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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青施礼道:“多谢了。”
。。。。。
一行人回程却没有进城,而是先来到城外一处宅院,这是捡牛粪老者的家。
“青子少爷您现在这里稍等,我们去请你娘来,你如今这样进城只怕不便。”货郎说道。
薛青应声是,施礼道:“有劳货郎大哥了。”按照卖鱼妇人的引路进了一间屋子,并且提出要洗澡换衣服梳头,“免得我娘见了受惊伤心。”
如果不是此时知道这孩子做出离家出走的事,真要真的以为她无比的乖巧听话,卖鱼的妇人不知道该做什么感叹,也不敢跟薛青表现的过于熟悉免得引起怀疑,虽然从遇到的那一刻无处不怀疑了。。。。。扶额,一切交给薛母来吧,她自去安排。
那边薛母得到消息疾步来到货郎家。
“青子在哪里?你们怎么。。。啊。”她话没说完就看到了屋子里站着的高大男人,纵然须发散乱几乎遮住了面容,纵然已经七八年未见,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来,发出尖叫,人也扑过来,“大人啊。”竟如同孩子般抱着男人的胳膊放声大哭,激动欢喜还有委屈自责。
男人抬手抚了抚她的头,道:“不要哭,没事了。”
薛母道:“不,就要哭。。。大人,你不知道。。。”
笃大人道:“我知道,你们这些年辛苦了。”
薛母闻言更是大哭,又心酸抬头看着沧桑以及须发也盖不住脸上伤痕的男人,道:“你们才是真辛苦。。咱们还有多少人?。。。。”拭泪,“我们这些年不辛苦,也就是。。。这一年才辛苦些。。。”又恨恨,“都是那些读书人来了之后发生了好多事。。。”
她的话因为激动语无伦次七零八散,笃大人认真听,只道:“好,你与我慢慢说。”
货郎在一旁急道:“戈姐,先说要紧事吧。”女人就是这样一激动就主次不分嗦嗦。
薛母擦着泪哦了声,又看货郎:“你们找到她了?在哪里找到的?。。。”
货郎苦笑道:“在野外,我们伏击黑甲卫的时候。”
薛母愣了下,道:“怎么。。。那你们岂不是暴露了?”
货郎道:“何止我们暴露。。。她穿着女装。”
薛母愕然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
货郎将当时的情况讲了,道:“现在妙妙守着她,让我们来和你商量怎么解释,免得她生疑。”
薛母握着手思忖一刻道:“那没有别的办法了,只能说为了找你,我告诉你们她是女儿身,至于你们怎么出现在那里,就一口咬定是在寻找她。”
货郎点头:“也只能这样了。。”旋即又不解,“她怎么出现在哪里?原来真的没有去京城啊,这小子。。。丫头真够狡猾。”
薛母伸手按着额头,道:“这个我回去再问。”
他们说着话,笃大人在一旁安静的听,此时插话道:“你们说的是谁?”
屋子里的人都看向他,薛母惊讶道:“你们还没告诉笃大人?”
货郎道:“那时候怎么能说,她在一旁看着呢,我们的出现已经很古怪了,笃大人再失态的话,就真没办法解释了。”
薛母点头:“你说得对,瞒着她不能让她起疑。”又几分激动看向笃大人,“大人,她就是殿下啊。”
笃大人神情微怔,道:“那个女孩子?”
薛母点头拭泪道:“是,我按照你的当初说的将她扮作男孩子,以薛为姓名青,你看到了她,她。。。可还好?”这可好问的是与过往曾经的对比,是追忆啊。
笃大人沉吟一刻,没有追忆也没有激动,道:“她怎么在那里?而且身上还有伤?”
。。。。。
“。。这不是意外。。。”
哗啦一声响,薛青从浴桶中探出头,她为什么出现在这里,跟他们出现在这里的原因相同,只有这样才能解释的通。
虽然没有听清他们和那个男人说什么,但大概也猜到,肯定跟那五名黑甲有关。。。。。又正如她曾经觉得奇怪的那样,原来这个总是出现在她上学路上的捡粪的老头,日夜开着门的打铁铺子,果然都有问题,他们都是知晓且保护宝璋帝姬的人。。。卖鱼的妇人和货郎倒是出乎意外。
薛青将粘了草药的布盖在肩头的伤口上,刺痛让她更清醒。
既然他们是保护宝璋帝姬的人,那么要伏击的就是敌人。。。。
“我本来是要去京城的,半路却被那五人抓走的。”薛青道,抬脚迈出浴桶,擦干身子,“。。。我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们为什么要抓我?”
衣衫一一穿上,必须瞒着他们,不管这个理由说得通说不通,一口咬定,不能让他们知道自己要逃走的意图。。。。。否则就没有机会逃走了,而且他们也要瞒着自己,如此正好,也不敢不会来深究自己的行径。
。。。。。
屋子里没有人能回答笃大人,大家似乎这个时候才想到这个问题,主要是发生的意外的事太多了。
货郎苦笑道:“当时我们以为是黑甲来了,结果跳出来的是她,真是吓的魂都掉了。。。什么想法都没有了。”
笃大人道:“她会功夫?”
薛母道:“是啊,学了点,跟着郭家的武师。”
笃大人道:“郭家的武师吗?”
薛母点头,又不安的问:“她受伤了吗?难道是遇上了黑甲卫?。。。我还是快些去看她。”
货郎道:“那再确认一下怎么跟她解释,大家就一口咬定是受你所托寻找她。。。”又看向笃大人,“至于笃大人。。就说是跟郭大老爷一般是旧友,怎么样?”
薛母看着笃大人,道:“好,好。”又泪光闪闪,“这也是事实。”
笃大人道:“她不知道自己的身份?依旧什么都想不起来?”
薛母点头道:“是啊,跟那时候一样,什么也没想起来,所以也一直瞒着她,怕她受不了。。。她的身子很弱。”说到这里忍不住拭泪,“。。笃大人你不知道,好几次都差点死了。。。。。”
笃大人默然一刻,道:“我去看看她。”
。。。。。。
门被敲响,卖鱼妇人的声音也传来。
“青子少爷啊,你好了吗?你娘来了。”
伴着她的声音,薛母的哭声也响起,在这之前薛青已经听到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了,她也准备好了,将门打开喊了声娘。
薛母一把抱住她大哭,旋即又抬手打:“你怎么回事啊?你要吓死娘了。”
薛青道:“娘,我错了,我只是好奇想要进京去看看。。。”
果然是要进京?薛母怔了怔:“那怎么。。”
话没说完卖鱼的妇人已经上前,“有什么话咱们屋子里说罢,青子少爷身上还有伤呢。”
薛母闻言更焦急,薛青连连安抚说没事,于是一同进屋去,看着跟进来的沉默高大男人,薛母想到什么,欢喜拭泪道:“青子啊,你还不认得吧,这位是你爹的旧友。”
薛青自然看到了,这个男人自进门来只安静的看着自己。
很好,果然他们要继续隐瞒自己,薛青哦了声,上前施礼道:“见过叔父。”
笃大人看着她,撩衣单膝下跪,道:“笃见过帝姬殿下。”
咿!
诸人愕然,满室凝滞。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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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当面
措手不及。
先前想好的怎么隐瞒就彻底没用了,身份就这样揭开了?
为什么?
薛母结结巴巴:“笃。。。”要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笃大人做事总是有道理,总是对的,她伸手抓住薛青的胳膊,“青子。。。”那声娘突然说不出来了。。。只一个下跪一个殿下,瞬间一切都变了,莫名其妙的,薛母的眼泪流下来。
薛青反手抓住了薛母的胳膊,后退一步,道:“这是。。。?”似乎受到了惊吓。
这太突然了,她接受不了吧,薛母看着她颤声:“青子,没事的,别怕。。。”怎么办,怎么说?怎么能不怕?干脆噗通一声也跪下来在笃面前,“你,你这是。。。”
笃神情平静看着她道:“你不用担心,殿下不会怕。”又抬头看着薛青,“能杀死五名黑甲卫的人,必然是无所畏惧的。”
杀死五名黑甲卫?
薛母货郎等人骇然,视线凝聚在薛青身上。
薛青神情有些好奇,道:“你怎么认为是我?”并没有惊讶反驳。
这种态度干脆利索,不做无用的情绪反应,笃的神情更几分赞叹,道:“您身上带着死去的黑甲卫的味道,虽然这有些荒唐,但我跟他们最熟悉,这五人本是要死在我手里的,我追着他们死亡的味道一直到您的面前。。。我原本以为您是我的手下,我还有些自责,我竟然不认得。”
薛青笑了笑,哦了声:“原来如此啊,你来的太快了,再晚一点是不是味道就不见了?”
这是承认了吗?在场的人目瞪口呆。
笃点点头道:“是。”又带着几分好奇,“您的兵器?”
薛青挽发青衣垂手而立,并不见兵器,想到在外边遇到的时候亦是如此。。。。卖鱼的妇人啊了声,想到与自己短刀相撞的那一刻。。。。因为当时太震惊对方,其他的事都忽略了,此时想来的确是有兵器的。。。
这边薛青已经伸手从腰后拿出铁条,道:“这个。”又看着门边站着的铁匠笑了笑,“还是这位大叔给打的,没什么奇特之处。”
铁匠神情怔怔,就是这个孩子们玩耍的东西,杀死了五名黑甲?
笃伸手接过,查看一番点头道:“果然是它。”又恭敬的递回去,“兵器从来都没有奇特之处,奇特的是使用它的人。”
卖鱼的妇人再也忍不住了,道:“这到底怎么回事?我听不懂你们在说什么。”
薛青看着还跪地的笃,道:“这位大叔起来说话吧。”一面伸手去扶薛母。
笃应声是站起来,薛母也随着薛青的搀扶站起来,神情有些恍惚。
笃站起来看着眼前的女孩子,道:“一开始我以为你是我手下的时候还奇怪,十几岁,那岂不是娃娃的时候就入伍了。。。。”说道娃娃二字,眼中光芒闪过,浓密胡须遮掩下的脸上迸发奇异的神采。
那个,娃娃啊。。。眼前的女孩子大眼眨着微微的歪头,似乎在审视这个陌生人,就像当年一样,笃的眼神柔和几分,道:“这么大了啊。”他的语调一直冷静干涩,此时此刻话语里只多了一个啊字,“你是不是恢复记忆了?可还记得我?”
记忆!薛母一个机灵回过神,道:“青子,你想起来了以前的事了吗?”
薛青摇头道:“娘,没有啊。”
薛母怔怔,那怎么。。。怎么听了这话如此淡定,还有杀黑甲卫是怎么回事?
笃大人眼神更亮,道:“所以您只是以薛青的身份杀了那五个黑甲卫?”不是在血海深仇之下义无反顾,就是一个普通人的身份。。。。那勇气更是令人震惊。
薛青道:“我没想杀他们,黑甲卫到底是什么?我只是在路边歇息,他们从树下路过突然就攻击我。。。”
货郎啊了声,道:“他们是在追击我们,我们故意引他们过来的,准备再沟壑边伏击。。。他们是以为你是我们的人吧。”
薛青哦了声,道:“原来如此啊。”又摇头,“那不问清楚就要杀人,也太不像话了。”
卖鱼的妇人看着她,忍不住问道:“那,你就。。。”
薛青道:“我能怎么办,我只能杀了他们。”
所以你也没问清楚嘛。。。室内安静一刻,货郎忽的叫道:“不对,你怎么能杀了他们?”
薛青道:“我知道杀人犯法,只是那个时候我又没有官府可以告。。。我会去知府大人哪里认罪的。”
谁说这个啊,什么见官。。。货郎瞪眼道:“我是说你怎么能杀了他们?他们,他们很厉害的。。。你。。。”上下打量这个女孩子,弱不禁风,十三四岁,凭什么?凭着跟郭家那些武师学了功夫?还是凭着铁匠打的一根稀奇古怪扔地上都没人捡的铁条?怎么可能。。。
笃忽的大笑,道:“所以,能做到这般的,如此厉害,我们还有什么顾虑,不把真相告诉殿下?我相信这世上没有任何事能吓到殿下。”
其实你就吓到我了,薛青心道,如果知道这男人如此厉害。。。她,她其实也没什么办法阻止,只能更小心掩藏不能被他发现自己并不想当这个殿下而试图逃走。
屋子里的其他人都还处于混乱中,不能把现在发生的事串联起来,笃没有再跟他们解释说话,只是看着薛青。
在荒野里他并没有仔细的看这个小姑娘,因为认为只是一个下属,在货郎家得知真正身份后,进了门他认真地观察,但也只是观察她的气息,发觉那隐藏下骇人的杀气,直到现在他才真正的看着这个小姑娘,只是看着她,如同穿透了九年的时光。
笃道:“上一次抱着你的时候,你才这么点。”他伸手比划一下,“连哭都不敢,抓着我的衣服吓晕了过去。”
他似乎又回到了那一日,小小的女孩子裹在身前,穿过炙热,利箭,身后电闪雷鸣劈裂天地,火光滔滔,随着腾跃翻转,有剑锋舞动,有血线交错,有火花迸裂,有金铁交击。
天地似乎变成了一张大网,要将一切都罩住拧碎,他像鸟一样要飞出这张大网,身旁无数的人撞向这张大网,以自己身体的碎裂来撕碎冲击。。。。。。
有人走过来,伸手抱住了他,贴近他高大的身形这人更加瘦小,一双手似乎环抱不住他,清新的皂香气瞬时扑面,驱散了口鼻间的血腥以及眼前的幻影。
薛青道:“虽然我不记得了,但谢谢你,很高兴又见到你。”她拍了拍这个男人结实的后背。
九年前你抱过我,现在我抱抱你。
薛母瞬时泪如泉涌,抬手掩面。
第十七章 介绍
笃也有些意外,但什么也没说,笑容在脸上散开,驱散了脸上沧桑风尘,并没有受宠若惊也没有后退施礼,而是伸手拍了拍薛青的肩头。
薛青嘶的一声。
笃忙抬手,道:“伤口吗?”
薛青笑了笑,道:“是,不过无妨。”
一旁的薛母听到伤口二字急忙上前道:“伤在哪里?伤的如何?”伸手要来看。
薛青拉住她的手,道:“肩头,不重,我已经上过药了。”一面微微掀开衣衫让薛母看肩头上裹着的伤布。
薛母再次流泪。
笃却是一笑,道:“只这么一点伤,殿下果然厉害。”
屋中的诸人回过神,想到这件事,货郎再次惊讶道:“殿下真的一个人杀了那五人?”
薛青没有回答,而是看着他们道:“大家是不是先自我介绍一下…。。”苦笑,“此时此刻我的心里很是震惊啊。”
看不出来…屋中诸人看着她,不过也是该说一下具体的事了,货郎等人对视一眼,便都看向笃,笃道:“说来话长,但也简单,你知道先皇后和宝璋帝姬亡故的事吧?”
这件事并不是秘密,作为大周的国民都应该知道。
薛青点头,没有追问只是安静的等待他接着说。
“。大平三年六月,陛下因为秦潭公重伤而亡…”
薛青眼神惊讶,原来这个皇帝也是被害的。。。。。这个秦潭公倒真是厉害。
“…陛下有两支亲卫军,一个隶属秦潭公的黑甲卫,就是今日你见到杀死的那些人,一个是我们,陛下赐名五蠹军。”
虽然须发浓密,但当他说出这个名字的时候难掩傲气,薛青看着他,不过这个名字的含义并不是太好啊…。皇帝不是羞辱他们吗?
笃微微一笑,道:“秦潭公治军严格,当时有不少犯了错要被砍杀或者驱逐的兵士,比如临阵脱逃,比如在军中偷抢欺诈等等诸如此类的被视为废物蛀虫的人,陛下出面拦下,命我将这些人单独成一军,说想看看一个人是虫,一群虫会如何,是不是也有用途,所以赐名五蠹。”
一旁货郎嘿嘿笑了,道:“小的喜欢小偷小摸,承蒙笃大人解救要不然早投胎去了。”说罢对薛青一礼,“小的康年见过殿下。”
卖鱼的妇人嘻的一笑,道:“康康你真是谦虚,将半个兵器库的铠甲兵器偷出去,让铁匠砸了融了卖了,可真不算是小偷小摸。”说罢也对薛青一礼,“殿下,奴无姓,小名妙妙。”
货郎康年干笑连连,道:“哪有哪有,夸张了夸张了。”指着一旁的铁匠,“这是铁匠,也不知道叫啥。”
铁匠没有说话在一旁呆立看上去老实的很……敢将军器私卖的又怎么可能是老实人,薛青心道,那薛母和这个卖鱼的妇人妙妙…。她看向她们。
卖鱼的妇人妙妙一笑:“青子少爷,我可没有骗你,我的确是卖鱼的…。”
捡粪的老头嘿嘿笑了,道:“她卖鱼,你娘做饭,二人开个黑店,不知道吃了多少路人,还胆大包天将主意打到路过的黑甲卫身上…”如同先前货郎等人一般施礼,“老儿齐嗖。”
齐嗖,好怪的名字,薛青好奇道:“然后就被抓了?”
大约是在自己养大的孩子面前说这个很不好意思,薛母抬手掩面道:“不要说了。”
捡粪老头齐嗖幸灾乐祸道:“…没有,跑了,被笃大人抓住,说一个黑甲卫抵一百个普通兵丁,一个兵丁能杀一百个敌贼,所以要她们还债…我说妙妙,戈川,你们两个到现在也没算清要还多少吧?”
薛母掩面不语,妙妙撇嘴道:“捡粪的你笑我们做什么,你当了一辈子兵,一个敌贼也没杀死过,多得意呢。”
齐嗖嘿嘿笑:“我笨嘛。”
当了一辈子兵没杀过一个敌贼,但却毫发无伤,那得多厉害的趋利避害或者逃跑能力啊,这可不是笨,薛青看着这老头,再扫视其他人,五蠹军,这个皇帝倒是有意思。
笃也看过这些下属,眼中闪过一丝往日的追忆,但旋即就掩去,道:“那时我们被秦潭公支派在西凉境,察觉情况不妙时,已经被秦潭公扣上乱军的罪名无法接近陛下,只能竭力的赶去救皇后和殿下您,但还是晚了一步,我们赶到时,黄沙道驿丞宋元将整个城洒了火油,内大火焚城外有秦潭公三千黑甲,我们拼死杀进去,皇后娘娘已经。。。”说到这里停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