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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的车……”护士带着哭腔说道。
“不好意思，刚才有点私事儿。”王鸽吸了吸鼻子，重新戴上对讲机耳机，“这车我出，兔子，一起去吧。”
刘崖点点头，把自己的旧听诊器直接扔进了垃圾桶，将新听诊器小心翼翼的装进口袋里，与王鸽一起跑出急诊大厅。
刘崖和护士田雨晴都已经坐进了救护车车厢里，这几年的气氛有点奇怪，田雨晴虽然觉得诧异，但是也不敢多问，她看不到坐在驾驶座中王鸽红肿的双眼。
王鸽像往常一样，松开手刹车，踩离合挂档，一脚油门轰下去，发动机转数表指向了一千二百转每分钟。
他打开了警笛和警灯，蓝色的灯光在黑夜中跳跃闪烁，伴随着这辆在黑夜中疾驰的救护车渐行渐远。
王鸽按下了导航上的接近按钮，导航信息出现在屏幕上，他又一次举起了通话器。
“这里是雅湘附二编号0110，湘AGZ689，正在前往麓山路事发地点！”
（第一卷，完。）
第一百零二章 知面不知心 上（）
王兴华的出殡和葬礼简单而快速。在临死前，他没有留下任何遗言和遗愿，一切从简的要求，是生前与哥哥王建成聊天的时候无意中提到的。
王建成遵从了他的意志，在他死后的第三天为他举行了一场简单异常的葬礼。
这个葬礼连一顿白事饭都没有准备，来的也都只是一些特别亲近的亲戚。
表弟王磊，现在成为了那个家中的顶梁柱，王鸽希望他能担负起这种责任，在永远的失去了自己的父亲之后能成熟一些。
十二个小时的夜班是从凌晨零点到中午的十二点，车队办公室里时钟的指针刚指向了十点钟，王鸽还有两个小时下班。
手中的那本厚厚的医学急救相关的书籍，在将近一个月的时间里王鸽已经看了小三分之一了。这些东西对他的职业很有帮助。在大多数情况下，进行了八个小时的工作之后，王鸽会把自己湘AGZ689这辆救护车的钥匙交给同事，剩下的时间都用来学习。
如果没有特殊情况，他是不会去拿挂在办公室里钥匙板上的备用钥匙出车的。
孙成德在早晨八点多的时候下了夜班，而现在车队办公室里的人都是上白班的，有些面孔只是熟悉，但是王鸽仍旧叫不上名字。
自己熟悉的那些同事变成了中班，他是碰不到的。
算上王鸽，办公室里一共就剩下了两个人，其余的同事都出车去了。
王鸽叹了口气，看着窗外有些灰蒙蒙的天空。
今天是三叔出殡和葬礼的日子，但由于不是直系亲属，王鸽并不能请假去参加葬礼，但是王鸽并不觉得遗憾，毕竟作为一个亲侄子，王鸽陪着他走过了人生最后一段路，送他离开这个世界。
王鸽本以为自己会特别难过，但是他现在并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难过。
也许是已经习惯了亲人离开，也许是已经知道他们并不是真正的死亡，只是走向了下一段人生。
也许，是因为他现在是一个救护车司机，生死见得多了，心已经麻木了。
对讲机的耳机里又是一阵嘈杂，王鸽知道，来活儿了。
办公室里剩下的另外一个同事赶紧捏着麦克风的开关回复，一下子站起来，摸着口袋里的车钥匙就往外跑。
“小王，这趟我去，他们估计过几分钟就有人会回来，你熬了一宿，困了就躺会儿啊。”同事临走前风风火火的说道。
王鸽应了一声，看了一眼办公室里的那张床。
上了三天夜班，王鸽一天也没在上面躺过，他掏出了镇魂牌，看着牌子上的数字。
晚上出车虽然没有白天的多，但是危重病人概率要比白天大不少，在这三天里，镇魂牌背面的数字已经变成了“陆拾伍”。这一点让王鸽还是有点意外的。
但是意外的同时，他更是感觉到了高兴，数字多一些，距离救回兰欣就更近一些。无论如何，拯救兰欣永远都是他的第一目的。
他不知道以后自己会不会改变这个想法，但是至少现在是这样。
熬了整整一宿，王鸽现在反应有些迟钝，绝对不适合开车。对于夜班，王鸽在早晨八点之前还能应付得过来，过了八点可就有点熬不住了，毕竟不是十八九岁那种正值壮年的时候。
男人的衰老有的时候是很快的，从熬夜就能看得出来。
不过好在车队里的同事们虽然进进出出，但一直有人留守，并不需要王鸽去出车。这让王鸽倍感欣慰，这要是在中途出点什么事儿，那可就都完了。
终于熬到了中午十二点，王鸽选择在食堂里吃午饭，就当作是晚饭了。然后搭乘公交车回家。
虽然沈慧和刘崖都是上夜班，但是他们早在早晨八点多就下班了，王鸽是碰不到他们的。那种孤独和落寞似乎又回来了。
午饭还没吃完，王鸽口袋里的手机就嗡嗡的震动了起来。他已经养成了习惯，在工作的时候把手机调整成振动模式，下了班之后经常会忘记接触。
屏幕上的来电，显示了陶米的名字，王鸽马上接了起来。
“喂？”王鸽刚接起电话，那边儿的陶米就跟疯了似的，大喊大叫。
“兄弟！！！！爱你么么哒！！哥们要请你吃饭了。”陶米的声音把王鸽吓了一跳。
虽然食堂里环境嘈杂，但是陶米这么大的声音不可能让王鸽听不清楚，为了保护自己的听力，他只能赶紧减小了通话音量，把听筒距离自己远一些。
“陶米，我听得见，你小点声。”王鸽轻声笑道。能让陶米这么激动的给他打电话的原因只有一个——沈慧。
“是不是小沈肯回你消息了？”王鸽问道。
这两个人其实也够好玩的。刚开始沈慧是根本不理陶米，电话屏蔽，微信拉黑。后来虽然解除了黑名单，但是消息也一直不回复。所以王鸽猜到，沈慧一定是回复了陶米的消息。
“多亏了你啊，她终于肯回我消息了，答应了出去跟我吃饭，不过要AA制，看样子是不想花我的钱呢。”陶米平复了一下心情，但是语气仍旧激动。
“这是你功夫不负有心人。”王鸽也觉得高兴，既然陶米肯改邪归正，沈慧也给了他一个机会，这挺好的。“我可没帮你什么忙。”
王鸽吃完了午饭，看了一眼挂钟，张嘴就是一个哈欠，眼泪都快流出来了。“这是好事儿，你可要抓住机会，以后可别再做死了。”
电话那头的陶米满口答应，其实他也不知道为什么，在看到沈慧答应他一起吃饭之后，这种喜悦居然无人分享，首先想到是王鸽，于是就给王鸽打来了电话。
“这是肯定的，哥们，今晚我可得请你吃个饭，感谢你介绍之恩啊。”陶米很是开心。
王鸽赶紧拒绝。“兄弟，不是我不给面子，我要上班的啊。现在刚吃晚饭下班，正在坐公交回家的路上。上了十二个小时的夜班，今晚十二点还要上班，你总要让我睡会儿觉吧。放了我吧哥们儿。”
其实吃顿饭花不了太长时间，也就一两个小时，王鸽并不差这点时间。主要是陶米带他去的那些地方，王鸽实在是适应不来。
一个月三千块钱的穷人，去吃一顿饭六千块钱的饭店，王鸽呆在那饭店里面就觉得浑身不自在。
“那就改天，等你哪天休息了，我带你玩好玩的去！”陶米神秘的说道，也不啰嗦，直接挂了电话。
王鸽逃过一劫，心里还在想着那个“好玩的”东西到底是什么，一边想一边来到了公交站。王鸽的运气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好过了，刚到公交站，六十三路公交车就晃晃悠悠的停在了王鸽面前。
王鸽赶紧上车，找了个后排的座位坐了下来，反正这趟车想要到家基本要四十多分钟，王鸽还可以趁机眯一会儿。
他赶紧靠着后面的玻璃窗户打起了盹，车辆晃晃悠悠，加速了王鸽的入睡。
可是刚刚睡着，车厢中间居然出现了争吵的声音。
大家都在袖手旁观，王鸽皱了皱眉头，还是选择不睁开眼睛。毕竟这跟自己没关系，吵架而已，让他们自己解决去。自己是救护车司机，又不是什么警察，可管不了这些闲事儿。
而且他本身就不是一个什么爱出头的人。
但是吵闹声越来越大，吵得王鸽不得不坐直了身子去看看到底什么情况。
中午车里人不多，但是座位都坐满了。正在用满口湘沙本地口音互相问候对方母亲的，是一个老太太和一个年轻女孩子。
吵架的起因好像是因为让座。
王鸽看那老太太满面红光，手脚麻利，骂起人来嘴皮子利索的很，在医院工作的时间长了，其实光看脸色就能大概出一个人是不是真正的健康。
而再看那女孩儿，脸色就有点差了，时不时还捂着肚子，说不定是生理期来了肚子疼才不肯让座的。
公交车上什么事儿都有，大家都看得出来谁对谁错，但是没人肯站出来说话。
“得，吵就吵吧，没动起手来就行。”王鸽看了一眼，随口念叨了一句，决定闭上眼睛继续睡。
话音刚落，他就听见车厢中众人一阵惊呼。接着就是几声清脆的响声。
“你这老人家怎么打人呢！”
“那女孩子肚子疼啊不让座怎么了，这里是老弱病残专用座，你是老人你能坐，她是病人她也能坐嘛！你要是想坐，你坐我这里来！”
“看你打人这么利索的样子，还需要给你让座吗？”
周围的乘客看到老人动手，终于看不下去了，开始指责那个老太太。老太太倒也剽悍，纷纷给骂了回去，威慑四方。
女孩子捂着脸哭的厉害，刚想站起来跟那老人理论，忽然就觉得眼前一黑，噗通一声跌倒在了地上。
车厢里乘客见状赶紧去扶，那老太太却一脸无所谓。“怎么了？装死啊？想讹人？”
王鸽觉得事情有点不太对劲，乘客们还是有点医学常识的，按压人中穴无效，呼喊也毫无反映。
这时候司机也赶紧停下车，来到车厢里拦住想要逃跑的老人，顿时也手足无措。有的乘客在拨打着报警电话，有的乘客则是怕事的下了车。
王鸽见状，看来自己是用不着搀和了，这种情况，要么是生理期贫血造成的晕厥，要么是被打了以后的脑震荡，不会引起严重后果，顶多醒来以后身体虚弱了一些。既然没有生命危险，而且还有别的乘客帮忙，那么就什么都耽误不了他回家睡觉！
“我下车，打车带她去医院吧。”突然，一个自始至终一言未发的男人在角落里站了出来，对车厢中的众人说道。
这个男人的出现，让王鸽顿时改变了自己的想法。
第一百零三章 知面不知心 下（）
倒不是说王鸽以貌取人，这个一直沉默到刚才的男人身上穿了一身黑，黑皮鞋黑裤子，灰色T恤黑皮衣，手腕上裸露着的皮肤上纹龙画虎，脖子右侧还有一道刀疤，那是缝过针的疤痕。
这个男人大概三四十岁，皮肤比较黑，脸上的皱纹甚至可以用沟壑遍布来形容。
这个人身份底子不详细，虽然在公交车上晕倒了的女孩不是什么绝世美人，不过王鸽还是不放心。
任何一个正常人看到这样的一个男人，都会提示十二分警惕。最近中国的一个在美留学研究生被绑架失踪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虽然抓住了嫌疑人，到仍旧没有找到女学生的下落。社会对于这种事情还是比较上心的。
车上的乘客们看到这男人发话，警惕心也很高，但是这个男人太过于可怕，看表情就是凶神恶煞的那种，一时之间居然没有人敢提出反对意见。
王鸽站了出来。
“那个，我是在雅湘附二医院工作，是急诊部的救护车司机。”王鸽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了自己的工作证。
“我跟你一起去吧，在医院你也方便些。”王鸽看着那男人说道。
“诶？你是医院工作的，怎么有人晕倒不马上出来帮忙啊！”
“就是，还医疗工作者呢！一点觉悟都没有。”
车上的乘客们不仅没有感觉王鸽挺身而出是好事儿，反倒埋怨起他一开始不出手相助。
王鸽苦笑了一声，他在昨天晚上，连续上了十二个小时的班，出车七次，刚刚下班又困又累，女孩儿应该不是什么急症，路人完全应付得过来，压根不需要他插手。
而且他只是个救护车司机，又不是专业的医生，根本没有治病救人的什么技能。
现在是他的下班时间，下了班的他与普通人根本没有区别。
对于这种道德绑架他还是第一次见。
不过王鸽没多说什么，走上前去摸着女孩儿的颈动脉，又俯下身子用耳朵听了一下女孩儿的呼吸。
脉搏有力，呼吸平稳，干了将近一个月的救护车司机，再不懂点医学和急救常识那可真是白干了。
看来情况没有那么严重，不过昏迷的时间长了还是会对身体造成影响的。
“司机师傅，先报警，我们把人送医院去。”王鸽说道。
司机点头，在看住车上老人的同时掏出了手机。
车上那老人见有医疗工作人员在现场，也闭上了嘴，见自己是跑不掉了，就找了个空座坐了下来不再吭声。
至于到底是贫血，低血糖，还是轻微脑震荡导致的昏迷，警察怎么处理，这都不关王鸽的事儿，他的心里只有病人的安危。
那个身穿黑色皮衣的男子看到王鸽也先是一愣，但对于王鸽的建议没有丝毫异议。不过在听到报警二字的时候，他的眼神有些闪躲，似乎是很害怕警察到来，他马上背起了女孩儿，将她背到路边，然后马上拦了一辆出租车，在王鸽的帮助下把女孩儿放到了后座上。
“老弟，你在医院工作，懂的比我多一些，你坐后面照顾她，我坐前面。”这男人也不等王鸽答应，直接坐在了副驾驶座位上。
王鸽点头上车，“师傅，雅湘附二急诊，这女孩儿在公交车上晕倒了，麻烦快一点儿。”
出租司机看了一眼后排的女孩儿，应了一声。“尽量！”
一脚油门下去，车头猛地一抬，车辆在前方十字路口掉头，向着医院方向行使而去。看着这开车的架势和速度，王鸽就知道这是个老司机，驾驶水平绝对不低，飙起车来估计比自己还要厉害一些。
通常来说，有病人发生急症的话，民众仍旧是偏向于自行将病人送往医院，不单单是为了节省救护车的出车费。救护车这一来一回要浪费不少时间，而自己找车把病人送到医院能够节省不少时间，让病人得到进一步的救治。
道理的确是这个道理，但是并不是全对。
首先，救护车所拥有的道路行驶优先权，违章特权，是普通社会车辆绝对比不了的。在遇到红灯、堵车、限速等情况下，救护车的优先通行权能够让它以最快的速度抵达现场，来回的路程所花费的时间，在事实上并不比社会车辆单程送病人要慢上多少。
其次，救护车上还有各种各样的急救药品，专业设备，医生和护士，抵达病人身边之后能够以最快的速度做出准确判断，在短时间内进行有效急救，抢占时间先机。而且在将病人运送到医院的过程中，车上的医疗器械和药品，也能够尽可能的去稳定患者的基本生命体征，保持他的生命活性，在抵达医院之后的抢救和治疗才能更加有效。
第三，有些轻微不致死的病症，例如骨折、贫血晕厥、脑震荡、轻度的摔伤擦伤扭伤，或者在病人意识清醒，能够自己活动的情况下，使用普通社会车辆将病人转移到医院进行治疗是行得通的。另外一些急症重症，例如心脑血管疾病，高血压疾病，或者是重度的摔伤，造成的开放性骨折，或者怀疑有人体内脏伤害，不明原因的身体部位，剧烈疼痛，眩晕，病人无法移动，意识不清，旁人不具备急救或者医学知识，冒然移动会造成二次伤害，所以大家都不敢动。
像这样的情况，就必须叫救护车了。
比起人命，救护车出车的费用根本算不得什么。
毕竟人活着还有希望，人死了可就什么都没了。
“年纪轻轻，还是个救护车司机，看不出来啊。”坐在前排的黑皮衣男子转过头来，打量着王鸽。“治病救人的行当。”
王鸽笑了笑，“本职工作而已，没那么高大上。老哥是干什么行业的？”
“我啊？就是你们口中的社会闲散人员。”黑皮衣也笑了两声，笑声很难听，笑起来很恐怖。
“有个救人的心，你也是个好人了。”王鸽说道。
若是这黑皮衣真想对女孩子做什么不好的事情，在王鸽提出要一起去医院的那一刻，黑皮衣应该就想要逃跑了。
可是他的举动并没有任何的不对劲，看起来是真的想要救人了。王鸽心里想着，自己还真的是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啊。
可转念一想，在他提到报警的时候，这黑皮衣的神情有些紧张，再加上他自己都说了自己是个社会闲散人员了，恐怕工作性质无非是涉黑，打架砍人，参赌追债，吸和谐毒和谐贩和谐毒，甚至更恶劣。
王鸽打了个冷战，不敢再想下去。毕竟坏人偶尔发发善心也是有可能的，但本质上仍旧是个坏人。
王鸽不是爱出头的人，在某些情况下甚至有些怂，跟这个有点奇怪的疑似黑社会份子在一块儿浑身不舒服，一路上也没跟他说几句话。
好在，这个事的发生就在王鸽刚上车没多久，打车回医院的地点距离医院也只有几站地，而出租车司机知道车上有病人，虽然没有选择超速闯红灯，但开车速度也是很快的。
十分钟内王鸽就抵达了医院，来到了急诊部大门口。
王鸽先行下车，门口的几个护工看到了他，都打着招呼。
“小王，你不是夜班吗？怎么现在过来了？”
不得不说，王鸽在医院里人员还是不错的，可王鸽现在顾不上跟他们聊天了，下了车就喊道。
“路上碰见一姑娘晕倒了，赶紧弄个推车过来！”
他弯着身子，用力把后座上的女孩儿扶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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