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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地平线-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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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大喇嘛回答说,“我们已经尽可能让他们两个人轻松自在了。可布琳克罗小姐却想皈依我们改变信仰,而巴纳德先生刚想把我们改造成一个股份有限公司。这些都没有什么事处,他们也因此可以愉快地打发时间,但是你那位年轻的朋友,黄金和宗教都不可能对他有所安慰,这可怎么办?” 
  “是的,这确实是个问题。” 
  “恐怕这会成为你的难题。” 
  “为什么是我的呢?” 
  大喇嘛并没有马上回答,正好此时仆人们端了些碗茶进来,他们的出现使大喇嘛显出勉强的笑意。‘十拉卡尔年年都在这个时间给我们送来暴风雨,”他像是在做法事一般故弄玄虚地说道,“蓝月谷的人们相信这是外面巨大空间里那些肆虐横行的恶魔发怒而引起的。也许你会理解,他们所说的‘外面’指的是山谷以外的整个世界。当然他人根本不知道有法国、英国这些国家,甚至对印度也一无所知。他们的想象中那令人恐怖的平地几乎是无限延伸的。于他们而言在他们自己如此温暖、舒适而平静祥和的生活空间,如果有任何一个人会希望离开这个山谷,那简直是不可思议的。实际上,他们认为所有不幸的‘外来人’都梦寐以求地渴望进到山谷中来。这只是个观念的问题,不是吗?” 
  这让康维想起巴纳德也曾说过类似的话,于是就把原话说给大喇嘛听。“说得多么深刻!”他说道,‘而且他也是第一个到这里的美国人,我们可真幸运。” 
  这喇嘛寺的幸运竟然是因为得到一个许多国家的警察正在全力搜捕的逃犯,这让康维觉得实在滑稽。他本想同大喇嘛分享这种幽默,但又感到最好让巴纳德自己说也不迟。于是他说:“他来这里无疑是对的,而且当今世界上还有很多人都愿意到这儿来呢。” 
  “太多了,亲爱的康维,我们就是风暴中航行的唯一的一艘救生艇。我们可以救一小部分幸存者。可是如果船上所有的遇难者都冲我们的船爬上来,那我们这艘船就会不堪负重而沉下去的…我们先别管这些。我听说你同我们那出色的布里亚克交了朋友。他是我的同乡,是个非常快活的家伙,他认为肖邦是最杰出的作曲家,但你也知道,我更欣赏莫扎特。” 
  直到仆人端走了茶碗并最后退下之时,康维才再次冒昧地提出刚才没有被回答的问题,“我们刚才说到了马林逊,你说他会成为我的难题,为什么偏偏是我的呢?” 
  大喇嘛的回答简单而惊人:“因为,我的孩子,我就要死了。” 
  这回答出乎意外而且不同寻常,弄得康维半天说不出话来。最后还是大喇嘛继续说:“你受惊了吧?可是,这是理所当然的呀,我的朋友,人都是要死的,即使在香格里拉也如此。我剩下的时间可能不多了,或许,只有那么几分钟吧,我说这些只是说明我已经看到自己的大限已到。你显得这么关切让我欣慰,我也不想装作一点都不难过,就算到了我这把年纪,还是该走f。好在我没有什么好牵挂的,再说我们的信仰是永远乐观的,我已经很满足,可是在这最后的时刻,我必须让自己适应这种奇怪的感受,我明白我只有做最后一件事的时间了。你能想到这是什么一件事吗?” 
  康维没有吭气。 
  “这事和你有关,孩子。” 
  “你太给我面子了。” 
  “我想做的不只是给你面子啊。” 
  康维轻轻地点了点头,却没有说话。等了片刻大喇嘛又接着说:“也许你已经知道我这么频繁地召你谈话很不寻常。这不是我们的传统,但我可以这么说我们也绝不是传统的奴隶。我们不僵化守旧,也没有不可抗拒的准则,只要事情合理我们就做,不仅参考过去的先例,更要运用我们现有的智慧,并着眼于未来。因此,我有信心和勇气处理好最后一件事。” 
  康维仍然沉默不语。 
  “我的孩子,我要把香格里拉的财产和命运交给你。” 
  终于这紧张的气氛被打破。康维感到这话的背后暗含有一种温和却不可抗拒的力量在说服自己;那声音仿佛仍在沉默中回响,接着,康维只听见自己的心在怦怦猛跳。突然大喇嘛的声音打乱了心跳的节奏,‘俄已经盼你盼了很久了,我的孩子。我曾坐在这里召见过许多新到者,我观察他们的眼神,静听他们的声音,一直希望有一天能盼到你。我的同事们虽然睿智却都已年迈,可你年轻却已经有相当的智慧。我的朋友,我交给你的任务并不很难。因为我们有非常宽松平和的管理秩序,你要学会温和、忍耐,要不断去丰富自己的头脑和心理,当风暴来临之时要明智而秘密地去对付它。当然这对你只会是非常轻松自如,而且你无疑也会从中寻到无穷的乐趣。” 
  康维想说话,却又无从说起,突然一道闪电擦亮了黑暗,让他猛然醒悟过来。他几乎是喊了出来:“风暴,你说的风暴是……” 
  “它将是一场惊世骇俗史无前例的风暴,孩子,到那时,不可能用战争赢得和平,不可能用权力寻求帮助,不可能用科学寻找答案。每一朵文明之花都将遭到蹂躏,所有人类的事物都将一团糟。当拿破仑还是个无名小卒时,我就预见到了这一切;现在每过一分钟我就会看得更清楚。你是不是认为我错了呢?” 
  康维答道:“不,我想你是对的,过去也曾发生过类似的灾难,而此后的黑暗却会延续100年。” 
  “拿这与将要来临的灾难相提并论,未免有些偏差。因为那些黑暗的年代并不是绝对那么黑暗,它还是充满着闪烁的光明之灯,即使整个欧洲的光明都消失混灭了,还有别的光明,这光明确确实实来自中国并一直照亮了秘鲁。可是即将来临的黑暗时代将要覆盖整个世界,任何人都无法逃脱,也得不到庇护,而只有那些因太隐秘而找不到或太卑微而没有人注意的地方才会幸免于难。而香格里拉是两者兼备。那些载着死亡的飞机将飞向城市而不会经过我们这里,即便飞行员偶然看到也会以为这个山谷不值得轰炸。” 
  “你认为这一切会发生在我们这一代?” 
  “我相信你会顺利地度过这场风暴,然后,将经历一段漫长而荒凉的岁月,你仍会活着,而且越老越明智,越有耐性。你会保持我们的宝贵传统并用自己的头脑去进一步丰富它。你会欢迎每一位新来的外乡人,会教他们长寿和智慧的秘诀;在你自己很老的时候,也许其中的一个外乡人将继承你的事业。此外,我还预见到一个新的世界将从废墟中崛起,虽然艰难却充满希望,人类将重新寻求失去的传奇般的宝贵财富。我的孩子,这一切就在这里啊,这个全新的世界就藏在蓝月谷里,又一次文艺复兴将奇迹般在这里萌芽…” 
  他的话终于说完,家维看到前面那张遥远的脸突然换发出一种古朴的关,可不久,这种光彩悄然消失,剩下的只是一张灰暗的面具。像一截枯木,没有生气和活力,那双眼已经安详地闭上。他呆呆地看了好长一会儿……好像是做梦一般,他意识到大喇嘛已经圆寂了。 
  应该静下心来好好想想自己的处境,至少这太离奇,离奇得难以置信。康维下意识地看了看表,已经是零点一刻。直到他走向房门才意识到自己连到哪儿或怎么去寻求帮助部不知道。那些藏族人都已睡去,也不知道去哪里找张和别的什么人。他一筹莫展地站在黑暗的走廊上;透过窗户他看见明澈的天边那银屏一般的雪山依然闪烁着璀璨的光芒,好似仍然在梦境之中的他猛然意识到自己已经是香格里拉的主人。 
  他所喜爱的一切就火化的身边,心灵深处的那一片天地从此远离了尘世的烦扰。他的眼睛迷离地在黑影之中摸索,不时被富丽而流波欲滴的漆器上星星点点的金光所捕捉。晚香玉微微的芳香轻轻弥漫着,似有似无,逗引得他走过一个接一个的房间,终于他蹒跚地走进庭院之中,镀到荷花池的边缘;一轮圆月正从卡拉卡尔山后冉冉升起。此时已是2点差20分。 
  后来,他发现马林逊就在他的身边,抓住他的手臂,急急地把他拉走。他搞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听见这小子在激动地说着什么。



第十一章

  他们来到他们常用餐的那间有阳台的屋子前。马林逊仍抓着魔维的胳膊不放,还半拖着他往前冲。“走吧,康维,我们尽可能连夜收拾收拾就走。这可是重大消息,伙计——我不知道明天一早巴纳德这老头和布琳克罗小姐发现咱俩走了之后会怎么想……他们还是想留下来,没有他们我们可以走得更方便……那些送货人就在离隘道差不多五里的地方,他们是昨天到的,来送一批书和其他物品…,··明天他们就动身回去……看来这些家伙很想把我们留下来——他们根本就没有告诉过我们——天知道我们还得在这里困多久……我说你怎么了?生病了吗?” 
  康维一屁股坐在椅子上,身子往前伏着,肘子搁在桌上,用手揉搓着眼睛,“生病?我想不是,只不过……太累了。” 
  “可能是因为那场暴风雨,你那会儿到底在哪里?我等了你好几个小时了。” 
  “我……我正在拜会大喇嘛呢。” 
  “晤,是他!这么说,这是最后一次喷,谢天谢地。” 
  “是的,是最后一次。” 
  康维的声音有些异样,接着的沉默更有名堂,把这小伙子给惹急了,“哎呀,我希望你别为这木吞不吐,磨磨蹭蹭了……你该明白我们有所动作才行。” 
  一种更加强烈的意识让康维一下变得呆板起来。“很遗憾,”他说着,点上一支烟想稳一稳情绪,审视一下自己现时的处境。他感到手足无措,嘴巴也不听使唤了,“我好像听不大明白……你说那些送货人……” 
  “对,是送货人,伙计……振作点嘛。” 
  “你真想出去找他们?” 
  “想出去?是的,我绝对肯定……他们就在山那边,我们马上得走。” 
  “马上?” 
  “没错,为什么不呢?” 
  康维再一次试图让自己的思维调整过来,隔了很长时间,他说道:“我想你该明白那不会像你说的那么简单片 
  马林逊往脚上套上一双长至膝盖的藏靴,一面急促地说道:“我什么都考虑到了,可是,我们必须得这么做,只要不耽搁时间,我们就可以顺利离开。” 
  “我不明白怎么个做法……” 
  “噢,上帝,康维,你对什么都这么扭扭捏捏吗?难道你这么点胆量都没有?” 
  这冷嘲热讽的激将法让康维清醒了过来,“我有没有胆量这无关紧要,但是如果你要我有个说法的话,我就告诉给你吧。这可是个具体而复杂的问题。假设你真能走出隘道,找到那些送货人,你又怎么知道他们会带你走?你有什么办法说服他们?难道你没想到他们不会像你希望那样愿意带你走?你不可能自己一个人跑到那儿要求他们护送你,这需要事先联系提前安排吧。” 
  “还有任何情况都会引起耽搁的。”马林逊恶狠狠地叫道,“上帝,你是个什么东西!好在我用不着靠你来安排这些事,因为一切都已安排好了——钱都已提前付给了送货人,他们同意带我们走,还有,路上要用的衣服和物品都准备齐了。所以你不要再找什么借口。来吧,咱们开始行动吧。” 
  “可是……我不明白……” 
  “我想你不会明白,但没什么关系。” 
  “是谁策划了这一切?” 
  马林逊答得干干脆脆:“罗珍,要是你很想知道。她现在就在送货人那儿,她在等我们呢。” 
  “等?” 
  “没错,她跟我们一块走。我想你不会反对吧?” 
  一听到“罗珍”两字,康维心中的两个世界突然合二为一了。他几乎是轻蔑地大声叫道:“胡说,这不可能。” 
  马林逊也毫不示弱,“为什么不可能?” 
  “因为,本来就不可能,有太多的理由。相信我,这绝不可能,她这个时候会离开这里,这太不可思议了…听你说有这事太让我吃惊了……因为她离开这里半步都是极其荒谬的。” 
  “我以为一点都不荒谬。她离开这里跟我想离开这里一样,最自然不过了。” 
  “但她并不想走,你呀错就错在这里。” 
  马林逊不自然地笑笑,“你一定以为你比我更了解她,但也许你并没有做到。” 
  “什么意思?” 
  “不懂多门语言也有别的办法与人交流嘛。” 
  “看在老天的分上,告诉我你在说些什么?”康维平静地说道,“这可真荒唐。我们都别争了,马林逊,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我还是不明白。” 
  “你干吗这么大惊小怪?” 
  “告诉我,请把实情告诉我。” 
  “好吧,这太简单了。这里突然来了个和她年龄相当的小伙子,而她周围都只是些老头子——很自然一有机会她就要逃走,直到现在她才有这个机会。” 
  “难道你不认为你是在自己的位置上想象她的处境吗?我一直在告诉你,她非常幸福。” 
  “那么她为什么说要走呢?” 
  “她说了吗?她怎么会?她又不会讲英语。” 
  “我用藏语问的……布琳克罗小姐拼凑出这么几个词。虽说得不顺溜……可是……她听明白了。”马林逊的脸微微红了一下,“康维,别这么看着我,人家会以为我侵占了你的领地。” 
  康维说:“没人会这样想,我真这么希望,可你的话告诉了比你想说的更多的事实。我只能说,我太遗憾了。” 
  “究竟是为什么呢?” 
  任凭那烟头从手指间滑落。康维感到疲惫、心烦意乱,内心充满矛盾。此时他宁愿没有发生过什么激起他如此痛苦的感觉。他温和地说道,“我希望我们可别老这么互相误解。我知道罗珍很迷人,可是我们何必要为此争吵呢?” 
  “迷人!”马林逊尖刻地说道,“她何止是迷人,你别以为每个人都像你一样冷冰冰地对待这种事情。你以为她最多只能当作一件博物馆里的展品来欣赏?可我更讲实际,我爱上什么人就会采取实际行动。” 
  “可是这是不是太冲动了呢?她真出去之后你想她会去哪里呢?” 
  “我想她在中国一定有些朋友,或者别的什么地方。可无论如何,总比这儿强。” 
  “你怎么会如此有把握广 
  “好吧,如果没有人接纳她,我会让她跟着我。何况,如果你想把一个人从一个可怕的地方救了出去,你是不会在乎到别的任何地方去。” 
  “你认为香格里拉很可怕?” 
  “绝对没错,我想。这里有某种黑暗和邪恶的东西。整个事情从一开始就不对劲——我们被一个疯子毫无理由地弄到这里…然后以这样或那样的借口把我们软禁在这里。而我觉得最可怕的是……你已经中了邪。” 
  “我中了邪。” 
  “是的,你已经丢了魂了。稀里糊涂好像根本不在乎什么,而且你想心甘情愿地永远呆在这儿。为什么?你甚至承认你喜欢这个地方……康维,你到底怎么了?难道你不能清醒清醒吗?在巴斯库,我们处得多好——那时候的你绝对不是这个样子。” 
  “我亲爱的小伙子!” 
  康维把手朝马林逊伸了过去,马林逊热烈而动情地紧紧握住了它,“我想你可能没有注意到,这几个星期来我感到非常孤独。看来没有人关心真正重要的事情——巴纳德和布琳克罗小姐还情有可原。可我发觉连你也在跟我作对,这太可怕了。” 
  “很抱歉。” 
  “你总这么说,却帮不上什么忙。” 
  一阵突然涌起的冲动让康维不禁说道:“那么,让我帮帮你吧,告诉你一些事情或许会有帮助。我希望你听了以后会明白些东西。现在这种情形似乎非常奇妙而又难办,无论怎样,你终会明白,为什么罗珍没有可能同你一起回去。” 
  “我想我怎么都看不出她不会走的理由,要说什么尽可能少说两句,我可没有时间磨蹭。” 
  于是康维尽可能简练地给他讲述香格里拉的整个情况,就像大喇嘛给他讲的那样。他引用了他与大喇嘛和张的谈话并在此基础上加以发挥。他最终也只好这么做,他觉得这种情况下这很符合情理也很有必要,确实马林逊真成了他的难题,他也只有按自己认为恰当的方式去处理它。他尽快而简单明了地讲述着香格里拉的一切,却不知不觉又沉迷在那个无始无终的奇异世界之中;一提到香格里拉的美,他就不由自主地被她的勉力所感染。不止一次地他感觉自己是在读一页如诗的记忆,那一连串的妙语连珠不知怎么禁不住脱口而出,唯独只有一件事他始终守口如瓶,而这也成了他情感世界中无法把握的一片空白——大喇嘛的死和他自己继任这一事实。 
  故事差不多讲完了,他也松了一口气;好不容易过了这一关,他感到心里落了一块石头。何况这是唯一的解决办法。说完之后他平静地抬起头来,没有什么别担和差错,他很是欣慰。 
  可是,隔了很长一会儿,马林逊一边敲打着桌子一边说道:“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说,康维……除非你是彻底地疯了…” 
  接下来又是长长的沉默,两个人就这样面面相觑地果坐在那儿,可心境确大不相同——康维感到困惑和失望,而马林逊处于狂热的烦躁不安之中,“你以为我疯了吗片最后还是康维开了口。 
  马林逊突然神经质地大笑起来,“晤!听你讲得出这种荒诞的故事,让我他妈的说什么好呢!我是说……唉,真的…那绝对是胡扯……我看这用不着争辩什么了。” 
  康维被这话多得目瞪口呆,“你真以为我在胡扯吗?” 
  “嗯……我还能怎么着呢?很抱歉,康维你说得很惟妙惟肖——可我怎么了,看不出哪一个神智正常的人会完全相信。” 
  “这么说,你还是认为我们只是因为一次是无目的的意外事故才流落这里?——难道说是某个狂人做了什么周密的计划开着飞机溜了出来,然后飞它个几千里,搞点恶作剧式的乐趣吗?” 
  康维说着,给他递过去一支烟,他俩都巴不得暂时停止争辩。后来马林逊说:“我看,老这么争些细枝末节没什么用。实际上,你所讲的有人被稀里糊涂派到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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