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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居正4-火凤凰-第2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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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胆,”孙海一旁斥道,“万岁爷赏脸赐酒你喝,你竟敢说不会!”
  巧莲吓得浑身一哆嗦,赶忙站起来嗫嚅道:“奴婢冒犯万岁爷,奴婢该死。”
  巧莲这副惊魂失魄的样子,倒让朱翊钧觉得妙不可言,他示意巧莲坐下,并斥责孙海:
  “你给朕闭嘴。”
  孙海偷偷地伸了伸舌头,退到一边。朱翊钧这时候忘了自己是九五至尊万乘之主,竟举着酒杯,用讨好的口吻对两位宫女说道:
  “来,你们陪朕喝下这杯酒。”
  月珍倒爽快,一扬脖儿喝了。巧莲煞是痛苦,闭着眼睛像吞毒药似的,一点一点往下抿。朱翊钧看了哈哈大笑,戏谑道:
  “巧莲,南方姑娘都像你这般扭捏么?”
  巧莲涨红着脸,答道:“我不知道。”
  三人刚喝完,客用又把酒依次斟满。朱翊钧事先听了孙海的建议,要和宫女们一起饮酒,一来营造气氛,二来把胆量喝开。但一杯酒落肚,他就感到寡酒难喝,于是又扭头喊站在身后的孙海,问他:
  “孙海,你不是说喝酒有酒戏么,你怎么哑巴了?快说,咱们现在弄个什么样的酒戏,让巧莲、月珍两位兴奋起来,快乐起来?”
  孙海平日里到处乱窜,搜求一些奇闻异事,回到乾清宫便讲与朱翊钧听。长此以往,朱翊钧便养成一个习惯,大凡找乐子的事情便想到孙海。这会儿又要孙海出主意。孙海抓耳挠腮想了一阵子,言道:
  “万岁爷,您不是喜欢对对子么?平日里拉着奴才对,青山对白云,大黄狗对小白羊,这些奴才还凑合着对得上来,再难一点,奴才就抓瞎了。听说月珍巧莲二位是女中才子。你出对子让她们对,对上了就放过,对不上就罚一杯酒。这样喝起酒来,谁也不感到吃亏。”
  “这倒是个好办法。”朱翊钧便问两位宫女, “你们觉得如何?”
  巧莲心想对对子总不会每次吃罚酒,仗着自家有几分诗文底子,答道:
  “请万岁爷出对子,奴婢对着试试看。”
  “好。”
  朱翊钧略一思忖,口中便念出了五个字:二人土上坐。
  “月珍,快对!”
  孙海一旁叫道,月珍憨厚泼辣的性格很对他的胃口,因此心里向着她,想让她中个头彩。月珍也觉得这上联出得容易,便随口答道:一鸟天上飞她话音刚落,朱翊钧兴奋得一敲筷子,嚷道:“瞎对,罚酒一杯!”
  “奴婢对上了,为何要罚酒?”月珍不解地问。
  “你这是乱对。”朱翊钧说,“二人土上坐是什么?你用心想想,两个人字加一个土字,连起来就是‘坐’字,这叫合字对,你对一鸟天上飞,岂不是瞎对!?”
  月珍一听,咕哝一句:“万岁爷这是故意不说清楚。”说着拿起酒盅一口喝尽了。
  “万岁爷,奴婢想了个下联。”
  巧莲说着便念了一句:一月日边明
  朱翊钧蘸着酒水在桌子上一边划着一边说道:“日边之月.正好是‘明’字,晤,这下联对得好,巧莲不会喝酒,倒会对对子,好,看朕再给你出一个上联。”
  朱翊钧又念出了两句十个字:
  半夜生孩子亥二时难定
  巧莲并没有多想,就随口念了出来:
  两家择配 巳酉两命相当
  朱翊钧一想,这个下联也对得十分工整,便一心想把巧莲比下去,故想了一个刁钻的上联,念道:
  禾女委鬼 魏
  这是文字游戏,却有一定难度。禾女委鬼组成一个魏字,下联也必须是四字组成一字。巧莲咬着嘴唇想了一会儿,说道:
  束文敕正整
  “咦.朕还难不着你了。”朱翊钧也不等人劝,自己喝了一杯。问巧莲道,“你还有什么好对子,说给朕听听。”
  巧莲咯咯咯地笑起来,回道:“万岁爷.你不出上联,奴婢如何对呀?”
  “这倒是,朕再给你出一个难的。”
  朱翊钧蹙着眉头苦想,一时竞没了词儿。打从进门就成了闷嘴葫芦的客用,这时插进来言道:
  “万岁爷,奴才有一句话,想让巧莲对。”
  “很好,”朱翊钧只当是解了围,忙吩咐客用:“你且道来。”
  客用拖腔拖调念了一句:
  和尚进洞 吐痰即出
  这是形容男女性事的大荤话,朱翊钧早已新婚燕尔,所以心领神会,一听就乐不可支地大笑起来,指着巧莲催道:“客用的这个上联好,你快对。”
  巧莲豆蔻年华尚未谈婚论嫁,哪里懂得这话中的实际含义,便道:
  “这上联太俗,又无甚意义。”
  孙海插话道:“你怎么知道没意义,你不肯对,立刻就罚酒一杯。”
  巧莲怕喝酒,只得勉强对道:
  毒蛇入穴 食气而眠
  朱翊钧一听,立忙拍手叫好,笑嘻嘻言道:“对得好对得好,朕还以为你什么都不懂,原来你什么都明白。”
  “奴婢明白什么呀?”巧莲一脸茫然。
  “你对得很好嘛!和尚进洞对毒蛇人穴,既工整又贴切。”朱翊钧不住口地夸赞。
  这时只听得谯楼上报时的钟声响起,已是交了亥时。偌大一座紫禁城一片静谧。御花园内也是灯火朦胧夜色沉沉。唯独这曲流馆内的游宴气氛,已是达到高潮。巧莲文思敏捷,深得朱翊钧赏识,倒是月珍受到了冷落,呆在一边插不上嘴,孙海有意让她表现才艺,便道:
  “万岁爷,对了这大半个时辰的对子,巧莲的文词儿也差不多诌完了。现在,让月珍唱几支曲子如何?”
  “好哇。”今晚的这场娱乐,原是孙海一手安排的。朱翊钧便顺着他的话问月珍,“你会唱什么曲儿?”
  “奴婢来宫中学了不少典乐……”
  不待月珍说完,孙海便打断她的话言道:“典乐虽好,万岁爷早听腻了,今夜里,你得唱个能让万岁爷开心的。”
  “奴婢不知道万岁爷喜欢听什么曲子?”
  “这还用问?”孙海点拨道,“良辰美景,万岁爷召你们来,为的是什么?”
  月珍隐约预感到会发生什么,但女孩儿的矜持让她有所顾忌,她正思虑着该唱什么,听得朱翊钧又对孙海说:
  “孙海,你上次溜出大内,学了一支曲儿,何不在这里唱唱,让月珍领悟领悟。”
  “万岁爷的意思,是让奴才抛砖引玉。好,那奴才现在就献丑了。”
  孙海说罢,一提嗓子就尖声尖气唱起来:
  你今番出来迟
  必有些缘故
  脸儿_红,气儿吁
  竟为的什么?
  看看你罗衫不整露出花花裤
  布扣儿都松了云髻似老鸦窠
  你做了何等的丑事儿
  不用遮,不用掩
  且让咱伸手
  去你的裆下摸一摸
  孙海才只唱到一半,两位宫女便有些坐不住了。巧莲双手掩面不敢抬头看人。月珍虽然大方一些,却也做出了粉面含羞的样子。这也难怪,打从隆庆皇帝死后,这大内紫禁城里就没一个真正的男人。加之李太后管束极严,原来隆庆皇帝在世时的宫女,凡被她认为有失检点的,都尽行撤换。此后选征进宫的女孩儿,对于男女间打情骂俏的风流韵事,不要说是见识,连听一听都是莫大的罪过。所以,眼下她们的表现也是理所当然。
  孙海一唱完,朱翊钧已被撩拨得脸色燥赤欲火难挨,他对两位宫女说:
  “你们就选孙海这种词曲儿,一人给朕唱一首,唱得好的,朕有赏。”
  月珍知道躲不过,便唱了一首:
  明知道那人儿
  做下亏心的勾当
  到晚来故意不进奴家的房
  恼得我吹灭了灯把门儿闩上
  毕竟我妇人家心肠儿软
  又怕他衣衫单薄身上凉
  且放他进了房来也
  睡了和他讲
  因是勉强唱的,月珍的十分唱工大约只使出了六分,即便这样,朱翊钧也听得骨软筋麻,正所谓是曲不醉人人自醉。他将月珍赞扬了几句,又点名要巧莲也唱一曲。巧莲红着脸先赔了不是,然后说自己不会唱。
  “你咋不会唱?”朱翊钧有些不高兴地问。
  “奴婢没学过这种曲子。”巧莲嗫嚅着。
  “月珍唱了,偏你说没学,”朱翊钧觉得巧莲扫了他的兴头,便恼下脸来,“你到底唱不唱?”
  巧莲急得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左思右想,才干巴巴地唱了一支曲子:
  姐儿上穿青下穿青
  脚底下三寸弓鞋也是青
  小阿奴上青下青青到底
  见了郎君俏丽一时浑
  巧莲是用家乡方言唱的,朱翊钧听不懂吴依软语,便认为巧莲这是故意应付他,心下甚不愉快。只见他玆儿又干了一盅酒,垮着脸问:
  “你唱的是啥?什么清呀浑的,听了倒是让人起了瞌睡。”
  巧莲小心答道:“这支曲子原是小时候奶娘教奴婢唱的。万岁爷一定要听那种曲子,奴婢实在没有。”
  方才对对子时,孙海觉得巧莲风头太过,出言吐气对他又不甚尊重,心下早就生了嫉恨,这时趁机插话:
  “说来说去,你还是在糊弄万岁爷。”
  “不是……”
  “什么不是,万岁爷要听荤曲儿,你却咿咿呀呀唱儿歌,谁让你唱儿歌来着?”
  孙海阴风一煽,朱翊钧这才记起自己是一言九鼎的皇上,脸上立刻就起了威颜,他指着巧莲斥道:
  “你一个小小的宫女,竟敢抗旨?”
  巧莲连忙离席跪到地上,颤声回道:“万岁爷,奴婢不敢,奴婢……”
  “休得多言,”朱翊钧此时已有了几分醉意,一跺脚问孙海,“你说,有人抗旨怎么办?”
  “回万岁爷,抗旨就得惩处。”孙海回答。
  “是得惩处。客用,将这小贱人拉出去斩了。”
  一听到“斩”字儿,月珍连忙跪到地上哀求:“万岁爷,请饶巧莲一命。”
  孙海也怕闹出人命来不好收拾,扑通跪下奏道:“万岁爷,这巧莲罪该万死,但念她还有几分才情,望万岁爷准了月珍所求,饶巧莲不死。”
  “那……”朱翊钧还在犹豫,咕哝道:“圣旨既下,哪有收回的道理。”
  孙海揣摩朱翊钧的心思,便帮着他找台阶:
  “万岁爷,您既下旨斩了巧莲,这圣旨不能收回,奴才倒有一个主意。”
  “讲。”
  “让客用寻把剪刀,把巧莲的一头长发铰了,这也就算是斩首了。”
  “好,客用,照此办理。”
  客用也不吭声,只把哭哭啼啼的巧莲带了出去。屋子里,只剩下了三个人。孙海觑了觑万岁爷的脸色,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对仍跪在地上的月珍说:
  “你快起来,继续陪万岁爷喝酒。”
  经过这场变故,月珍再也不敢怠慢,连忙起身向朱翊钧蹲了万福,重新入座。
  朱翊钧又让月珍陪他喝了一盅酒,然后问孙海:“那东西带来了吗?”
  “带来了。”
  孙海说着从怀里掏出了那方铸有男女交媾的宋代铜镜。朱翊钧接过来,尽管看过多次,他仍觉得新鲜,此时用手仔细摩挲了一遍,然后递给月珍,淫邪地笑道:
  “你看看。”
  月珍接过去,一看那幅画面,顿时就闭了眼睛,拿铜镜的手也不由自主地抖动起来。
  “怎么闭眼睛?”朱翊钧问。
  月珍缓缓睁开眼睛,但偏过头去不对着铜镜,小声言道:“万岁爷,奴婢怕。”
  “怕什么?”
  “怕这铜镜。”
  朱翊钧哈哈大笑,揶揄道:“铜镜又没长嘴巴咬你,你怕它什么?”
  “奴婢怕上面的画儿。”
  “朕今晚上召你来,就是为了让你看这个图画。”朱翊钧说着,竞起身走到月珍的背后,伸手托着她的下巴颏儿,让她面对铜镜,说道,“朕要你好好儿看着这幅画。”
  月珍哪敢违拗,只得把一双扑闪闪的杏眼移到铜镜上,她感到皇上托着她下巴颏儿的手,像火炭一样发烫。
  “好看吗?”朱翊钧喷着酒气问。
  “好……看。”月珍浑身在颤抖。
  “你在说假话。”
  “万岁爷,奴婢不敢说假话。”
  “你方才说的就是假话,”朱翊钧的手开始抚摸起月珍的脸蛋,“这铜镜上的女人,哪有什么好看的。月珍,你若是脱光了,比她好看得多。”
  “万岁爷……”
  “月珍,把衣服脱了。”
  月珍身子一震,抬眼一看,孙海不知啥时候溜走了,屋子里只有她和皇上。
  “万岁爷?”
  “嗯?”
  “奴婢……遵旨。”
  “这才是好奴婢。”朱翊钧说着,便拉着月珍的手,走到窗前的一只春凳旁边。
  月珍到了这个地步,尽管仍在害羞,但更多的是激动和忐忑不安,她一边脱衣服,一边娇声问道:
  “万岁爷,就这只凳儿?”
  “你还要什么?”朱翊钧也在脱衣服。
  “它躺不下呀。”
  “干吗要躺着?”
  “不躺怎么能……”
  “你不是看了铜镜吗?”
  “奴婢不明白。”
  “学铜镜上的那两个男女。”
  “那多丢人呀!”
  “朕不怕丢人,你一个奴婢还怕什么?”
  说话间,两人已是脱得一丝不挂。朱翊钧看到月珍美丽的胴体,犹如饥饿的狮子看到瑟缩的羊羔。他正要抖擞精神,仿效铜镜上描绘的交媾大法行云雨之乐,忽听得大门口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还来不及询问,却见两个人已急匆匆跨进门来,打头的是他的母亲李太后,紧跟着李太后的,是他的大伴冯保。
  
  


第二十回 李太后欲废万历帝 内外相密谋恭默室
  一大清早,李太后就乘轿子离开慈宁宫来到了奉先殿。昨天夜里曲流馆中那淫秽不堪的一幕,让她深受刺激。自二月份皇上大婚她搬出乾清宫,这几个月来,她心里头一直不踏实。她虽然为皇上长大成人感到高兴,但更多的却是担心。皇上自出生到成婚之前,就一直在她的监护之中,未曾有一天离开过。她知道儿子的缺点:任性、贪玩。所以一直看管甚紧。儿子登基之后,内有冯保,外有张居正两相诱导,儿子倒也成器,风雨无阻出席经筵,批览奏折勤研政事,渐渐露出那盛世明君的气象。儿子的每一个微小的进步,都使她得到莫大的欣慰。她衷心希望儿子的千秋帝业不但能驰骛今古,更能垂范后世;不但要超过他的爷爷嘉靖老皇帝,更应该比他的父亲隆庆皇帝大有作为,享祚长久。因此,她搬出乾清官后,便将对儿子的管教之权,尽数委托给了冯保与张居正,要他们一如既往劝导皇上宵衣旰食勤于国事,万不可荒恬嬉闹,生出玩偈之心。昨天晚上,当冯保急匆匆来到慈宁宫,向她禀报皇上偷偷溜到曲流馆寻欢作乐时,她当下心一沉,立忙起身跟着冯保来到御花园。
  可想而知,母子在曲流馆相遇时的那种尴尬。李太后气得浑身打颤,朱翊钧也是惊恐到了极点。李太后背过脸去,让儿子穿好衣服。她很想当场把儿子骂一个狗血淋头,但顾及到儿子一国之主九五至尊的体面,她命两名太监把儿子送回乾清宫。他的两名贴身内侍孙海与客用,两名宫女月珍与巧莲则被留下。她对这四名下人进行了严厉的拷问。她首先看到了巧莲满头秀发被铰得乱七八糟,只剩下短毛茬子,便问她是何原因?巧莲据实以答。四个人依次问过之后,差不多已过了子时,她下令将巧莲放回,其余三人都收监关押,听候发落。
  回到慈宁宫,李太后一宿都不曾合眼。在她看来,儿子朱翊钧这一次的孟浪之举,是他登极以来最为严重的事件。商纣王、隋场帝、陈后主等历史上那些亡国之君的种种骄奢淫侈之事,走马灯一样在她脑子里旋来旋去……她越想越后怕,越想越痛苦。儿子当皇帝六年来,她心中积存的幸福感如陈窖的美酒,哪怕只品饮一小口,也会留下无尽的欢欣。如今——在这个伸手不见五指的漫漫长夜里,她所有的幸福骤然间都被掏空了。悲痛攫住她的心,她禁不住啜泣起来,滚烫的泪水滴湿了衾枕。天一亮,她就命慈宁宫管事牌子周尤备轿,一脸戚容来到奉先殿。
  这大内紫禁城中的奉先殿,供奉的是大明王朝开国以来历代皇帝的神位,亦可称为皇家祖庙。举凡国家发生征讨奏捷灾咎祥瑞等大事,或者新皇帝登极更改年号,封后生子等吉庆,皇上都得先到奉先殿祈祷告祭,然后才能陛见大臣诏告天下。李太后一大清早就跑到奉先殿来,不免引起一帮老太监的种种猜疑——因为这不是寻常举动,如果不是突然发生了什么大事,除了一年三节的例祭之外,皇上与太后都不会轻易来到这里。隆庆皇帝在世时的乾清宫主管,如今是奉先殿的管事牌子张贵,刚刚得到消息.也来不及作多少准备,李太后的轿子就到了。他连忙带着几个值事的火者跪下相迎。李太后下轿后也不同他搭话,就径自走进了奉先殿。
  天刚刚亮,奉先殿里的一切都还是模模糊糊的看不真切。好在李太后对这里的一切都非常熟悉。她从洪武皇帝的牌位开始,一直拜跪到嘉靖皇帝的牌位。然后又来到供列于此的最后一位皇帝——她的死去的丈夫隆庆皇帝的牌位跟前,她长跪在地,捂着睑,爆发出揪心的痛哭。
  李太后刚一下轿的时候,张贵就感到大事不妙。因为他不但看到李太后愁容满面,而且还看到李太后并没有穿太后的命服,头上也没有戴凤冠。她只是穿着一袭黑色长裙,头发几乎是半散着,没有一件头面首饰。张贵在大内呆了二十多年,从没有见到李太后这般形象,心里头一着急,便派人迅速去司礼监报信。这会儿听到太后的哭声,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站在奉先殿的门口,张皇失措地搓着双手,想进去却又不敢。
  正在这当儿,一前一后两乘轿子抬到了奉先殿门口。打头一乘轿子里走下来的是陈太后,后头轿子里坐的是冯保。却说昨夜曲流馆的事情发生后,冯保担心有什么意外发生,故没有回家,而是在司礼监值房里凑合了一晚上。张贵派小火者来司礼监报信,他深感事情重大,便先去慈庆宫禀报陈太后,两人一起乘轿赶来。陈太后下轿时,李太后还在奉先殿中哭泣。冯保趁去慈庆宫找她的当儿,已三言两语禀报了昨夜发生的事情,此时她也顾不得细想,回头看了看冯保,示意他一起走进奉先殿。
  李太后此时仍跪在隆庆皇位的灵位前,双手掩面而泣。陈太后轻轻地走到她身后,也在纻丝拜褥上跪下了。李太后察觉有人进来,回头一看是陈太后,顿时更觉伤心,又一次失声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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