绿,阳光真灿烂!我静静地站着,眼泪静静地流了下来。
  谁说眼泪代表悲哀?
  在治疗之前,我与桑曾去了一趟寺庙,为丫丫求了一个签。桑一向对求神拜佛或是偏方秘方之类执迷地相信,我虽是“无神论者”,亦想寻求一份自我安慰。人在无法主宰自己命运的时候,便只有求助于鬼神或运气。
  签上有一句话:“此女本是人中凤,偶感小恙何足惧!”当时将信将疑,没想到如今却竟然成真。
  一个饿得太久的人一下子不能吃太饱,否则胃就会撑破。同样,极致的幸福不能来得太猛烈,否则人的神经一时承受不住这巨大的狂喜,会像“范进中举”一般,瞬间发疯。
  全身的每一个细胞都满涨着激动和幸福,我想大笑,想奔跑,想抓住身边的每一个人,告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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