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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失的地平线-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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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也许很了不起,可是他没有强求任何一种专门的治疗康复之功力,不过,仅仅他的出现就对周围的人们身上的某些病症有一定的益处。 
  “你可能很想知道这胸前所未有的岁月里他是怎样打发时间吧。这么说吧,由于他在通常的年龄没有死,面对将来的时间他开始觉得无所适从,终于证实自己是个反常的人,可以相信这种反常可能持续下去,同样也可以料想随时都有可能完蛋。就因为这样,他也就不再患得患失,他一直渴望而几乎找不到可能的生活现在业已开始;他历经整个的世事变迁和人生浮沉而内心却一直保持着学究式安静平和的品味。他的记忆力好得惊人,似乎摆脱了生理的束缚,达到了一种极度清晰的超然境界,似乎他可以轻而易举地学好任何东西,比起学生时代那种‘学而无不通’还要容易。他很快就养成了不用书本的习惯,除了极少的原先就不离手的那几本工具书,你听了肯定会感兴趣,这些工具书包括《英语语法词典》和《佛罗里奥之蒙泰恩泽集》。凭借这些书继续攻读,他设法掌握了你们错综复杂的英语,我们的图书室仍保存着他第一次语言练习的稿子,是蒙泰恩关于《虚化为西藏人》一文的翻译——无疑是独一天二的作品。” 
  康维笑道:“什么时候我也看看,要是可以的话。” 
  “排常乐意让你看。你想想,这是个异常不现实的成就,可是想到佩劳尔特也达到了一个异常不现实的年龄。没有这种事情可干的话,他该会有多孤独无聊——无论怎么说这一直到19世纪的第四个年头,也就是这一年在我们这个基金会的历史上记录下了一个重大事件。就在那时,第二次来自欧洲的陌生人来到蓝月亮山谷,一个名叫亨斯齐尔的年轻奥地利人,曾在意大利当过兵,参加过反对拿破仑的战役——他出身豪门,文化修养高,且风度潇洒迷人。可战争毁了他的前程,含含糊糊地带着想弥补这一切的念头,他经过俄国游荡到亚洲。要是知道他怎样莫名其妙而准确无误地摸到这片高原山谷那肯定有趣。可他自己都说不清楚;和当年的佩劳尔特一样,他到达山谷时差不多已经半死。又一次,香格里拉张开了热情温暖的怀抱,使这位异乡人很快恢复过来——然而史无前例的记录也就此打破。 
  “佩劳尔特开始着手布道传教并开始皈依当地的山民,而亨斯齐尔很快就迷上了金矿,他最初的野心是让自己发财致富然后尽快返回欧洲。 
  “但他没有回去。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不过打那以后就经常发生这类怪事,所以恐怕我们得说这也就见惯不怪了。这山谷,以它的祥和平静和彻底远离俗世的自由,如此深深地吸引了他,使他一次又一次地延迟归期。有一天,听了当地的传说之后,他爬到香格里拉同佩劳尔特见了第一面。 
  “说句实实在在的话,那是一次历史性的会见。要是说佩劳尔特有那么一点不近人情,没有常人那种友情和爱心的话,他还是赋予了一份丰富的宽厚与仁慈,给这青年人一种如沐春风的感觉,我不想细说他们俩之间突然达成了什么默契;一个表现出极大的崇拜,而另一个则与他分享自己的知识,他们欣喜若狂,认为这是在人世间唯一留给自己的现实——他们曾经的狂想之梦。” 
  趁这会儿出现的停顿,康维很平静地说道:“很抱歉打断你一下,我听不太明白。” 
  “我知道。”这低声细语的回答饱含同情,“如果真是那样有多了不起。这个问题我想放在最后讲,现在,要是你不介意的话我先讲一些比较简单的情况。这件事你会感兴趣的,亨斯齐尔开始收集中国艺术珍品,并为图书室筹集图书和音乐资料。他历经非同一般的艰辛旅程去到北京,于1809年带回第一批货物,从此,就再也没有离开过山谷,但是,他足智多谋,别出心裁地构想出一套复杂的购物制度,使喇嘛寺从此能够从外界获得任何需要的物品。” 
  “我以为你们用黄金来付货款就容易些。” 
  “没错,我们有幸有这么一种被外界人如此珍视的金属储备。” 
  “如此地珍视,你们该是非常幸运地躲开了淘金热。” 
  这大喇嘛屈身点了点头明确地表示着认同,“亲爱的康维,那始终是亨斯齐尔最担心的,他也很小心,绝不让那些运送书籍。艺术品的送货人进得太近;他让他们把货物留在离山谷一天路程之外的地方,然后由山谷里乡民们自己取回。他甚至布置了岗哨,坚持随时有人看守隘道的人口。不过,很快他又想到一种更方便而且更彻底的安全措施。” 
  “是吗?”康维的声音透出一丝防备。 
  “你看,这里根本不用害怕会有军队入侵。也绝对不可能,这多亏了这个地方的自然环境和偏僻的位置。能够进来的也只是很少几个半途迷路的流浪汉,即使带有武器也很可能极度虚弱而根本不构成危险。于是,就可以断定,此后陌生人应该可以随心地自由进入这里——除了带上一份重要的附文外,别的什么也别带。” 
  “过了好些个年头,这样的异乡人的确来了。那些汉族商人,冒险进入到高原的横断山区,很碰巧就上了崎岖的Z字形山路而偏不走那么多可以走的路。过游牧生活的藏族人,离开他们的部落到处游荡,有时也迷了路像疲惫不堪的动物一样零落到这里。他们都受到欢迎,不过有些到达这遮避风寒的山谷仅仅就是来死的。在滑铁卢事件发生的那一年(1815年),有两个英国传教士从陆地上旅行到北京,然后通过一个不知名的峡谷穿越群山到达山谷,他们的运气格外好顺利得好像是来进行一次访问。1820年,一个希腊商人由一些病怄怄而且饥肠健雄的仆人陪伴着摸爬到附近,在峡关最高的山岭上发现他们时都快死了。在1822年三个西班牙人隐约听到有关黄金的故事,就设法来到这里,在山谷到处乱窜了好几回却只落得失望。再一次是在1830年,又来了一大伙人。其中有两个德国人,一个俄国人,一个英国人和一个瑞典人。这些人被当时逐渐普遍的科学探险这种动机驱使异常艰难地翻越天山山脉之后继续往南,到他们就要抵达时,香格里拉对客人的态度进行了稍稍调整——现在,偶然找到路进入山谷的客人不仅受到欢迎,而且要是他们碰巧已来到一定范围之内的话,就有人前去迎接,这已经成了惯例。而做这种调整都为一个理由,这个我们后面再谈。不过,有一点很重要就是说明了喇嘛寺对待客人不再一视同仁;目前,这里需要而且热切希望有新客来到。确实,在此后的几年中碰巧有不止一伙的探险者有幸从远处瞥见第·眼F拉卡尔山的容颜,偶然与一个带着一封热情洋溢的邀请书的信使相遇——一封很少被谢绝的邀请书。 
  “同时,喇嘛寺开始形成它新近的特色。我必须强调这一事实,亨斯齐尔非常能干而且极赋天资。香格里拉之所以能有今天不仅要归功于创建者,同样得归功于他。没错,非常应该,我常这么想。每一个部分在每个发展的时期都需要他强有力的热心支持,可他的损失却是怎么都不可弥补的,他没有能完成他毕生的事业就离开了人世。” 
  康维抬起头来口中喃喃地重复着:“他死了!” 
  “是的,这非常的突然。他是被杀的。就是在你们印地安人兵变那一年。一位汉族画家给他画过素描,现在我可以让你看看——就在这间屋里。” 
  大喇嘛再一次轻轻打了一下手势,即刻进来一位仆人。恍惚之中,康维看到这位仆人把屋子另一头的一小片帘布掀开,然后拿一盏摇摇晃晃的灯笼照亮阴影。这时他听见低声咕味的嗓音清他过去,但是非常奇怪的是,康维觉得自己好不容易才能站起身来。 
  他趔趄了一下然后大步走到这晃晃悠悠的光环之中。这素描画得很小,差不多只有彩墨袖珍画那样大小,但画像已经用丰满的笔调烘托出蜡像般细腻的纹理质感。人物面相非常俊美,差不多像个少女似的脸型,康维感到这俊美之中奇妙地透出很有个性的勉力,甚至超越了时间、死亡和技巧的局限。但,这最不可思议的一点是,他从景仰的屏息静气之中深深嘘了一口气时才注意到这是一张年轻的脸。 
  他一面退回,一面支支吾吾地说道:“可是……你说过…… 
  这画像就是在他死前完成的呀?” 
  “是的,画得非常像。” 
  “那么你是不是指他就是在那一年死的?” 
  “是的。” 
  “而你告诉我说他是1803年来到这里,当时还是个青年?” 
  “没错。” 
  好长一会儿康维没有再说话;后来,他努力地想了想说道:“他是被杀的,是你告诉我的?” 
  “对。被一个英国人开枪打死的,那是在这个英国人到香格里拉几个星期之后,他是那伙探险者中的一个。” 
  “是由什么事引起的呢?” 
  “他们为一些脚夫的事大吵了一场,亨斯齐尔只不过向他说明了那项关于接待外来客人的管理条例。这执行起来有些麻烦。自那以后,不是说我已经衰老了,一旦要施行这一条例,连我自己都有些不自在。” 
  这大喇嘛又一次停顿了半天,他的沉默中透出些许询问的暗示;当他又继续说话时,还特别加了一句:“或许,你想知道那个条例指的是什么,亲爱的康维!” 
  康维压低声音缓缓地回答说:“我想我已经可以猜到。” 
  “真的,你能猜到?你能猜到我刚才那一大段奇怪的故事之后还有什么吗?” 
  康维导思着该如何去回答这个问题,而脑子里却一片混乱;现在整个屋子都投满螺纹似的阴影,而这位慈祥的老人就坐在中央。自始至终,老人的整个叙述他都全神贯注地听了。也许他没有弄明白其中暗含的全部意思;此刻,他仅仅试图找到一个有意识的词语来表达,可他却整个被惊讶诧异的感觉淹没。在他的意念中,不断集聚的那林肯定几乎进裂成话语。“这似乎不可能,”他支吾道,“然而我又禁不住地想这些事情——这太令人惊讶——太不平常——而且非常难以置信——但我也并非完全不相信——” 
  “你是什么意思,我的孩子!” 
  康维心中澎湃起一种莫名的令地震颤的冲动,却不知何放他也不去掩饰和隐瞒,他答道:“您老还活着,佩劳尔特大爷。”




第八章

  谈话暂时停了下来,大喇嘛要求要休息一会儿恢复一下精神。康维并不感到奇怪,一口气讲了这么长时间肯定不是一般的劳神费心。能休息一会他自己也不该不领情。他觉得这暂时的间隙从谈话艺术上来看也好,或从其他任何角度来看都十分合乎需要,还有这些碗茶连同那些即席准备的惯例性客套,与音乐中休止前婉转的音符有异曲同工之妙。这一情形就是大喇嘛有“心灵感应”功力的一个例证,除非只是一种巧合,他立刻开始谈论音乐,还说很高兴知道康维对音乐的品味在香格里拉还没有完全尽兴地得到满足。康维以适当的礼貌作了回应并说,他很吃惊地发现这喇嘛寺收藏欧洲作曲家的作品有这么齐全。滚茶之间他对康维的赞美表示感谢。“啊,我亲爱的康维,我们很幸运,我们当中有一位很有天才的音乐家——他确实是肖邦的学生——我们很乐意地让他全权管理我们的沙龙。你一定得见见他。” 
  “我很愿意,顺便说一句,张曾告诉我说您最喜爱的西方作曲家是莫扎特。” 
  “是这样,莫扎特有一种朴素的典雅风格,我们听起来非常舒服。我的那位音乐家还建了一所不大不小的房屋,而且里面的摆设非常有特色。” 
  这样的评论和交谈一直持续到茶碗撤下为止,到了那时,康维又能够十分平静地说:“那么,重新回到我们先前的话题,你可以继续讲吗?那个,我想起来了,就是那重要而恒定不变的条例吗?” 
  “你猜得对,我的孩子。” 
  “换句话说,我们得永远待在这里?” 
  “我也很想用你们精彩的英语成语说我们大家都‘永远在这里’。” 
  “令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是为什么世界上有那么多人却偏偏选中我们四个人。” 
  又是故态复萌,大喇嘛恢复原先的态度,而且更加趾高气扬。他答道:“这可是个错综复杂的故事,如果你愿意听的话。你可要明白,我们总是有目的地保持我们人员数量,只要有可能就不断地补充新的成员——因为,先不说别的理由,让我们当中有各种不同年龄的人和不同时期的代表,这是很令人高兴的事,——可惜自从欧洲战争和俄国革命爆发以来,到西藏旅行和探险活动几乎全部停止;实际上,我们最后的来访者是一个日本人,1912年到达这里,坦率地说,不是很有价值的人选。你知道,亲爱的康维,我ffJ不是江湖骗子,也不是庸医,我们不保证也不能保证次次成功;有些来访者呆在这里却没得到任何好处;另外一些也仅仅只是活到一般人所谓高龄之后死于一些微不足道的小痛小病。一般说来,我们发现藏族人由于习惯了高海拔和其他环境条件,不像外来人种那样敏感;而且他们的人都很可爱,所以我们接收了不少人,不过我怀疑不会有多少人活过一百岁。汉族人又稍好一点,但是我们最佳的目标,无疑就是欧洲的日耳曼和拉丁人种;或许美国人也一样可以适应。我认为我们非常幸运的是终于在你的几个同伴中找到你这个国家的一个公民。可是,我必须得继续回答你的问题。这个问题正如我一直在说明的,我们已经有近20年没有迎接新成员了,又因那一段时间有几个人死去,这样就出现了问题。不过几年之前,我们有一个人员想出一个新奇的想法,他是年轻的土著人(山谷人),绝对值得信赖而且彻底地同情我们的目标,但是像所有的山谷人,因自然的原故而未能得到像远方来的那些人一样幸运的机会。就是他提出建议他要离开我们,设法到周围地区。果然,他用一种在以前绝不可能的方法带回同僚。这从许多方面看都是一次革命性的计划,但是经过适当的考虑之后,我们还是同意了,因为我们也必须跟上时代,你知道,即使是在香格里拉。” 
  “你的意思是,他被故意地派出去用飞机拉一些人回来的?” 
  “哦,你瞧,他是个很有天赋且足智多谋的青年,我们十分地信任他。那是他自己的主意,而我们也放手让他去干。我们所确切知道的是他计划的第一阶段包括到美国飞行学校中培训一段时期。” 
  “可是他又怎么能够做得到后面的一切?这纯粹是偶然——那架飞机刚巧在巴斯库……” 
  “没错,我亲爱的康维——很多事都出于偶然,但是它毕竟发生了呀,只是那刚好成了塔鲁正在寻找的机会。即使找不到这一机会,一两年之内也会有其他机会的——当然,也可能没有什么机会。我承认我们的哨兵报来他已经降落在高坝的消息,我吃惊得很。航空技术的发展很迅速,可是在我看来似乎在造出能这样飞越群山的普及型飞机还有很长的时间。” 
  “那飞机可不是一般的,很特别,是专门供山区飞行而制造的。” 
  “这也是巧合?我们这位年轻的朋友运气的确好。可惜我无法与他谈论这事——我们都为他的死而悲伤。你应该会喜欢他,康维。” 
  康维微微点了一下头,他觉得很有可能。一阵沉默之后,他说道:“可这事的背后到底有什么意味?” 
  “我的孩子,你这个样子问这个问题我高兴得不得了,在我这么漫长的经历中,还从来未曾有人用这么平静的语气跟我说话。我每每揭示事情的真相的时候,差不多一切可想象得到态度都会碰到——诸如愤愤不平的、忧伤的。暴怒的、怀疑的,还有歇斯底里的——然而,除了今天晚上还从来没有人感兴趣地面对这一切。但,这种态度我是最真诚地欢迎的,今天你只是感兴趣;明天你会感到关切;最终有可能我会要求你效忠使命。” 
  “我恐怕我不会答应。” 
  “你这样的迟疑令我满意——这是深刻而意味深长的信仰的基础——不过,我们最好不要争论。你觉得有兴趣,那已经很难得了。我还得再要求一点,我告诉你的一切,现在先不要让你那三个同伴知道。” 
  康维没有说话。 
  “总有个时候他们会知道,就像你一样,从他们自己的角度看,这一刻最好不要来得太快。我非常相信你会很明智地处理这事,所以我不要你做出承诺,你会干得很出色。我知道,我们双方都想得周到……现在,我要为你作一个非常令人满意的速写画。你啊仍然算得上年轻人,从普遍的标准来说,你的生活就像人们所说的,就在你的前方。在正常情况下你可以预期有力至30年的时间从事逐渐减少补活动。这绝不是惨淡的前程,我不希望你会有和我一样的看法——这会是一段微弱而又郁闷狂躁的插曲。你生命的第一个四分之一世纪(25年),毫无疑问生活在年幼无知的云雾之中,而最后一个四分之一世纪(25年)也很自然地要生活在更加暗淡的老于世故的阴影之下;而两者之间,只有那么狭小的一束阳光照亮了一下人生的时光啊。 
  “但是,你很可能命中注定要幸运很多,因为按香格里拉的标准,你人生的阳光时段还几乎没有开始。这是可能的,今后几十年你再也不会觉得比你现在更老——像亨斯齐尔那样,你有可能保持长久而异常奇妙的青春年华。但是,请相信我这还只是起始的肤浅的阶段而已。到时候当你达到其他人那样的年龄,即使非常缓慢也会进入更加崇高的境界。到了80岁你还可以用年轻人的步态爬到峡关里去,可是到了这个岁数的两倍时,你绝不要指望这整个的奇迹还会持续。我们不是奇迹的创造者,我们未曾征服死亡,甚至连衰退都无法对付。我们已经做到的和我们有时能够做到的就是延缓那被称作生命空隙的发展速度。我们用在这儿非常简单而在别处绝无可能的手段来达到目的。但不能出错,最后的结束等着我们所有的人。” 
  “然而,这是我为你展示的一个非常诱人的前景——在长长的宁静之中你将会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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