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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面拍了拍薛庭儴的肩膀。
哪里像是初次见面,俨然一副长辈教导家中晚辈之态。
薛庭儴若是不知这老匹夫在玩什么花招,该白活了这么多年。
说白了,定是上次此人向谢三递话,让他们适可而止,可他们非但没适可而止,还反倒其行。薛庭儴不用细想,就知晓郭巨那边没少有人骂他,说不定正想着怎么对付他,所以才会有今日这一幕。
不过很显然这一切都是俏媚眼做给了瞎子看,薛庭儴若是能听进去,今儿也不会有这么一遭。
“看得出你很喜欢这副字,老夫就将他送给薛知县了。”
他能说他一点都不喜欢?心中腹诽着,薛庭儴还是从孙府台手中接下了这副字。
“既然薛知县事务繁忙,老夫就不多留你了。下次待老夫再写出满意的字,定命人邀了薛知县前来赏字。”
“下官定欣然前来。”
薛庭儴很?
第180章 第180章
==第一百八十章==
定海县东城门; 一片拥嚷嘈杂的景象。
虽是人很多; 车也很多,却都是有条不紊排了两队,次序前进。
一队自然是普通百姓; 另一队则是见不到尽头的车队。不过守门的门吏都是干惯了; 这边还在检查前头,就有衙役去了后面; 这样一来也能快上不少。
“往常也没见着麻烦成这样; 这趟来怎么这么多事。”一个负责押送货物的管事抱怨道。
旁边有衙役与他解释道:“这不是最近不太平,我们老爷说了,小心驶得万年船; 大家做这生意也不容易,咱们多费点儿功夫; 保得你们太太平平; 比什么都重要。”
这话将这管事说乐了,做生意都讲究个吉利,人家把话说成这副样子; 也不好再发作。
天正热; 晒得这些全副武装衙役满头大汗,嗓子里像是着了火。
一个衙役递了水囊给王大牛,道:“王头儿; 喝些水。”
趁着王大牛喝水的空档; 衙役抱怨道:“最近大人也不知是怎么了; 竟如此慎重其事; 这货入仓的时候还会查上一遍,至于让我们也查?”
王大牛顺手敲了他脑袋一下,道:“胆子不小,编排起大人了,银子拿得扎手是不是?大人让你做,你就老实做着,哪儿有这么多废话。”
王大牛自打得了薛庭儴的赏识,就从普通的门吏升了管这些门吏的头儿,甭管这官大小,手下也是有几十号人,也因此日渐威严。
“那倒不是,咱不也是闲的没事唠两句,可不敢编排大人。”
王大牛嗤笑,就在这时,不远处爆出一阵嘈杂声。
却是负责搜检的门吏,搜到什么异常之物。
“你这是哪家米铺的,运了这么多粮食过来?”
负责运粮的伙计低头哈腰的,可惜是个嘴笨的,也说不出话来。这时一个管事模样的人挤到前面来,陪着笑道:“官爷,我们是蔡记米行的伙计,这不刚从松江那边运了批粮食,这怎生不让我们进去?”
门吏斜着眼看他:“咋了?你这是长时间没在咱们定海县待了?难道不知道县太爷下了令,但凡有货物进出,里面得有人接应,外面则需要路引。没有这些,任你天皇老子来了,说不能进就不能进。”
这管事抹了一把汗,掩住眼中的诧异,陪着笑道:“我一个专门在外面负责跑粮的,哪里知道这些。官爷你看……”说着,他借着袖子的遮掩,往门吏手里塞了锭银子,料想此人定是故意拿捏想讹钱,有了银子这下总得让他们过了吧。
谁曾想此人将银子搁在手里掂了掂,就大声向不远处喊道:“王头儿,有人贿赂我想进城,他们没有人接应,也拿不出衙门那边发下的路引子。”
王大牛当即就带着人过来的,一旁排着队的人们也都看向这边。将那管事看得一头雾水,脸色难看。
“嘿,你个不长眼睛的,塞银子塞到我们这儿来了!不塞银子,我不查你,既然敢塞——”王大牛命道:“给我好好查查清楚!”
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几个衙役便宛如饿狼扑食似的上了。
这边王大牛拍着那门吏的肩膀,道:“好小子,有出息,有上进心。这就对了,咱们衙门里的人会看中这些小钱?不是辜负了老百姓对我们的信赖,等回去我就给你往上报,大人肯定有赏。”
那边的管事满脸慌张,如丧考批。
看到这一幕的百姓尽皆叫好,可把这群人给弄迷糊了,难道说现在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衙门里这些死要钱的不爱银子了?
他们哪里知晓,薛庭儴早就下了命令,守门的衙役和门吏一律不准受人好处,大家互相监督,人人都可以检举,检举有赏,甚至自己也可以检举自己。
像方才那门吏就是,别看他损失了这块儿银子,可转头上面赏的更多。再说了,如今在县衙里当差,可都是肥到不行的肥差,谁脑袋被驴踢了贪这点小钱,倒是差事丢了,可是哭都没眼泪。
“收好你的银子,等会儿跟我们去衙门走一趟。”那门吏将银子丢给管事,满脸鄙夷。
就在他转身欲走,突然生了大变。
那管事竟是转身从货
第181章 第181章
==第一百八十章==
率先看到这队战船的旗手; 使劲的挥舞着手中的各色旗子; 下方的鼓手也擂响了巨鼓,鼓点急促,意味着敌袭。
本来坐在指挥舱中; 等着拿下货船; 好跟指挥使大人请功的周百户,当即就愣住了。
甲班上脚步凌乱; 嗵嗵嗵踩得人心慌意乱。
随着一个脚步声急促响起; 有人冲进指挥舱报道:“大人,船,很多船!”
其实不用属下禀报; 周百户早已起身冲到窗前。这第三层指挥舱视线极为开阔,可以鸟瞰整个海面; 就见在他们船后方不到一海里的地方; 浩浩荡荡行来一队战船。
正中的是两艘中型的乌艚船,其四周拥簇着一些小型船只,这些船种类杂乱; 反正周百户就从其中看见了鹰船、网梭船、沙船等; 还有几艘怪模怪样的明轮船。
周百户当即就笑了,这哪里是什么舰队,明明就是不知从哪儿拉来了一些渔船充数。只是因为数量多; 乍一看去; 有些骇人罢了。
“大惊小怪什么!这些乌合之众也值得你吓成这样!”他一面骂道; 一面将手中的千里眼扔给属下。
果然那名兵卒看了后; 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属下也是听了示警,还以为是有敌袭。”
作为观察海面并负责传达各项指令的旗手和鼓手,他们发现敌情自然是要示警,只是碍于用鼓点和旗子,所以只能表达简单的意思罢了。
不过这么多船也足以让人慎重,蚁多咬死象,乱拳打死老师傅这种事,也不是没有在战场发生过。
周百户很快就有了指令,让属下和另一艘战船上的人联系,一艘对付货船,另一艘则是迎敌。
他并不惧怕这支船队,且不提这些船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只凭他座下的这艘战船是大型战船,其上配备了十几口佛朗机炮,就足够将对面这些船碾轧成渣了。
再说了他还有同伴,另一艘战船完全可以拿下货船后,再来帮他。
……
定海的战船上,还是那件指挥舱,谢三看见对面两艘战船,船舷上黑洞洞的、一眼一眼的炮口,有些头皮发麻道:“你真想好了,咱们的火力不如他们。”
薛庭儴有些烦了:“都这种时候了,还有什么想好没想好的?难道眼睁睁给人抢?”
“那货船上并没有货。”
不过是诱敌之计。
“躲了这一次,难道没有下一次?”
谢三语塞。
他再是善于玩弄人心纵横商场又如何,来到这一片茫茫的大海上,两军对垒,顷刻就会有炮弹轰来,若是输了丢得就是性命,所以即使素来稳重如他,也不禁心乱如麻。
“即使真赢了,难道你真要……”
他下面的话被薛庭儴打断:“别说了,来了。”
谢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果然见那巨大高耸的战船已经向这边行来了。
薛庭儴已去了窗前,面色如常,但面颊却是抽搐了两下,后槽牙紧紧咬着,目光如炬地看着那艘战船,充满了势在必得的光芒。
“你祈祷我赢,也必须赢,要不然咱们都得死。”
随着一阵急促的鼓点响起,薛庭儴平生第一场海战正式拉开。
虽是如今地海船上大多都配了火器,可碍于风向和距离,其实火炮的准头有限。
而但凡能称之为是战船的,都是经过特殊工艺,露在水平线以上的船体,都不是整块船板,而是由很多块儿搭组而成。其上又包裹了铁皮用以防护,并随船配备有船工,随时破损了及时更换。
所以指望着几炮就把一艘战船打沉,
第182章 第 182 章
==第一百八十一章==
郭巨卫的每艘战船; 贺指挥使都认识; 自是一眼就认出薛庭儴脚下的那艘船是胡百户所率的战船。
也正是方才被留下接管货船的两艘战船之一。
这么说来,这薛庭儴是耍了一招诱敌之计,定海的两艘战船弃货船逃遁; 其实都是故意诱敌; 他定是暗中藏了余力,顺势埋伏了郭巨卫的战船。
只是以定海卫的实力; 怎么可能打下他们的战船?还有另外分出去追击那艘战船的人怎么还没回来?是发生了什么事; 还是因故有所延误?
一时间,万千思绪划过贺指挥使的脑海。
不过他并不慌张,只要赵百户和孙百户所率的战船可以迅速回航; 鹿死谁手还说不定。
可是很快他就变了脸色,因为他看到对面船头被推上来两个人; 正是赵百户和孙百户。
这两人模样十分狼狈; 在确定船没办法修补,甚至渐渐下沉,他们就带着人弃船逃离。一般每艘大战船上都会备有若干小型战船; 正好派上用场。
场面如何混乱且不提; 偏偏就在他们登船准备离开的时候,方才那艘被他们追得落荒而逃的战船竟然返回了,借着大船的冲势打散了他们的队伍; 并放下小船对他们进行收割。
结果自是不必说; 两艘战船上的兵卒大半数被俘。他们估计到死都不明白; 自己所在的船只是怎么就触礁了。
殊不知薛庭儴当初掘海时就留了一手; 这片海域其下有数处藏了暗礁。尤其是这片海域,正是当初他带着人掘海时,用来堆放那些巨石的地处,海面之下有深有浅,不是熟知地形的人,恐怕来了后会和郭巨卫的人是同样的下场。
耿千户带领的战船哪里是逃,是将他们带入了万丈深渊!
之后,薛庭儴照事先约定来接应耿千户,双方汇合后,便一起回援最后这条船。
其实整个计谋并不难猜测,不过是示敌以弱,诱敌深入,以点击破,围魏救赵。薛庭儴这一整出可以说是将三十六计玩出了花,也是实力不够,只能绞尽脑汁。
看似说得简单,实则胆识、谋略、运气缺一不可。
幸好的是,被他干成了。
一直到此时,谢三都还有些回不过来神,目光连连徘徊在伫立在船头的薛庭儴的背影上。
此时薛庭儴,正通过旗手向对面喊话:“放弃抵抗,留尔等一命。”
旗手双手拿了四五面各色小旗,舞得像似开了花,向那边打着旗语。
那边很快就给了回复:“妄想!”
薛庭儴哂然一笑,摸了摸鼻子,这边回应的是一炮轰了过去。
也是负责炮台的炮手运气好,这一炮本是示威,谁曾想却是正好砸在海威号的桅杆上,就见那高耸入云的桅杆缓缓倒了下来。
海威号甲板上的兵卒哭爹喊娘到处奔躲,桅杆的倾斜使战船小幅度在海面上晃悠了着。
薛庭儴一阵牙酸,斥道:“谁让你们打这么准的,这船现如今是老爷我的,打坏了不用修?”
旁边站着的几个兵卒俱是讪讪,肩膀上裹着白布的耿千户苦笑。
薛知县不愧是薛知县,到了现在这种时候还不忘往怀里捞好处。可经此一役,耿千户已一改早先对薛庭儴的态度,让他来看此子做个文官真是亏了,明明是个兵法奇才。
耿千户作为沿海卫所统帅,自然熟知海战。
海上打仗不同陆地,没有地形可以借,两军在海面上正面相对,战法和行军布阵对整个战局影响微乎其微,拼的不过是彼此的战船和火力。
第183章 第183章
==第一百八十二章==
“大人!”刘千户诧异道。
银子也就罢; 郭巨卫如今能动用的战船也不过只有十艘; 因为有这些战船,郭巨卫才能叱咤浙江沿海一带,占了当地所有与夷商的生意。
要知道并不是没有其他临海的地方与他们做同样的生意; 可能被打压的; 俱都被打压了;不好打压的,也被他们用了今日同样的流氓手段碾轧成渣。
这是他们的根本!也是郭巨卫的根本!
若是失了这些船; 一时半会儿即使有银子也没办法支撑起生意; 卫所倒是无所谓,可上面如何交代,恐怕他和贺指挥使即使回去了; 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很显然,眼前没有给他们选择的余地; 舍不得东西就是丢命。命和东西相比; 自然是命重要,所以刘千户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垂下头。
至于定海这边的众人; 也是惊疑不定。
到底耿千户对放弃手下依旧内心挣扎; 而薛庭儴又是主持这次战事的主将,见耿千户不说话,其他人自然也没什么可说的。
唯独谢三不知出于何种原因; 也松了口气。
事情就这么定下了; 对于交易数额; 双方又进行了一场争论。
郭巨这边嫌弃薛庭儴狮子大开口; 薛庭儴嫌弃对方小气。一番你来我往后,那些小兵小将们被还价至五万两银子,又定下以十五门佛朗机炮,两门红夷大炮的价钱,交换那几个百户和刘千户。
至于贺指挥使的价格,薛庭儴却是咬死了不丢,少一艘战船都不行。
双方说起来也都是堂堂的朝廷命官,竟宛如菜市买菜一般讨价还价,真让人不得不感叹世风日下。
而刘千户收起担忧之心,竟爆发了罕见的砍价天赋,就是为了多少给卫所挽回一些损失。最后还是薛庭儴一句‘换就换,不换拉到’之言,止住了对面的说辞。
价钱定下,就是怎么交易了,薛庭儴倒也干脆,放刘千户回去置办这些赎金。至于贺指挥使和其他人,还是留下当人质。
交易地点就定在双屿湾,期限为三天。
薛庭儴派了人送刘千户回去,自己则带着这些战利品浩浩荡荡的回去。
等到了定海时,贺指挥使却怎么也不愿下船,薛庭儴当然知道他为何不下船,索性便由着他。
一晃三日过去,这三日郭巨卫的人都十分老实,什么幺蛾子都没敢闹出。也是薛庭儴太苛刻,竟是只给水不给饭,就这么饿了三日,估计铁打的都受不住。尤其之前又战了那么一场,所有人都是精疲力尽。
到了约定的时间,刘千户果然带着东西来了。
一共五艘战船,远远看去就威风霸气,可到了交接之时,薛庭儴却小气巴拉地命定海的船工上船检查。
他这是不信郭巨卫的人,怕他们暗中捣鬼。
这一切放在刘千户眼里,自是庆幸之前他回去后,被其他几个千户怂恿暗中做点手脚,他却是力排众议否决了这些的睿智。
检查整整持续了大半个上午,郭巨卫并没有做什么手脚,唯独就是这几艘威风凛凛的战船,就光是个空壳子,除了许诺定海的那些火器外,其他火器都被拆除了。
这一切并不出薛庭儴所料,若是换做他,答应的是船,自然就只给船。这也是为何他之前要了那么多火器的主要原因,再加上之前他从几艘战船上卸掉的那些火炮,足够装备这几艘战船了。
值得一提的是,之前
第184章 第184章
==第一百八十二章==
这武将头戴红缨铁盔; 穿山文甲; 满身威严。
其后跟着的兵卒俱是戴大红折上巾和肩巾,穿短罩甲,手里拿着长矛和大刀。他们小跑进来; 进来后就将四处给围上了; 引来月台上的老百姓阵阵恐慌。
周主簿在薛庭儴的眼神示意下,走上前询问:“不知各位大人是?”
这武将并没有理他; 而是转身恭敬地看向大门处。果然又有一群人从门外走进来。为首的是一位穿青色白鹇补子官袍的中年人; 他面颊消瘦而严肃,不苟言笑,眼皮有些下拉; 走进来后目光便看向堂上的薛庭儴。
此人乃是五品官,薛庭儴这知县不过是七品; 按理是要起身相迎的。
薛庭儴从大案后走出; 那武官也报明了来路:“我乃浙江海防兵备道下千户,你们可以叫我王千户,这位是浙江海防兵备道曹佥事曹大人。”
这兵备道全称‘整饬兵备道’; 乃是朝廷在边疆及各省要地设置的整饬兵备的按察司分道; 其主要任务是分理辖区军务,监督管理地方军队和地方兵马等。
兵备官本身并无额定品阶,皆随其本身官衔; 一般都是按察司副使或是佥事兼任; 。兵备官对下可节制地方卫所、监督当地官员; 对上受督抚节制。
其实用白话点讲; 就是这位曹佥事是专管浙江一带海防要务的官员,但凡是和海扯上点儿关系,他都能管上一管。
所以当周主簿听说是专管海防兵备道的人,脸色当场就白了。
“你就是定海县知县薛庭儴?”曹佥事道。
薛庭儴慢悠悠地拱手行礼:“下官正是。”
“给我拿了!”
随着一声令下,旁边的卫所兵卒便宛如饿狼扑食也似地涌了过来。
周主簿急得满头大汗,从中拦着:“这是怎么了,怎么了?有话好好说啊。”
此时大堂上的情形,也传至樊县丞和县衙六房各处,樊县丞带着书吏和衙役们也匆匆赶来,跟着周主播一同在旁边劝阻。
“这位大人,你们这不分青红皂白的,上来就要拿本县主官,这在哪儿都说不过去啊。”
“就是!凭什么拿咱们大人。”比起樊县丞和周主簿还讲究点说话的方式,那些衙役们可就没这么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