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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就见她“啪”地一声啄到了桌沿上。
“嘶~~”江寒揉了揉头,顺便擦了擦嘴角,定睛瞧见姐弟俩正捧着书无语地望着她。
她脸色通红地呵呵道:“染了风寒脚又痛,昨晚没睡好……”
“那你回去睡吧,书就留下好了!”小安很不喜她的败兴,立刻朝她挥挥手。
江寒只好识趣地扶着自己的圆凳拐杖回去。
她跳下西厢房的台阶,站直身子松缓了一下背部肌肉,耳边传来了说话声。
转头望去,原来是刘大康来了,她爹在开门。
“康哥!来得正好,正有事找你呢!”她索性坐在西厢的台阶下,笑呵呵地朝着刘大康挥手道。
刘大康低着头跟在她爹身后,根本就不理她。
她忙站起来,扶着圆凳往通往正房的路上跳:“嘿,跟你说话呢,你干嘛?我们家的石板路上有金子?”
“好好跟你师哥说话。”因为下午的事,江老爹说出来的这句话也没有了教训的口气。
刘大康瞅了她一眼,又偏过头不看她,只硬声道:“没有!”
“你没毛病吧?”江寒不理会她爹,径直跳到刘大康身边伸手一扯。
刘大康抚开她的手,紧张地跳开一步,拉开与她的距离,说道:“男女之间不要随便拉拉扯扯!”
“嘿,你今天脑袋被门挤了?发什么神经呢?今天之前你跟我拉扯得还少了?听说昨天还是你把我背回来的呢!”江寒一脸不屑地嗔怪道。
她这话一说,刘大康却是脸色煞白,下意识地又走开一步,眼神忐忑地看着江老爹欲言又止。
“你今天到底怎么了?”江寒有些摸不着头脑。
“好了,有事进屋说吧,不要在这嬉皮笑脸的。”江老爹掉头往正屋去。
江寒觉得自己还没原谅她爹呢,还是不理会他的话,索性一屁股坐在圆凳上,翘起那只伤脚说道:“我没什么事,是芸娘她们的事……”
“谢小姐出了什么事?”一听江寒提到芸娘,刘大康的脸也不白了,眼神也不复杂了,还往前进了一步,急吼吼地问道。
“嘿,我看你也有事!”江寒挑了挑眉,贼兮兮地笑道。
“到底什么事!”
“急什么啊,就是想问下他们的新身份弄得怎么样了?总不能让姐弟俩一直躲在家不出门啊!”
“快了,我天天都在催,就这两三天吧……”
“天天都在催啊~~~嘿嘿嘿,你的努力我会帮你好好转达的哦!”江寒笑得更猥琐了。
刘大康脸色涨红,已忘记刚才故意拉开的距离,跨步上前胡乱地去捂江寒的嘴。
江寒嬉笑着闪躲,一个不稳坐到了地上,索性翘着二郎腿手枕着头躺地上笑嘻嘻地望着刘大康。
刘大康动作一僵,猛然大退一步,紧张地望了望正房的方向,发现江老爹已进了门,他才面色一松,留下一脸莫名的江寒,逃也似的往正房去了。
第三十一章 壁角
这是唱的哪一出?
怎么才隔了一天,刘大康就变得神经兮兮的?受什么刺激了?
江寒坐在地上望着正房的门廊寻思了一会,才撑起身来挪到自己的圆凳上。
肯定发生了什么跟她有关的事情,刘大康知道了,她却被蒙在骨里。他现在来难道是找她爹来商量对策的?
这可不行,既然是她的事,她怎么能最后一个知道?
可是她还没原谅她爹的过分呢。
想到这,她灵机一动,站起来扶着圆凳往后院去了……
屋子里的两人完全不知道他们的谈话已经走了风声。
刘大康进来后一直支支吾吾地不说话。
江老爹盯着他端详了许久眉头紧皱地问道:“到底有何事,难以开口?前两天你娘不是答应了,会好好考虑你去做捕快的事吗?难道她考虑之后还是不同意?”
“没有,娘没不同意……”
“那你这是为何?”
“娘说,说让我去做捕快也好,但得答应她别太拼命,多想着点家里,多想想她。”刘大康说完之后又垂下了头。
“你娘既然已经如了你的意,你为何不开心?你自己又不想去了?”江老爹不解地问道。
“我娘她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男子汉大丈夫说个话吞吞吐吐地像什么样?”见他这样扭扭捏捏的,江老爹轻拍着桌子说道,声音开始冒火气。
虽然江老爹自从腿残后脾气收敛了很多,但依然最反感别人说话不痛快,特别那人还是他徒弟。
“还说,还说她同意我调去快班,是觉得师妹越来越强悍了,以后,以后我们……如果不让我去锻炼锻炼,活出气势来,以后恐怕压不住,压不住师妹……”刘大康哀怨地望着江老爹,惶惶不安地说道。
“哦,我以后会好好约束她的……”
“师父,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我是……”
“你到底是何意思?”江老爹的眉毛又竖起来了。
“我是,我,我不能娶月丫!”刘大康鼓起勇气说完,就惴惴不安地低下了头。
“你觉得月丫头哪里不好?还是嫌弃月丫头没有个女人样?”
“不是的,师父,月丫很好,她很好……”
“那你为何不能娶?你们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的,以前她也总喜欢跟着你。虽然这近半年来她是有些不妥当……”
“师父,我,我一直都把月丫当妹妹,我,我没法把她当妻子……”刘大康急了。
“……”江老爹阴沉了脸。
“我从来没想过,我看她就跟看大妹小妹是一样的!我怎么能娶自己妹妹?”刘大康苦了脸。
“……”
“你在外面可是有了中意的姑娘?”
江老爹此话一出,刘大康的脸色就“轰”地一下红透了。他赶紧垂下头,讷讷不言。
“你娘知道吗?”
刘大康摇了摇头:“我娘……师父,我想,等我去了快班再告诉我娘,我怕她知道了又反悔。”接着他又哀求道,“你先别告诉她,好吗?”
“……”
“你铁了心不愿意?”江老爹语气僵硬地问道。
“……我,我不想委屈了师妹……”
“……”
气氛有些压抑,许久后,江老爹愤懑地说道:“我知道了,你既然你已经铁了心,又有了中意的姑娘……那我,也不能让我的女儿去受闲气!”
“师父,我,我不是……”
江老爹抬手打断他的话,怏然一笑接着道:“我把女儿当男孩养,就是怕她被欺负受委屈!此前,我觉得以你的脾性,一旦娶了月丫会对她没有二心,你娘又一直视她如亲女,现如今……”他缓了片刻又道,“我的月丫,以后定要嫁个一心一意对她好的人!哼,不成就招赘,就在江家撑门立户,有我在家看着,想来那入赘之人也不敢有其他心思!”
“师父,我,我……”
刘大康“我”了半天也不知道如何表达内心的愧疚不安,又想起那张日夜入梦的如玉容颜,他咬牙闭眼,语气坚定地说道:“我也会帮着您寻摸把关的!”
江老爹闻此,一言不发地又审视了他半晌,叹了口气,幽幽说道“既然如此,你以后就当好她的哥哥吧,要是让人欺负了她,你也别再叫我师父了。”
刘大康心中一凛,同时又缓缓地松了一口气,不管如何师父这里他总算是说动了,他娘为了他以后也定会慢慢妥协的。
只是他的这口气还没松完,他师父又意味深长地说道:“你已经老大不小了,姑娘既已看好,就尽快知会你娘赶紧办事,别妄想对人家姑娘做些没分寸的事!”
这话羞得他一口气堵在了嗓子眼,咳嗽个不停。
而坐在窗下听壁角的江寒,却是惊呆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她一直觉得刘大婶对她太好了些,事事上心简直胜过亲娘,原来早就把她当儿媳妇了呢!
想到她爹,她心里又暖洋洋的没想到他默默地为她打算了这么多,真是位用心良苦的好爹!
说到嫁人这种事,她还完全没有概念啊!
其实嫁给刘大康也很不错人老实,又好欺负,虽然遇事有些畏缩,但逼一逼也会与人拼命的。最重要的是有责任心,虽然嘴上嫌弃她是惹祸精,但每次出事他都着急忙慌地去给她收拾烂摊子。
可惜啊,爱情的种子都没呢,盆子就要被人搬走了!
他有喜欢的姑娘了那会是谁?不会真的是芸娘吧?
这小子倒是会想,人家一个如花似玉的大小姐,虽然暂时下了凡尘,那眼光和审美可还挂在天上呢。
“哼,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她背靠着正屋里间后窗的墙,翘脚坐在自己的圆凳上,望着黑漆漆的天空愤愤然地胡思乱想,竟然不知不觉地说出了心声……
“咳咳咳!”里屋的咳嗽声刚停下,紧接着又传出了一阵更为激烈的。
江寒尴尬地捂住嘴,连忙起身拎起她的圆凳往回逃,一个落脚不稳摔出个嘴啃泥,把嘴角都磕破了……
这时候的巡检司班房里,却是传出了一阵岔气的笑声,只是这笑声里带着的不是快乐,而是痛苦。
“说不说?”
小厮小松坐在地上,拿着根羽毛轻轻挠着那拐子的脚心,那拐子的脚被反绑在木柱子上。
回答他的是一阵更激烈更痛苦的笑。
“好了,笑了如此长时间,让他歇会吧。”
坐在对面的太师椅上的吕同,正斜倚在扶手上,举着扇子堵着鼻子。
这话对那拐子来说,简直是天籁之音。
只是他还没好好喘口气,吕同又说话了。
“刚才喜了那么久,现在该悲一悲了。人都有七情六欲,人性七情我觉得喜、悲、恐、怒、惊、忧、思,今晚都该来上一遍,咱们就以此来帮助他驱除恶念端正人性吧!”
只见他将扇子往手心一拍,露出一个豁然开朗的笑,洋洋自得起来,接着又捅了捅旁边端正坐着一动不动的沈大人,问道,“你觉得如何?”
“很好!”沈大人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悲的话用什么好呢?小松,你觉得什么是悲?”
“少爷,我不知道。不过我最悲痛的事已经过去三年了。那次你赏给小竹一只聚福楼的烤鸡,没有我的,小竹当着我的面吃完,还把鸡骨头扔给了大黄,结果大黄被鸡骨头卡死了……”
“停~~~!这有何可悲痛的,你居然记了三年!”
“少爷,你这样说话,让我觉得更悲痛了!大黄最听我话了,它才半岁,我以为小竹是我最好的朋友,他不把鸡分给我就算了,还把我的大黄卡死了!这多让人悲痛,你居然说得这么轻巧!”
小松忿忿不平地瞪着他家公子,手挥动着羽毛,泄愤似的又挠起那拐子的脚心来。他已有十五六岁,长得又挺粗壮,如此生起气来显得更是傻气。
只是那拐子却要疯了,他不停地头撞铁链,断续吼道:“哈哈哈,你,你家少爷,哈哈哈,惹了你哈哈哈哈,你挠哈哈我干哈哈哈嘛啊!哈哈哈……”
这都是哪里蹦出来的怪胎啊!
他被关进来两天一夜了,不仅没得吃还没得睡,现在还要受这样儿戏的折磨,有这样做官的吗?太不庄重了吧!
如此戏耍他,他不会实说的,就算挠死他,他不会说一句实话的!
第三十二章 应对
“好了,别挠了,别让他乐过头了!你们动动脑筋,快想想怎么让他悲吧!初一,初五,你们想想!别太儿戏哈,要庄重一点的。”
“那,那就扎指尖吧,或者把指甲拔了!我听人说,衙门里审犯人经常用这个。”初五小心翼翼地献计。
“衙门里常用的有什么好,我还知道我爹他们经常用鞭子打,用烙铁烫人,夹手夹腿……”
“‘悲痛’,也可痛即悲,一个个来。”沈大人一锤定音。
那拐子听到这话狠狠打了个哆嗦,求饶的话差点冲口而出,他赶紧咬住了嘴唇。
很快初一就将竹签、钳子、鞭子、烙铁、炉子和夹板都准备好了,在拐子面前一溜摆开。
他先拿起五根竹签看了看,抬头声无波澜地问向那拐子:“说不说?”
那拐子看了他一眼,威武不屈地扭过头去。
“啊~~~~”接下来就是一连串尖锐凄惨的喊叫。
还没等他缓过劲来,初一又拿起了钳子,再次冰冷地问道:“说不说?”
那拐子看着他的手,嘴唇动了动,咬牙闭眼道:“我们就是三个人,当时你们也都看到了,再没有别人了,我们就拐了两个人……啊~~~”
他话还没说完,初一手中的钳子漂亮地打了个圈,拐子左手的两只指甲就被拔下了。
“不说实话,那就是不够痛!”
“大人,我说的都是实话……啊~~~娘啊~~”
他话还没说完,初一又拔下了两只,引得他嚎叫不已。
“你娘也是一个啊!真是家学渊源呢!”
初一一本正经地点头,吩咐一旁的初五仔细记下:“画上他的头像,去镇上悬赏,有认识他的赏银十两,再去他家将他娘捉来一起审。”
“没有没有,没有我娘,我是疼的,我刚才是疼得喊娘啊~~”那拐子连连摇头,又疼又急又怕得真哭了。
“说不说,不说这只手也保不住了!”初一将他最后一只指甲拔掉后,又拿起了五根竹签。
“真,真的,没,没别人了……”连续被拔掉五只指甲,那拐子浑身虚脱地抽噎道。
“指尖撒上盐。”
沈大人的声音又幽幽响起,那拐子当即惊恐万分,吓得打起了嗝。
“哎呀,悲还没完呢,他现在就惊和恐了!不行,得有先后顺序!初一,再重来一遍,快把那只手的指甲也拔了,若情绪还是不按顺序来,就把脚指头也扎上竹签拔了指甲。再不行就用鞭子吧!,你们说是先用鞭子抽了摸上盐好呢,还是先夹断手腿,再用烙铁烙再抽再撒盐好啊?”吕同唯恐不乱地添了把火。
那拐子闻言,恐极生怒,浑身颤抖两眼圆瞪,咬牙道:“我说了,实话,你们,你们不信,你们这是,这是要屈打成招!”
沈大人抬眼瞧他,似不过看见蝼蚁般,轻描淡写地说道:“‘怒’也太快……先插肾囊一只,再从头来。”
“!……”
原来,仪态端庄的沈大人偶尔也有恶趣味啊!
那拐子倒吸一口凉气,想要夹紧腿,却发现自己的右腿正被反绑着呢。
他双眼圆睁,盯着拿着竹签走过来的初一,恐慌的后跳了好几步,下意识想用手去捂裆,却只扯出一阵哗啦啦的锁链声。
而已走到他面前的冷面魔头初一,没有丝毫犹豫,毫不留情地举起了竹签,往他两腿间挥去……
“停停停!我招,我招,我全都招!”
那拐子双眼紧闭哇哇乱喊,额头冷汗涔涔,再也没有了先前的宁死不屈。
半个时辰后,小松与初五继续留在班房里看守,沈大人带着初一和吕同回到了后院的书房。
“没想到这掳人事件,还跟落霞镇上的地痞流氓扯上了关系了,就是可惜这跟之前的妇人小孩丢失的事件没有关系……”吕同啧啧说道。
“不一定。”
“你是说那人刚才交待的还不是实话?”吕同不可置信道。
“前面应是,后面,半真半假。”沈大人眼皮微垂地坐在书桌后面,手肘撑在书桌上,双指交错拇指缓缓绕圈。
“你为何这般肯定?”
“起先受到惊吓,惊吓过后,侥幸渐生。”
“那咱们下一步如何应对?”
“你那晚,可有发现?”
“押回来那时倒无异常。不过巳时过后,班房附近陆续有人打探,还有三五人去与小松还有初五打探消息,其余都是正常进出,暂无其他发现。”
“……”沈大人抬手撑着额角没说话。
“你不想问问是何人打探消息?”
“小竹带人盯黄三,放消息说,人犯供出头目是他,盯紧黄三周围,都有谁去。”沈大人跳过他的问话,难得一气说了这么长一句,停顿片刻后继续道:“初一,看紧牢房,防止有人劫人。”
“明白!”初一回道。
“那人犯并没说,这掳人之事与那流氓头子黄三有关啊。”
“巡检司应有人,与之关系匪浅。”
“你是想扯出巡检司的人?不管是谁趁机办了?”
“……”沈大人舒展了下眉头,不说话。
“那需要我做何事?”
“查黄三,再审那人贩。”
“好!”吕同接着又皱紧了眉,“你得尽快培养你的人!如今这样,巡检司里除了一些被排挤不堪大用的,其他人都各为其主,目无上官。如此不便,万一哪天,我爹召我回去,难道你要事事亲为,或者全依靠初一初五?初五还是来拖后腿的!”
“此事后,自会梳理,重招新人。因由都已齐全。”沈大人点点头,声音平平。
“重招新人?那得何时才能派上用场?现今这衙门里,难道真没有可拉拢之人吗?七八十弓兵虽是结成两三党团不服管教,但在落霞镇却有相当根基,若能收服,那就如虎添翼了。”
“根基深,才仗势不服,也可能……根茎已**,不能投诚……时机到了,或许……轻易可击倒……”
沈大人的声音时重时轻,吕同听得有些迷糊,眉头皱紧道:“你说什么?什么不能投诚?”
见沈大人垂眼不理会,他不高兴地嘟哝道:“你这人真是,都过去多年了,为何说话还要断断续续往外蹦?为何不能一气呵成说个痛……”
此话未完,一块墨飞过来,直击他面门。眼见就要砸上他的鼻子,他反射般侧身,结果用力太猛,滚倒在地……
“沈、广、德!”
他一个鲤鱼打挺跳起身来,怒指着沈大人,结果一接触沈大人那幽深的眼神,立马泄了气:“好吧,我不该提这事,是我的错,但是我说的也不无道理……”眼瞥见对方又摸上了水洗,他赶紧转移话题,“好,好,我闭嘴,咱继续商量正事,好吧?”
沈大人不再搭理他,声音徐徐地问桌旁站着的初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