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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世富贵-第12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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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州夹在大宋和交趾之间,左右逢源,让他们做决定,可不容易。这就像墙头草,你看着它是随着风左摇右摆,可实际上根扎得牢,让它动可不容易。我估计,让门州下决心,恐怕还得有人帮我们推一把。”

    “谁帮我们?”

    徐平笑道:“要么甲峒,要么广源州,我想十之**是广源州。甲峒不管怎样后边还有个交趾可以倚靠,广源州没有根,门州就是他们的命。”

    说到这里,徐平又道:“对了,前天我派人回太平县,把周德明带来,这两天也该到了。这位七源州的小衙内,吃了不少苦头,太平县待上一年,他也不想回去做什么知州了。不过他全家都死在交趾人和广源州侬家手里,血海深仇不能不报,向我说过多次,要为朝廷征讨广源州出力。”

    “七源州?”桑怿沉吟了一会,“这次的事情,就着落在他身上了!冻州那里我们一直没下力气,不妨就让周德明带一队人马,从那里下平而关,把七源州先夺下来!七源州到手,门州的墙头草也就做不成了!”

    徐平沉默不语,想了好一会。这计划他不是没想过,不过他的性格一向是沉稳有余,不想冒险。让一个土官,还只是一个衙内带兵,哪怕就是名义上,徐平心里还是接受不了。兵马在外,一旦发生意外,连过程都不能了解,徐平一直尽全力避免发生这种事情。连绵群山,莫名其妙吞掉千把人太容易了。

    最终,徐平还是道:“算了,没那个必要。你五千兵马,供应充足,到广源州的路上势如破竹,无人可挡,不必节外生枝。”

    桑怿点了点头,没有说什么。这种事情本就没什么对错,只看主帅个人的选择,有的人喜欢奇招迭出,有的人就喜欢步步紧逼,无所谓高低。

    “不过,我倒是有另一个想法。”徐平对桑怿道,“你出兵的时候把周德明带上,让他随着前队快马先行,抢先夺占七源州。那里本就是周家地盘,侬家也没多少兵马在那里,拿下想来不难。夺下七源州之后,一来给你做个落脚点,到了那里休整一番。再一个看侬家能不能沉住气,如果他们发兵来夺七源州,刚好就在那里打一仗。在七源州打得好,说不定你就可以轻轻松松进广源州了。”

    “这样也好,有他在,最少可以借助周家的势力。”

    大山里面部族林立,强悍的大姓势力不能小视。

    路上行了几天几夜,甲继荣终于回到了甲峒,一下马就直奔父亲住处。

    进了客厅,甲继荣烦躁地来回踱着步,一刻也停不下来。

    甲承贵从内房出来,皱着眉头问道:“这次去见宋国官员,他说了什么让你如此失态?你是要接甲峒之主的人,怎么如此沉不住气!”

    甲继荣转过身,连行礼也忘了,对甲承贵道:“阿爹,不是我沉不住气,是那个徐平太过欺人!他放出话来,再不把阿申送回去,就要兵戎相见!”

    “他真是这么说的?为了一个女人,两国交兵?”

    “徐平怎么也是宋国一等进士,饱读诗书的人,当然不会用这种借口。我在宋境内也看到了,他们那里到处都贴了告示,说是我们甲峒抢了宋国多少粮食牲畜,掳了多少人口,到时候只怕是用这种借口了。”

    甲承贵听了不由怒道:“这种话也说得出来!不错,前几年是我们甲峒到宋境内抢东西,可从今年起,这种事情哪里还有?为了这个,他前几年不打,我们约束手下了他倒要打了!岂有此理!”

    甲继荣无奈地道:“阿爹,这种事情哪里得清楚?两国交界,本来就很能分清哪里是我交趾的,哪里是大宋的,借口要找随手都有。他那里连丢了一只鸡,死了一只狗也算到我们头上,账算不清的。”

    甲承贵沉声道:“他是下了决心要打了?”

    “话没说死,不过要我们把阿申交过去,不送人回去只怕是打定了。阿爹,这次我们真麻烦了,我路上也看到了,甲峒对面已经聚了四五千大宋厢军,看军容都是正经打仗的,我们怎么打得过?”

    “那个女人不过是个土官的家眷,对他那么重要?”

    “阿爹呀,我已经说过了,阿申有个女儿,跟徐平不明不白。不是阿申重要,是她那个女儿在徐平面前说得上话,事情一牵扯到女人,怎么说得清?”

    甲承贵沉声道:“不管怎么说,我已经答应了送阿申入宫,人送到徐平那里,我怎么跟圣上交待?再等等看,我们先沉住气。”(未完待续。)

第130章 我要做土豪() 
甲继荣听见这事情就心烦,都怪父亲多事,见阿申生得美貌,三十多岁的人了依然婉约如少女,就想着送到升龙府巴结新王李佛玛。谁知话刚一说出去,阿申就一病不起,事情就这么拖了下来。

    李佛玛登位没几年,已经在宫里立了七位皇后,本来就是个好色的人,对这事情也热衷,都一年多了还是不时过问,并不死心。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李佛玛巴结不上,却把对面的徐平得罪死了。交趾王朝的加官进爵就是驴子面前的胡萝卜,看得到吃不着,徐平的兵马却是实实在在地已经到了家门口,老爹竟然还在做梦。

    甲继荣越想越是心里没底,问甲承贵:“阿爹,现在已经八月,圣上若要冬天兴兵,就应该有动静了。你有没有消息,今年还会不会再去打广源州?”

    甲承荣脸色一黯:“不会了,升龙府传信来,今年要打占城。”

    “那怎么行?”甲继荣急得差点跳起来,“我们对面可是五六千大军,没有升龙府的支援,我们就是刀板上的肉!占城什么时候打不成,偏偏要赶在这个时候,圣上要眼睁睁看着我们甲峒被大宋吞掉?没了甲峒,升龙府能讨什么好?”

    甲承荣一时沉默不语。

    这件事情他也想不通,放着眼前大患不管,去占城走一着闲棋,不知李佛玛怎么想的。占城与交趾是世仇,三年一小打,五年一大打,哪个交趾王继位之后都要到占城去转一转。

    甲家父子想不通是正常的,因为事情在李佛玛眼里是另一个样子。去年在广源州吃了一次亏,他急需在另一个方向用一场大胜来振奋人心,而占城就是交趾天生的靶子。至于甲峒面临的困难,怎么可能甲家说什么李佛玛就信什么。凭邕州一州之地,就能在边境集结上万的军队,有这个本事。大宋早把交趾平掉了。

    从太宗时候把岭南纳入版图,大宋的皇帝从来没断过把交趾郡县其地的念头,包括真宗,也是与契丹澶渊之盟后才转向保守。

    甲峒这里觉得天就要塌下来了。李佛玛在升龙府却只是以为他们在虚张声势,挑动交趾北伐自己从中捞好处。

    甲继荣是真正见过宋军正在向边境集结,急得热锅上的蚂蚁一样在屋里团团转,好一会下定决心,对甲承贵道:“阿爹。这样下去不行!渌州离我们不到五十里,门州不到三十里,真打起来,宋军一天就到了。就是那时候升龙府想救我们,我们能够等得到援军吗?得想别的办法!”

    “别的办法?难不成你想联合广源州?去年我们才随着圣上打过那里,你以为他们不会记仇?”

    “我们这些土官,分分合合再平常不过的事!今天打了明天结亲,千百年来不就是这样过来的?火烧眉毛的时候,不要在意那些了!”

    中秋月圆,水一般的月光铺洒在外面的大地上。透过窗子,把床前也妆点成了银白色,透着梦幻般的色彩。

    阿申靠在床头,静静地看着窗外的月光,双眼迷离,不知在想着什么。

    小兰站在床前,兴奋地说着从外面听来的甲继荣去凭祥的事,噼噼啪啪说个不停,到了高兴处,甚至忍不住在原地转了两个圈。

    “姐姐。必然是小竹把你的信带到了,段官人派了兵马来,就要接你回去了!”

    阿申笑了笑,微微摇了摇头:“他的官位低微。就是心里想,哪里又做得到?”

    小兰道:“十几年前段官人就做到县令了,现在怎么也管得了一州甚至几州,怎么做不到了?朝廷的官可跟那些土官不一样!”

    “十几年了,他还是知县,你没听外面的人说吗?”

    “可外面的人也说了。他现在的知县可跟以前的县令不一样,官大了好多呢!管的地方也大,一直管到谅州这里来!”

    阿申只是笑着摇头,也懒得跟个十五岁的小丫头争什么。

    本就是水一样的性子,十几年的时间阿申早已习惯了在黑暗的角落里默默等待,外面的世界对她来说就是一个故事,哪怕自己是那个故事的主角,她也只是静静地听着。

    能不能与段方重逢对阿申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毕意还有另一个世界,那一个世界不会再有这么多的无奈。如果说牵挂,她倒是想亲眼看一看自己的女儿,不知道她已经长成了什么样子,是否像当年的自己。她想亲口告诉女儿,不要再重复自己的命运,有的事情该做就要去做,不要在无尽的等候里咀嚼岁月的苦涩。

    小兰依然在那里兴奋地喋喋不休,阿申却一点也听不进去,看着窗外皎洁的月光,好似回到了十几年前的日子。

    那时候的段方不过二十岁,温润如君子,两人在院子里,桂花树边,偎在一起拜月。她祝他有一日蟾宫折桂,他祝她如嫦娥仙子一般永远不老。他说自己终有一日金榜题名,接她去中原,远离这岭南的纷纷扰扰。她说自己会一直保持着这容颜,陪她到地老天荒。

    十几年过去了,自己如当年一样容颜不老,只是生命流逝,病入膏肓。段方却没有蟾宫折桂,一直在岭南蹉跎,不知现在成了什么样子。

    “光华似水染青丝,孤影茕茕意似痴。天阔星稀空寂寞,月明无泪永相思。”

    那年段方还做了一首诗,感叹嫦娥仙子在广寒宫里的孤寂岁月。现在阿申躺在病床上,看着如水的月光,笑着感谢相思也是一种幸福。

    同样的月亮,一样的世界,有人欢喜有人愁。

    门州后衙,黄观寿与家人也在赏月。

    月光一样地迷离如梦,桂花的香气让人沉醉,气氛却显得凝重。

    黄观寿一抬头,就看见了北面的大山,看见了已经与大山平齐的巍峨的镇南关。看见这座雄关,喝到嘴里的酒再没半点味道。

    黄观寿把手里的酒杯放下,对坐在主位上的父亲道:“阿爹,我们门前的那座关可是已经建起来了,我们门州该如何做。再也拖不下去了!”

    黄知州道:“昨天广源州来的人怎么说?”

    “哼,还能怎么说!无非是让我们门州给他们守门,不放朝廷兵马过来。说的倒是轻松,门州两百多土丁。跟朝廷大军作对,亏他们想得出来!”

    黄知州叹气:“是啊,不说凭祥峒,就是对面的这座镇南关里,现在就有五百多朝廷兵马。挡路?我们是蚂蚁想挡大象的路啊!”

    黄观寿有些烦躁:“事情已经摆明了。我真不知道阿爹还在犹豫什么!上次我去迁隆峒见过提举官人,人虽然年轻,但很和气,也好说话。现在他不来找我们,无非还是希望我们自己主动一些。如果错过了机会,动起兵马来,可就没有交情讲了。上思州那样强的势力,还不是被砍了脑袋!”

    “你啊,还是年轻,做事情容易冲动。我们门州。夹在广源州、甲峒和朝廷中间,走差一步路,那就万劫不复了,怎能不小心再小心。”

    “可这样一直小心拖下去也不是办法。已经中秋了,雨水一天少似一天,徐官人聚了这么多兵马在凭祥,总不是摆在那里好看。一旦被他找上门来,我们还不是要乖乖听话?那时就成了我们求人,想有个好退路都难!”

    黄知州眉头深锁:“再等半个月吧,一进入九月就必须做决断了。”

    “为什么要等到九月?”

    “到了九月。各方要动兵马的,都必然有迹象了,我们再计较。”

    黄观寿看着父亲,沉默了一会道:“阿爹还是入不下门州的基业?”

    黄知州苦笑:“这基业我们祖上传下来。经过了多少大风大浪,才传到了我的手里,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你哪里知道这里面的艰难!”

    “可我们凭什么守住啊!只要一指挥朝廷兵马,从镇南关出来向我们这里一冲,两百多田子甲哪里挡得住!”

    “单靠我们门州当然守不住,现在就等着看交趾的动向。如果那里能派出大军。不用多,跟去年讨伐广源州那样就好,门州还是可以守一守。”

    黄观寿听了只是摇头,没想到老爹还在做着交趾的梦。就是升龙府真地派了军队来,门州就能守住了?人少了没有用,人多了门州也养不起,值得吗?

    喝了两杯闷酒,黄知州问儿子:“你的心里是怎样想的?”

    黄观寿道:“我的心思阿爹还不明白?早早过去投奔朝廷,把门州利利索索献出去,这知州我们不做了!从那里听来的消息,土官主动执行括丁法,向朝廷纳土献版籍,都有大笔银钱补偿。再加上我们多年的积蓄,就用这笔钱在太平县和邕州城里开些生意,请几个主管照应,我们坐吃利息,不比现在强得多!”

    黄知州摇头道:“生意是那么好做的?我们土人,不识商人的奸诈,一个闹不好,被人骗得家破人亡,到时找哪个去?”

    “这就是阿爹不了解朝廷治下的状况了!生意又不用我们自己打理,只管找老手的主管,多给工钱,我们自然坐吃利息。如果不放心,还可以投钱到别人的生意里,万事不管,一年也可得本钱的一成。”

    黄知州看着儿子,问道:“这些你都是从哪里听说的?”

    “如今左江道到处都是这样,还用特别打听吗?现在太平那里最大的两个财主,一个黄天彪,一个申承荣,原来都是不放在我们眼里的土官,就是因为跟着徐官人早,如今家里金山银山,吃的穿的用的,王侯一般,哪里是我们这种小家小户敢想的!阿爹,门州这里就是刮遍了才有多少油水?还不如干脆献出去,我们得了银钱去太平那里也做个土豪,不比坐在这里发愁好?”(未完待续。)

第131章 乱起钦州() 
“没想到新建的遇仙楼如此气派,陈阿爹,我们也要住新房子了!”

    乔大头拉着陈老实的手,指着前面的遇仙楼,满脸兴奋。

    陈老实眯着浑浊的眼睛,顺着乔大头指的方向看了看,就低下头只顾走路。新房子,旧房子,对他无所谓了,反正即将住到地下的木头房子里去。

    太平县里也开了遇仙楼,这次从一开始就归到了邕州公使库下,算是连锁产业。新酒楼开张,不免要从旧酒楼里调些人来,陈老实和乔大头就这样来到了太平县。他们能得到看门的美差,本来就是靠着徐平的照顾,这两年徐平极少到邕州城里去了,一有机会两人便被踢了出来。

    一起到太平来的,别人都是有经验的主管、厨子,最差也是善于逢迎人的小厮,只有陈老实和乔大头一无是处,是被甩过来的包袱,也没人理他们。没人理就没人理,两人自得其乐,也不去惹别人烦。

    编制上两人还都是属于本州的杂役厢军,调到太平县有些手续要办,不过两人既不懂也懒得理会,就这么收拾收拾包袱跟着别人过来了。

    到了酒楼,本地的人上来接洽,那些主管、厨子都是要掌权的,好多人围着奉承。陈老实和乔大头没有人管,傻愣愣地站在一边。

    邕州城来的段主管交接罢了,看见两人,喝一声道:“你们两个还不出去看着门口,只管站在那里做什么!”

    乔大头看看段主管,见别人都看自己,缩了缩脖子,拉着陈老实出了门。到了门口左右看看没有凳子,两人便蹲在墙边,看着前面的路上人来人往。

    太平县是新起来的城镇,路上的行人比邕州显得匆忙,街道看起来更加杂乱,在乔大头的眼里。一切都那么陌生,没来由感到一阵心慌。

    “可惜少年官人不在这里。”乔大头嘟囔一句。

    陈老实没有说话,一双老眼茫然地看着街道,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得清。

    那边门口结着彩楼。彩楼里有成群结队的女妓,不住地招呼着路上的行人,见到年轻的俊俏后生走过,嘻嘻哈哈地一起调笑。

    这情景与邕州好像也没什么不同,然而乔大头就是觉得味道不一样了。觉得心慌慌,手足无措的感觉。

    酒楼的对面是左江,江岸柳树下立着一块白壁,几个半大孩子下了学,一起聚在白壁前念着上面的榜文。他们字认不全,叽叽喳喳地断断续续。

    “交趾人真不是东西!没事就跑到我们大宋抢人抢东西,这怎么得了?陈阿爹,你说朝廷会不会发兵打交趾,就跟你年轻时那样。”

    陈老实猛地抬了一下头,然而还是没说什么。又恢复了从前的样子。

    乔大头自己嘀咕:“要是打交趾,我也要去运粮了呢。”

    傍晚的风轻轻刮过,吹得左江岸边的柳枝迎风飘荡,带来久违的凉意,带来了秋天的气息。进了九月,夏天静悄悄地要溜走了。

    顺着江边的路上,黄天彪当先而行,口中念叨着:“遇仙楼,这可是官府开的邕州第一块的金字招牌!今天开张,必然客满。你们走快些,不要到了那里没有位子,那多尴尬!”

    孙七郎道:“黄县尉,你如今可是太平县里数一数二的员外。请我们兄弟吃酒,难道没有提前定位子吗?一点诚意都没有!”

    “我下午才从宁明镇回来,哪里来得及定位子?唉,七哥你走快些,别没事盯着年轻的小娘子看个没完!这次从波州回来,你不是带了个相好的?怎么心越发花起来了!”

    孙七郎见周围几人看自己的眼神都有点不对劲。不由红了脸:“你老大一个员外,什么时候学会编排人了!刘娘子一家都被广源州的人杀了,我见她可怜,才带到太平来,怎么就成了相好的?”

    黄天彪道:“我们眼又不是瞎的,你跟那女人不清不楚的还看不出来?也就是现在官人不在,你成不亲,不然早腻到一起了!对了,你是不是只能用眼看吃不到嘴里,憋出火来才到处撩拨小娘子?”

    申承荣听了与黄天彪一起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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