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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倾天阑-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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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泰蓝眼睛瞪得不能再大,乌黑的瞳仁里,渐渐弥漫上血色和无限惊恐。

他似是想扑上前,又似是想逃避,张开双手不知道该干什么,身子大力向后一仰,砰一声后脑撞到抱住他的侍女的下巴,侍女痛呼,他却好像全无感觉。

太史阑张开眼,正对着景泰蓝的眸子,看见孩子的巨大惊恐。

她原本不想吓着景泰蓝,此刻忽然觉得,让他直面她的流血,也好。

但她也不打算矫枉过正,往后一倒装被打死好加深印象——教育也有其限度,任何时候都不该给孩子种下恐惧的种子。

她注意力都在景泰蓝身上,没注意到容楚的眼神。

或许容楚自己这一刻都没注意,他看着那道并不算大的伤口时,眼神竟然是焦灼的。

“来人!”他道,“快拿药箱来……”

他的话被太史阑止住。

她松开手,面对景泰蓝,景泰蓝捂着眼睛拼命向后扭身子,太史阑从侍女手中接过了他。

景泰蓝一落到她怀里,僵硬绷紧的身子忽然就软了下来,放下挡着眼睛的手,惊惶地仰望她的伤口,伸出小肥手试图去堵住流血的伤口。

伤口本来要停止流血了,给他这么一碰,顿时又绽出鲜血,容楚想阻止,太史阑用眼神阻止了他。

景泰蓝惊慌地发现,自己堵不住流血,眼泪忽然就一串串滚落了下来。

只是瞬间,长而翘的睫毛上便雾蒙蒙挂满晶莹的水珠,他开始抽噎,“你要死了……你被我杀了……”

“景泰蓝。”太史阑将头搁在他小小的肩膀上,“不,我不会死。”

“真……的……吗……”

“我不会死。”太史阑道,“但是如果伤口往下一点,到达眼睛,或者往上一点,刺入太阳穴,或许就真的会死。”

景泰蓝激灵灵打个寒战,眼底有庆幸也有畏惧。

“你记住。”太史阑缓缓道,“人的生命可以很强悍,也可以很脆弱,痨病鬼可以咳喘着活几十年,壮汉却可能因为一拳而倒毙。但无论如何,生命只有一次,所以,尊重它。”

景泰蓝似懂非懂地望着她,沙哑着嗓子道:“她们说我可以杀……”

“刚才我有没有错?”

“没有……”

“那么你觉得你做得对吗?”

“不对……”声音小如蚊蝇。

“你让无辜的我流血了。”太史阑道,“以后还希望发生这样的事吗?”

“不……不……”景泰蓝大头乱摇,看得太史阑头晕。

一双手在她身后轻轻扶住了她,芝兰青桂香气淡淡,是容楚。

太史阑身子有点发软,也懒得挣扎,向后靠了靠,依在容楚的胸膛上。

嗯,娘娘腔看起来不咋强壮,但这胸口倚着还是挺舒服的,太史阑眨眨眼,想着难怪那许多女子,贪恋男子宽厚的胸,男人给予的包容和保护感,会让再坚强女子的心,也瞬间沉溺,恍惚间似寻到港湾。

容楚似乎轻轻叹息了一声,将她揽得更紧了些。

“景泰蓝。”太史阑抱住那孩子小小软软的身体,在他耳边轻轻问,“告诉我,你很讨厌失去,是吗?”

景泰蓝身子忽然大大一震。

他抬起眼睫,泪痕未干,眼神里惊恐初去,又泛上因世事凉薄导致的黑暗。那黑暗突如其来,遮蔽他的明亮,他像是被一支真相的箭击中,泛出满目的伤。

第64章 我想你要我(4)

太史阑按着他毛茸茸的脑袋,将他贴近自己,声音轻得不能再轻。

“有人曾抢去你爱的东西……是吗?”

景泰蓝僵僵地坐在她腿上,愣了好半晌,忽然一头撞入她怀中!

他扑得如此用力,像要将自己揉进她的胸中,在她的怀抱里撞散自己,或者撞散他幼小心灵里,长久以来一直无法承载的沉重。

几乎太史阑在感觉到他撞过来那一霎,就觉得下巴一凉。

那是瞬间飞溅的泪水。

身后的容楚动了动,似乎要挡住那一撞,然而最终他停住,只是将太史阑扶得更用力了些。

“我的狗狗……”景泰蓝在太史阑怀中辗转,没有痛哭,然而每声呜咽都是山间最幽咽的泉,属于孩童无法自救的悲伤,“她杀了……”

“小宝儿……陪我玩……她杀了……”

“翠翘……教我练身……她杀了……”

“我的玩具……她都烧了……”

太史阑胸口渐渐冰凉,被泪水一层层浸湿。

触及肌肤的那处布料,承载的不是泪水,是一个坐拥天下、人人以为必然幸福无伦的孩子,曾经最绝望最寂寥的失去。

他是那宫廷的主人,是天下的主人,是万物的主人,然而那个小小的主人,坐在景华殿高阔的藻井下,赤脚贴着冰凉的金砖,一遍遍听着那些属于他,爱过他,他也爱过的人和物,离去的惨呼和呜咽。

从此他憎恨失去,并因此不敢再爱。

因为幼小的心,渐渐知道,他爱了,喜欢了,在意了,便会有一双冰冷的手,一个冰冷的声音,夺去那些温暖的、美丽的、可爱的一切,让黄金龙座冰冷的把手,告诉他什么叫——寡人。

景泰蓝贴在太史阑胸口,淡淡的血腥气让他想起那些赤脚贴着金砖的冰凉的夜,那样的夜似乎漫长永无止境,在噩梦的那一端。

他的眼泪无声无息滚滚而出,似乎永无休止,他并不十分清楚为什么要哭,只是莫名地觉得悲伤。

太史阑胸口冰凉,贴在她脸颊的孩子的脸冰凉,身后扶住她肩的容楚,手指也冰凉。

玉阶如雪月光寒,幔帐重重里,相拥的三人,似一座彼此相携不愿分离的雕像。

容楚再次发出一声叹息,有些恍惚般轻轻道:“我怎么忽然觉得,这一幕属于我……”

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像很多年后,一家三口……”

因为知道荒唐,所以他不说。

太史阑也没听懂他的意思,她关注景泰蓝,看他哭到抽搐,小身子一抽一抽,回头望了望容楚,容楚衣袖一拂,点了他睡穴。

发泄过头也会伤身,这样正好。

抱起熟睡的景泰蓝,慢慢拭净他的泪痕,太史阑始终默不作声,一边擦一边走神,完全忘记自己脑袋上还在流血,直到容楚忍无可忍地道:“你可以让我给你包扎了吧?”

太史阑头也不回,顺手从身边侍女手中抽出一块白布,擦了擦。托盘上有金创药,她仰起头,药粉倒在手心,准备按上伤口。

容楚忽然拍掉她的手,一手拿过金创药,一手按住了她的脖子,“放手,你这样不怕留疤?”

“放手,不准掐我后颈!”太史阑最讨厌别人抓她后颈,这会让她觉得自己就像被掐住脖子的猫,下一瞬容大爷或许就能将她拎起来甩啊甩。

容楚的手指还可恶地触及了她的耳后,她浑身颤了颤,几乎立即,耳廓就红了。

容楚此时注意力却不在她的敏感处,理也不理太史阑的抗拒,拨开她被血濡湿的乱发,他语气不太客气,动作却极细致,头发被血粘住,有些靠近伤口,他怕撩起头发牵动伤口,便用指甲先一丝丝将乱发理顺。

伤口位置很巧,当真下一分到眼睛上,上一分到太阳穴,只怕将来难免要留疤,不过可以用鬓发遮住,容楚抢过金创药自己亲自处理,也是因为想要将伤口尽量处理得平整收敛,将来疤痕不明显。

要像太史阑那样随便撒撒包扎,估计难免就是一条红蚯蚓。

真没见过哪个女人,像她这么不注重容貌!

她是不把自己当回事,还是不把自己将来当回事?

容楚心情不豫,动作依然轻柔。两人靠得极近,彼此都下意识屏住呼吸,可再怎么屏息,属于容楚那种无处不在的芝兰青桂香气,还是氤氲在了太史阑鼻端,太史阑睁着眼睛,正看见近在咫尺的容楚的脸,这么近,居然依旧找不到毛孔和任何瑕疵,属于肌肤的细腻光辉,如珠如月,如世上最精美的绸缎。

而他微微垂下的眼睫,刷出一弯淡淡的弧影,像世外最宁静的岛屿,漂浮在烟云的尽头。

太史阑闭上眼睛。

美色惑人,不过骷髅。

好丑,好丑。

容楚淡淡地瞟她一眼——嗯,刚才那个角度他自认为最美,这僵尸女抵受不住了么?

“好了。”他手指轻轻按了按伤口,在旁边侍女递来的手巾上拭净手,一低头看见太史阑仰起的脸,淡粉色薄唇,正在眼前。

他的手,忽然停了停。

一直都知道她唇形长得好,薄而诱惑,然而这个角度,淡淡光线下,那微抿一线,轮廓分明,介乎柔软和明朗之间的唇的弧度,和那一层光润的淡粉色泽,突然就让他心一荡。

心荡了,意识也在荡,几乎毫不犹豫,他忽然,飞快低头——

一吻。

极其轻巧的一吻。

只是蝶落花蕊一霎,或者风的翼穿过最轻的叶尖,或者早间的蜻蜓,从霞光下的湖面一掠而过。

香气刹那咫尺,刹那天涯。

于太史阑,只是在睁眼前一霎,觉得容楚的芝兰青桂气息忽然极度接近,然后唇上似有柔软触感,极短如电光,极柔如飞絮。

再然后,睁开眼,天地如前,蒙蒙微亮。

容楚已经立于三尺之外,笑容微微古怪。似满足似不满,似偷腥的猫没来及叼走全部的鱼儿。

他手指按在唇上,斜飞的眼角瞟着太史阑的唇,笑问:“感觉如何?”

淫荡。

太史阑觉得。

她淡定瞟容楚一眼,转身去给景泰蓝盖被子。

“和幺鸡差不多。”她道。

“幺鸡是谁?”容楚大皱其眉,他以为太史阑会拼命擦嘴什么的,结果她来了这么一句,以他对太史阑的了解,他认为这不是谎话。这女人根本不屑于撒谎。

问题有点严重。

“你管不着。”

“男性?”

“嗯。”

“你的……亲友?”

“嗯。”

“现在在哪?”

“失散。”

“你要找他?”

“嗯。”

“打算厮守一生?”

“嗯。”

容楚决定,要找出这个姚基,杀了。

“此人好在何处,令你念念不忘?”

“你若见它,必定自愧不如。”太史阑想起幺鸡笑起来咧到耳根的大嘴。

容楚决定,找到这个叫姚基的,不忙杀,先扒光了吊到丽京闹市三天。

看太史阑难得地面有倦色,他知道她今天劳心失血,必定十分疲惫,示意侍女收拾桌子,打水给太史阑洗澡。

他出去时,若有所思看了一眼桌上空空的香椿炒蛋的碟子,再看一眼太史阑。

太史阑坐在景泰蓝身边,静静看着那孩子,侧面的弧度,几分温柔。

等容楚离开,收拾了桌子洗了澡,太史阑在床上坐下,一边静静听外头更漏声声,一边练习她取名“毁灭”的能力。

一根草茎放在她面前,太史阑手掌轻轻放上去,闭上眼睛,意念下沉。

一刻钟后,她移开手掌,床上,碧绿草茎断成三截。

太史阑的手再次覆盖上去,这次,大约半刻钟后移开手中,草茎回复成完整一根。

太史阑轻轻吐出一口长气。

她在利用自己特殊体质,学习“毁灭”,她渐渐发现,大约自己内腑某处脏器气机特别旺盛,造成了复原的异能,所以只要将气机倒流,就比别人更容易去“毁灭或分解”,而她野心大,不仅想要毁灭,还想要在毁灭、复原、毁灭之间自如转换。

当然,现在还差得很远,花费那么多时间才能将一个草茎分开,之后复原也没那么衔接流畅,要用比平时更多的时间来恢复,但无论如何,成功都是从第一步开始的。

练完这根草茎,太史阑没有再练,修炼这种能力需要强大充沛的精神,她今天脑袋受伤流血,不宜多练。

此时。

三更时分,夜色钟鼓。

窗外很安静,此时正是整座院子里的护卫交班的时候。

太史阑悄悄起身,换了双软靴。

她出门时月色正移到云后,光线晦暗,赵十三抱着刀在屋面上打盹,太史阑停了一会儿,想不明白古代这些护卫为什么活得这么没自我。

护卫们今晚好像在偷懒,平时探个脑袋,就能看到嗖嗖的靴子底,今天她一直溜到园门前,也没冒出人来拦截。

第65章 骗婚(1)

太史阑也就大大方方开门出去,她向来做不来鬼祟之态。

踏着月色的清辉,她出了二五营,二五营僻处山谷,也没什么人不开眼来打劫,光一个花寻欢就凶名远播,四面自然也没什么护卫。

太史阑在马厩里牵出一匹马,顺手从旁边练武场的武器架上拎了把狼牙棒,沿着山道走一阵,到了比较平坦的路上,翻身上马。

她没骑过马,研究所多年禁闭的生活,让她即使对着电脑模拟一万遍骑马英姿,也不可能在实际中操练,上马姿势还算漂亮,坐上去的时候马身一耸,她险些摔倒。

贸然被吵醒,被陌生人驾驭的马儿,自然没那么合作,仰头要长嘶,太史阑眼疾手快,马嚼子一套,一手抓紧缰绳,一手抡起那把狼牙棒,对准马头。

“闭嘴!老实点!别让我像武则天驯马那样对付你!”

凶厉冰冷的声音,寒光闪闪的狼牙棒。

动物多半通灵,常和人类相伴的尤其如此,那马似也感觉到了威胁,一声嘶叫被捂回了口套里,将要扬起的前蹄,砰一下落下,砸到地面灰尘四散。

安稳了。

太史阑以闪电般的速度训好马,随意收起狼牙棒,胡乱揉揉马耳朵,那马委屈地低头,任她蹂躏。

“走,去东昌城。”

蹄声答答,野花香。

有马代步自然方便,一个半时辰后,东昌城在望。

东昌城外有连绵的山坡,种着些城外村庄居民的田地,一片一片树林,在大地上稀稀落落,撞入太史阑眼帘。

太史阑停马,眯起眼睛。

她记得东昌城有香椿树,那天乘马车出城去二五营时,好像看见过。

找了好一阵,才在城外五里一个小村的村口处,看见一株香椿树,还是太史阑靠着她灵敏的嗅觉,一路闻过去的。

看到那株数人高的树时,太史阑忽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她不会爬树。

不过,她也不会骑马,不也从二五营一直骑到了这里?

太史阑是个从来不把任何事当回事的人,想到就做,往掌心呸呸吐两口唾沫,搓搓手,开始爬树。

蹭蹭蹭,上半截,哧溜,滑三尺。

没事,蜗牛上一寸落半寸也一样能爬到顶。

噌噌噌,上三尺,哧溜,滑两尺。

上三尺,滑两尺……

上两尺,滑一尺……

夜色下,就见太史阑抱着树,上上下下,各种折腾……

小半个时辰后,太史阑瞪着树,恨恨地喘着粗气。

早知道带把刀来,挖洞踩上去。

或者……她抓起狼牙棒,对着树身比比——能不能砸断?

狼牙棒继恐吓马之后,再次发挥了砍树的特别功能……

还没来得及挥出第一棒,太史阑忽然听见一声轻笑,来自头顶上。

她手中的狼牙棒第一时间改变方向,护住脑袋之后,仰头。

满树紫红嫩芽,间隙散落月色如飘锦,纵横的皎洁光芒里,那人俯下的脸,笑意虚幻,也如这飘忽的月光。

太史阑扭头便走。

腰身忽然一紧,随即身不由己飞起,下一瞬她已经坐在树梢,浓郁奇异的香椿气息扑来,不知道是被气味熏的还是这三丈许的树离地太高,她有些晕眩。

容楚的芝兰青桂香气,在这么浓郁特别的香椿气息中,依旧清晰。

将太史阑拎上来,他笑道:“真是等得我急死了。”

太史阑紧紧抿嘴,眼神漫出杀气——这家伙看笑话已经很久了是不?

“怎么不问我为什么会猜到你会出来采香椿?”容楚倾身笑问,顺手就揽住了她的腰,“你呀,心其实很软。”

太史阑狼牙棒一举,落下的前一霎,容楚飞快地把一个精致的篮子塞过来。

“喏,采香椿芽的篮子我给你带来了。”

“砰。”藤编篮子遇上木包铁狼牙棒,后者断成两截,落下树梢。

绝对武力,温柔展现。

太史阑不说话,人间刺在衣袖里一动,银白色的刺尖已经对准了容楚的腰。

这么一刺,然后再把他推下去。

不,这么一刺,然后再把他脱光,用腰带吊在树上。

计划瞬间拟定,还未来得及实施,容楚忽然道:“你看。”

太史阑一抬头。

日出。

滟滟千万里。

仿佛只是霎那间,刚才还黑黝黝的天际,已经泛出一片鱼肚白,似天幕乍分,银河倏卷,又或者天神衣袖挥洒,洒袖间霜雪,染万丈苍穹,深深浅浅的白。

那一片白先静,后动,在云端翻涌,一层层翻出丽色,白、淡红、绯红、粉红、红、深红、绛紫、深金……又或红中生紫,紫中有金,华光折射,七彩霓裳。

这一霎天公倾翻颜料桶,织女扯乱彩线团,大片大片泼洒出的色彩,涂满人的眼膜,寻不着中心,只觉得华丽,然后忽然便觉得眼前一亮,现一团金光。

纯正的金色,难以描述,这是世间真正最尊贵的颜色,否则不足以镀饰龙身称霸天下,那一团金在万千色彩里呼之欲出,一切华美便都成了附庸。

忽然便是一颤,金乌跃然而出,刹那间彩霞退避,浮云无声,亿万碎金光线似万箭,自云端呼啸而过,穿透瞬间清透湛蓝的天际,抵达。

人人眉间光灿,恍若真神。

太史阑仰头,不动,不由自主屏住呼吸。多年岁月,她未曾如此近如此真切见日出,在这葱葱青树之上,广袤平原之上,青灰城池之上,郁郁江山千万里之上。

人说海上见日出,见其壮阔;山巅见日出,见其灿烂;此刻浩浩平原,风过脚下,一片无遮无挡的空漠之中见日出,见其无涯而壮美。

她眯起眼睛,并不觉得日光刺眼,或许这一生,想要往前走,总得迎着烈烈的光。

高树青青,日光最先抵达,仰头沐浴在日光中的男女,如黄金雕成。

容楚微微侧头,看见太史阑弧度恰到好处的侧面,天生光润弹性的肌肤,被第一缕日色淘洗,生动之美,如无言召唤。

他忽然觉得心空如洗,只想留下此刻日出一霎,以及身边的这个人。和她在长长久久岁月里,于高处,风中,俯瞰千里,笑指天下。

香椿气息奇异而浓郁,笼罩其中的人微微熏然,不知是被那气息撩动还是被日光拨动,容楚心弦微颤,忍不住就想起昨夜那一霎偷香。

他微侧身,又想故技重施。

一只藤编篮子递了过来,“干活!”

容楚默默地采香椿芽,心想男人想干的活和女人想干的从来都不是一回事……

这两个人,一个金尊玉贵,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一个少有自由,从未享受生活之乐,只看见过切碎的香椿芽,连成品都少见,哪里知道香椿芽怎么采。太史阑还好,觉得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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