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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喱点评
恋人之间,如果是赌气、使性子闹分手,最重要的是什么?
——是下台阶。
下得舒展、大气、面带微笑,仪态万方,以后再见时不会尴尬。
只要不互相撕破脸皮,人情留一线,说不定哪天要重逢。
除非你想豁出去,除非你想搞个血海深仇。
人不过是人,争的是那口气,能下台阶,气就平了。
很简单,彼此最好也不做深究。
皆大欢喜的结局往往是找到那个另人欣喜又可爱的台阶了。
自己找到,当然值得庆幸;自己没找到,别人如果肯给呢?
像心慧小姐学习吧:欣然踏出重逢的第一步!
错过了真夏果汁,还有卡布其诺;错过了玫瑰,还有百合;可是如果错过了爱情,不知道还有什么?
10点24分的错过(1)
马路对面两层的咖啡店每天开张前和打烊后一定有人很仔细地擦所有的玻璃墙,好从外面就清清楚楚地看到里面,每张桌子上铺着墨绿色的桌布,店员系着绿围裙,很不张扬的精美。
一个年轻女子推开咖啡店的门进去,9点05分,她走上楼,坐到习惯的位置——三个月前的习惯。三个月能够养成一个习惯,但不够忘记或改变一个习惯。三个月她只习惯了要去忘记某些她的习惯,可见三个月来心里还是放不下他,依旧喜欢他,因此做得不够聪明,想不开。来得太早了,约在10点钟,她竟然早到了近一个小时。
她原来常常是迟到的,她很忙,忙大众传播事业,忙得她很少有时间顾及自己的衣着打扮。而每次见面他都穿得十分得体而精良,带着他生活的品质、优雅的气息和对她宽容的微笑,他身上永远有一股清淡好闻的味道。可她总闻得到自己衣服上头发上的别人的烟味、出租车味、灰尘味,从头到脚,统统都是随便的。而Frank总是温和地微笑着,眼睛里是男人对他喜欢的女孩子的那种容许与爱怜。她认为是她不对,不光这件事。
她终于心一横扔下了组里的事,组里的进度不会因为她就停下来,停下来也不管了那么多了。因为Frank就要没了,他没了世界就不一样了,还管地球转不转。她决定去买衣服,为了和Frank约会。
今天她穿着深深浅浅的灰色,法兰绒褶皱长裙,黑羊毛袜,银色的羊毛披肩。所以有了Frank,为了Frank,她还画了一个精致而恰到好处的妆,就为了和Frank约会。
叫了一杯真夏果汁,其实最早要这种果汁是因为它便宜,二十五块钱。果汁上来,蓝绿色,上面有一只冰淇淋球,一把柄长长的勺子,一支吸管。她把吸管外包的纸撕开,——Frank来了会说些什么呢?
不急,她安安静静地在这儿等待Frank,一点儿都不着急,亲爱的Frank,我愿意花时间在等你上,只要你说,我的时间都是你的。你知道,时间是我最好的东西。——Frank来了是想让他求婚了吗?如果他送我一束雅典娜玫瑰,我会同意吗?
音乐轻柔,外面日光和煦,落在她的脸颊眉目,腕上换掉了Baby-G,戴上一只纤细典雅的女表,她露出了原来的那一份温婉秀丽。
9点45分,就要见到Frank,他会是什么样?瘦了还是胖了?还是很英俊吗?
9点50分,Frank还爱我吗?他的温文尔雅是肯定不会变的,可是,如果他来告诉我,他已经不爱我了,我会怎么样对他?难道说什么做朋友的混账话?如果他先说——我就恨他,恨Frank。
10点。Frank。10点Frank没有来。
怎么办?
10点03分,是Frank出了什么事?算了,Frank从不会迟到,不管什么事Frank都不会迟到。——算了,走吧。
10点04分,不行,既然我已经知道,我的一撒手可能注定我与我的幸福失之交臂,这一次我怎么样都不能走。
10点05分,我不走,我要等Frank。
10点06分,我要等Frank。
10点07分,……Frank,还是没有出现。
也许他买花迟了?也许他公司有急事?也许路上很堵吧?也许……也许,他不来了,他不来了,爱不爱都不来了……指尖冰凉。
10点15分,Frank,我爱你。
她打了Frank的手提电话,电话很快通了,Frank的声音永远那么好听,“喂?”
“喂?Frank,是我。你到了吗?”
“啊……”
“Frank,你到了吗?”
“没有,我——开会晚了……现在在路上,车很堵——”
“那没什么,我,事情还没有完,要剪片,下午要录大播,很赶,进度来不及,我——”
她听到Frank轻轻地叹了一口气,仿佛无限忧伤,仔细听又仿佛是什么都没有用了的意思,他已经觉得没有用了,爱不爱又怎么样?人心是经不起磨折的,力气没了,爱不下去了。她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那些话,可是Frank说话在动脑筋,Frank不会说谎,他一定是已经决定放弃了。
话说至此她只有接着说下去,只有说话才能不让眼泪夺眶涌出,许多她想也想不到的话都脱口而出,“我想今天可能不行了,要不我们改期?下个礼拜吧,下个礼拜会空一点——”她忽然想到他都放弃了,那还说什么下个礼拜,她的脸因为哀伤和羞恼烧起来,泪已流了满脸。这时候听到他幽幽地说:“算了。”他说算了,“下个礼拜,算了。”他说。
“Frank。”她说。
“什么?”他问。
“没什么,”她说,“算了,拜拜。”
他于是说:“拜拜。”
她关掉电话,叫买单。出门时看到门口一张人走开的桌子上也有一杯真夏果汁,旁边是那个人的针织运动帽,她想Frank戴这种帽子一定也很好看,可Frank是不会戴的——为什么又是Frank?
10点24分的错过(2)
她推开玻璃门走出去,她是不会来喝真夏果汁了……太阳有些晃眼,眼泪又流下来,她伸手拦了一辆出租车,跳上车开走了。
马路对面两层的咖啡店的玻璃墙,让外面就清清楚楚地看到里面,每张桌子上铺着墨绿色的桌布,店员都是中国的男孩女孩,系着绿围裙,地板擦得很干净。
9点20分,一个年轻男子推开咖啡店的门进去,他挑门口的位置坐下,这样谁进来他都能一眼看到。小林进来也会一眼看到他,小林每次推门进来都是风尘仆仆的,但是眼睛在找他,一看到他眼睛就先笑了,还像个孩子似的神情。
他向来很准时,因为他很懂得效率的重要,可对她不一样。在他要是不理会她而理会效率,那么他会去找一个模范的合乎标准的女子谈上一到两年恋爱然后组建家庭,可他想要的不是标准,喜欢才是标准,他想过了。
他喝了一口面前的水,对店员说等一等再点东西。他想等小林一进门看到他,会很高兴吧?他穿了一条格子长裤、拉链式运动外套、Nike的Air Foot Scape和一件军式短呢大衣,一条直彩条围巾加一顶针识运动帽,都是她喜欢的样子。他叫了一杯真夏果汁。
想到一个问题,他心里一紧张,不会吧,她的疲惫,会不会并不是工作的缘故?她应该也是喜欢他的吧?他舀了一小口冰淇淋吃。
如果她累得想放弃——他是不会再纵容她的,这次无论如何不行。
要是她漠不关心,羞辱了他的不一般却愿意为她折腰的自尊,直到如今一厢情愿,打扮好了来听她通知分手。——想到这儿,他心一疼,不会的不会的,今天太阳那么好。
是的,太阳那么好。小林也那么好。
他啜着果汁等小林来。
他打了个电话给花店问准备好了么,那头有点奇怪,问是不是要取消,他说不不不,就是确定一下,10点20分,二十分钟够吗?要不 10点半吧,哦不不,还是——她可能会迟到,10点25,对,25分,谢谢。
他想了足够长的时间,想好了。
10点钟,电子表的液晶数字果然有种卡通的活泼,他按下计时秒表,看看她这次迟到多久?原来运动表很好玩的。
11秒9,他大学里百米跑的成绩;30秒,电视台六万块钱的广告;1分钟,王家卫电影里特殊的概念;2分45秒,这时候微波炉里的爆米花加热得恰到好处可以拿出来了;3分钟……盯着表看时间过得真慢,你不许迟到超过二十五分钟,这次不可以,以后你喜欢怎样都行……7分半,我发现实际上三个月来我一直在等小林,到现在为止等了三个月又7分半,那就是——他算了一下,2184小时7分30秒,不,是8分53秒了,54,55……10分钟,课间休息……要是小林到25分还不来,就不够好玩了。不过,还是没多大关系,他心里一直在这样告诫自己。
要是小林不来呢,他的手指不自禁地攥紧了好像心在手心里很痛很痛了却不禁不住地攥紧了还要紧更紧,指节在明亮的太阳里苍白得近乎透明。
——欢乐颂,他的手提电话响,“喂?”
“喂?Frank,是我,你到了吗?”
是小林,我到了,你没有到,你还来不来?“啊……”
“Frank,你到了吗?”
到了,不过你不用急,不要觉得又做错了事,也不要觉得我在你的掌握里,他安慰和恼怒夹杂着说:“没有,我——开会晚了……现在在路上,车很堵——”说话的同时他就后悔了,他要说,我到了,一直在等你,你来吧——可是她说,……她说什么?
他渐渐松开手指,一根一根修长而洁白的。
听见她说,今天不行了,心里就很哀伤惨淡地笑了,你看她又胡言乱语了,她一紧张就会语无伦次乱说起话来,只要一句说错了接下去就错得一败涂地,你看她傻掉了,我怎么会不知道?我太知道了,我是那么爱她呀。算了。“算了。”
他听到她唤他,他的心怎么这样柔弱。
这个世界是有爱情的。
“什么?”他说。
然而她说:“没什么。”
是没什么了。爱又怎么样?拜拜,小林。
他关掉电话,发觉自己竟然在安静无声地掉泪,怎么哭了,他用手指摸了摸,不敢去擦,拿出墨镜戴上,起身去了洗手间。
10点24分,花店的李平来到马路对面两层的咖啡店门口,一个年轻女子正从门里出来,他看到她似乎是眼睛里进灰尘了,低头伸手去揉眼睛,然后拦出租车走了。
李平在楼下看了看,没有感觉上像那个叫Frank的人,并且他捧着这样娇艳欲滴的花走过时,没有人的眼睛里有什么反应。李平回到楼下,安静地站着,等Frank。他想假如没有Frank,他或许会把这束花送给一个女孩,或许就是门口遇到的那个女孩,假如她不是眼里进了灰尘,而是难过了,那么花会令她高兴起来的吧。
10点24分的错过(3)
李平在一半的太阳里站着,看见门口桌上有一杯五月气候颜色的饮料,很好看。咖啡的清清的香若有若无地弥漫在空气里,李平似乎在刹那间迷路了,捧着一束玫瑰站着。玫瑰是白色的,不是过分的白,有一点黄玉的暖,散发着一种月亮似的柔和细腻的色泽。
一个戴墨镜的男子从后面出来,叫买单。看到花停了一下,甚至在李平看来震了一震。李平叫他:“Frank。”男子说:“哦,是的,花,谢谢。”
看李平仍站着,男子忽然想起什么事,说:“哦,对不起,我忘了小费。”李平忙说:“不,不要的。”但是店员正把二十五块钱的找头交给男子,男子交给他,说:“谢谢。”拿了帽子大衣和一束玫瑰走出了咖啡店。
李平拿着二十五块钱,在一张靠玻璃的桌子坐下,店员走过来,问他要什么,他翻着食谱,翻到有一杯蓝绿色酽酽的饮料,二十五块钱,他指指它抬头对店员说:“就这个。”店员说真夏果汁请稍等。
真夏果汁,他在心里念了一遍,愉快地看看外面,发现那一束二百四十块钱的进口雅典娜玫瑰放在临街的门廊口的矮石礅上,迎着微风,那么美,那么美,像爱情一样动人。
沙拉点评:
我以为,从前那些没出息的爱情,都比较细致、温柔、痴缠、消极、幻灭。
越喜欢一个人,越不敢开口,战战兢兢,拨电话,铃声响到三,惊到自己先挂掉,或者撒点没根基的白痴谎。
——爱是要表达的!这种含蓄羞涩有时会害人的!
所谓既误人又误己,就是这样。
这类爱情种类有:绝症失踪、战乱流离、家庭障碍、自卑暗恋、来日方长、细水长流、冤枉情痴、害羞相思,红尘出走……缘分夭折在那份不不必要的含蓄里。
自造的那一场“梦”“游戏”“演出”“幻觉”,滋味酸苦。
谁愿意自己的爱情是一场锦衣夜行的演出呢?
这种视觉冷宴,还是留在小说里惆怅吧,真实的爱情一定要说!要行动!要有温度!
下一秒的晚餐 (1)
看大半天的影碟,看到后来力不从心地想到屏幕以外去了。或者干脆起来去逛逛菜场,力气都要没了,加上星期五朝忻可能回来,什么吃的都没有。毕业论文等明天再写吧,四年将尽,也不在这一天两天的。
逛了一圈菜场,东张西望买了七零八落的黄瓜、西红柿、内脂豆腐和葱回来,顺手按响门铃给自己听,又摸钥匙,有人叫我:“瑛瑛。”
我回头看,是隔壁汪老太,坐在二十年没变过的竹椅上剥蚕豆。“你不用上学了吗?”
“四年级没什么课了,在家写要交的东西,”我原打算多讲几句,忽然察觉这个老太太的表情有点那么意味深长,便简单地说,“准备毕业了。”
“那毕业以后准备干什么呢?”她眯起眼,不依不挠地问。
呃,不清楚,我不知道四年级的有多少人清楚这个问题。呃?不会吧,我头发半长不短地披披散散着,衬衫拖鞋,手里提着菜篮子,难不成像准备嫁作人妇?这可不行,那本质上和气她大概区别不大了,这不能够。我骄矜地说:“去时尚杂志当编辑吧。不过还没定,另外有地方要我,没想好。”我用钥匙开了门。
汪老太在身后说:“那个男小囡今朝回来吧?”
“不知道。”我说。她是指朝忻。我怎么知道,他不归我管。
我听见汪老太还絮絮叨叨说朝忻有模样有礼貌,我不在家的时候给我爸爸烧饭做菜,体贴周到。
聂朝忻现在是我家的房客。我家是那种独门独户的日式弄堂房子,三层砖木结构,他住三楼,之前是杂物间和我的工作室。朝忻过去是戏剧学院的同学,高我一级,表演系,去年毕业了,改了去北京的主意留上海,而且作个体。我说朝忻你可以住我家的房子,付租金。朝忻就住来了。
在厨房发了一阵呆,买的东西做什么呢?从冰箱里翻到肉糜、鸡蛋,弄辣豆腐、黄瓜炒蛋和西红柿蛋汤,自己都好笑。我买菜,从来都信手拈来,心里没一点谱。朝忻就不一样。我还分分明明记得三年前朝忻在超市买菜的干净利落。我到超市就晕菜。
三年前我很喜欢朝忻。这事全校皆知。是我追他。
那次他在忙得睡眠不足的当口还践约来我家吃午饭,我带他坐公共汽车从顶到底,到旁边超市买菜,他才发现估计有误,并不是我打算做饭给他吃,我歉疚而窘迫,他迅速接受现实当机立断找到他来做菜所需用料,把我解救出超市,他的从容给我留下了如此深刻的印象。
我爸爸在家。我把厨房交给朝忻,他就开始操作,东西在哪儿我都不知道,他都找得着,我只能帮忙刨刨土豆皮。想起那时刻,但愿有削不完的土豆,有他切不完的肉、青椒和茭白,有不散的筵席。土豆烧肉用大海碗盛着,浓香浓香,四丝炒得很鲜明,时间不够,汤是西红柿蛋汤。可能我爸爸从那时就喜欢他了,心里希望他是我男朋友,至少能下厨、手艺好。
吃完饭朝忻又要赶回去排戏,我送他去车站,短短一程看见一只风筝、一只飞机和一只广告飞艇,天非常蓝。
爸爸问是不是我男朋友,我说不是,他似乎很叹惋,我也叹惋。朝忻说在老家有女朋友,又说不喜欢圆脸的女孩,总之不是我男朋友。
当初我是否无限希望弄堂里的三姑六婶认为朝忻是我的男朋友。因为我是弄堂里最出息的小孩,所以她们一直认为有责任关心我的成长可能的话细至饮食起居。我记得汪老太坐在竹椅上剥毛豆,和今天没多大不同,一地豆壳翠绿翠绿的,人家跑过来问,她不知凭什么自信地说:“瑛瑛经常有男同学来玩嘛,瑛瑛不谈恋爱的。”她笑得皱纹都往鼻梁上攒,我硬生生地说:“谈的。”
她还自以为是说:“不谈的不谈的,你读书用功嘛。”见鬼。她知道还是我知道?我当然是要谈恋爱的,我都说了。难道她看出朝忻不想与我恋爱?我想骂人。
总之我从前喜欢朝忻,觉得他很好看,什么冷若冰霜艳若桃李、笑起来灿若春花的。学校小,抬头不见低头见,后来读书呀外出实习呀,反正怎么到后来就全没感觉了。
谁说和今天没多大不同?汪老太更老了,皱纹不攒也密集在鼻梁附近了,我大四了。
朝忻有钥匙,也要按响门铃,我一听门铃响底下又有钥匙叮当就知道是他,也不去开门,站上椅子往吊橱里找打冰块的机器。
“爬那么高干嘛呢?”朝忻到厨房门口问。
我说:“打冰块,要碎冰块。”
“噢,你爸爸上次打芝麻核桃,洗了放旁边了,我来,”他说着把背包放地下,见我脸上敷衍着黄瓜片,边过来边说,“再贴就透明了。”
我笑,看他帮我把机器搬下来,问:“剧组里好吧?”
下一秒的晚餐 (2)
“好,”他说,装好机器,“要碎冰块干嘛?”
“做东西吃。”
“你爸呢?”他瞟了一眼微波炉上的菜,笑道:“没长进,你还能做什么东西吃呀?”
我说:“他出去拍照,你待会儿下来一块儿将就吃吧。”
他提起背包,说:“待会儿剧组里有个演员就来,我给讲讲戏,你饿了就先吃吧。”
我笑着说:“是女孩吧?”
他答应了一声就走上楼去,他穿着军绿色有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