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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一人道：“这是个好主意，将幽州所有马贩聚集在一起，谁的价格低，便买谁的，让他们自行内部竞价。反正我们这些人就抱成一团，共同进退。”
还有人道：“还要将幽州刺史要收税的消息放出去，好让所有人得知，并非咱们压价，实乃情非得已。他们要恨，就恨这位袁大人去吧。”
客栈是个小院子，前厅是一个开阔的酒店。众人一边喝着烫过的酒，一边聊着天，竟欢欣鼓舞起来，觉得眼前的路又宽了。
不久便有一人撩开店里的布帘子，和着冷风进了屋子，道：“各位都在实在太好了。在下是刺史府的左司马，吕方。”
吕方随便给自己安了个官名，也不管是否合适，继续道：“刺史大人有命，将城南一处驿馆改为拍卖马匹的交易所。所有买马卖马的交易都在那里进行，方便各位集中起来谈好价格。马会一匹一匹竞拍，价高者得。最后由官府出具马匹批文，只有得到批文的，才准许运出幽州，否则将没收充公。”
吕方说完，便转头就走。
众位行商也是老江湖，对袁熙这抽底一击恨得牙痒痒。
“这狗官！”
“老兄，你喝多了……”
吕范叫了一些人回房继续商议对策。
第209章 买卖联盟（）
风雪下了一阵，又放晴了。
冀县最近来了许多人，大多是从附近赶来的，也有远一些的地方。他们大多穿着貂皮大衣，牵着一匹匹的马，成群结队。因为听说有南方来的豪客要一掷千金，买上好的战马，幽州各个地方的地方豪族，都派出了代表，牵过来的，也都是好马。
在冀城中心的一处院落，朱红色的大门口，进出的宾客络绎不绝。主人是个憨厚的中年人，亲自站在门口，满面堆笑地迎接着上门的客人，不住说：“朝里请，奉茶。”
用于会客的大厅里聚集了许多人，纷纷扎成堆，大家一边搓着手喷着白气，一边站着说话，神情颇多兴奋。
“温老大也来了？”其中一个人来回踱步的时候，正好看到一张熟悉面孔，便靠了进来，融入了一个由四人组成的小圈子。
圈子中为首的便是温家堡五兄弟之首温谦。
温谦朝着打招呼的人道：“哦，是徐先生？你们也来趟这趟浑水？之前没听说你们也养马了。”
那位徐先生一脸睡不醒的样子，眼睛半睁半闭，两条八字胡耷拉着垂了下来，和山羊胡须混在了一起。
“今年的马市行情好啊，不得已，也来分一杯羹，大家互相照顾。”
另外一人是张青色脸皮，地包天，但看上去颇具威严，说道：“中原连场大战，到得如今，方才抵定大局。接下去更是乱世，战马走俏，正是咱们幽州人的好年景。只是，今年这买马的人这么早来，却是出乎意料。”
徐先生向他拱了拱手，问道：“这位瞧来眼生……”
那人马上回礼道：“在下姓范，本地人。”
徐先生马上肃然起敬：“原来是范家老爷，失敬失敬。”
温谦道：“大家都不用客气。温家堡从去年开始蓄马，今年已经有所小成，腆着脸跟大家争一口饭吃。”
徐先生道：“温老大才是客气。你们温家堡这几年做生意，无往而不利，谁不知道啊。”
大家呵呵笑了笑，算是寒暄过去了。
温谦道：“最近有没有听说马的价格还在往上涨，四处都是收马的人，供不应求啊。各位手上有没有什么卖主？我愿意出双倍收购。”
那位徐先生笑呵呵道：“原来你们还不知道啊？渔阳那边的马市被管制了，现在东边已经过不来马了。”
温谦皱眉道：“怎么会这样？”
徐先生显然是个消息灵通的人，他将手拢在嘴边，放低声音道：“还不是新任刺史大人下的命令么？他派了一队人马，抓到偷偷运马过来的人，就立马投入大牢，谁来说情都不管用。已经有好几拨人被抓了。”
温谦和那位姓范的显然不知道这个情况，连忙询问道：“前几天不是还有人在冀县贩马？”
“总有偷偷溜出来的……”
温谦喃喃道：“又是这位刺史大人！”
自从被袁熙逼迫着吐出了到手的田地，损失了暴利，温谦心中还是有些愤愤然，这时候，听到袁熙还参与了这件事，不由心中泛起了疙瘩。
徐先生道：“这不是好事吗？他掐断了来往的道路，咱们手上的马价格马上就涨了上去。”
温谦道：“怎么是好事？听说南方那批豪客买马是按照千计的，可咱们这些人手上加起来才多少？还得收购一批现成的才是。现在货源断了，这白赚的钱全部都溜走了。”
徐先生又压低声音道：“最近黑市上到了一批匈奴良马，要是感兴趣，老哥引你过去，谈不谈得成，就看你自己了。不过话可说在前头，这批马的要价不低。”
温谦双眼一亮，心想有南方那批客人在，能差到哪里去，于是连忙道：“若是事成，徐先生的那份，温某一定不会少。”
“哈哈，好说，好说。”
他们还在闲聊，此间的主人这时候来到大厅中央发话了。
“各位，先停一下，听我把话说一说。”
蚊吟声顿时熄灭，大家纷纷站直了身体，朝着那姓风的宅子主人。这风某也是一个大豪商，虽然比不得乐何当这样的量级，但在冀县低头上也算得上一把好手。
只听他道：“诸位远道而来，不过是求财而已。如今城南的客栈里住着南方来的豪客，腰缠万金，就等着良马供应。这是大家的时运到了。”
所有人纷纷喝彩起来，堂上挤满了将要发财的热切气氛，仿佛黄橙橙的黄金已经在他们的眼前了。
“但是呢，这个钱要赚好，赚全，还得费一番思量。如今黑市马价一涨再涨，与秋收前比，足足涨了三倍。众位手头上也有不少马，该怎么卖？什么时候卖？大家有什么意见吗？”
有人马上说道：“这还用说，当然是再等一等，等价格上去以后再卖。”
也有人说：“这么做未免太贪心了，万一南方豪客收足了马，岂不是砸在自己手里了？”
马上有人反驳道：“咱们这些人能有多少马？对方可是要三千匹，咱们这些人加起来能有五成不？怎么可能收得足？”
先前那人马上反驳道：“一开始他们收马之心迫切，开的价格高，等他们收上一千匹，接下去就卖不出这么高的价了。”
议论声马上响了起来。这也是众人心中担忧的事情，想将手上的货存一存，卖个好价格，但又怕有人捷足先登，破坏了规矩。
姓风的主人马上举起双手，大呼道：“静一静，静一静！请听风某一句。”
“庄主请说。”
“风某在此倡议，大家共同进退，谁也不要抢先将手上的货脱手，要卖，咱们一起卖，都卖个好价钱。南方的豪客收不到马，万万不会罢休，价格还得涨上去，到时候咱们能赚他个盆满钵溢，这个亏他们必须要吃。就看咱们幽州人能不能万众一心了。”
有人马上道：“风庄主果然爽快人，在下赞成，就这么干。”
还有人道：“可是一旦有人吃不住诱惑，抢先脱了手，咱们还能将他怎么样？到时候我们的损失，谁来补？”
姓风的那人毕竟资历浅，家底薄，他的倡议虽然有人，但究竟没有人相信他。
“咳咳……”
突然一名黑衣人从一个角落站了出来，站到了姓风的身旁。
部分商人一看到他，顿时吸了一口冷气，心中暗叫不好：“连他都参与到这趟买卖了，那自己只能跟着喝汤了。”
那黑衣人道：“风庄主说的话大家不信么？加上我博陵崔家如何？”
第210章 黑市买马（）
黑衣人正是崔光，有崔家站出来，这件事情基本上板上钉钉了。他们这些人大多是商人，有些算是本地豪族。如果他们算是小舟小船，那崔家就是航空母舰了。以崔家在整个河北的影响力，财力之雄厚，谁敢违反承诺？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商人之间不需要歃血为盟，靠的是一个信义，谁不讲信义，被崔家盯上，也是不好受的。
散了会，温谦便找上姓徐的小老头，问道：“徐先生带去找找这匈奴马贩？”
徐先生有些讶异，道：“你这么急？”
温谦道：“有崔家站出来，这钱就有得赚了。这时候还不多收一点散马，那不是跟钱过不去么。”
徐先生道：“你带够钱了吗？可是现货交易，要见金才行的。”
“放心！”
于是温谦便随着徐先生出了风家庄，上了马车，然后穿行在冀县冷清的街道，接着在路上突然听到了一声欢呼。
徐先生是个灵敏的耳朵，马上让人停车，自己下了车。温谦疑惑道：“先生这是去哪里？”
徐先生道：“刚刚有众人欢呼之声，我去瞧瞧热闹。”
温谦不由好笑，这个人也太多管闲事了，赚钱的事不急，倒要去看热闹。不过他是客人，对方还要给他引路，中间便不可太显得急躁，免得惹毛了他。便安心在车上等待起来。
过了一会儿，徐先生又登上了马车，却眉开眼笑起来。
“好消息。”
“什么好消息？”温谦连忙问道。
“马市交易税降了……刺史大人出通告了，说只要在官府设立的交易所做买卖，原先两成的税，现在只收一五成，整整降了半成。你说这是不是好消息？”
税降了，那么利润空间就出来了，大家可以心安理得将卖价往上抬了，这对买卖双方都是好事。
温谦却嘀咕道：“这个刺史贪婪得很，怎么会主动降税？这太阳难道还会从西边升起？”
徐先生道：“你管这个做什么？现在明摆着有得赚，还不多赚一点？相信明天这马的价格还得往上涨啊。”
温谦心中一想，觉得确实如此，便放下了对袁熙的成见。
两人到了一处巷子深处，来到一户破落的宅院门口，徐先生敲了敲门，里面吱呀一声，门打开了。
扑面而来是一股牲畜的粪便味道，还夹杂着马的喷鼻声。温谦心中一喜，果然有马。
院落不大，两侧都搭了个棚，成了马厩。里面只见一排都是深色的骏马，正百般无聊地吃着槽中的鲜草。
“啧啧，都是好马。”
姓徐的不由慨叹起来，道：“可惜我本金不足，不然也能多买两匹，赚个够本。”
温谦心中暗笑，知道对方是暗示自己给好处，嘴上道：“徐兄引荐了我，等我买了马，回头赠你两匹。”
两匹马转手一卖，也能赚不少钱，姓徐的听他这么一说，喜滋滋道：“那老哥提前谢谢兄弟了，快随我进去。”
进了屋，却见已经有人站在那里了，温谦瞪大了眼睛，却是风庄主和崔光。
崔光看到温谦进来，也有些意外，但老江湖的他，自然不会将意外写在脸上，连忙招呼道：“徐老哥，温兄弟，两位也是来买马？倒是很巧。”
温谦听他一口就叫出了自己的名字，心中一凛，连忙道：“真是巧了。”
崔光道：“风庄主介绍说这里有一处胡人卖马的所在，崔某便来看看，想不到两位也是同样的心思。现在收马，都是一本万利的事情。自从渔阳的线路被掐断，这里倒是一下子吃香了。”
风庄主正在和一个匈奴人说话，那匈奴人虽然会汉语，但不利索，两人比划了半天。
风庄主回头道：“崔先生，他这里货色不多，恐怕凑不齐我们要的数目。”
温谦闻言心中一沉，知道自己来得晚了，今天恐怕无功而返了。他出发前让人通知了自己兄弟温庸，让他将自家的金子运过来，想想时候，也该到了。但想不到却没货了，看来这马还真是抢手。
崔光望了一眼温谦，道：“虽然咱们是先来，但温老弟好不容易也过来了，我们也不好吃独食。这样吧，这里的货，咱们对半分。”
温谦心头一喜，但口上连忙道：“这怎么成？要不六四分，崔先生拿六成好了。”
崔光哈哈道：“温老弟果然爽快人。我跟你说，此间的匈奴人，只相信幽州人，我还得风庄主引荐才能来买马。所以这里的货色是真的好，上好的匈奴战马。过几天还会过来一批，到时候咱们都还有机会。所以也别谦让了，就对半分吧。”
这个崔光果真是做人豪气，一下子将温谦弄得感激涕零，一来一往便成了好友。温谦道：“崔家做事大气，改日温某必定上门亲自道谢。”
“好说，好说。大家都是朋友，前些日子还听说温家堡被人上门欺负了，后来结果如何了？”
他说起温家和袁熙的恩怨，顿时让温谦恨得牙痒痒道：“损失了一点皮毛而已……”
崔光淡淡道：“说到底，咱们这些人还是不团结啊，要是抱成一团，这个世家子怎么敢这么明目张胆？你说是不是？”
温谦连忙称是。
崔光道：“这次卖马正好是契机，崔家在幽州根基不深，但是有很多好朋友，等这次买卖成了，大家一起坐下来商讨一下怎么应付这个刺史大人。”
温谦道：“崔先生果然高瞻远瞩。”
崔光拍了拍他的肩膀，呵呵笑了两声，便和风庄主潇洒走了，至于买马的事，就交给了手下去办。
但温谦初来乍到，还没有这个信用。温庸冒冒失失地拎着一个箱子进来，看到温谦道：“大哥，我将金都带来了。”
温谦不由心中暗骂：“这么将钱箱子都带到马贩的眼皮子底下，自己还怎么谈价格？”
但事实上他是多虑了，这个匈奴人倒是十分豪爽，谈好的价格就是一口价，再也不降低，但也不涨价。虽然比之前的进价要贵不少，但比起现在的黑市价还是低了不少。算得上一笔好买卖。温谦将钱给付清，笑眯眯地将马牵了过来。一手给钱，一手给货，童叟无欺。
虽然一共只有二十匹马，但是个个雄健，温谦看着十分满意。
温庸嘟囔道：“才这么点马，也赚不到多少。”
温谦不由想起崔光的话，几天以后还会陆续有新的马运来，自己到时候得尽快赶过来下单，否则马都要被别人牵走了。那些商人如今都像是饿狼一般，哪里有马，哪里就有他们的踪影。多少钱都不在乎，只求能买到，真正的供不应求。
想到这里，他对自己弟弟说：“从中拣两匹壮的，给这位徐先生。”
姓徐的马上也笑开了花。
第211章 火中取栗（）
姓徐的小老头白白得了温谦两匹马，兴高采烈地牵着马回了自己家，将马一放，立刻换了一身粗布衣服，头上的冠帽也除了，胡乱扎了个头巾，然后一路小跑，来到了一个大宅子的后门，敲了敲门。
开门的人道：“大人早就在等你了。”
徐老头“哦”了一声，然后径直来到了那位“大人”的书房。进了门，却意外地一抖。这房内居然没有火炉，进了门，平白无故便觉得有些阴冷。又见那位“大人”正在房内走来走去，看到他进门，招手道：“徐威，等你好久了。有什么情报，说。”
徐老头看到这位年轻人，心中惴惴，便将自己的所见所闻说了出来。
这位“大人”便是袁熙了，他坐得手脚有些冰冷，起来活动了一下，这才全身热了起来。复又坐下，和徐老头攀谈起来。
说起来，这个小老头模样的徐威年纪其实不大，只有四十几岁，只是长得老成了一些。也是袁熙在市井中给发掘的，一来二去，便成了他的耳目。
徐威先是说了一下自己的情况，随后便问道：“大人又为何突然降低税费？降低了税费，这马价岂不是降了吗？”
袁熙道：“降不了，明白告诉你吧，这税率还要降，过几天税率降为一成，也就是百分之十。你可以将消息传出去，让大家有个预期。我身为刺史，怎么可能一心为了赚你们的钱？商人得利，便是我这个父母官得利。我实际上是为了大家好……”
他恬不知耻地说了几句，自己也不好意思说不下去了，却把徐威听得糊涂了，只好连连道：“大人心系我们这些行商的，真是用心良苦。可笑那温家兄弟，还怀疑大人的动机。”
袁熙道：“温家兄弟也来了？”
好久没有听说温家堡的消息了，袁熙不由有些想念起来了。
“正是，他们还托我去匈奴人那边买马呢。”
“哦，这时候买马是个好生意。你给他们引荐，也挣了不少好处吧？”
徐威身子一个哆嗦，连忙道：“他们送了小人两匹马，小人不敢留着，回头便交到大人手上。”
袁熙笑着道：“该是你的，你就收着吧，回头可以再转手卖给其他人，过几天，这马的价格又得翻一番。”
徐威心中琢磨着，既然还得涨上去，自己又何必急着卖呢？如今有崔光站出来统一众人的想法，这货在手里便不用慌张。他跟袁熙告了辞，便起身出门去了。
袁熙端坐了一会儿，又起来热了热身。紧接着进来了一个同样年龄的年轻人。
“其羊，进冀县的马，要再卡一卡，不要太快。”
乐其羊是乐何当的儿子，就是之前在冀县南郊跟着乐何当逃难的那位年轻人。过了大半年，如今这年轻人脱去了稚嫩的外表，也变得沉稳起来。
乐何当坐镇北方草原，游走在各个胡人部落之间，而乐其羊则负责往来报信，通报情况。
这年轻人道：“二公子，还要再卡？现在每日进城的货不过二十匹，趁着价格抬高，该多卖一些。”
袁熙道：“现在价格高，买的不是马，而是一个预期。只有知道价格会继续涨上去。但最终为此买单的还是那批南方商人，如果价格高到他们的承受范围之外，那就卖不动了。他们会去其他地方买，总之不会在幽州卖。所以我们也得控制一下。”
“这怎么控制？”
“我已经计算过之间的成本了，你这几天注意留心黑市的价格，到时候如果价格太高了，我会让你迅速卖，如果价格低了，就缓一缓。交易所定在半个月后开市，这段时间，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