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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相同,梳一条大辫子,把帽子向前戴着,除去知底的,谁也不敢说她是一位女公子。她的为人非常精明,无论宅里宅外之人,一个铜子的事,休想欺蒙得过。她终日持筹握算,对于进款,一个钱的亏也不吃,但是过日子又非常的精细,甚至连买菜全不假手厨房,总是她自己提着菜篮,亲自到菜市去买。为一个铜子的价值,也要争两刻工夫,因此市面上没有不认得拉七爷的。纯卓先在某宅堂会上曾同她见过一面,她向卓先打听革命的事情,卓先对她说:“不用害怕!那一群革命党我都认识他们,将来缓急之时,自请寻我,我自有法子对付他们。”在彼时这一套话,不过是随便拉拢,倒没有一定要敲竹杠的意思,却没想到如今竟用着了。
他来到拉宅,把名片递进去,不大工夫,家人高声说:“请!”卓先随着他,来到小客房。是两间明着,里面陈设得极其幽雅,紫檀的条案上,放着一座哥窑瓷瓶,当中是一架汉鼎,那一边放着大理石心的镜屏,墙上挂着慈禧太后御笔“福”字,两旁是光绪皇帝御笔对联。卓先因为这几个字不敢坐下,在桌子一旁垂手侍立。不大工夫,拉七爷出来了,穿一件山东平丝布灰色棉袍,外罩一件青绮霞缎背心,足着武备斋短靴,头顶六瓣青缎小帽,帽上镶着一块很大的双桃红碧玺,风度翩翩,真是一位浊世的佳公子。两人一见面先请过安,拉七爷便拱他上座,卓先再三逊谢,说:“屋里有先皇、先后的御笔,我怎敢僭坐?”拉七爷大笑道:“难为先生,你还自命为革命巨子呢!如今连满清全推倒了,还讲什么御笔不御笔!你只管坐下谈吧!”卓先这才坐下,先问:“七爷近来做什么消遣,常到南城外去吗?”拉七笑了一笑说:“十几天没出城了,还是前半月,因为李库儿唱全本带头的《战太平》,特去听了一回,以后总没有去。”卓先道:“库儿唱《别母乱箭》,七爷曾去听吗?”拉七道:“那一天我倒很想去听,只因革命风声太紧,也作罢了。”卓先笑道:“谁说不是呢!唱《宁武关》的那一天,恰是山西宣告独立的那一天,你说巧不巧呢!莫非我大清的气运真该尽了?”拉七爷长叹了一口气,说:“本来也难怪。你看近来的亲贵,闹得还像话吗?他们整天价逛小班子,唱票戏,一点正事也不做,等把祸酿出来,自己又没有能力去担当,却请出汉奸来,掌管国事,如今索性把革命党全引到大门里头来啦!我看从此以后,我们旗人再想过踏实日子全不能够了。你以为我这话对不对呢?”卓先听他这样问,知道有机可乘,便打进一步说道:“七爷你说的何尝不是。不过我们旗人,将来也要看身份的大小定前途命运的好坏。比如那些吃钱粮做小生意的穷旗人,无论到了什么时候也受不着一点影响,不过仍然过他的穷日子罢了!最可虑的是一班贵族世家,平日再担着一个有钱的名儿,这时候还能逃得开吗?”他这几句话,当时就把一位拉七爷说得毛骨悚然,连脸上的颜色都变了,但是仍极力镇定着,问卓先道:“纯先生,你常在外边,可听见有什么风声吗?”卓先却故意做出很为难的神气来,仿佛要说又不肯说,拉七爷急了,说:“你有什么话只管说,何必犯踌躇呢?难道还有碍难说不出口的事吗?”卓先咳了一声,把手中的烟卷放在烟碟里,郑重地说道:“我说这话,七爷可不要介意,说我张大其词跑来吓唬人。我这次来,实在是发于良心,不忍眼巴巴地看着咱们旗人叫他们当着鱼肉来吃,所以特地送一个信,好请七爷事前有一个防备,免得临时措手不及。我也实在因为七爷是咱们旗族中的出色人物,非一班亲贵子弟可比,士为知己者用,因此不避嫌疑,来送这个信。要放在旁人,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呢?”拉七爷道:“纯先生,你这番意思,我很感激。不过内幕究竟是什么事情,还请你直截了当地说一说吧!”卓先道:“七爷总许知道,如今民党在北京成立了市党部,这已经不是一天了。党部的首领是田通、柏玉环,这两个人,我在东洋时候同他们是磕头弟兄,虽然后来宗旨不同,到底当年的情义多少总还有一点。所以自他们到北京,我便竭力拉拢,感情总算是恢复了,所以我说的话他们倒还肯听,因此无形中化解了许多事。每逢谈到旗人身上,我总说有钱的多已迁至外埠,现在北京的很寥寥了,因此他们倒还不曾想什么主意。哪知近日来了几个党员,听说全是从广东总部派来的,要在北京监视一切,也不知他们是从什么地方调查得来,所有北京的世家大族,谁家中趁多少钱,有多少产业,全都造成一部清册,将来要挨着个儿地实行检举,最少限度,还要值百抽三十,差不多就得对半平分。所有的钱,作为提倡民生、赈济灾区之用。他们那一本册子,我已经见着了,许多亲友都在上面列着,我也不能细述。只有拉七爷府上是我最注意的,我看见他下面所标的数目就着实吃了一惊,当时虽然不曾发言,回到家中,却一宵也不曾睡着,翻来覆去替你打算,却始终想不出一个好主意来。所以今天草草吃过早饭,便跑来寻七爷,给你送个信儿,趁早想法子,别等他寻上门来,如果寻上门来可就不好办了!”
旗人向来胆小,何况拉七又是一个女子,怎禁得卓先这样恫吓,早已吓得粉面焦黄,战兢兢地问道:“你、你、你纯先生,可看见他那册子上全写的什么话?数目一共有多少?”卓先道:“你府上的标数是最多了,不动产有八百多处,现金有五百多万。”拉七不等他说完便跳起来喊道:“岂有此理!我家里哪有这许多财产?简直是开玩笑了!”卓先道:“这个我何尝不知道!不过他们既这样写,我们就得想一种对付的方法,你要同他们讲理,他们还是讲理的人吗?”拉七为难道:“有什么法子可想呢?”卓先道:“我倒想了一条妙法,最好是请七爷入党,你能够加入公民党内,便是一家人了,他们也当然不好意思再来敲你家的竹杠。你想这法子好不好呢?”拉七很高兴地说:“这法子果然妙极,但我总是一个女流,他们肯要我吗?”卓先哈哈大笑道:“我们公民党内是男女平权,你没听说沈培贞、蒋子英,全是党中的健将吗?就连我们旗族中的宝书方,近来也加入了。七爷要是肯入党,将来你的名誉地位还愁不高出她们三人以上吗?”这一说,拉七更高兴了,说:“明天我就去入党,你看怎样?”卓先又做为难的样子来,说:“入党固然很好,但是还有种种的手续,缺一样也不成呢。”拉七问他什么手续,卓先道:“头一件得有本党二人以上之介绍,还得资格甚深、名望素著的,才能够入选,七爷可有这种相当介绍人吗?”拉七仰起头来想了想,说:“我从来同他们没有一点交际,哪里去寻介绍人呢?也罢!纯先生算一个吧,那一个可实在想不出人来。”卓先道:“论资格我也够不上当介绍人,不过既是七爷的事情,无论如何,我总破除情面去说。只要那一位是个很有资格的,对付着把我加入,也就没得说了。”拉七忽然一拍桌子,说:“有了!有了!方才纯先生不是说过,现在北京支部的正、副部长,什么田通、柏玉环,全是你的把兄弟吗?那么,你就求一求他二位作保,岂不是近水楼台,并且资格也比旁人高,你看好不好呢?”卓先听她说到这里,心说这送到老虎嘴里来啦!净等着吃肉吧。便郑重其事地对拉七致辞,说:“七爷这主意,固然很妙,但是您还不明白内幕的情形。田、柏两人,虽是我的同盟兄弟,然而两个人的脾气迥乎不同。柏玉环是一位好好先生,无何不可,凡求到他的事,他倒没有不帮忙的。唯有那位田先生,性情非常暴烈,他对于咱们旗人,尤其是深恶痛绝。不要说叫他作保,无论什么事,他也休想赞成。偏偏柏先生又过于胆小,他从来是不给人作保的。这两个人,全指望不得,却怎么好呢?”卓先说到这里,做出为难的神气来。拉七爷当然也是倒吸气,没有主意。少停了一刻,卓先生忽然立起身来,满脸神气地说:“好!好!我想出机会来了。咱们只需用暗度陈仓的法子,又可以省钱,还可以打消老田反对那一重难关。凭七爷的身份,你要是入党,最少数也得捐五万块钱的党费,还不过落一个普通党员,如今只走这一条路,顶多不过花个一万八千的,不但捐一个党员,还能捐一个公民党顾问的资格。以后无论是谁,也休想再敲你家的竹杠,这真是再便宜不过的事。”到此图穷匕见,居然提出金钱问题来,拉七不免有点变貌变色地说:“纯先生,怎么入党还得花钱吗?”卓先笑道:“这个是自然。凭七爷这样聪明人,你想一想,如果党中不要钱,全国几十个支部,几千个分部,全支着偌大架子,开开门偌大挑费,却向什么地方去筹呢?难道办党的先生们,还肯自己掏腰包吗?当然得由党员大家担负。谁的身份大,家当多,便多捐一点;身份小的,自然也不能勉强。听说宝书方的入党费是两万呢?七爷的身份,当然在宝书方之上了,你要不走捷径,直接入党,至少还不得捐你五万元吗?”拉七被卓先这一套话给圈住了,如何能够摆脱得了!再说她心中也实在害怕,乐得拿出一万八千的,买一个平安,可以关上门过踏实日子,也不能说不值,便慨然允许,肯出一万块钱。但是追问这一万块钱究竟花在什么人身上,卓先低声对她说了几句,拉七认为满意。这件事已经完全成功,卓先便又跑到瑞方的宅里,去寻瑞方的儿子瑞琦。也用的是同一手段,居然把他给哄信了,应许他一名干事,又诈得七千元。然后才到党部同柏玉环会面,说明了拉是一万元,买一个党员兼顾问;瑞琦是五千元,买一个党员兼干事,一共是一万五千元。柏玉环非常欢喜,立时便同田通说知,田通此时因为运动议员,正在如饥如渴之时,得了这一万五千元,真如枯苗得雨,把从前对卓先的恶感,一笔勾销,即刻应许派卓先为本党中交际股主任干事。卓先借这个题目,名利双收,自然是非常快活。暂且先不管他。
如今单说田通有了这一笔天外飞来的运动费,便放开手预备买票当选,好做这一次新国会的议员。偏偏他下手的时候太晚了,众议院的议员已经全数发表,甚至连青海、西藏几处特别边远区,也被几个有钱的政客冒名买去了,自己只得向参议院一途用力。本来这时候的选举,虽然也仗着金钱势力,到底表面上无论如何总要分一个票数多寡,结果就不能不拼命买票了。因此初选当选人,凡没有复选当选希望的,哪一个不把这张票看成奇货可居?本来初选时候,全是由各党指定,开好了单子,送交各县分部,某县有多少选民,初选当选人一共可以出多少个,某党共有多少选权,全都预算好了,领出票来,不过照指定的人名,分配着一填,这公事就算办竣了。各党的初选人要按照党规,本应当投党中指定的某人,好叫他当选,但是到了复选之时,却多半变了卦,全想拿这一张票换几个大银圆。真照着党中指定人投票的,连十分之一也没有,这时候就看个人的运动力了。有那善运动肯出钱的,不怕是党中不曾指定,也依然可以当选。要是不善运动不肯出钱,纵然指定,也依然无效。当这纷纷竞争时代,一班官迷先生哪个不想弄一个议员当当!本来国会议员是做官的捷径,只要当选,能够出席,拿出全副的精神气力来,在议场上大声疾呼,拼命地一捣乱,政府自然就得想法子,大大地放他一个官儿,调虎离山,省得他事事作梗。纵然不给他官做,将来的希望也很多,选总统卖票,是头一笔大收益,其次如国务总理、各部总长,都要经议院通过,投哪一个人的票,多少也得沾光,种种的好生意全看开市后的手腕何如。请想哪一班官僚政客怎能够看着不红眼?真有典房子卖地预算买票当议员的。在民党中的政客,一方面党中接济,一方面自己也有手段能敲,倒还不感觉十分痛苦。最可怜的是官党中的人,他们多半是前清的旧官僚,而且又是极清苦的京官,虽然在宦途多年,却并不曾捞摸着一个钱。如今清室已倒,他们做官的命运也就从此告终。然而前途茫茫,果真要从此不做官,不但家里的日子不能支持,而且乡村中小米粥咸菜的生活,也着实过不惯。如今见了这选举议员的机会,焉肯轻轻放过!因此不怕牺牲一切如中疯狂似的拼着性命去运动。结果能够当选的,总算目的达到,还不枉费了许多心血,花掉许多金钱。最难过是有一种花钱甚多,又不是己身的钱,多半是向亲友挪借,或典房卖地出着好几分的高息,辗转而来之钱,实指望一鸣惊人,当选为国会议员,将来不但本利清偿,还可以升官发财,名利双收。哪知临时竟自发生了变化,议员被他人夺去,自己仅仅落了一个候补者,既无面目见亲友,而且产业精光,债权压迫,急气攻心,一病不起,这样的结果,也着实看着可怜。作小说的一支笔,也叙述不了许多,如今只举出一个例来,其余也就可以想见了。
却说京东某县,有一位王翰林家,主人名叫王者基,字大田。少年科甲,在二十七岁上便点了翰林,下科散馆时,又蒙留馆改授编修,真是春风得意,指日便可以飞黄腾达,稳步云霄。偏偏经了一次庚子之乱,两宫西狩,后来科举永停,翰林也失了出路。在光绪末年,翰林院虽然仍存在一种名义,究其实同作废的衙门也差不多,除去在南书房行走的,尚有差事可当,其余都成闲员了。有那手腕灵敏善于运动的,便放在外省,去做提学使,但是这种提学使,可着全国,才不过二十来个缺,翰林院中的职员,却不下六七百个,哪里有许多提学使给他们做呢!只好在北京支着一个空架子,甚至在哪个府门里就上一个教读的馆,那还强似闲着呢!王者基也是此中的一分子,幸而他家里还有几百亩地,每年至少得典卖四五十亩,十来年工夫,已经就到水尽山穷了。偏偏又赶上满清倒灶,民国开基,翰林院的衙门算是根本废掉,他老先生只好仍在北京住着,等机会。可巧赶上选举国会议员,他以为这是机会来到了,在县里运动了一个初选当选,这原是不费力的事,因为他是本县的大绅士,所有他们那一个区里的乡村,当然全投他的票,他连一个铜子也不曾花掉,便巍巍然做了初选当选人。他此时心花怒放,以为国会议员是稳坐可以当上了,更兼他的大舅子、小舅子,全在本县当着什么教育局长、学校教员,在绅士中,也很占一部分势力。他们本身,全是初选当选,将来有三张舅子票做基本,再由大、小舅子四外一拉拢,还有做不到的事吗?他的大舅子叫唐仁,倒是一个很规矩的读书人,只是脑筋过于顽固,又自以为学贯天人,对于本县的新旧学者一律看不起。其实他不过是一位八股先生,除去八股试帖高头讲章之外,任什么也不懂。他的小舅子唐义、唐智,一个是小官僚,一个是大讼棍,表面上看着,倒是非常漂亮,不过这两位非钱不得。就是给亲爹办事,也得先把价钱讲好,不要说是姐丈了。王者基原意还想一个钱不花,先同唐仁商量,唐仁是满应满许,说:“这个你只管放心,我们弟兄三个的票是没得说了,其余凭咱们弟兄的势力面子,派他投谁,他就得投谁。这是给他脸,将来当选之后,高兴请他们吃一顿饭,不高兴连饭都不必请,谁还敢说什么?”王者基听唐仁这样说,胆子益发壮起来。哪知一见唐义,口气又变了,唐义皱着眉说:“姐丈,你怎样单信我哥哥的话呢?他是有名的书呆子,人情世故,一概不懂。他的票固然可以投姐丈你,人家为什么许的呢?凭你一个穷翰林,有什么势力可以唬人?至于面子,更提不到了。自从你做京官,乡里间的婚丧大事哪一家你应酬过?我哥哥尤其是不理凡人,如今忽然要同人讲面子,还不是自找钉子碰吗?再说复选之期已近,市面上已经有了票盘子,要在这时候买预约券,顶多一张票不过一百几十块钱,要等到临时现抓,只怕二百、三百,亦买不到手。听说咱们乡区的三十几张票,已经卖出一半去了,你纵然这时下手,还怕不够额数,得从外县去搜罗,何况直挺脖子等着,将来要不失败,我把眼睛剜给你,算我见事不真!你不要净上我哥哥的当了。”
这一席话,把王者基说了一个毛骨悚然,低下头仔细一斟酌,果然唐义话有理,自己已经有点落后了,要再傻等着,只怕将来是竹篮打水落一场空。说不得只好忍肚痛花钱,早早下手买票。但是他手中又没有现款,而且那一班初选当选人,平日又没有拉拢,因为他在乡里间,老端着大翰林的架子,除去本村及左近从前同他有一点亲戚或同学关系的,再连一个朋友也寻不出来了。就是有钱,寻不着一个跑合的人,也买不到手啊!他只好托他内弟唐义、唐智替他张罗,两个人倒是说得很好,跑腿费话,卖多大气力,用不着你酬劳,只是票价,可得现钱不赊,我两个人的应酬费,得出在你的身上。王者基全都答应了,一面又卖地,也托他内弟给找主儿。八十五亩好民地,要按市价,足值五十两银子一亩。如今因为急于出售,又加上唐义、唐智要从中吃个钱,可怜四十块钱一亩,就写了杜绝字,完全归人家管业了,通共得了三千多块钱。唐义、唐智撒开了一拉拢,价值多少不一,至少也要一百元起码,通共买了二十二张票,连唐氏兄弟合计二十五张,可怜这三千多块钱,已经花掉十分之九。下剩了三百多块钱,还得留作在京的花费应酬。据唐义说,还得再买一两张,才能有十分把握,这二十五张,不过也只有七八分。唐仁却不以为然,他说钱花得太冤枉,将来票不足数,你们看我出去一招呼,三张五张票,犹如探囊取物。不用说旁人,只我的几个学生,我叫他们投谁,他们敢不投吗?大家也不敢和他争执,他既应许起来,乐得拿下余的这几个钱,在京里吃饭馆听戏,不更开心吗?
王者基带着二十二张初选执照,来到北京,终日好像驾云一般,无论见了谁,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