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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获-2006年第2期-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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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得很慢。这天是星期五,上午时分,正常上班时间,难免有些例行事务,途中他接过几个电话,除了彭红叶这电话比较特别,还有一个是黄老板打的。黄老板非私营企业主,是市政府副市长黄坚,侯文茂的顶头上司,所谓“老板”为下属私下里胡叫,非标准称谓。黄老板在电话里追问侯文茂:“跑哪去了?” 
  “我在车上。”侯文茂说,“去省里。” 
  侯文茂解释说,省人大最近刚通过了本省新的《野生动物保护条例》,省里要求组织学习宣传。他到省城,打算联系几个这方面的专家到市里开讲座,可能要三四天时间。黄坚交代了一句:“回来后找我。” 
  侯文茂松了口气。看来黄老板并无大事急事,否则侯主任只好中断此行,掉头往回。侯文茂在市里“依法办”当主任,“依法办”全称“依法治市办公室”,临时机构,却已存在多年,处理的事项很杂,凡跟法律沾边的事都可能跟他有涉,例如保护野生动物。但是他也不拥有任何法律赋予的权力,因此似乎也没啥大事非他不可。 
  一路上,对打电话追踪者,侯文茂口径一致,声称自己到省城去保护野生动物,以求穿山甲穿山乙们免遭人类捕杀,不必下锅做汤,能够继续孜孜不倦于各地钻洞。其实他没说实话,根本就是南辕北辙。省城在南边,新店在北边,他嘴巴朝南,车头向北,另有所谋。新店是一个小镇,毗邻一座大水库,属邻市辖区,不归侯文茂这个市管,那里几乎没人认识侯文茂,对他来说这样最好。 
  离镇区还有十来公里地时出了件事:一个青年男子忽然从路旁沙石堆窜出来,拚命往侯文茂的车头撞,高举双手,神态异常。侯文茂紧急动作,方向盘一打,车头一扭,从男子身边擦身而过。好在他警觉,破道上没敢开快,加上冷静镇定,反应及时,否则这家伙已为轮下之鬼。别的人碰到类似情况,可能会停车理论,至少臭骂该冒失鬼一顿,侯文茂没多费心思,他很平静,过了就过于,油门一加只管走路。已经开出十几米远,他忽然停下,再缓缓倒车,回到刚才险些出事的地点。 
  后来回忆,当时好像什么都没想,纯粹本能。 
  他是从后视镜里看到的。沙石堆边倒着辆自行车,地上坐着一个青年女子,灰头土脸掩面哭泣,却衣着鲜艳。 
  原来小伙子冲出来不是找死,也不是车匪路霸图谋劫道,他们出事了。 
  侯文茂按下车窗玻璃,问:“怎么搞的?” 
  小伙子情绪激动,招手叫唤:“帮帮忙!救命!救命!” 
  这是一对农家青年,坐一辆自行车到附近走亲戚,在公路上碰上了一辆货车。那段路面维修,到处沙石,他们闪避货车动作过大,自行车轮打滑,车子晃荡,坐在车后的女子给甩了下来。自行车速度慢,稍微摔一下,没让汽车压着,没摔断胳膊腿,只擦破点皮,本没什么大不了,却不想该女子是个孕妇,肚里孩子已有七个月,那一摔把孕妇摔坏了,只叫肚子痛,坐在地上站都站不起来。小伙子一看妻子大事不好,吓得面如土色,跑到公路上拦车,拦住了侯文茂。 
  侯文茂没多问,“快点,抬上来。”他下了车,帮男子抬孕妇,把她放在轿车后排座位上。孕妇哼哼叫唤,痛苦不已,小伙子手足失措,惟靠侯文茂。侯文茂一边留心路况,紧盯前方,注意来车,小心翼翼绕开坎坷地段,视线一刻都不敢转移,一边他还得照顾后头,不断发布指令,让小伙子掐紧孕妇的虎口,再掐,换个手掐,以转移孕妇的注意,帮助止痛,“别松手,狠点劲。” 
  就这样他把他们送进了新店镇卫生院。还好不算太远,才十来公里,孕妇一路哭叫,却也没把孩子生在侯文茂的普桑轿车里。孕妇抬进急诊室时,管事的医生开了张单子,让孕妇之夫先交押金一千元。小伙子急了,说此刻身上没那么多钱。医生说回去取吧,交了钱才能看病,这是规矩。 
  侯文茂对医生说:“你看这病人能拖吗?不先处理?” 
  “你谁啊?干什么?” 
  侯文茂不觉抓手机。这时他才记起新店这里归属另一个市,超出本依法办主任可以施加影响的地域。他转头问小伙子身上有多少钱?小伙子遍翻口袋,还好带着些钱,计六百二十元。侯文茂给了他四百元,说:“先垫上,去办手续。” 
  孕妇被推进产房,侯文茂即抽身离去。他没工夫再陪下去。估计后边的事已经用不着他见义勇为,还好有赖他赞助的应急款项不算太大。 
  四天后,星期二,侯文茂回到本市。当天下午他就去见黄坚,蒙老板电话追踪过,不敢怠慢。不巧恰好有人在向领导汇报工作,侯文茂在走廊上等。一个电话就在那时到来。还是彭红叶,彭小姐。 
  “侯主任害怕了?”她说,“这几天跑哪去了?” 
  侯文茂笑,说看来彭小姐查过岗了。他是藏起来了,惟恐彭小姐想念。 
  他还是追问彭红叶在哪打的电话,不是在金三角吧?彭红叶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她在车上,就在这座办公大楼楼下的停车场。 
  “你哪里藏得了啊。”她说,“我刚看见你走进大楼去。” 
  “真的?” 
  她笑道:“听起来很惊喜?” 
  侯文茂说还真是有些惊喜不已。他说这会正好有事,领导召见走不掉,但是估计时间不会长。完事了他请彭红叶喝茶,难得彭小姐千里迢迢跑到这里如此想念,得找个清静地方聊聊。彭红叶不必在楼下守株待兔,尽管先走,到时候他自己送上门去。 
  “行啊,上哪呢?”她笑道,“彭主任家的厨房,还是卧室?” 
  侯文茂说欢迎做客,只是家里没有好茶。到温馨茶室吧。知道不?宾馆斜对面永辉大楼二楼。彭红叶说行,找得到的,名字听起来挺温馨。其实她更想跟侯主任喝点酒,不过茶也行。她让侯文茂赶紧来,别让她独守茶室,寡妇似的自己跟自己温馨。 
  “找领导干吗呢?又想升官?”她问。 
  侯文茂纠正说,不是他找领导,是领导召见。 
  这时里边的人汇报结束,开门出来。轮到侯文茂去见黄副市长。黄坚没有询问侯文茂到省城何干,找了几个专家,准备保护几只野生动物。他的事情很简单:他从办公室的书柜里取出一个纸袋交给侯文茂。里边没什么,就几本书。 
  “对你可能有用。”领导交代说,“下点功夫。” 
  侯文茂感谢领导,他说,其他的不敢说,这个请领导放心,他一向学习努力。 
  没再多讲,彼此心照不宣。 
  半小时后侯文茂去了温馨茶室。彭红叶在一间雅座里独自喝茶,雅座正墙绘有大幅山水画,她就像是坐在画里。她的头发有点黄,是染的,穿得很正规,西装套裙,颇庄重,跟电话里那个彭小姐不像是一个人。她对侯文茂一笑,很灿烂,很俏,一如既往。她的上唇左角有一颗黑痣,那黑痣也在笑,似乎隐含嘲讽,也是一如既往。 
  “侯主任还是这么黑啊。”她说。 
  侯文茂说彭红叶比以前更漂亮,看来是嫁人了?彭红叶说她是准备嫁人,首选当然是侯文茂。侯文茂扭头四顾做拟逃跑状,说彭小姐真要为民除害吗?两人大笑。侯文茂问彭红叶什么时候到的本市,她说有几天了。侯文茂问她开的是哪部车?楼下停车场那部黑色的奥迪吗?省城的车牌? 
  “还是那么仔细。”她即表扬,同时说明,“牌是假的,车是偷的。” 
  “你还有这水平?” 
  彭红叶歪起脑袋,看着侯文茂笑。问说侯主任是不是准备报警了?侯文茂说暂时还用不着,他是学什么的?法律。等证据确凿再叫警察不迟。 
  “看起来这些年过得不错?”侯文茂问。 
  “你怎么样?”她反问。 
  侯文茂说还能怎么样?认真学习,努力工作,有时候想念一下远方的朋友们,例如彭小姐,还有她的美人痣。 
  “其实你心里发蒙。”她笑道,“你现在一心就想搞清我干吗来了,打算什么时候离开,所以你才会屈尊到这里跟我喝茶。” 
  “我的心理素质有那么差吗?我很坚强的,再好奇也得沉住气嘛。”侯文茂笑。 
  彭红叶让侯文茂不要担心。她说这半年来她在上海,前些天才跟一位朋友到省城这边,有点事。她忽然想起要见一见侯文茂,开着人家的车就跑来了。从这个茶室出去她就回省城,目前没打算破坏侯文茂的家庭,影响侯主任的升迁。 
  侯文茂问彭红叶怎么知道他现在这个手机号的?彭红叶从包里取出一张名片给他看,竟是侯文茂自己的名片。彭红叶说,前天在省城跟几位朋友聚会,提起侯文茂,有个朋友把这张片子给了她。她注意到侯文茂还在“依法办”,心想他怎么搞的,还呆在这种地方。她用很长时间给他准备了一个惊喜,看来暂时还没机会奉献。 
  “发现你没给及时提拔上去。挺失望的。”她说。 
  侯文茂说很惭愧,这种事不太容易,不像偷车那么好学。所以彭小姐的惊喜可能只能留给自己,不必考虑奉献给他。 
  “不会吧?”彭红叶笑着问,“‘猴有一个梦想’,现在没了?” 
  侯文茂也笑,说不能连梦都不敢想啊。 
  他说这句话是名言,它有出处,跟猴子无关,与侯姓也无涉。这句话原始说法叫“我有一个梦想”,出自美国著名黑人领袖马丁·路德·金之口。此人得过诺贝尔和平奖,后被刺身亡。上世纪六十年代,这位先生在美国做过一次著名的演讲,题即“我有一个梦想”。侯文茂为什么把人家这句话拿来学习?因为他的皮肤长得黑,上大学时有个绰号叫“黑人”,所以他也学着梦想。 
  彭红叶嘲笑:“你哪是黑人啊,你就一黑猴。” 
  侯文茂问彭红叶怎么样,是不是已经提拔了,当个部门经理或者公司副总之类?彭红叶说干吗那么累?先提拔给侯文茂当二奶,然后毒死大奶,当主任夫人,这样好不好?侯文茂明确表态不行,因为法律不允许。二奶非野生动物,不受法律保护。 
  他们喝茶,一边东一句西一句开玩笑。雅座里就他们俩,电茶壶嘴呼呼吐气,搞得茶室里气氛格外温馨。彭红叶忽然把手伸过来,在侯文茂的下巴上摸了一下。侯文茂做躲闪状,自我解嘲说这一套程序感觉有些陌生了。 
  “大小都是个人物了,咱们可能得注意一点影响。”他说。 
  彭红叶哈哈大笑。 
   
  2 
   
  当年他们相识的时候,侯文茂还是个小干部,彭红叶什么都不是,师大艺术系器乐专业大四女生,她的行当与侯文茂相距甚远,跟侯文茂很难发生瓜葛,把他们拉在一起的是钟声,侯文茂的大学同学,时为省电视台法制栏目的记者。 
  那年夏天,钟声带彭红叶到本市玩,给侯文茂打了个电话。听说老同学来了,侯文茂挺高兴,一下班骑上自行车赶到宾馆,这才发现小子还带了个女孩来。侯文茂有点尴尬,因为钟声的老婆也是他们同班同学,高干之女,钟声就是因为追上该老婆,毕业才留在省城进了电视台。这家伙居然不避嫌,摘朵野花四处招摇,还带到老同学面前,要让他老婆知道了,让侯文茂如何代为遮拦? 
  “这小彭,云南姑娘。”钟声介绍说,“二胡拉得那个好,歌唱得那个棒。” 
  彭红叶让侯文茂印象特别。这云南姑娘挺漂亮,漂亮得不太对劲,有点邪。可能因为她上唇左角有一颗黑痣,看上去鲜明逼人。彭红叶个不高,小巧型,穿着人时,不像一般大学女生,可能因为是搞艺术的。这人有股傲气,侯文茂进门时,她只抬眼看看,点一下头,招呼都不打,自顾自坐在沙发上看一本时装杂志,两腿很随意地交叉,脚上套着宾馆客房提供的棉布拖鞋。 
  侯文茂注意到这是一个单间,一张双人大床。他在心里骂了一句他*的。 
  钟声是邻市人,跟侯文茂属于同一个方言区,算得上老乡,进大学后一直住同一宿舍,彼此相当要好,脾性也清楚,这家伙长得帅,热情,很有女人缘,读大学那会跟多位女生有过故事。偏偏这人又浅薄,有爱炫耀的臭毛病,因此他跟各任女友交往的细节总搞得沸沸扬扬人人皆知。侯文茂断定今天也这么回事,利用众小女生眼热的电视台从业人员身份,把个学艺术的漂亮妞骗到手,锦衣夜行不够味啊,家妻野妞,都应当拿到老同学面前炫耀一下。 
  钟声不光向侯文茂炫耀彭红叶,他还向彭红叶炫耀侯文茂。他对姑娘说我这老同学体育那个好,书还读得那个棒。天天打球游泳,回回考试第一,家伙特别全面。本就是高才生,高考时报的是北大,不凑巧那一年高分考生全挤在一块,挤爆了,他因为数学差了几分,给挤下来,才沦落到我们学校。毕业后省里几家有名的律师事务所要他,人家不干,回家乡当公务员,目标远大啊。 
  “他有一个梦想。”钟声说,“别看他长得黑。” 
  侯文茂笑,说算了吧,也就是没本事,走投无路,回家找口饭吃。 
  那时还没有“依法办”,侯文茂在市司法局宣传科,小小一个主任科员。他在宾馆里跟钟声坐了半个来小时就告辞。老同学来了,本应当尽地主之谊,请人家吃一顿饭,来两个菜一瓶啤酒,但是有一个彭红叶在侧,侯文茂不想找麻烦。他推说晚上恰逢上边来客,要陪,赶紧得走。钟声挺不高兴,觉得侯文茂真不给面子。他说:“你小子怎么回事?没钱买单?我请你吃饭不行吗?”  
  侯文茂说不是钱的问题,真的有事。 
  钟声不再炫耀,他实施打击。他对彭红叶说,你看看这小子牛逼得,他什么事啊!小公务员,上街贴几张标语,聚众开几个讲座,有事要做,没权可用,就他稀罕。一样的同学,当律师的开奔驰了,当汜者的买别墅了,当法官检察官的跺个脚地板乱摇。就他,请个客还得自己掏钱,没人给他报销,他还什么屁事! 
  侯文茂笑道:“你小子真是一针见血。” 
  侯文茂执意要走,钟声也没办法,反正漂亮野妞请老同学隆重欣赏过了,算了,走吧。两人拍拍肩膀分手。那半小时里,彭红叶一心一意看她的时装杂志,很专注,很傲,很沉着,上唇角的黑痣似带嘲讽,一句话没有。 
  当天晚上,午夜一点,侯文茂被电话铃吵醒。那晚不巧,侯文茂的女儿感冒了,孩子才一岁,感冒鼻塞,又哭又闹,把侯文茂夫妇折腾得够呛,好不容易哄睡孩子,两人躺下来刚昏昏然人梦,电话铃就尖利而起。 
  是钟声来的电话。他惊慌失措,在电话里连喊救命。 
  侯文茂说:“搞什么鬼你!” 
  “快来!求你了。” 
  那天晚上,大约十二点来钟,钟记者一对儿下榻的宾馆总台接到住客投诉,称受到隔壁客人的噪音骚扰,时已午夜,隔壁客人还在看电视,音量开得很大,客房隔音效果不好,邻室客人休息大受影响。总台值班人员接投诉后即打电话给受投诉的客房,想提醒客人注意左邻右舍。不料电话怎么挂都没人接。值班人员赶紧报告,值班经理便带人前去了解处置,在走廊上一听,果然该室电视机声音很大,夜深人静之际尤显吵闹。经理打门,不见响应,让服务员开门,里边却已挂上防盗链,进不了门。经理喊话,无人应答,担心客人出什么事了,赶紧打110报警。五分钟后警察赶到,里边的客人才把门打开。原来两个客人未出意外事故,均健在,一男一女,男的是钟声,女的是彭红叶。这两人怎么回事?他们在打架。他们扯掉了电话机线,用电视机的声音掩盖动静,然后把屋里的东西丢得到处都是,打得天昏地暗。 
  应当说这不是捉对儿厮打,是一攻一守。与一般男攻女守有异,这里进攻者是大学艺术女生彭红叶,招架者是电视台记者钟声。彭红叶用她擅长器乐演奏的指头和指甲为钟声抓出了一身的血痕,胸脯、腹部、大腿、脖子,连脸腮也没放过。她还用客房的水果刀扎钟声,直刺胸脯,还好宾馆提供的刀具虽为金属质地,却未开刃,削削果皮可以,杀人不行,否则钟声可能活不到向侯文茂大喊救命。 
  彭红叶声称被钟声强奸。钟声则辩称不是,他说他俩是情人,一起到本市玩,玩罢才一起上床。起初女的没怎么样,任由摸弄,亲热间忽然闹起别扭,女的把钟声光屁股推下床,—卜个指甲一起上又抓又掐。钟声跑,招架,就这么打起来。由于彭红叶声称受到性侵害,钟声涉嫌性犯罪,警察把他们带到派出所做笔录。在那里钟声出示了工作证,说自己是省电视台记者,主管法制栏目,来历不一般。他还提到了侯文茂,“你们问他。他是主任,搞司法的,他可以证明。傍晚他还专门来看过我们。” 
  于是侯文茂卷进了本案。派出所的值班所长恰认识侯文茂,知道司法局宣传科确有一侯,尽管不是什么主任。都在一个地方工作,司法宣传事项与公安部门多有关联,难免彼此认识。一听抓住了侯文茂的一个老友,还是省电视台的,身份挺特殊,案子当然也要格外慎重办理。所以所长允许钟声给侯文茂打电话。还好机关宿舍离得不远,十五分钟后侯文茂就赶到了。 
  侯文茂证实了钟声的身份。钟声承认自己晚上多喝了点酒,与女友吵闹,不注意场合和时间,产生了恶劣的影响。在当场交出两百元以抵赔宾馆客房受损财物后,警察同意其离去。时近凌晨,钟声即拦了辆出租车,立刻开溜。 
  侯文茂还得替他擦屁股。把钟声弄出去后侯文茂又到拘禁室见彭红叶。他告诉她钟声已经先走了,彭红叶也可以马上走人,但是有些情况得跟她说清楚:警察已经做了初步了解,证实彭红叶是跟钟声一起到达宾馆的,在总台登记房间时彭红叶拎着行李袋一直站在钟声的身边。她知道钟声只登记了一个单间,她没有提出异议,显然认可他们俩今晚将同居一室。这种情况下指控钟声强奸显系勉强。相比起来,如果钟声投诉她打人伤人甚至杀人未遂,倒还证据充足一些。 
  “你赶紧走吧。”他说,“有架你们回去打,别在这闹。” 
  彭红叶忽然开口骂了——句:“王八蛋!” 
  “你骂谁了?” 
  “你。” 
  侯文茂没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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