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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京生这一耳光扇下去,就连最傻的傻子也知道没救了,何况包京生本来并不傻呢。我撑直了,靠着门框,一点力气也没有,不想说,也不想动。陶陶并没有还手,其它人都没有说话。包京生把蒲扇大的手收回来放在眼皮底下,细细地观看了很久,好象在欣赏一件心爱的宝物。忽然他哈哈大笑,他说,他指着宋小豆、陶陶、朱朱,他说,爷们赔了千千万万的小心,还是给你们算了。算了就算了吧,一个耳光和一百个耳光有什么区别呢、呢、呢、呢……他不等自己的话音落地,就照着对面的三个人抡开巴掌乱打。陶陶迎着巴掌跨上半步,揪住包京生的领口,把他拖到了走廊上。巴掌扇在陶陶的脸上,就像浸了冷水的皮鞭抽在浸了冷水的牛皮上,滋滋地疯响。一个血手套盖住另一个血手套,迅速印满了陶陶的双颊、脖子还有手臂。但包京生还是被陶陶揪到了护栏边,陶陶试图要把他上半身掀出护栏去。人群一片轰响,大喊使不得!
但是陶陶并没有成功,包京生当胸一拳,澎地一响,并不格外的响亮,就像击在一只气囊上,陶陶仰面倒下去,还滑行了三五步,他的手里抓着一块从包京生领口撕下来的布片子。
包京生不等陶陶站起来,冲上去就是一阵乱踢。在风快的乱踢中,包京生的脚成了灰色的雨点,雨点落在陶陶的头上、脸上,身子的各个地方。好在他的脚冬天穿老棉鞋,夏天穿布鞋,针线纳出来的千层底布鞋,换了陆战靴,十个陶陶也早踢死了。一个踢,一个被踢,两个人都不吭气,陶陶伸了戴手套的手来抓包京生的脚,看着已经抓到了,却立刻被更加猛烈地踢开去。倒是人群在随着脚踢发出有节奏的呼喊和呼吸,愤怒的和喝彩的都他妈一样的亢奋,和在拳击场上看泰森打霍利菲尔德一样紧张和亢奋。
是的,这时候你应该问:你在哪里呢,你在想什么呢,这两个男孩不曾经都是你的男孩吗?噢,是的,我就在那儿,我知道他们都曾经是我的男孩,或者说,我曾经都是他们的女孩,我现在觉得有什么区别呢?可当时我什么都没法去想,我就靠着门框立着,被踩的那只脚和半边身子已经完全麻痹了,我现在可以说,如果他们两个人中有一个人死了,我就让另外的半边也他妈完蛋算了。真的!我就是这么想的,我只有这一个想法,我反倒平静了,由他们去打吧。
但是很多人都没有我平静,很多人都在惊慌失措着。我后来听到朱朱在喊金贵,宋小豆也在喊金贵,她们的声音是凄惶的,跟在乞求似的。我看见金贵就站在包京生的旁边,很仔细地看着他们两人是怎么动的手。他右手抄在裤兜里,左手握成拳头护在肚子上,他看得那么专注,嘴唇抿成了一条线,样子是出奇的冷静。这个乡巴佬,这时候看起来竟像韩国电影的小酷哥。朱朱、宋小豆怎么喊他,他都不理睬。朱朱喊,金贵,金贵,金贵……宋小豆喊,把他们拉开,拉开,拉开……我也在心里叫着,算了算了算了……可他们还在拼死恶斗着。
当然,恶斗的时间并不算太长,当灰狗子和警察来得及赶到之前,他们就已经结束了。陶陶很快放弃了抓住包京生腿脚的努力,他把身子朝着一侧奋力滚动,在避开包京生踢来的一瞬间,他终于跃了起来。包京生立刻把脚头换成了拳头,陶陶躲闪着,却不后退,只是反手伸进自己的书包去拿什么。他的头上、身上都连挨重拳,身子摇摇晃晃,但他还是撑住了,并从书包里把东西抽了出来。
所有的人,还有你,都以为陶陶抽出来的是一把刀子吧?噢,不是刀子,如果是刀子那才好了。一把好的刀子,是不会在这种场合出现的。好的刀子是漂亮的,优雅的,是用来想像的、自我慰藉的,怎么可能用在一场肮脏的格斗中呢?所以在那个时刻,陶陶他抽出来只是一件包扎好的汗衫。汗衫原来是大红色的,但是被汗水和肥皂咬成了冷漠的浅红。汗衫里裹着一块比包京生拳头还大的鹅卵石,这样,汗衫就成了可怕的链球。不过这是我们后来才知道的,那时当陶陶把汗衫挥舞起来的时候,别人还以为他是被打得手忙脚乱了呢。
包京生立刻就落了下风。汗衫里的石头抽打在他的头上、肩上、胸口上,不晓得比脚和拳狠辣了多少倍,但却一点声音都听不到,全被包京生的棉和肉吸进去了。陶陶用汗衫不停地抽打着,就像农民挥舞一束稻子打向拌桶。包京生毫无还手之力,而陶陶虽然使了吃奶的劲,却依然呼吸均匀。最后包京生被逼到一个角落里,蹲下来用两只蒲扇大的手抱住了自己的头。再后来,陶陶可能是累了,厌倦了,总之是不打了,他就一脚踢去,包京生仰面倒下来,双手慢慢松开,血从他的鼻孔、嘴角嚅出来,浓得跟浆糊一样的浓,黑得就跟墨汁一样的黑,热腾腾的,腥味也是刺鼻的、呛人的呢。
陶陶把汗衫小心翼翼放回书包里,没有再动包京生一个小指头。他把一只脚踏在包京生的胸脯上,看着包京生。我们都能听到陶陶的呼吸,还是那么均匀和稳定。陶陶很平静地说,包京生,这儿是学校,你知道吗这儿是学校,你耍什么流氓呢?
第八部分
第二十章 错过了该哭的好日子(一)
宋小豆吩咐恢复秩序的时候,是两点十五分。因为她抬起手腕看了一下表,我们都听到她清晰地说,离开会还有一刻钟了,清扫一下吧。她还伸手拢了拢朱朱的刘海,她说,朱朱,不要搞得乱糟糟的。
随后,宋小豆从手袋里掏出牛角梳子和小镜子,踱到一个角落补妆去了。朱朱带了人用湿拖帕拖去地上的汗和血,陶陶已经走掉了。只有包京生还躺在地上,他脸上看不到一丝血
迹,但眼睛已经睁不开了,也可以这么说吧,他的五官都已经区分不出来了,他的头和脸肿得比我的痛脚还要大一百倍。有几只苍蝇绕着他的大脑袋飞了几圈,很无趣地飞走了。苍蝇也许是找不到下嘴的地方吧?唉,谁晓得苍蝇的事情呢。
这场恶斗前后的时间其实也就一分把两分钟,围观的家长就像苍蝇嗡嗡地响过之后,似乎有些扫兴地走开了。我看见有一个没有尽兴的家长,当然他是谁的爸爸,他就站在包京生的旁边,用粗短的手臂做了两个拳击动作,对着空气兜底一拳,再兜底一拳,活像一个神经病。
包京生就躺在那儿没人去过问。
我扶着墙壁,一瘸一瘸地捱过去。我努力显得正常一些,但我实在是每捱一步都感到钻心的痛。痛是又尖又长的一根锥子,在我受伤的地方没完没了地锥。比起伊娃,她的瘸腿简直可以算连跑带飞了,我每捱一步都有汗豆子满身地滚。就在终于捱到包京生的旁边时,我一下子就倒了下去了。
一只手从后边伸过来,把我拦腰揽住了,我这一倒,居然就没有倒在包京生的胸口上。金贵说,波,风子,你波要倒了。
金贵的表情也是他妈的非常平静的,我发现有些男人这种时候总是平静的,好像他们就是来比赛谁比谁最没有心肝的。金贵已经变了很多了,但他还是老把“不”说成是“波”。他是可以改的,他却说自己已经习惯了。当然,我们听起来,他的波已经顺理成章了,不波反而不自然了。有一次金贵问朱朱,班长,你举个例子说,什么是自然,什么是不自然?朱朱很有班长风度地笑了笑,这时候她恶心得特别就像宋小豆。她说,金贵,你说波是自然,你左撇子是自然,你处处都像我们就是不自然。金贵笑了笑,金贵说,金贵波得忘记了。
金贵稳住了我,又躬下身子,用他的左手把包京生一抱,就抱了起来。他的劲真大啊,他把包京生抱起来顺势就把他背在了背上,也不看我,也不看别的人,什么也没有看,他背着包京生就下楼去了。
第二十章 错过了该哭的好日子(二)
第二天课间操的时候,我呆在教室里没出去,所有人都认定是包京生把我的脚踩成了大土司。我也懒得跟哪个去解释,一个人趴在窗口上看南河那边的风景。也没有什么风景好看,车子、人都急吼吼地往两边赶路,只有河水在慢吞吞地流,流得人心里黏乎乎地,粘了一块叮叮糖一样,越拉越长、越拉越细、越拉越乱糟糟的不舒服。这时候,一个人轻手轻脚溜到我后边,他问了我一句,你要我帮帮忙吗?我本该吓一跳的,可我没有,因为他问得太绅士了,泡中居然有男生这样问女生的!我回过头来,居然是金贵。我说,金贵,你也学着假
眉假眼了。你给我说说包京生吧,他还没有断气吧?
金贵吁口气,他说,包京生的气还长得很呢。
金贵告诉我,他背着包京生走到校门口,就被刚进来的一个家长接到他的车上去了。那个家长文质彬彬,戴了一副金丝边眼镜,看了包京生的样子,也不吃惊,只是哦了一声,说,这不是我孩子的同学吗,玩过火了吧?就吩咐司机载了包京生和金贵去医院。到了医院,很多事情都是司机在做,包括化验、照片、交费,一切的事情。天还没黑,包京生就醒了,连喝了三大碗医院熬的莴笋稀饭,出了一身大汗,把身下的棉絮都湿透了,就跟尿了一床尿似的。他嚷着要回去,司机就送他和金贵上路。一路上都是包京生在指东指西,他的头和脸肿起来,把眼睛都陷在肉里边去了,可他的手指头还真指南针一样,居然一点看不出有什么犹犹豫豫。
金贵说不出这是什么牌子的汽车,反正很长,很大,很凉爽,包京生躺在里边正合适。汽车在灯火里七弯八拐,终于停下来,金贵推门一看,傻了眼,原来这就是泡桐树中学的校门啊。包京生下了车,就往学校走,走了两步身子一摆,差点就要摔在地上了。金贵赶紧抱住,说,包哥,包哥,你搞错了,怎么还往学校跑呢?包京生反手给了金贵一个耳光,好在他的手软得面团似的没有劲,他说,我就是要回学校,要回学校,要回学校……司机也来劝,说过几天回校也不迟,何必只争朝夕呢?包京生反手又打司机,可他就连这点劲也没有了,蒲扇大的手掌就像树叶一样从司机眼前飘过去了,他出了一身虚汗,再次被抱回了车里。司机小声跟金贵说,你同学是刺激受得太大了,当心一点吧。
但是金贵说自己没有什么好当心的,就是尽一个同学的职责罢了。司机就笑,说,跟我们老板一样,时常都在学雷锋。
后来,他们终于还是把包京生送回去了。关于包京生家里的情况,金贵都没有向我提到过,只感慨了一句,那张破沙发,大得真像他妈的一张双人床!
我很吃惊地看了看金贵,他的样子却像是在说一句家常话。他把双手抄在裤兜里,嘴唇抿成一条曲线,脑袋一点一点地,我忽然觉得自己有些恍惚,金贵看起来面熟,仿佛我早就认识的某个人。
但是,我还没有多想,金贵哼了一声,不经意似地问我,晓得那个家长是谁的家长吗?
我默念了一下,自然心里雪亮,但我却不告诉他,我只是也哼了一声,我说,金贵,你不要自作聪明了,他是哪个的家长我都不放在心上。家长和家长还有他妈的什么区别呢!说他是你的老爹,说他是宋小豆的老爸,我都觉得不吃惊。
我顿了一小会,觉得我碰到了自家的痛处,突然冷笑起来,我说,人要都跟狗一样势利,金贵,你早被我们咬得遍体鳞伤,从高二·一班滚出去了,是不是?
金贵的脸色变得煞白,他的嘴唇哆嗦着,伸出一根指头指着我,他想诅咒我,或者想扇我一耳光,可是他没有。他脸上的表情也慢慢地变成了冷笑,他说,风子,风子,……他有些说不下去似地,但冷笑还在脸上挂着,他说风大姐,你受了什么刺激吧,你拿我一个乡巴佬来出气?
看着金贵被逼得可怜巴巴的样子,我忽然觉得很无聊,很没意思,我拿一个乡巴佬出什么气呢。当人人都可以冲我吐唾沫的时候,我转身朝着一个乡下佬骂×你妈,我该是多么可怜啊。我扭过头去,望着窗外。窗外刚好有风,阳光跟水一样在泡桐树的叶子上淌,软软地淌,淌得让人觉得自己的心里也有什么在淌着,淌着。
第二十章 错过了该哭的好日子(三)
如果是在昨天以前,我的意思是,是在昨天家长座谈会以前,我趴在桌子上失声痛哭,所有人都会觉得这是将军的千金在发嗲呢。可现在不了,我的眼泪算什么呢,自我可怜罢了,就像那个什么成语说的,我的哭声是破罐子摔在地上砸出来的破响,是又丑又难听啊。在他们可以把我的哭声当做发嗲的那些日子里,我却从来没有发过嗲,我真是错过了该哭的好日子。
第二十章 错过了该哭的好日子(四)
昨天,当包京生被金贵背走之后,血腥的现场立刻就被收拾得干干净净,甚至在被拖帕擦拭得发亮的走廊上,还映射出喜悦和宁静的光芒来。家长会按时举行,成年人的体味充满了教室,他们清理喉咙的声音就像流水不畅的水龙头。人基本已经到齐了,我看见爸爸最后一个走了进来。
爸爸出现在教室门口的那一瞬间,我甚至都没有认出他来。我可能和所有人一样在惊讶
,这老灰狗子怎么跑到这儿来了?只是当他开始询问的一瞬间,我才认出来,这是我的爸爸啊。噢,是的,爸爸是保安,身上那套制服他就跟军服一样在珍惜。我坐在家长们的最后排,隔了一片黑压压的人头,我还是看出来,这千真万确是我的爸爸啊。爸爸的礼貌、谨慎、卑微,都在向别人揭穿着我撒过的谎言。那一瞬间,我明白我的好日子已经完蛋了。至少,那跟蛋糕一样的好日子被人粗暴地搅乱了,弄碎了,拿去喂麻雀或者喂狗去了。我当然不是在骂我的爸爸,怎么会呢,我爱他,可怜他,只不过他凑巧是穿着灰狗子的制服罢了。我没有想到他会来,真的,我们本来是说好他不来的,我把成绩册拿回去就可以了。可他还是赶来了,他走进教室的时候,还是气喘吁吁的,宋小豆正在清嗓子,准备讲话。我坐在最后一排,任务是随时提供服务,其实痛脚已经让我成了真正的瘸子,我躲在家长们的后边,只能跟狗一样喘息呢。朱朱还站在前边的门口,手里捏着一摞可疑的单子。那些单子真的就像本·拉丹的邀请书一样,收到单子的家长都做贼一样,把头埋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爸爸进来的时候,朱朱拦了他一下,她说,您,是谁的家长呢?宋小豆也别过头来,脸上带着点儿愠怒。对,是愠怒,我刚好上学期在补考时遇到过这个词,愠怒,就是不失风度地表达生气,就像宋小豆面对着一个她不喜欢的人。爸爸没有回答朱朱的提问,他已经越过朱朱的肩膀,看到了宋小豆的愠怒。他大概准确地判断出,她才是这儿真正的首长吧。爸爸把右手伸到帽檐下,隔着美丽小巧的朱朱,给宋小豆敬了一个军礼。他那么瘦弱,却穿着臃肿的灰狗子服装,汗水跟虫子似地爬满了他的脸膛,他敬军礼的时候,身子像旗杆一样在衣服里边不住地哆嗦着。家长们哄堂大笑起来,有人还拍了桌子,大叫真他妈好耍啊!这真是高二·一班的教室啊,连家长起哄的时候,也多么像他们自家的宝贝。还有那些拿到单子的人,他们都抬起头来看着我的爸爸,如释重负,很阳光地笑了。
宋小豆也笑了,她用英语问了一声我爸爸,大致相当于笑问客从何处来吧,因为她的语调显得相当客气。我爸爸自然是听不懂了,台下所有的家长也听不懂,听懂了他们的孩子还读什么泡中呢!大家都安静下来了,在等着宋小豆的下文。宋小豆把笑藏起来,她换了中文,中文从她嘴里出来就变得冷冰冰了,她说,你走错门了吧?
爸爸的眼里闪着迷惑,他说,是高二·一班吧?我找高二·一班呢。
宋小豆不看我爸爸,她转过头对着大家,她说,高二·一班有这个家长吗?
所有的家长都在面面相觑,窃窃私语,做出很夸张的惊讶、茫然,有的人还跟美国佬似地耸耸肩膀,摊开双手,表示眼前这个人等于是一团空气。
我躲在那些中老年人的脑勺后边,远远地望着爸爸,爸爸真的像在站在一团白气当中,他的脸、眼睛、嘴巴,就连他的手都充满了谦恭和谦卑的笑,他把灰狗子的大盖帽摘下来,用一块皱巴巴的手帕揩着额头的汗水、帽子里的汗水,他说,我是我女儿的家长。
但是,教室里闹哄哄的,没有人听清爸爸的声音。我看见朱朱走到宋小豆的跟前,小声嘘了几句什么话。在闹哄哄的教室里,只有朱朱一个人看起来心中有数。谁也不晓得她嘘了些什么,宋小豆点点头,朱朱就过来搀扶着我爸爸的胳膊,她说,伯伯,我带您去别处找吧?
但是爸爸没动,他虽然很瘦削,可瘦削到了像一根棍子,插在土里也是不容易搬动的。他就当旁边没有朱朱这个人,只是伸长了脖子往一片脑袋中间寻找着。他说,应该就是这儿呢,我女儿说过的,是高二·一班的。
我把头埋下来,又抬起来。我这样来来回回做了好几次,然后我唬地一下就站了起来了。
麦麦德曾经搀扶一个乞丐去财主的帐篷讨还公道,麦麦德说,你把你欠他的骆驼还他,欠他的草料还他,欠他的大饼还他,欠他的女人和孩子也还他。财主说,他是谁呢?麦麦德说,他是我父亲。财主就笑了,你又是谁呢?麦麦德把刀子拿出来搭在他的肩上,麦麦德说,我就是这把刀子,老爷。财主软下来,说,我知道了,你是爷。
我也随身带着刀子,就是那把我想象成麦麦德用过的弯刀。但我的手在书包里握住刀把,只是为了让我出汗的手变得凉爽一些来。我站起来,大声地说:
他是我爸爸!
第二十章 错过了该哭的好日子(五)
家长会结束以后,是朱朱搀扶着我爸爸离开的。其实爸爸还没有老到需要别人来搀扶,何况他还曾经是军人呢,穿了灰狗子的服装也没忘记了敬军礼。可朱朱还是从我身边把爸爸搀扶走了,她说,风子,风子你帮着收拾教室吧。我哪能收拾教室呢,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