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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类死亡-第2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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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一个消失,和另一个的出现,是一一对应的,这世界上的位置原本就有限,有人进来,就必然要有人退出……进来的不止是孟玲一个,那么,出去的也当然不止是李云桐一个。

只有墙壁上还留着他的笔划出来的痕迹,长长的一道,末尾稍微弯曲了一下,这是前几天我们讨论方案时他不小心划上去的,现在它成为他在这里留下的唯一痕迹了,而这痕迹丝毫不能证明它自己是一个叫李云桐的家伙留下的。

一切存在的证据都消失得干干净净,那么李云桐他本人呢?他是不是也已经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我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人怎么能够消失得如此彻底?

在我团团转这搜寻李云桐的踪迹时,同事们一直在用奇怪的眼光看着我,那些眼睛里充满了担忧。欧阳跟着我走了一阵,终于忍不住拉住我,有几分严厉地道;“江聆,你病了,真的,跟我去医院。”我从来没见过他这种目光,紧张、焦急、担心、恐惧……种种情绪糅杂在他的眼睛里,使得一向开朗的他看起来有几分阴郁。他不容我争辩,拉着我朝门口走去,我挣扎了两下,便任由他拖着离开了公司,徐阿姨在身后喊道:“欧阳,你带她好好看看,检查仔细点!”我不由苦笑了一下。

欧阳紧抿着嘴将我拖到了电梯前,仍旧不肯松手。电梯还没有上来,我说:“欧阳,你松开手,我跟你去医院。”

他不放心地看着我。

我是真的打算跟他去医院看看,发生了这种事,我也不知道什么才是真相了。欧阳又观察了我一会,这才小心地松开了手。他叹了一口气,望着我摇摇头,想说什么,又止住了,想了想,勉强笑了一笑:“你不用害怕,有我呢。”

我点了点头。

“不管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不要憋在心里。”他继续说,“这两天,你的眼神比以前深沉了很多,这不像你,还是以前那样比较好。”

“嗯。”我点点头。几次想要告诉他发生了什么,却始终不敢开口。我不愿意欧阳把我看成精神病人,如果我说出那些事情,他一定会认为我是不折不扣的疯子。

我多想证明李云桐是存在过的,我多想有个人告诉我,这一切并不是我的幻觉,我并没有疯!

“去找他老婆看看。”一个声音忽然在我耳边响起,我吓了一跳,转头一看,一个黑瘦的男人,带着忧郁的神情站在我和欧阳身边,容貌有几分熟悉。我正要和他说话,他在唇上竖起一个指头,指了指欧阳。我猛然想起来,这个人是顾全,我在李云桐拍的DV里见过他。我看了看欧阳,他眼睛盯着电梯门上的小灯,完全不知道顾全的存在。

“你别跟我说话,”顾全同情地笑了笑,“李云桐的情况我也不清楚,是我告诉了他全部过程,他决定要离开他的家人。你可以去他家问问,也许现在还来得及。”他说出一个地址,我匆匆掏出记事本记了下来。

“你干吗?”欧阳问道。

电梯来了,我们走进电梯,顾全没有跟进来,他朝我挥了挥手,便转身离开了。我脑子里回想着他刚才说的话,却不明白是什么意思。

李云桐为什么要离开他的家人?

电梯徐徐下降,我鼓起勇气,低声道:“欧阳,我脑子很清醒,”他转过头望着我,我将记事本递给他,“你看,这是李云桐家里的地址,你跟我去他家看看就明白了。”

欧阳深深地看着我,在他没说话之前,我感到自己的心似乎不是自己在跳动,似乎是某种来自外部的手在抓着它,一张,一缩,一旦那只手停止动作,我的心脏也会停止跳动。

“好,”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但是你要保证听我的话。”

那只手现在放开了我的心脏,它自由地跳动起来。我松了一口气,用力点了点头。29

 李云桐的家离公司并不远,车子拐了两个弯,远远地就望见小区内林立的新房。粉红色的房屋衬托着蓝得透明的天空,给人一种无忧无虑的感觉。我和欧阳在小区门口下了车,依照记事本上记载的地址,找到了小区内的第10栋楼房。

5楼左边那户人家,就是李云桐家。欧阳伸手按了按门铃,我忐忑不安地站在他身后,忽然想到,此时正是上班的时间,陈静很可能不在家。欧阳回头望了望我,笑道:“别紧张。”

门内传来脚步声,猫眼上光芒一闪,有人在门内问:“谁呀?”欧阳回头看着我,我听出这是陈静的声音,往前站了站,紧张地道:“陈静在吗?”

门开了,陈静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块抹布,李晓虎正在客厅里的地上爬来爬去地玩一辆小汽车,昨天李云桐失踪时那种悲伤的神情,现在已经完全从他们身上消失了。

“你好!”我说。

陈静疑惑地看看我,又看看欧阳:“你们是?”看到她的神情,我已经觉得不妙,再听她这么一说,我已经知道没希望了。陈静也不记得李云桐了,她到过我们办公室,现在看到我们却好像不认识一般。虽然如此,我仍旧抱着一线希望;舔了舔舌头,深深呼吸一口:“我们是李云桐的同事。”

欧阳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看他的神情,他也没有认出陈静,他和陈静之间本来就是因为李云桐才认识的,现在李云桐消失了,那么他们当然也没必要认识了,是这样吗?看着他们互相间那陌生的眼神,我的心里猛然揪了一下……人和人之间的纽带,有时候竟然这么脆弱,你还没有去碰,它就自动断裂了。

“你们找错了,这里没有叫李云桐的人。”陈静笑道。

“啊?”我捏紧了拳头,正要继续说下去,欧阳在身后拍了拍我的肩膀,我回过头,他说:“我们走吧。”

我摇了摇头,迅速转头面对陈静:“李云桐是你丈夫啊。”欧阳在我身后咳嗽一声,我装作没听到。听到我这么说,陈静又笑了起来:“你搞错了,我丈夫不是李云桐。”

“那你丈夫是谁?”我急匆匆地问。我这话很是唐突,如果李云桐真不是陈静的丈夫,那么她完全可以不必回答我的问题。但是陈静显然是个脾气很好的人,她似乎没觉得我问得有什么问题:“我的丈夫是个海员,早已经去世了。”

听到她这么回答,我无法形容自己的感觉,只觉得十分荒唐,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真的太荒唐了,公司的人不承认李云桐曾经存在过,而他的妻子则更甚,不仅仅忘记了他的存在,甚至还有了另一个丈夫。

“江聆,我们走吧。”欧阳说。

“能给我看看你丈夫的照片吗?”我继续问陈静。

陈静还没有说话,欧阳已经开口了:“江聆,够了啊,该走了。”他轻轻拉着我朝楼下走去,我抗拒地用力站在原地,望着陈静。

“我丈夫没有留下照片。”陈静说,“他去世后,我们将他所有的照片都扔了。”

真彻底。我苦笑起来,这就像办公室的人将李云桐的所有物品清理干净一样,陈静也清理掉了李云桐的所有照片,不用说,这个家里已经再也找不到他存在的痕迹了,一个人就这样彻底消失了,像落在地上的垃圾,被人扫进了垃圾堆里,现在能够证明李云桐存在的那些东西已经成为真正的垃圾,而他这个人呢?

我终于决定放弃了,顺从地跟着欧阳朝下走,快要转弯时,忍不住又回头望了望,却看见门缝中伸出了李晓虎的小脑袋,乌溜溜的大眼睛正好奇地看着我。

“你是不是叫李晓虎?”我问他。

“是!”他大声道。

我笑起来,却发现自己已经泪流满面:“你爸爸是谁?”

“一个海员。”他说。

门关上了,欧阳递给我一张纸巾:“你怎么哭了?走吧。”

我怎么能不哭呢?李云桐已经从人们的生活中彻底消失了,就算他还没有死,也肯定是无法回到正常的生活中来了,他曾经拥有的一切都已经背叛了他,欧阳甚至连他的妻子也不认识了,可是就算世界上所有的人都忘记了他,就算他曾经存在的一切痕迹都消失了,他的儿子却还在。我终于明白人们为什么需要后代了,生命不是永恒的,记忆不是永恒的,一切都有消失的一天,只有这代代相传的基因,因为后代的存在而始终延续着,李晓虎的身体有一半来自于李云桐,那么,只要李晓虎存在着,李云桐身体的一部分也就依然存在着。也许正是因为如此,陈静才以为自己有一个已经去世的海员丈夫?就算她可以忘记关于李云桐的一切,却不能对这个属于李云桐的孩子视而不见,他不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他必然有一个父亲,无论陈静说他的父亲是谁,无论他们说那个父亲的身份和名字是什么,那些都只是一种符号,而最真实的证明就是孩子本身,他就是李云桐的孩子,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我不知道为何会发生这一切,可是它发生了,这种遗忘让我觉得绝望,而李晓虎的存在,却让我看到了希望。欧阳担心地打量着我,他不知道我流眼泪,只是因为发现总算还有希望。

总算,李云桐的消失并不那么彻底。

“不要太激动,”欧阳说,“你昨天可能烧得太厉害了。”

我摇了摇头,看了看时间:“现在不早了,我们赶到医院,医院大概也下班了。”

“嗯,”欧阳点了点头,“我送你回去吧,你好好休息一晚,说不定明天就没事了。”

一路上,欧阳东拉西扯地说着闲话,我看出他是故意要引开我的注意力,不让我去想李云桐的事,这让我很感动。

已经到了下班的时间,交通堵塞很厉害,车子缓缓挪动着,汽车尾气从窗口灌了进来,让人头晕目眩。当车子经过流芳湖那个小公园的时候,我忍不住探出了头。几天不去,流芳湖上的风光更加妖娆,几树桃花红云般灿烂着,平整的湖面像一汪绿色的果冻,朝天空反射着柔嫩的光,湖岸边有人来来去去。不知道李云桐失踪以后是不是来过这里,即便来过,也和没有来过一样吧?我想起以前来这里时,经常在树枝上、墙壁上看到“某某到此一游”的字样,当时只觉得荒唐,现在想来,每个人的心底深处,大概都害怕被人遗忘吧?每个人都拼命在世界上留下自己存在过的痕迹,有人曾经说过:“不能流芳百世,也要遗臭万年。”还有人说过要“留取丹心照汗青”……这世界上的坏人好人,都不愿意随着自己的死去而永远消失,所谓的“混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也是因为知道,粉身碎骨固然可怕,在人世间丝毫没有留下痕迹却更可怕。李云桐究竟被遗忘到何种程度了?是不是所有的人都在一瞬间同时遗忘了他?为什么我没有忘记他?死后被人遗忘固然可怕,活着的时候就被世人完全忘记,这种滋味,是不是比死更要痛苦百倍?想到这里,我不由自主打了个寒颤,朝座位深处缩了缩身体。

“冷吗?”欧阳问,“关上窗?”

“不用。”我摇了摇头。

如果有人被刀砍了一下,最初的时候是感觉不到疼痛的,要过上一小会,那种疼痛才会变得明显起来。我也是这样。李云桐身上所发生的事情对我的震撼过于剧烈,以至于我一直没有感觉到特别的恐惧,直到现在,远离了李云桐曾经生存过的那些地方,车子在一条陌生的街道上缓缓前行时,我忽然这么清晰地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我越是清楚地知道发生了什么,也就越是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或者说,我的头脑不愿意更仔细地去想已经发生的事情,因为我知道,只要我仔细想想,我就会明白一切真相,而我更知道的是,这种真相不是我所能承受的。如同一杯毒药,它已经散发出致命的气息,我的思维自然地绕道而行,虽然喝下这杯毒药是必然的,然而,能够晚一点,也就能够将眼前的平静维持得久一点。

汽车的车轮比我的思维更加缓慢,但毕竟在前进着,云升街的容颜还没有进入我的眼睛,它的腐朽和沉默就已经扑面而来。这是云升街特有的气味,六号门牌下黑乎乎的楼洞在车门右边大敞着,像一个居住着野兽的洞穴。

汽车无论多慢都会到站,思维无论多么迟钝,也总会明白一切。

我和欧阳下了车,进入云升街六号,就从阳光下进入了黑暗,从外面看来,他们不会看出这里有人。楼梯在我们脚下咯吱咯吱地响着,经过二楼时,欧阳疑惑地看了看202号房敞开的房门……幽暗的绿光照常散发出来。

在302号房门口,我刚刚将钥匙伸进锁孔,门就开了,许小冰已经回来了,欧阳和她打了声招呼,她点了点头。

“你在家就好,”欧阳说,“江聆有些不舒服,你别让她一个人呆着,明天早晨我来接她上班。”

“哦?”许小冰疑惑地看着我,撇了撇嘴,“你没去看病?”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她,想起自己曾经多次和她说起李云桐的事情,不由脱口而出:“你记得我公司的同事李云桐吗?”

“当然记得,怎么了?”她不解地望着我。

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转头望着欧阳。

欧阳皱紧了眉头,仿佛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咳嗽一声,不相信地问:“真有李云桐这个人?”

“有啊,她老提起他。”许小冰指了指我。

“他是我们公司的?”欧阳侧着头,脸皱成了一团。

“是吧?”许小冰看看我又看看欧阳,“你们不是同一个公司的吗?”

“他长什么样?”见许小冰语气这么笃定,欧阳有些动摇了。见他这么问,我心里忽然古怪地跳了一下,仿佛是噎着了……许小冰从来就没见过李云桐。

果然,许小冰很快就说:“我没见过他,都是听她说的。”

“哦。”欧阳慢慢地挺直了身体,了然地点了点头,看了看我,想了想说,“你好好休息吧,明天我来接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好。”我疲倦地说。我知道说什么都没用了,连我自己也开始怀疑,李云桐是不是只是我幻想出来的一个人物?

许小冰仍旧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她对自己这种一无所知的情况似乎有些恼怒,转身朝厨房走去,似乎是不经意地问了一句:“你是叫欧阳吧?现在听到孟玲的名字还头疼吗?”话一出口她仿佛后悔了,马上回过头来,带着歉意的表情看着欧阳,似乎担心他再次发病。我也提心吊胆地看着他,甚至做好了搀扶的准备。

幸好,欧阳没有发病,但他接下来问的一句话让我们都吃了一惊:“孟玲是谁?”

 “啊?”我还算好,虽然吃惊,也只是望着他,许小冰却倒抽了一口凉气,眼睛大得似乎要将欧阳的整个身影都直接塞进脑子里去,她走上前来,仔细看了看欧阳:“你不记得了?前天我们一起去向碧华家找孟玲!”

“什么啊?”欧阳怀疑地看着许小冰,“记得啊,不过我们找向碧华不是为了买毛线吗?孟玲这名字我从来没听过?”

许小冰又倒抽了一口凉气,转向我:“他是不是疯了?”

欧阳也疑惑万分,眼神充满恐惧地看看我又看看她,讪笑着望着我们,那表情似乎认为我和许小冰都疯了。

“不知道,” 我回答着许小冰的话,嘴里冒出一股苦涩的味道,“也许我们都疯了。”说完,我再也忍不住,径直跑进自己的房间,将房门关上了。欧阳和许小冰在门外叫了一阵,见我没有回答,也就渐渐没有了声音。

无论我多么想逃避,都是没有用的。真相就这样自动展开了,欧阳对于孟玲的态度,就像是所有事情上的最后一把锁,现在,这把锁铿然落地,真相的门敞开了,无尽的虚空包围了我,吞噬着我。当欧阳问出那句“孟玲是谁”的时候,我耳边似乎听到“铮”的一响,霎那间明白了所有的事情。我多么愚蠢,一直以为孟玲和其他那些看不见的人是另一种生物,我将他们不被我们所知的原因归结于他们还没有完全进入我们的社会……假如我的这种推断是正确的,那么,欧阳就不应该忘记孟玲。依照我的假设,孟玲在这个社会中的位置,应当是从无到有,这位置只会越来越稳固,认识她的人也只会越来越多,不应当有人这样彻底地忘记她,而我也知道,欧阳向来是记忆力很好的。

孟玲之所以被欧阳忘记,是因为事情的趋势本来就是如此。我早该想到,我狠狠地捶了一下床……那个假设看起来很合理,但是却恰好与真相相反。孟玲,顾全,李云桐……所有的人都不是另一种生物,他们都是和我一样的人类。孟玲他们不被我们所知,不是因为他们进入这个社会不够深,而是因为他们正在渐渐地远离我们的社会。就像李云桐一样,孟玲也曾经真实地存在过,同样,也和李云桐一样,她渐渐地被人们忘记了,连她的妈妈也不记得她了,所以她才会对欧阳说“就当她从没存在过”,那天我们听到那个的士司机说的话是对的,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把我忘了吧”,只不过孟玲不是像电视中女主角一样真地希望对方忘记自己,而是不得已才这样说,因为她发现自己被人遗忘是必然的趋势……我不知道为什么欧阳对孟玲的记忆会比她母亲更为持久,也许,他和孟玲真的曾经真心相爱过,只是他不记得了,就算他还记得孟玲,却已经忘记了这段感情,现在,他更是连孟玲这个人也毫无印象了……但是为什么会发生这一切呢?究竟这些事情是如何发生的?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情呢?人的记忆怎么能被这样随意地删改?

难道,真的是我和许小冰两个人疯了?这一切都只是我们自己的想象?

我不相信,我不愿意相信。

我执拗地寻找着原因。现在要找出事情的原因,已经容易得多了,因为有了一个李云桐,李云桐在这个世界上从存在到被遗忘,这中间经历了怎么样的过程,我很清楚。我慢慢梳理着李云桐和孟玲两人被遗忘的经过……在所有这一类人中,这两个人是我最为熟悉的……渐渐的,我所发现的一个事实,让我全身筛糠一样颤抖起来。

李云桐表现异常,是从流芳湖的女人开始的,之后他就不断看到各种别人看不见的人,最后,他就被人忘记了。我记得在向碧华家中见到的孟玲的那一页日记上也说明,孟玲也曾经见到过那种“看不见的人”,那个时候她显然还没有被人遗忘,因为她在日记中提到了她的妈妈和另外两个人,这些人都和她正常交往着。就在写过这页日记后没多久,她就搬入了云升街六号……她大概是和许小冰一起搬进来的,但是没过几天,她就被人们彻底忘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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