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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张纸,的确都出自同一人之手。但这一张,明显就和其他的字迹不同,分明就是有人模仿的!”
被单独拎出来的那张纸,不是别的,刚好就是萧长史拿出来的那张庚帖!
萧长史顿时脸上青一阵白一阵,脸色格外的难看。
“你……你胡说八道!我这份庚帖分明就是曹长安亲手所书!”
“某只管坚定字迹是否相同,是谁人所书,某不在乎。”说话之人别开头去,根本就不屑于和他辩论。
萧长史立马脸全黑了。
曹姝见状,抓紧机会打交道:“牛黜置使,小女也要告状!状告萧长史公报私仇,趁着曹家被抄家之际,将小女才十二岁的双胞胎阿弟之一掳去府中做了禁脔!另一个阿弟也被戴观察使的儿子掳了去,如今已经被活活折磨死了!”
第408章 杀伤力惊人()
真是不开口则已,一开口吓死人!
曹姝这一句话,直接就点了两个人,而且还是这里头位置不低的两个。
萧长史的脸色迅速由黑转白,戴子昂也跳了起来。
“胡说八道!我看你和你曾祖母一样得心疾了才是!你可污蔑朝廷命官,此乃大罪!”戴子昂高喊。
曹姝坚持道:“小女没有说谎。小女这里有一封信,就是被困在萧长史府上的阿弟偷偷给小女写来的血书。可恨小女孤弱无力,收到血书也无能为力。只能夜夜对着阿弟的血书流泪。现在既然萧长史还对小女步步紧逼,小女也只能和他拼个你死我活了!”
说罢,便从贴身小衣里取出一块白绢来。因为日日贴身带着,白绢已经变成了黄色,但上头鲜红的血渍却还一样的触目惊心。
曹姝手一抖,将白绢展开,便露出上头歪歪斜斜的几行字来。虽然寥寥几十字,却是满含悲苦。字字泣血,看得人几乎热血冲顶。
“这是伪造的!伪造的!不信你们可以再去长安将曹十一的字迹拿来做对比啊,这个字迹和他的根本就不一样!”萧长史忙道,只是嗓音抖得厉害,听起来那么的中气不足。
“情急之下写的血书,字迹自然和平日里写的不一样。萧长史您如果不认,那何不叫人去您府上搜一搜,看看我阿弟到底在不在您府上?”曹姝冷声道。
萧长史一怔,眼中闪过一抹虚色。
牛仙林此时低咳一声。
萧长史立马就精神一振:“搜就搜!本官问心无愧,根本不怕你搜!”
“没错!根本没做的事情,怕什么?曹娘子不如也叫人往本官在长安的府上搜一搜吧!”戴子昂紧接着就道。
两个人在牛仙林的支持下,同仇敌忾的瞪视曹姝。
但两个人的气势没有持续多久。忽然就听外头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很快,马蹄声在府衙门口停下,取而代之的便是一阵整齐划一的脚步声。
走过来的是一队官兵。牛仙林一行人都是在长安城里厮混多年的人,一看这身衣服,就知道这一队人马居然是圣人身边的羽卫!
为首之人走进来,目光一扫,眼神便落在了萧长史身上:“萧长史,有一个从你府上逃脱的小郎君跑去刑部门口投案自首,自称乃是三年前被抄家的长安令曹家之后。他说这些年他都窝藏在你府上,以侍奉你枕席换得免于上战场的命运。此事已经上达天听,圣人大怒,命我等即刻请您回长安,将事情说个清楚!”
说罢,他又转向戴子昂那边:“戴观察使,那位曹郎君还说,他有一位双生阿弟。当时是和他一起被从送去军营的路上带走的,带走他的人便是你的长子。事情既然牵扯到了你,还请你也一道回长安去配合刑部调查。”
什么叫打脸?现在就是!
刚才这两个人还义愤填膺的大叫冤枉呢,结果一转眼,羽卫就戳穿了他们的谎言。现在这两个人就仿佛被扒光了衣裳被所有人围观一般,浑身的血色一失到底,惨白得几乎没了人形。
“牛黜置使……”
两个人一同眼巴巴的转向牛仙林那边。
牛仙林立马就端出一副大公无私的面容,高声喝道:“既然刑部来人了,二位还是赶紧往长安回去一趟吧!圣人最是英明,如果证实那位郎君是诬告,你们必定不会有事的。”
呵呵,人都已经进了刑部了,估计该说的都已经说得差不多了吧?而且,刑部要不是确定了他的身份,也查明他所言不虚,如何能直接发签派人来拿人?
如果他们想得没错的话。那位曹郎君肯定是直接跪在刑部门口大喊大叫,一开始就把事情给闹了个老大。不然,区区一个犯官之后,如何能上达天听?长安还有一个李林甫帮他们撑着呢!
所以说,这件事一定也有崔家暗中的推波助澜!
萧长史和戴子昂双双回头崔蒲瞪过来。萧长史甚至突然想到——该不会,其实方才他们拿出来的所谓的曹姝祖父的手书也是假的吧?所以,他手中的真货反倒成了假货!
“你……”
他正要说话,却听一声尖叫传来,曹老太太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了,好死不死的还听到了这么一番话。她登时疯了一般挣脱了两个药童的压制,大声嘶喊着跑过来,愣是一头将萧长史撞倒在地,双手往他脸上抓去。这还不解恨,她又往萧长史脖子上狠狠咬了一口。
萧长史疼得大叫救命。
还好羽卫没有坐视不理。他们连忙上前来,想将曹老太太拉开。谁知曹老太太两排牙齿就像是长在了萧长史脖子上一般,他们拼命拉扯,最后竟是将曹老太太连着萧长史脖子上的一块皮肉一起给拉了下来!
登时萧长史脖子上鲜血喷涌,飞溅出老远去。
曹老太太见状却是哈哈大笑:“活该!敢欺负我曹家的嫡孙,撕下你身上一块肉算是便宜你了!”
而马上,她将脖子一扭。闪烁着疯狂的双眼又盯上了戴子昂。
戴子昂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的就要后退。
然而曹老太太怎么会给他这个机会?
“还有你!”她直接就点向他的鼻子,“你当初怎么和我说的?你讨厌姓崔的,我讨厌姓慕的,正好我们一起合作,把这两个人一起拿下!所以你将我从城外庄子上接走,还将庄子里头的十多口人全都杀了,尸体就扔在距离庄子二十里外的一个山洞里!后来到了长安。你哄我去告我曾孙女,说是以这个不孝丫头为跳板,将姓崔的两口子扯进来,好把他们一网打尽!我都照你说的做了,可是你呢?你说只要我这么做了,你就把我仅剩的孙子从军中偷出来,给我曹家留一条血脉。结果我现在才知道,原来害死我孙子的人就是你!你全都是骗我的!我和你拼了!”
“你这个老妇人疯了!心疾发作得越来越厉害了!”戴子昂好歹还有点时间做准备。连忙便大声叫着往后退去。
只是,他叫得再大声,大家都已经不信他的话了。
牛仙林现在的全副心神都放在萧长史身上——这个人是他叫来扬州的。一旦他在扬州有个三长两短,自己可不好对寿王交代啊!
早在萧长史脖子上的皮肉被撕下的瞬间。常太医就冲过来了。只是试过了种种止血的办法后,他只能无力摇头:“萧长史被伤及重要血管,短期内失血过多,老夫已经无力回天了。”
萧长史死了。被曹老太太给活活咬死了!
牛仙林眉心一跳。再看到曹老太太已经甩开了羽卫的压制,追着戴子昂满地跑,他顿时一个头两个大,赶紧大叫:“赶紧把这个老妇按住,不能再容许她伤人了!”
可是曹老太太这次是真发疯了。只要一想到她的两个亲孙子,而且是她最疼爱的那对双胞胎孙子,居然就被这两个人给折磨了三年,再加上自己也被他们糊弄,她如何还咽得下这口气?
即便是个老太太,发起疯来那力气也大得吓人,羽卫也被她红通通的双眼盯得浑身直发毛。
最终还是曹姝站出来挡住了她的路。
“曾祖母,求求您不要闹了!当务之急,咱们是赶紧把阿弟给救出来才对啊!”
曹老太太立马脚步一顿,霎时跟清醒了一般:“你说的没错,现在主要是要将你阿弟给救出来!”她赶紧抓住曹姝的手,“十三娘子。这件事曾祖母就交给你了。曾祖母老了,没这个本事了,你阿弟的死活就全都看你了!”
“曾祖母您放心,我一定竭尽全力,给阿弟讨回这个公道!”曹姝连忙点头。
祖孙二人随即便抱头痛哭起来。
好容易这位老太太不发疯了,羽卫也松了口气,便小心翼翼的开口:“现在可怎么办?萧长史死了,刑部那边还等着将他召回去问讯呢!”
曹姝赶紧便道:“我曾祖母有心疾!这是谁都知道的,她最受不得刺激,一被刺激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这个你们可以问常太医!”
常太医立马点头。“正是如此。”
曹老太太一头埋进曹姝怀里不说话。
这下好了,咬死萧长史的是个神经病。便是她弄死了人。难道他们还和一个得了神经病的老太太计较不成?
羽卫们也头疼得不行,纷纷将希冀的目光投向牛仙林那边。
牛仙林现在挖个地洞藏起来的心都有了。
他就想不明白,好好的,事情怎么突然就变成这样了?明明在一炷香前。一切都还在他的掌控之中的啊!
这个时候,又听崔蒲的声音慢悠悠的响起:“牛黜置使,下官以为,曹老夫人虽然有些疯疯癫癫的,但说的话也不一定不对。羽卫们既然都来了,那么你们不如先去她方才说的埋尸地点看看?若是真能将下官庄子上丢失的十多口人找到,那也是功劳一桩,您也就不虚此行了。”
呸呸呸!
他要这样的功劳干什么?早知道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他根本就不会来这个鬼地方!
牛仙林心里大骂。他是来给自己兄长还有李中书扫清障碍的,可不是来挖坑埋自己人的!可是现在,一切都已经朝着他不能逆转的方向行去了。
再看看那边笑意盎然的崔蒲,他心里忽的一阵乱蹦——该不会,这一切都是他干的?之前刻意的装疯卖傻,现在却又悍然一击,杀了他们所有人一个措手不及……
如果真是如此,那这个年轻人就太可怕了!
第409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从开始到现在,看似一直都是他把崔蒲当猴耍。可是现在看看,他怎么觉得被当猴耍了的人是自己?
两个多月的时间,他过来扬州要办的事情没有任何进展,就一直围绕着曹姝是否已经在曹家抄家前就定亲、定给了谁这件事转悠。为了弄明白这件事,自己还将萧长史和曹老太太都从长安请了过来!这两个人便成为了给今天这个案子定论的最关键的一笔。
还说什么抽丝剥茧,要把崔蒲和慕皎皎都给牵扯进来,可是他的丝都还没开始抽呢,这件事就已经宣告完结了!
反倒是自己这边,戴子昂和萧长史被抽丝剥茧了!
崔蒲这一手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玩得真是狠。狠得让他几乎都恨不起他来。
看看,事情的起因是戴子昂把曹老太太从乡下庄子里偷出来,让她去刑部告状。崔蒲就也悄悄叫人把曹十一郎给从萧长史府上放了出来,让他去刑部告状;他们通过李林甫的关系让圣人封了他为黜置使过来审案,崔蒲就让羽卫大张旗鼓的过来抓人;他们在给曹姝挖坑制造证据,崔蒲干脆就让曹姝搞出来一份血书,直接就刺激到了曹老太太,让她当场发疯!他们还想一点一点把崔蒲、慕皎皎乃至元节度使都拉进来干掉呢,崔蒲就已经直接将萧长史、戴子昂都给废了。甚至连他都要受到牵连!
完全就是把他们对付这群人的手段拿过来反用在了他们身上。而且还用得这么成功,就反衬得他们这群始作俑者那么的愚蠢无能。
等回到长安。他该如何向李中书交代啊!
但是羽卫已经来了,曹老太太的口供也在此,再加上崔蒲这个扬州府内的地头蛇强力要求,羽卫便按照曹老太太的往庄子外二十里处的一座荒山去寻摸了一遍,果然就发现了被残忍杀害的十多个庄户人的尸首。
这下,戴子昂也完了。
牛仙林还想徒劳的挣扎:“这位老太太患有心疾,谁知道她是不是胡说的?”
慕皎皎便耐心的解释道:“之前她在扬州,我日日给她针灸吃药,都已经快给她治好了,所以她的脑子大部分时候都是清醒的。只是被带走后,那些人这么长时间都没有给她扎针吃药,还不停的刺激她,就让她的病越来越严重了。”
所以,曹老太太的口供完全是能够采纳的。
这一记翻云覆雨手玩得也是够溜!
牛仙林发现他根本无言以对。
一伙人气势汹汹而来,最终却是灰溜溜的离开。和他一起被带走的。还有萧长史的尸首以及被五花大绑、等着回长安被定罪的戴子昂。
至于崔蒲和曹姝?
既然在抄家前就已经定亲了,曹姝就已经是邱家人了,曹家抄不抄,关她何事?细论起来,朝廷还欠她一份嫁妆钱呢!
最后还是曹姝善心大发,将这笔嫁妆当做给曹老太太赎身的钱,不要了——对于年迈抑或年幼的犯官家属,朝廷规定可以用钱财赎买回家。
窝藏曹老太太这个罪名那就更不算一回事。这么大年纪的老太太了,还患了心疾,大牢里也不敢收啊!他们能将她留在身边悉心照料,这完全就是为国家减轻负担。
不过,崔蒲好歹也是朝廷命官。将曹老太太收在身边养了这么久,他一直都没有上报刑部一句话,这也是一桩罪过。
按照牛仙林的性子,如果没有认识到崔蒲的真面目,他肯定会借此发难,狠狠扒掉崔蒲一层皮。可是现在……他要是敢乱来,谁扒掉谁的一层皮还不一定呢!
这小子的阴险狠毒他是深有领教,所以他下年根本不敢妄动。
没错,牛仙林就是一个怂货。遇强则弱。遇弱则强。说白了,就是个狐假虎威之辈。一旦披在身上的这张虎皮不起作用了,他也就威风不起来了。
到最后,他也不过装模作样的口头训斥了崔蒲几句,再罚了他半年的月俸,这件事就告终了。牛气哄哄的黜置使的威严扫地。
就在牛仙林一行人走后不久,曹姝也和邱山一起赶往长安。他们要去看曹十一郎,并接了曹十二郎的遗骨回来安葬。
临行前,曹老太太拉着曹姝的手死活不肯放:“十三娘子,你一定要把你两个阿弟一起接回来啊!你十二阿弟已经没了,咱们曹家就只剩下他一个男丁。他要是再没了,咱们曹家的血脉就彻底断了!这是万万不能行的,你记住了吗?现在你给我发誓,务必要将他带回来,不然你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曹姝无语看着她。“曾祖母,十一阿弟现在依然是戴罪之身。就算定了萧长史和戴观察使的罪,他的最终结局也极有可能还是被送入军营上战场去。我又有什么本事和朝廷对着干?您也未免太高看我了!”
“那邱郎君呢?他们父子不是治好了许多贵人的吗?你让他去求贵人帮帮忙就是了。再不济,你祖父为官时也结交了不少好友,你去求他们!你要是求不动。那我和你一起去!”
“曾祖母,您就省省吧!这一次十一阿弟的事情能揭露出来,就已经是多亏他们帮忙了。别人也不欠咱们的情,他们能帮到这个地步就已经很不错了。以后的路,总该我们自己一步一步去走的。”曹姝无奈道。
“可是你阿弟他是咱们曹家仅存的一个男丁了啊!”曹老太太大哭,“你这丫头怎么这么狠的心?我知道你嫁人了,已经不是曹家的人了,所以在你心里就一点都不为曹家着想了是不是?曹家好歹也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就一点恩情都不顾念吗?”
曹姝又被气了个半死。
慕皎皎见状便笑道:“曹老夫人,您老想让我们夫妻出面帮忙就直说,何必这样旁敲侧击的?十三娘子和邱郎君有多少能耐,您又不是不知道,何苦又在这里撒泼打滚?”
“这可是你们自己说的!你们自己要给我们帮忙,我什么都没说!”曹老太太赶紧就道,一双眼却闪闪发亮,里头满是希冀的光芒。
曹姝闻言急得不行:“表姐,你们已经帮了我们太多了,现在这事不用你们插手了,真的!”
“你放心,我们做完了我们该做的,也没打算再插手了。”慕皎皎淡然道。
曹老太太顿时急了,上前扬手就作势要打曹姝。“你这个死丫头,谁让你这么说的?”
邱山却将她往旁边一拉,自己静静瞧着曹老太太:“曾祖母,您如果还想让您仅存的孙儿安然无恙的话。最好还是本分点做人的好。”
曹老太太在曹姝跟前再横,现在换了邱山,她顿时就跟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再也狂不起来了。
邱山这才拉上曹姝的手:“时候不早了,咱们该上路了。”
“嗯。”曹姝颔首,乖乖被他牵着往马车那边走去。小女人的模样温婉又柔和,站在高大粗犷的邱山身边,俨然夫唱妇随的模样,怎么看怎么觉得养眼。
目送这对夫妻远走,慕皎皎便又回头冲曹老太太笑道:“曹老夫人。现在是不是该算算咱们之间的旧账了?”
“我们?我们之间有什么旧账?”曹老太太嘴皮子哆嗦着,双脚往后退去。
慕皎皎浅笑:“那可多了去了!就像上次,您在我们这里住了半年,吃穿用住可是一文钱都没给呢!而且因为您的缘故,我夫君还被罚了半年的俸禄。您可想过,没了我夫君的俸禄,我们一大家子该如何过活?而您,又该如何给与我们补偿?”
崔蒲闻言连连点头:“说的没错!别的不说,补偿是一定要给的。不然,我们真是亏大发了!”
“你们难道还缺了这点钱不成?”曹老太太尖叫。
这小两口。慕皎皎的嫁妆就不说了,那是丰厚得叫人眼红。崔蒲这些年和魏庄、卢九一起开店开铺子,到手的钱也不少。再加上他在扬州知府任上,每年不用贪污,下面送上来的孝敬以及朝廷发的冰炭钱。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