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刀子和刀子-第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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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人响应。那天下午有计算机课,这等于是大过网络游戏瘾,而课后还有一场班级足球赛,男生自然不肯放过,而女生也等着要去给自己的明星喝彩。朱朱有些慌神,看看我,我说,我去。她又看看陶陶,陶陶说,我去。阿利和金贵也说,我们也去。朱朱说,还差五个人。 陶陶扔了一个纸团子到台上,朱朱拆开看了,就点了五个人的名字。 
  那五个人是同一类人,每个班都有这种人,缩头缩脑,个个都是很干瘪、矮小、胆怯、愚蠢,平日就跟鼹鼠似地往角落里边躲,我们从没有把他们看清楚过。宋小豆提到他们的时候,爱用一个词,渣渣。全校大扫除,她说,我们班连渣渣都不要放过。运动会拔河,她说,我们班连渣渣都要用上。渣渣们也不吭声,总是低了头,叫做什么就做什么。朱朱点了这五个名字,加上一句,期末的操行分,每个人加十分。但是,有一个渣渣令人震惊地表示了反对,他说,明天下午我有别的事情。朱朱像宋小豆一样,哼了一声,说,个人的事小,学校的事大。 
  然而他也冷笑了一下,说,学校的事,关我×事! 
  从没有哪个渣渣敢这样说话,而且居然还冷笑。我侧身看了看他,他的脸色苍白,眼睛很可怕地虚成了一条缝,上下嘴唇都长满了青春红疙瘩。我就晓得,这个家伙是想借机造反了。朱朱闷了一下,很严肃地说,一个人说话做事,不要没心没肺的。小任……老师以身殉职,尸骨未寒…… 
  那人又冷笑,说,×,他还不是自找的! 
  陶陶站起身,大踏步走到他的座位前,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提起来,扬手煽了他一个大耳光。×,陶陶说,这也是你自找的。 
  那家伙也不反抗,也不哭闹,还是冷笑,说,自找有什么不好,你老爸坐班房不是自找的!你老妈守活寡不是自找的! 
  陶陶僵在那儿说不出话来。全班安静得可怕。陶陶一定在想,没有人笑,但是每个人都在心里笑。那个渣渣把头昂起来,把满脸的红疙瘩冲着陶陶的眼睛和鼻子。 
  但是,他的脸上立刻又吃了一记大耳光。金贵就坐在他的左后边,金贵直起身来,隔了两张桌子,一把把他转了一个圈,劈面就煽在了他的面门上。这一记耳光比陶陶打的更响亮,血从渣渣的鼻子、嘴角喷出来,渣渣扑在座位上呜呜地就哭了。金贵什么都没有说,只是用右手揉了揉左手,又坐了下去。   
  第二十二章 别弄疼了我的左乳(四)   
  遗体告别那天,天上一直都在落着小雨。殡仪馆的对门是一家奶牛场,现在已经荒废了,院墙坍塌,大门虚掩,院子里的茅草和树木都在生气勃勃地生长,绿得让人眼睛都痛了。太阳从雨水的缝隙中穿出来,把湿漉漉的地面、瓦屋、树叶……都熏出一片白色的水雾烟雾,热得让人心头发闷,也热得让人恰到好处地萎靡不振。在这个活人告别死人的时候,谁有心肝表现得欢蹦乱跳呢。任主任的侄儿躺在塑料花丛中, 蜷缩成很小很小的一小团,他那被女人丝袜勒过的脖子,现在套上白色的硬领和宝蓝色的领带,什么都看不出来了。告别室小 
  而又小,有一个学生站在门口发放玫瑰,黄的,红的,白的,进去的每个人都能领到一支,然后放在任主任侄儿的脚当头。 他的脚上穿着一双千层底的布鞋,白色的鞋底纳满了黑色的线头,像一个人的脸爬满了蚊子。 我们躬身放花的时候,那双鞋底就在我们头上沉默着,如同一张沉思的脸。外边还在落雨,我们的头发衣服都被雨水紧紧地粘着脸和肉,屋子里充满药水和雨水的味道。高二·一班的十个人朱朱在前,那个挨打的渣渣在末,我们绕遗体一圈,都把头低着,唯有那个渣渣却厥着脑袋,狠狠地瞪着死去的人,咬牙切齿的样子,脸上的红疙瘩都胀成了紫肝色。 
  出了告别室,我们又一一和死者的亲属握手。除了任主任,还有几个长着同样宽阔下巴的男女,大概都是任家的人吧。任主任的手结实、有力,茧巴生硬,这种女人的手,谁握过一回,谁一辈子都不会忘记。握完了手,我们就沿着屋檐站着躲雨,等着雨停。可事后想起来,我们不像是等着雨停,倒像是在等着什么人走来。 
  一切都快结束的时候,我的意思是说,整个告别仪式和雨水都已经到了尾声了,远远地,我们都看见一个人踏着坑坑洼洼的雨水来了。他很高很瘦,步子坚定,但也有些无法控制的摇摆,他的大脚板踩在水洼上,就像车轮辗过去,溅起大片的水花和白花花的热汽……朱朱捅了我一下,她说,你看是谁呢?我说,我看不出来。我说的是实话,我的眼睛被热汽蒸得快要睁不开了。 
  朱朱说,你别装蒜了。 
  就这么说着,那人已经走到告别室的门口了。所有人都用吃惊的眼睛看着他,然而他什么也不看,隔着雨帘,他首先向躺在屋里的那个人鞠了一躬,随即从发花人的手里抽了一支黄玫瑰,就进去了。他进去的时候,最后一个人刚好出来。两个人都走得很谨慎,自然不会像电影里通常表演的,撞了个满怀。他们只是僵在那里,对视了一小会。一个说,您好,密斯宋。一个说,是你吗,包京生? 
  我也是在宋小豆叫出包京生的那个瞬间认出他来的。他变多了,就像被人用斧子劈成了三半,只留了中间的那部分,真是瘦得不行了。他还穿着春天的校服,身子裹在里边看起来就像是一根旗杆。只不过他的脑袋还是那么大,甚至更大,鼻孔、眼睛和嘴巴都跟洞穴似的,向着娇小的宋小豆俯瞰着。宋小豆不说什么,侧身让了包京生,就往门外走。但是包京生把门堵住了。 
  包京生问宋小豆,我来,您很惊讶吧? 
  宋小豆不说话。 
  包京生又说,学生来给老师告别,没做错什么吧? 
  没错,宋小豆说,你没做错什么。 
  我没做错什么,那么,包京生说,您,你们,干吗要把我赶出学校呢? 
  我们都站在屋檐下侧耳细听,雨水从瓦槽子里淌下来,滴滴嗒嗒的声音很让人惊心。过了好久,才听到宋小豆说话,她的话里夹着冷笑,也夹着颤抖。她说的是英语,大概是要包京生滚出去吧,但也许只是请他让开,她要出来。在她的声音里,听不出是愤怒还是请求。这在宋小豆真是少有的事情啊。 
  但是,包京生还是捧着黄玫瑰,堵在那儿。遗体告别室外那么多学生、老师,还有任主任,都不知道如何是好。蒋校长又到武汉取经去了,他如果在场,也只会用手指头不停地梳头发吧? 
  这时候,陶陶开始向包京生走去了。他的陆战靴踩在水洼上,却没有溅起什么水花来,因为他走得磨磨蹭蹭的,一点没有气力的样子。我偷偷看了看金贵,金贵没动,只是用右手轻轻揉着左手。 
  包京生没有回头。他没有回头,却好象知道有谁在朝他走来了。就在陶陶走近他后背的时候,他让过宋小豆,径直走了进去。他跪在任主任侄儿的脚当头,咚咚咚地磕了三个头,然后把那一支黄玫瑰放在他两只布鞋的夹缝中。黄玫瑰很奇怪地从脚缝里翘起来,跟高射炮似的。包京生把自己铸造的高射炮看了一小会,转身走了出去。他一直走,没有回头。雨已经停了,他走在忧伤的、白花花的雾气里,消失了。   
  第二十三章 他把他劫持了(一)   
  包京生再一次出现在我们的视野里,已经是六月中旬的事情了。天气热得不能再热,就连早晨起来,你都会发现芭蕉的叶子、泡桐树的叶子,还有草的叶子,都是蔫的、卷的、灰心丧气的,没有露水,没有生气,就像大象们总耷着的大耳朵。我是在上学的时候,在校门口看见包京生的。他正拦着朱朱在说话。看见我过来,他笑笑,说,朱朱这姐们不仗义,一点不帮助我重新做人。朱朱说,人你是每天都在做的,谁能难为你?可你想做的是学生,学生是老师管,老师是校长管,偏偏我没法管啊。朱朱说,风子,你说对不对? 
  我说,对不对我说了有什么用呢? 
  我看着包京生瘦骨嶙嶙的样子,心里有些发酸,我说,包……包大爷们,你还好吧? 
  我还好,他说着,咧了咧河马一样的大嘴。他又说,我其实很不好。我父母从西藏写了信出来,说如果我继续上学,他们就供养我,如果我不上学,我就自己供养自己。他们以为我是在逃学,泡网吧或者泡妞呢,天晓得我是一个好学上进的乖孩子,只不过报国无门罢了。帮帮我……活出一个人样来,我父母年龄老大不小了。 
  我说,我愿意帮你,只怕我也没有活出一个人样子。 
  朱朱沉吟一小会,说,能帮忙自然是帮忙,只是怕……越帮越忙。唉,学校的事情,已经乱得不能再乱了。 
  包京生说,我就是想上学。学校再乱,学生还是要上学,对不对? 
  我说,都不要婆婆妈妈了。你要我做什么呢? 
  包京生说,给学校的领导说,我要念书。再给阿利说,放学的时候,我在河边等他。 
  朱朱说,不要把阿利牵进来。 
  我也说,不然,你要后悔的。 
  包京生说,好吧。与阿利,与你们都没有关系。 
  我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我说,你那天为什么会去跟……他的遗体告别呢? 
  这个,包京生说,连我自己也说不清楚。 我听说他死了,就想去看看他。包京生的样子是有点黯然神伤的,他说,一个人连命都不要了,我还是很佩服的。他低了头,看着自家的脚,他唉了一声,说,操…… 
  早晨的阳光从树叶间落到包京生的大脸上,特别明亮、特别温暖,而且特别诚实。这张大脸上颧骨高耸,除了疲倦和皱纹,看起来真的就只有温暖和诚实了。   
  第二十三章 他把他劫持了(二)   
  我不敢去找蒋校长,因为我很怕他。这种怕来自我对他的无知。我可以说,所有的人,泡中所有的老师和学生都惧怕他,因为所有的人都对他一无所知,可他却通过小楼上爬满青藤的窗口,把我们都看得清清楚楚。这就是一个人让所有人惧怕的根源吧? 
  但我还是去了那幢小楼。我答应了包京生,我就应该去履行我的诺言,对不对?在高二·一班,我已经没有诚信可言了,我用不着去跟他们啰嗦,我自己知道我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我现在一直都带着我的刀子,将军的千金也好,灰狗子的女儿也罢,我没有给过谁脸色,我不怕谁给我的脸色。我径直走进了蒋校长的私人城堡,阴惨惨的绿色迅速地就把我吞噬了。 
  然而,我差一点就在小楼里迷失了方向。因为狭窄的走廊是弯曲的,向前走的时候,你发现走廊不知不觉就变成了楼梯,像升降机一样把你升到了更上的一层。要命的还在于,走廊两边的小门全都一模一样,全都虚掩着,全都没有牌号、也全都没有暗示,看起来它们全都客客气气,说,请进吧!可操他妈的,这才是真正的拒绝呢。你推吧,你好意思一个一个门地推?你敲吧,门本来就没有关。我根本弄不清蒋校长藏在那一扇门背后。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扯开嗓子喊,蒋校长!蒋校长!我吞了口唾沫,真的就这么喊起来了:蒋校长!蒋校长!蒋校长!……! 
  一扇门澎地一下开了,就像被风猛然吹开的一样。一个人站在门框里,严肃地看着我。这不是蒋校长,也不是任主任,而是一个中年男人,穿着深色的衬衣,浅色的长裤,没有任何特点,一个典型的中年男人,他唯一的表情就是严肃。他说,什么事情? 
  我不知道他是谁,但他肯定是我唯一能够叫出来的人了,因为所有的门在我的呐喊下都没有动静。我简单讲述了包京生的请求,我说,给他一个机会吧? 
  他说,我知道你是谁。进来吧。 
  他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办公桌和一把椅子,他坐下来,其它人就只能站着了。我站在他的对面,他坐下来在一张纸上不停地写,我想他是在记录我的请求吧。他写得很慢,一字一顿,就像中年人恪守的稳重和原则。他终于写完了,把那张纸朝我一抹,纸就滑到了我的面前。我没有想到,桌子还会这么的滑刷呢。我把纸拿起来还没有看,他的笔又接着滑了过来。他说,如果没有意见,你在下边签个名。 
  我没有弄懂他的意思,赶紧读了两行,目光扫过中间的一大段,径直就到了结尾,我再笨也明白了,这是代我写的一份退学申请书,如果我一签字,即刻生效。也就是说,我马上就得提起书包滚蛋。我问他,并且努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我说,凭什么,凭什么你要这么害我呢?! 
  那个中年男人站起来,眼睛望着窗外的操场。很奇怪,操场从这一扇爬满青藤的窗口望出去,变得绿荫荫的,跟美国电影里的校园一样漂亮和幸福。从我们的教室望出去,操场是和盐碱地差不多的。难怪,小楼的人会对泡中那么热爱呢。他说,严惩一个害群之马,挽救泡中全体学生。他说,泡中滑到今天这一步,就是蒋校长太菩萨心肠了。你去给包京生做伴吧,我不怕你们干什么。 
  我压了一口气下去,把那张纸悄悄在手里揉成了一个小团,一只小蛋,一粒丸子。 
  走出小楼,走到八九点钟火辣辣的太阳下,我还是不明白他是谁。我现在也只晓得,他是蒋校长的一个狠将,他什么都不怕。   
  第二十三章 他把他劫持了(三)   
  铁栅栏门已经关上了,我想出去给包京生说句话也不行了。隔着栅栏,我看见他坐在街对面的河岸上发呆。我本来想扯开嗓门吼的,可吼了对谁都没有好处。灰狗子很快就把我赶走了。我才发现,泡中一下子变得假模假样的了,把自己包装得跟一中和二十四中似的,好象里边关的全是乖孩子。 
  我只好去跟朱朱说。朱朱倒是是神色不变,还笑了笑,说,我早料到了,谁像你那么天 
  真烂漫呢。 
  噢,原来我在朱朱的眼里一直都是天真烂漫的。可她居然对她父母说,是我在一直保护她。天! 
  我说朱朱,当班长真是委屈你了。朱朱说,那我应该当什么呢?我说,联合国秘书长。为什么,朱朱说,为什么不是美国总统呢?我也学她的样子,婉尔一笑,说,美国总统是到处示强,联合国秘书长却到处示弱。 
  朱朱忽然正色说,你在骂我? 
  我骂你,我说,天下那么多人都想当联合国秘书长。那个中年人是干什么的? 
  朱朱做出冷笑的样子,说,泡桐树中学新来的秘书长。他崇拜曾什么番,说了好多次,要乱世用重典。 
  重点?我都想呕了,我说,泡中是狗屁个重点!   
  第二十三章 他把他劫持了(四)   
  到了中午,铁栅栏也没有打开。任何学生,除非持有班主任的条子,都不得跨出校门一步。至于吃烧烤嘛,那简直就是妄想了。不过,卖烧烤的家伙都转移到学校背后的小街上去了,他们每天都在坚守岗位。他们说,我们决不下岗,我们要看谁能坚持到最后。他们说的那个“谁”,多半就是泡中的“秘书长”吧。这一天真是苦了我,我没有替包京生办成事情,而且还要让他苦等。伊娃说过,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莫过于一个人等待另一个人。噢,是的,包京生今天就成了世界上最痛苦的人了。但是,反过来讲,伊娃又这样写到,世界上 
  最幸福的事情,莫过于等来了另一个人。那么,今天包京生是等不来任何人的了? 
  但是,包京生还是等来了一个人。这是我和朱朱都没有想到的,他居然在校门外等了整整一天,也就是说,他可以把出来的任何人都当做他要等的那个人。 放学的时候,陶陶自然是眨眼工夫又蒸发了。朱朱挽着我的左手,阿利走在我的右边,就像两个护驾的侍卫。在任主任的侄儿自杀之后,校园里罩上了一层肃杀的气氛。虽然时令刚到盛夏,却跟秋天似地冷得让人揪心。没有人把任主任侄儿的死和我联系在一起,他们反而自这件事之后,把注意力从我身上卸下来了。只有朱朱不时要在我跟前提到两句,她暗示我,她晓得我应该对任主任侄儿的死负责,但她什么都不会说。我也懒得跟她去啰嗦,我说,我简直不知道应该怎么感谢你,我就当你是我的教母吧。需要我再找一个教父给你做伴吗?朱朱老气横秋地叹口气,说,你怕把我气不死啊? 
  她挽着我,看起来是松松地挽着,我才晓得她用的劲有多么大,我把胳膊抖了抖。她说,风子,你不要没心没肺。我笑笑,罢了。你为什么不去找个男孩来挽呢,我说,满校园色迷迷的眼睛都落在你身上,你就没有一个动心的?朱朱说,都是些臭男人。她侧身向着阿利,说,阿利除外,阿利是乖孩子。 
  阿利靠着我,我觉得他的身子一直在轻微地发抖,我说,你哆嗦什么呢?阿利说,我心里有些发慌。我怕要出什么事情了。 
  我说,你不会出什么事情的。阿利嗯了一声,再不说话。 
  出了栅栏门,我们还可以往右同行一小段路,到十三根泡桐树下再分手。阿利说,先别散吧,我请你们去吃麦当劳,或者,烫火锅?红泡沫?朱朱笑道,算了,去我家玩吧,我把嫩蛋炒西红柿让给你们吃。 
  我没说话,两个人好象都在等我的意见。这时候,一只冰凉的手叉在了我的后颈窝子上。   
  第二十三章 他把他劫持了(五)   
  我试图回头,但是那手叉着我又走过了好几棵泡桐树,我带动着朱朱和阿利一起走,我听到朱朱在喝斥,包京生,你疯了! 
  包京生把手松了,风子,我等了你一天了。包京生的声音怪怪的,他说,风子,我不吃不喝,等了你一天了啊…… 
  我怔怔地看着包京生,说不出话来。如果说早晨见到他的时候,他的瘦削让我吃惊,现在他的疲倦则让我发酸。他像一棵被晒蔫的青菜一样,脱了水,萎靡、憔悴,就连河马大嘴的嘴角,都爬着血泡,结着血痂,满脸都松弛了,看不出一点点生气。他的声音是哑涩的,但还是和蔼的,他说,风子,我没有吃饭,没有喝水,我等了你一天了,你知道吗? 
  我想给他说我去找蒋校长的经过,可这个经过比起他的一天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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