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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倾天阑-第28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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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史阑也沉默,她不会干涉世涛的决定,她永远为世涛的坚持和有担当而感到骄傲。

天最黑的时候他爬到了山顶,之后开始下山,素来上山容易下山难,她感觉到他腿肚子抖得厉害,让人担心他下一瞬就会抽筋,然后三个人一起滚下去。

黑暗里只有一个人的呼吸,那就是邰世涛的,粗重而急促,太史阑和那少年,屏住了呼吸,不敢再打扰他一句。

好容易行到半山腰,眼看成功在望,三人甚至都已经看见了码头上停靠的战船,还看见一队队的士兵,在山下周边巡逻,战船离山边的距离非常近,只隔着一个沙滩。

三人都齐齐松口气……终于到了!

这一路的艰难!

连邰世涛都仿佛忽然有了力气,直起腰,三步两步就要奔下去。

然而就在此时,他隐约听见衣袂带风之声,就响在头顶。

他一僵,回头后望,就看见石山顶上镶嵌着一轮大月亮,月亮里一个人,这回他没有骑马,却仍旧干干净净风神超卓,杏黄色的锦衣在玉色的月色中清辉淡淡,他似笑非笑的唇角笑意也淡淡。

他负手,饶有兴趣地从上往下看,眼神就如对待自己的猎物。

邰世涛毫不犹豫发出信号,底下战船上几乎立刻有了动静,但邰世涛的心底,依旧是凉的。

从船上下来到石山上的距离,和东堂这个可怕亲王冲过来的距离相比,太远了。

头顶一声轻笑,锦衣人道:“了不起,很了不起。”

邰世涛不理他,迅速往下走,不管如何希望渺茫,他都会争取到最后一刻。

“能让我接连失手,把我逼到这个地步……”头顶上的人在叹息,“不过你们竟然还带了这么个废物,我真不知该夸你们聪明还是蠢。”

邰世涛沉默下行,心底冰凉地发现,他快走了这一截,头顶上的声音还是这么近,东堂这个可怕亲王一直跟着,而且很明显,他不费什么力气。

或许躲已经没有用,不如回身拼死一战,拖延时辰,等到那些人迎上来,救下姐姐。

他提刀的手缓缓抬起。

忽然一只手伸过来,抓住了他的刀!

邰世涛一惊,骇然瞪大眼睛……是那盲人少年!他要干什么?难道他是奸细……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即他毫不犹豫举掌向少年天灵拍落!

无论欠了他什么恩情,此刻他如要害姐姐,他都会毫不容情!

他的手掌落了空。

“嚓”一声,绑住少年的布带,被少年抓着他的刀割断,少年顿时从他背上跌下去,邰世涛这一掌险些拍在他自己后脑。

邰世涛怔住了。

“走……走……”那少年也没有发觉邰世涛刚才想对他下杀手,一落地便骨碌碌滚过去,一把抱住了锦衣人的腿,“你们快走!”

第571章 大帅回归(3)

“不……”邰世涛上前一步。

“走!”少年紧紧抱住锦衣人的腿,锦衣人眉头一皱,一脚便将他踢开。少年在地上滚了几滚,滚到太史阑身边,连声咳嗽。

太史阑忽然从邰世涛袖子里抽出那含了暗器的腰带,扔给少年,“系上!等下手指从左向右按!”

少年毫不犹豫系上腰带,他腰细若柳,女子一般的身量,太史阑的腰带给他用尺寸正好。

随即太史阑脚蹬在邰世涛小腿上,“走!”

邰世涛毫不犹豫抬腿就跑。

少年咳嗽着,对着锦衣人摇摇晃晃站起来。

锦衣人眼底这回倒有了点赞赏之色。他素来最瞧不上妇人之仁,太史阑逃亡还不肯丢下废物,让他对她的打分低了很多,由此也更决心要将她打败……这么一个妇人之仁的人,他如果输在她手下,岂不丢人?

此刻倒觉得,太史阑还算决断。

他眼角都没看那少年一眼,快步就要追上去,那少年还没靠近,就被他周身的真气给震开。

他和那盲人少年错身而过时,听见他在身后惨笑一声。

他心中忽有警兆。

明明什么声音都没听见,但多年倾轧争斗中锻炼出来的直觉,还是让他微微斜掠出一步,转头回望。

然后他就看见那少年手指正抚过腰间,而他腰间已经多了一条女式腰带。

这古怪的发现让他心头一跳,二话不说,伏地卧倒!

“咻。”

头顶风声一厉,仿佛空间都被瞬间撕裂,又或者天上闪电凝化为针,跨越天海距离倏忽而至,掠过的风像冰梳,他听见后背衣衫撕裂的声音。

被风声撕裂。

这声音快得难以形容,那一刻他趴在冰凉的地上,心也冰凉……好可怕的暗器!南齐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武器?这样的武器是军中的吗?那东堂还打什么仗……

心惊同时也在庆幸,庆幸多年被暗杀的生涯练就了他关键时刻总能做出最正确的抉择,如果刚才他不是趴下而是跃起,他现在就是一具四面喷血的尸体。

正常情况下,他嫌趴下太难看,是绝不肯趴的。

邰世涛听见身后的风声,回头一看,不禁心中发恨……这样也给他逃了!此时他也来不及怒骂,撒开腿狂奔,石山已经见底,他已经脚踏上松软的沙滩,而那边的士兵发现动静,也已经奔了过来。

身后一阵脚步声响,歪歪斜斜,竟是那盲人少年,回光返照般迸发了力气,听着邰世涛的方位,也一路狂奔而下。

前方远远来迎接的士兵忽然一声惊叫,邰世涛百忙中用眼角一扫,心顿时堕到谷底。

不知何时,锦衣人身边出现了那个巨人虎奴,看样子居然清醒了过来,正手持一柄长矛,做投掷状。

这种巨人的臂力一定惊人,他含怒一击,可贯十丈。

邰世涛抱着太史阑在沙滩上狂奔,停也不停……有矛来,就射我吧!

“咻!”

风声虽不如先前那暗器可怕,却也快到惊人,几乎刚刚响起,就呼啸到近前。

邰世涛甚至连行走路线都没改变,只遥遥奔向前方接应的人,马上他中箭,就把姐姐扔出去,希望他们来得及接住……

“噗。”

一声闷响,是利器入肉的声音,邰世涛却没感觉到疼痛,甚至没感觉到逼近的风声。

巨大的风声,在他身后一丈之地,因为遇上阻碍,被逼停。

那阻碍……

邰世涛回首,就看见石山脚下,那盲人少年正对他张开双臂,他的姿势充满保护,而他胸前,一截银红色的矛尖,尖锐地透出来。

半山上锦衣人神色惊愕。

邰世涛颤了颤,眼看着那少年眼底光芒渐渐灭了,然而那清瘦温柔的脸容上,神态依旧平静,甚至微微动了动唇角,似乎还想给出一个安慰的微笑。

邰世涛忽然想起,这一路逃亡惊险,他竟然到现在都没来得及问他的名字。

一路扶持,一路相救,但到死,他都不知道他的姓名。甚至不明白他为什么这样拼死相助。

邰世涛这一刻忽惊觉自己的自私。

根深蒂固的等级观念,也许,让他内心深处,对这样的人,依旧是厌弃的。

然而这个被他厌弃的人,此刻在他身后,张开双臂,像要给他一个最后的拥抱。

这一生没有过过一天好日子的人,终究放弃了可以触及的下半生幸福,代他拥抱了死亡。

那黑夜的相遇……无声的相拥……假凤虚凰的做戏……滚热的米汤……三人同食的剩饭……他给出了他的全部,却从无获得。

邰世涛眼前模糊,看不清去路来路。

太史阑也回过头去,认认真真看了那少年一眼。

随即她忽然道:“我是太史阑。我答应你,取缔静海、乃至天下所有的小倌馆。”

盲人少年的身子震了震。

“如果你是犯官家属,家族确有冤情,我会为你家族平反。”

女子清晰冷静的声音响在清晨凄冷的海滩上,伴随海涛撞击黑色的礁石,四面静寂如死。

他唇边似有笑意。

一阵风过,他轻轻倒了下来,脸埋在沙滩上,将那最后一抹笑容,铭记在大地深处。

或许相遇是命,用命博一场黑暗沉沦的救赎。

没有人知道他到底听见太史阑最后一句话没有,或许听见,或许没有,然而那缕笑容,证明他最后一刻的安宁。

邰世涛模糊的视线移上去,看见半山上,锦衣人没有追下来,却忽然取出了一张弓。

一眼看去弓似乎很小,通体火红,十分华贵,锦衣人指间一枚银箭,在黑暗中熠熠闪光。

这种东西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想必锦衣人也被那暗器和虎奴的失手激出了怒气,终于拿出了杀手锏。

“扔我!那边!”太史阑声音急促。

她指的方向是大船边,几艘用来海上运送的小船,此时要等大船放下踏板牵引上船,已经来不及了,锦衣人刚才那一箭凶猛无伦,射程足可到达大船脚下,何况沙滩上本就无法太快奔行。

此时也有人等不及踏板,从大船跃到小船上。

邰世涛毫不犹豫,冲前一步,一抬手,将太史阑全力掷出。

太史阑身子在空中划过一条弧线,落向小船,小船上有人窜出,凌空接住了她。此时第一箭已到,银光一闪,电射太史阑背心。

那人横刀,刀光如雪,铿地一声火花四溅,箭狠狠撞上刀,箭上巨大冲力撞得持刀人蹬蹬后退两步,黑发被箭风割裂,落在唇边。

她狠狠咬住黑发,站在沙滩上,揽着太史阑愕然抬头,完全想不到有人隔着那么远射出的箭,居然还有如此恐怖的臂力。

怀中的太史阑在挣扎,身子落了下来,随即一脚蹬在了小船的甲板上。

接住她的花寻欢不解其意,太史阑已经回头。

沙滩上,力竭的邰世涛用刀支住身体,已经没有力气再向前一步,而半山上锦衣人的弓,正指着他背心。

第二箭,将发。

邰世涛生死存亡迫在眉睫。

花寻欢眉毛耸动,她看得出这距离,她绝对无法在对方的箭下救得世涛。

然而太史阑却在笑。

疲倦的,却又胜利的笑。

她笑着,一脚踏着甲板,看着锦衣人,手指对甲板一指。

“如果你最终没能拦下我,让我顺利地传递给全城百姓我还在静海的消息,并顺利地登上黑水峪战船,算你输。”

产后夜奔,一路辗转,几经波折,各逞智慧。

如今她的脚,终于碰触到了黑水峪战船的甲板。

赌约至此时,结束。

小舟上,交架的刀戟间,太史阑缓缓回身,她身姿单薄,脸色苍白,摇摇欲坠,可一段目光,便笼罩了整个静海。

半山腰,锦衣人一动不动,杏黄锦袍的衣角,飘飞如一抹淡云。

他的弓依旧拉满,他来得及射邰世涛,甚至来得及射还没能上大船,身边无遮无掩的太史阑,可最终,那弦上的箭,停驻。

这一霎遥遥相望,各自心绪复杂难言。

这一路,其实没有输赢,她纵然顺利踏上甲板,最终也有赖于他人牺牲,而半路上,他其实放弃了无数次一箭击杀她的机会。

然而并无后悔,这一路相斗,他邂逅这世上最强大最特别的女人之一,酣畅淋漓的智慧博弈,尔虞我诈的生死之争,到得最后,只觉不虚此行,惺惺相惜。

英才日渐凋零,沧海如此寂寞,不如留一个人在天涯那头继续行走,以同样的频率和速度。他日想起,便觉得上位者的道路,不再孤独。

他在意的,从来只是过程。

天好像是在一瞬间亮的,阳光好像是在一霎间刺破黑暗的,刺破黑暗的日光从山顶如滚滚流水倾斜而下,流过山石、树木、荆棘、草丛……刺目的阳光里,已经不见锦衣人的身影,他所立的山石空空荡荡,仿佛从未有人来过,从未有人一路而来,锦衣披发,谈笑间展开一场惊心绝世的追逐。

邰世涛身子在瞬间松懈,然而当他转头看向战船时,眼眶不禁再次模糊。

模糊的泪眼,倒映太史阑的身影,她正慢慢站直,由花寻欢扶着登上战船,船上的士兵都已经被惊动,黑压压的人群蜂拥而来,那些焦灼绝望、满是黑灰的脸,在看见他们元帅大人的单薄却笔直的身影时,忽然都露出狂喜之色。一霎的寂静之后,欢呼之声爆上云霄。

“大帅到了!”

“大帅真的到了!”

“大帅没有离开!”

越来越多的喊声开始汇聚,化成一片欢喜而瞬间斗志昂扬的高呼。

“大帅回归,扬我武威!”

“大帅回归,扬我武威!”

喊声冲破这海上霾云,吹开滚滚海水,吹散弥漫硝烟,惊得海鸟高飞,惊起战鼓高擂,远处东堂战船在海水动荡的光影中战栗。

邰世涛仰起脸,在一地鲜血和汗水中,欢喜而又悲伤地,落下泪来。

第572章 发飙景泰蓝(1)

景泰二年九月十九,东堂进犯静海。

九月二十一,两国海军第一次海上接战,南齐失利,被击沉战船一艘,退居黑水峪二线。

同日,关于静海总督太史阑的流言传遍静海。谣言指称她通敌卖国,潜逃东堂。称她潜伏不出、开战之时都不曾出现在战场上,是因为早已弃城逃亡。静海城因此人心惶惶,无数士绅举家撤离。

九月二十二,太史阑出现在城西青楼,“出走”谣言不攻自破,撤离之势顿缓。

九月二十四,太史阑到达黑水峪,于晨曦刚起之时踏上战船,南齐士兵士气大振,当即反攻,东堂措手不及,败退出黑水峪海域。

九月二十七,太史阑不顾劝谏,下令允许远航商船回境。九月二十九,苏亚和萧大强乘远航商船归来,两人虽受伤却未死,是因为落海后被商船冒险所救。商船将两人隐匿在底舱,躲过了东堂军船的盘查。商船以往对此事从来袖手,破例相救,是为了感谢太史总督到来后,扫清海盗,予他们一份安宁。

九月三十,第二次两国接战,太史阑亲自督战,南齐再胜。击沉东堂战船两艘,击伤南洋炮战船指挥统领。

十月初三,捷报飞传至朝廷。

军报到之前,朝廷正在吵架。

“相邻静海的南徐总督、两广总督先后上折。”御史台监察御史正在上奏,“东堂进犯静海,静海总督太史阑却没有亲临战场指挥。首战失利之后,也没有及时赶赴黑水峪战场。甚至没有出现在静海城内安抚民心。现在海上将士苦战,城中百姓离乱。静海城数百富户迁移南徐,导致南徐境内治安民生压力剧增。两地总督认为,随着静海战事日渐蔓延,如果静海城纷乱状态不能得到缓解,还要承担部分军粮任务的南徐两广,将不堪蜂拥而来的难民带来的治理压力。为此特向朝廷请旨,封闭省境,禁止静海难民入境。”

龙座上景泰蓝小脸绷得紧紧的,他听得模模糊糊,不过还是能明白,这是在攻击麻麻。

类似这样的攻击,他已经听了很久,一开始他不听,后来他沉默,再后来他发怒,现在只得再次沉默,因为说话的人太多了。

从静海和东堂正式接战开始,因为太史阑没有亲临战场指挥,朝中立即便有人弹劾,首战失利之后,这种弹劾便蜂拥而来。一开始三公等人还有所维护,但首战失利太史阑依旧没有出面,三公也无法为她辩护,静海城出现乱象之后,弹劾和攻击到了高峰,相当一部分对太史阑印象不错,想要再观察观察,保持沉默的中立大臣也忍不住了,纷纷跳出来指责太史阑不顾静海安危,国家安危,擅离职守,不忠本职。

容楚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无法顺利赶赴静海。康王一系趁着好不容易抓住太史阑错处,一条声嚷着要阵前换将,锁拿太史阑进京下狱。这段日子以来这些人大小动作不断,三公连睡觉都睁着眼睛,而容楚,又怎么放心只留三公在京,对付心怀叵测的康王、行事无耻的太后、以及什么都干得出来的西局?三公是宦海老手,却失在本性刚正端方,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在心计上他们也许不输,在手段上却绝对没人家狠辣,何况三公不能直接掌握军权,容家才是对军中影响力极大的家族,容楚在,就等于军权在,这时候容楚一步也不敢离开,他离开,康王就敢反,太后就敢对皇帝动手,西局就敢罗织罪名构陷三公派系和容家其余人,最终把黑手伸向太史阑,将这一整个皇帝派系,连根抓起。

就如此刻,景泰蓝只知道生气,容楚和三公等人则更清楚,朝臣对太史阑的态度,在皇帝迟迟不表态之后,已经由攻击转为施加压力,面对一省难民,强硬关闭省境,本身就是对静海的警告。

此刻朝堂之上热血沸腾,两地总督开了一个头,后面的弹劾顿时如潮水一般涌来。

“太史阑身为援海军主帅,大战之际擅离职守,无论战事顺利与否,都是重罪!”

“静海城现在乱成一团,十室九空!士绅逃亡于路,百姓哀哭于途。物资抢购,米粮暴涨,民生凄惨,人间地狱!”

“臣等不明白太史阑在想什么!身在其位谋其政,她身受皇恩,两年拜帅,一载封疆,煊赫荣宠为景泰朝第一人,却不思报答皇恩,实在无耻以极!”

“静海为我南齐南疆大门,军事重地,关系我南齐一国安危民生,万不可托付于此等玩忽职守,无心国事,专擅弄权之辈!否则静海危矣!南齐危矣!”

“请陛下速速下旨,查办静海总督,另换忠诚可靠之将领主持大局!”

“陛下,太学和国子监士子近日听闻此事,都义愤填膺,连日在太学门口静坐,请缨静海,求罢太史阑。此乃民意,乃天下悠悠众口,吾等切不可违!”

“陛下,天纪元帅上书,请求接管援海军,并立下军令状,定将东堂贼子,驱逐出我南齐海域!”

威严肃穆朝堂,此刻闹哄哄如菜市场,大家都在张嘴说话,大家都在眼红脖子粗,景泰蓝瞪着底下无数一张一合的嘴,蓦然蹦起,握拳,踩凳,挺胸,“闭……嘴……”

尖利的孩子声音,极具穿透力,回荡在大殿上空。

殿内顿时死一般的静默。

众人抬头,便看见三岁多的小皇帝,脚踩在宝座上,双手叉腰,小脸涨红,恶狠狠地俯视着他们,眼神杀气腾腾。

群臣张口结舌,他们印象中的皇帝,聪明可爱,当然,聪明也是孩子的聪明,可爱也是孩子的可爱,大部分时辰这孩子坐在龙座上,笑眯眯甜蜜蜜,瞧着便贴心贴肺,瞧着便让人期待,十年二十年后,南齐会出现一位最为宽容仁厚的明君。

然而此刻,未来明君如一头饿狼下望,所有人忽然都觉得自己成为了那只突然露出真面目的小狼崽子的猎物。

“都他娘的给老子闭嘴。”一片静默中,景泰蓝终于开口。

开口第一句话,大殿就好像劈下了雷,几个老臣和御史瞪大眼,不可置信地抬头望了望,迎上小皇帝凶狠的眼神,直着眼睛喊声,“陛下啊……”就晕了过去。

容楚立即下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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