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俩人会面的结局显然并不顺利,巴夏礼走的时候脸更黑了,如果没有意外,俩人估计又吵了一架。显然柏贵已经打定主意不夹在城外的反抗势力和城内的洋人中间当孙子了,他是打定主意要撇开自己。
朱敬伦本来也没有多少公务,加上有心,所以一直等在门边,当看到巴夏礼走出来的时候,他自己也走了出来。
巴夏礼直接从朱敬伦身边走过,看都没有看他一眼,这是一副纯正英国贵族的,那就是不会看比自己第一等的仆人半眼的。朱敬伦也没有找巴夏礼,而是叫住了巴夏礼身后跟着的赫德。
巴夏礼这家伙,他是懂中国话的,可是偏偏要带着翻译,而他带的翻译,自然得是赫德这样的英国翻译,而不会找一个从香港或澳门来的中国翻译,这是很常见的,后世多少外国政要其实本身都能讲一口流利的英语,但同样会带着翻译,这是代表身份的问题,关乎的是国际礼仪和体面问题。
赫德看到朱敬伦喊自己,停下脚步走到一遍。
“朱,好久不见。”
朱敬伦也打了招呼。
接着假装不经意的打探“我听说城外的乡勇昨夜”
朱敬伦也不刻意假装自己不知情,老实说就算现在有人说这一切都是朱敬伦筹划的,估计赫德也不会信,没必要那么刻意,太刻意了,反而太假。
“唉,现在印度人要我们一定要救人,可是您知道,如果真的给了那中国人银子和大米,我们的政府不会答应的。法国人也会嘲笑我们的。”
朱敬伦假意沉思片刻,然后说道“赫德先生,请恕我直言,你们大概还不太了解中国人的做事风格和谈判风格。我们有一句话叫做漫天要价就地还钱,这些银子和大米不是不可以商量的。我倒觉得,这未必不是一件好事,起码城外的乡勇在向我们传达他们愿意谈判的信息,而不是像以前那样,水火不容!”
“好消息吗?”
赫德也沉思起来,他是真的在思考。
是啊,以前无论是林福祥的乡勇,还是其他官员、乡绅编练的乡勇,全都不接受跟英法联军谈判,现在他们送来了一封信,不就是隐含着可以谈判的信息吗。
赫德没有任何表示,随意笑了笑,径直去追已经渐渐走远的巴夏礼了。
赫德是什么人?
那是一个野心勃勃的人,是一直憋着干一番事业心思的年轻人,既然他领悟到这点,如果不尝试去说服巴夏礼,那就怪了。
只要赫德能够说服巴夏礼派人到城外去跟林福祥谈判,朱敬伦的计划就成功了一半,因为他很确信,如果巴夏礼要派人去,如果他不打算亲自出面,那么赫德就是必不可少的一个人,一旦赫德参与其中,那么就一定会找上朱敬伦。
因为朱敬伦对自己非常有自信,他相信自己这段时间的工作,是让英国人和赫德都很满意的,他相信赫德会认为把自己带去谈判,会得到更理想的结果。
朱敬伦都没有猜错,果然第二天一早,广州将军衙门就派人来请他,说是赫德大人有事情要跟他商议。
第十九节 取信(3)()
前往城外谈判的团队有三人,赫德是唯一的洋人,在十多个广州将军府八旗兵的保护下,前往石井跟林福祥谈判。
石井位于广州城北,后世属于白云区下辖的一个镇,此时叫做石井圩,因为一口石砌水井而得名。后世这里已经算是城市了,但现在还是纯粹的乡村。
这里民风彪悍,宗族势力庞大,英法联军占领广州之后,这里就成了乡勇的势力范围,巴夏礼多次带人来围剿,但一次一次都失败了,倒不是打不过,而是这里的地形限制,他们无法剿灭乡勇,不是被对方跑了,就是给对方袭击,烦不胜烦。
要跟这样的乡勇接触,是相当冒险的,巴夏礼是无论如何不能来的,赫德想拼前程,是他主动轻盈代表洋人前来,所以除了他一个人洋人之外,剩下俩人都是中国人,其中一个是朱敬伦,另一个则是伍崇曜。
伍崇曜这种商人,是广州城跟洋人接触最频繁的,而且他们跟官员不一样,他们跟洋人打交道的过程中,更愿意透露一些中国官员的态度和底线,因此更受洋人信任,所以这一次巴夏礼才将伍崇曜从广州衙门释放出来,让他作为谈判的一员来跟乡勇接触。
出了三人之外,还有一个带一封信的家丁,信柏贵写的信,家丁是柏贵的家丁,目的是为了跟当地乡勇取得联系,并告诉当地的乡勇,这些人是来谈判的,希望不要伤害这些人。
事实上,早在三月的时候,由于石井一带的乡勇活动频繁,巴夏礼带人多次清剿也没有成功,就威胁柏贵派人去开导过这些乡勇的,当时是让南海知县华庭杰手持他的书信前往,不过华庭杰只是敷衍了事,回来说“开导不从”,不久之后华庭杰更是自己逃出广州城去花县操练团练了。
这说明一个道理,柏贵从始至终都跟广州城外的乡勇有联系,他并不是一个完全死心塌地跟洋人的汉奸,当然他依然是一个汉奸,但却不能排除他心中的纠结,他不过是为了在夹缝中求活而已。
只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而不得不给洋人合作而已,是典型的识时务者为俊杰的文人,两面三刀是他们的本质,从来不会把后路堵死,是他们的做派。甚至连巴夏礼都很清楚这一点,经常抱怨就是柏贵暗中怂恿乡勇和村民们跟他做对,才让他无法控制局面。而柏贵在上奏给皇帝的奏折中多次汇报了当地乡勇的情况,很多情况相当详细,显然他对外面的乡勇情况是比较了解的。
果然柏贵的心腹家丁很容易就找到了一家普通农民,将信交给他后,不久就有乡勇装扮的一对士兵出现了,他们拒绝了八旗兵进村,让他们立刻回城,这些八旗兵巴不得呢。结果就只有三人进了村子,还被蒙上眼睛,最后带到了一个普通的石房子中谈判。
谈判的人朱敬伦并不认识,谈判的过程中他也甚少讲话,而是以赫德为主。
但是赫德的谈判方式太过于正式,让对方很不耐烦。
谈到傍晚也没有结果,晚上三人都住在一间房子中。
赫德非常焦虑,他是冒险前来博取功劳的,显然能解决这件事,会让他在广州领事巴夏礼这样的大人物面前露一把脸,但是如果不成功的话,这个风险就白冒了。谈判破裂的后果也是他不想吃下的,这种人为了功名而来,敢冒险,但却更珍惜自己。同时他深知中国人的某些行为确实很不文明,虽然也有西方文明中的使者豁免权观念,但是并不会严格遵守,中国人也讲两国交兵不斩来使,但是动辄也会说“斩使祭旗”这样的话,显然不斩来使并不是一件原则性的东西,或者说中国人的原则性很不强,原则性的东西也说改就改。
因此赫德极其焦虑。
“赫德先生,也许我们可以跟他们私下接触一下,了解他们真正想要什么。您今天也表明了,我们是不可能拿出那么多银子和大米的,我相信他们自己也明白这一点,也许他们别有所图也说不定。”
房子中就三个人,赫德焦虑的奏折,刚刚被从监禁中释放的伍崇曜此时十分谨慎小心,他知道这些底层人民组成的乡勇都骂他是汉奸,所以他根本不说话,说话的只能是朱敬伦。
对朱敬伦的建议,赫德向来都愿意听,他此时也是没有什么好的主意了。
“朱,您有什么办法能跟他们接触吗?”
朱敬伦摇了摇头“实在没有办法,就只能直接找他们了。”
赫德点了点头“我也同意这一点,但是今天的谈判你也看到了,他们对我十分的抵触,任何有用的信息都不愿意透露。”
朱敬伦叹道“赫德先生,因为您是一个外国人。”
赫德点头道“所以,我的意思是,也许您出面会更合适。”
朱敬伦道“在下也正有此意。”
说着走向破房门边,外面就有看守他们的乡勇。
“告诉你们的头,我想跟他谈谈!”
那乡勇喝骂了几句,看似很不情不愿的去通报了,接下来的事情就出奇的顺利,很快他们就派人把朱敬伦带走。
之后赫德更为焦虑,他期盼朱敬伦能带回来好消息,但同时又告诫自己不要太过乐观,以免到时候失望。他在房中反复的转悠,没有半分睡意。接到这个苦差事的伍崇曜也是毫无睡意,没人知道他出城前,甚至给家人交代了后事。
两个焦虑的人哪里知道,此时朱敬伦只是在跟林福祥派人的人大口喝酒,大口吃肉,要多惬意有多惬意。
当喝的醉醺醺的朱敬伦晃晃悠悠,唱着小曲回到破房子中的时候,赫德一下子就迎了上来,伍崇曜也竖起耳朵来听。
但是此时朱敬伦说话都有些口齿不清了,进房后就躺倒在了床上,在赫德的多次催问下,才口齿不清的说了一句“他们想要一个人”,接着就昏睡过去,任由赫德摇晃也醒不过来。
第二十节 取信(4)()
第二天的谈判依然很不顺利,但却有了结果,因为一开始乡勇这边就一口咬定,拿人换人,其他什么条件都没有,这相当于通牒,根本就不是谈判。而且要洋人先单方面放人,然后这边再放人。
至于赫德提出的其他任何方案,这边根本就没有谈的意思。
结果下午谈判团队就被请出了石井圩,赫德一副失望的表情,倒是伍崇曜松了一口气,他总算安全了。
平安回到城里,巴夏礼第一时间接见了谈判团队,赫德将情况如实报告后大家都沉默了起来。
中国人的态度让他们感觉到了深深的不信任,就连赫德也觉得对方根本就没有诚意。
“你们都出去吧。赫德留下!”
朱敬伦知道巴夏礼要跟赫德商议一下对策。
第二天他们就行动了,巴夏礼亲自带队,率领300英军出发,去石井一带清剿乡勇。
但跟过去无数次一样,这次他们依然铩羽而归,被乡勇引到了山里,不但没有抓到一个乡勇,还三死六伤。当然乡勇也付出了相当的代价,有近十人伤亡。
巴夏礼曾经多次去城外清剿乡勇,每一次都没有结果,这一次他心里应该很清楚也不会有什么收获,但是他需要给印度人一个交代,甚至出兵的那三百人除了军官都是印度人,其实就是在堵印度人的嘴,证明他们已经付出了努力。
但朱敬伦显然不会让他的图谋得逞,当夜广州城就贴遍了告示,城外乡勇严正斥责英国人的无耻,在告示中表示,他们已经答应跟英国人以人换人,谁知道英国人竟然出尔反尔,带兵来攻。同时在告示中向英国人最后通牒,要他们三天之内把人送出城外,否则他们就要砍了那个印度人的脑袋,悬挂在广州城上。
此时印度人急了,他们并不知道英国人的计划,巴夏礼告诉他们,已经派人去谈了,但是对方不答应放人,所以他决定派兵清剿,清剿的时候,印度兵还是很卖命的,可是现在告示告诉印度兵,乡勇答应放人,可是英国人骗了乡勇。
这让印度土兵们感觉到被英国人深深的欺骗了,这时候巴夏礼又出来解释说,乡勇并没有答应放人,只是威胁英军放人,根本就没有诚意,但这时印度兵已经不再信任巴夏礼了,封死了军营,所有士兵都拒绝出勤。
城外又传出来发现有乡勇向广州城靠近的情报,一时间让广州的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巴夏礼更是焦头烂额。
“大人,你说夷人会放人吗?”
对于朱敬伦让乡勇们做的事,林庄一直看不懂,他觉得如果朱敬伦真的想要洋人放人,大可以双方约定地点,互相交换,可是偏偏要让洋人先放人,就是换做乡勇,也不会答应。
“他们会的!”
朱敬伦一口笃定。
林庄疑惑“大人这么肯定?”
朱敬伦笑笑“你知道印度吗?”
林庄想了想“天竺?那里不是被英夷占了吗?”
林福祥生长在澳门,他的亲族相当多都在澳门,林庄是一个有心的,他对洋人的了解还是相当深入的,虽然未必清楚英国统治印度的方式,但不妨他拿满洲人统治中国相对比。
朱敬伦点头“没错,天竺。哪里的土兵造反了!”
印度大起义,到现在英国人还封锁着消息,广州的印度兵根本不知道家乡发生的事情,显然英国人在防范着他们。
这说明英国人很忌惮,恐怕心中现在已经把那七八百印度兵当成火药桶了,防没有兵力去防,打又不可能去打,城外还有上万中国乡勇虎视眈眈,英国人此时绝对是如坐针毡。
林庄一听印度土兵造反,心里立刻就明白了过来,对比一下,如果中国的绿营都造反,恐怕八旗兵也会很慌乱,第一个要做的,绝对是安抚,不惜一切代价的安抚,别说让放人,就是真的要他们五万两银子和五万担大米他们也得给。
但林庄此时心中却想着另一个问题,那就是他跟的这个人,似乎比他想象中更加复杂,让他一点都看不懂了。他已经多次拔高朱敬伦在他心中的地位,可是依然发现,他还是大大低估了这个人。
这让他有些恐慌,林福祥让他跟在朱敬伦身边盯着,可是他寸步不离的跟着,却依然无法弄清楚这个人心中在想什么,这让他如何不恐慌,越发觉得朱敬伦神秘,越是觉得他神秘,心中的恐慌就越深重。
而且他深深的疑惑,朱敬伦闹出这么大阵仗,就只为了让洋人放一个人?
“大人,那肖阿巧到底是什么人?”
朱敬伦笑了笑“那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对你们是这样,对洋人是这样,对我也是这样,无足轻重!”
肖阿巧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确实如此,一个很可怜的人。他因为袭击洋人,上个月被逮捕了。他的老婆女儿因为被洋人侮辱,肖阿巧一怒之下去袭击街角的洋兵,然后被捕,他的妻女则在他被捕后双双上吊,这真的是一个很可怜的人。
庆幸的是,洋人想要立威,还想要借助广州官府的权威来吓唬广州人,防止类似的事情再次发生,于是希望柏贵出面,来审判肖阿巧,但是柏贵正在跟洋人闹别扭,或者说善于权谋的柏贵正在努力撇开跟洋人和乡勇这双方的关系,为此不惜向皇帝请辞,所以拒绝出面审判。洋人最后决定以占领委员会的名义来审判,但还没有行刑,就遇到了广州最近发生的印度兵被掳走的事情。
“既然无足轻重,大人为何要救他?”
林庄依然不解,或者说在借故打探朱敬伦的想法。
朱敬伦并不隐瞒他,知道告诉他的事情,肯定会传到林福祥的耳中,但此时朱敬伦手里没什么资源,让林福祥明白他的能力,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或许能够坚定林福祥跟他合作下去的信心。
朱敬伦如实说道“肖阿巧对任何人都不重要,但是对广州城的百姓却很重要。”
林庄还是不明白,但朱敬伦已经不打算在说了,适当的保持神秘感,会让林福祥更加重视他。
到了晚上,英国人就做出了决定,单方面先释放肖阿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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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节 取信(5)()
就像朱敬伦说的,肖阿巧真的是一个无足轻重的人物,对乡勇如此,对洋人也是如此。
但肖阿巧对广州人却很重要,因为大家都关注着他,而广州人对洋人和乡勇都很重要,谁都要争取广州人的态度。
洋人希望通过肖阿巧立威,让广州人再也不敢对抗洋人的权威。而朱敬伦要做的,就是让广州人都生出反抗的心思,让洋人寝食难安,让他们还得防备着城内的反抗,让他们的兵力更加捉襟见肘。
另外一个想法则是,通过逼洋人释放肖阿巧,借机打击洋人在广州人心中建立的威严,就好像之前巴夏礼强行从广州各大衙门中提走帮助过他们的汉奸一样,巴夏礼通过这种方法打击广州衙门的权威,朱敬伦也需要通过肖阿巧来打击洋人的权威。
所以万不得已的情况下,洋人是绝对不愿意释放肖阿巧的,这等于自己在打自己的脸。
但是巴夏礼别无选择,他跟赫德密议的时候,向赫德摊牌了。
告诉赫德,他不得不让步,因为他们的兵力此时无法承受印度人不履行职责,他们需要这些印度人配合。
赫德又问援兵的事情,因为援兵已经说了很久,按时间早该到了,八千英军一到,别说镇压广州的乡勇了,打到北京去也易如反掌,赫德对大英帝国的军队有绝对的信心。
巴夏礼告诉赫德,援兵不会有了,八千英军不会到中国来了,全部开到了印度,甚至有可能的情况下,要尽快跟中国签订条约,从中国撤兵,援助印度。
赫德这时候才知道印度大起义的绝密情报。同时他明白,他们真的没有选择了,必须放人。不但是需要这些印度兵帮他们维持广州城的秩序,通过还要要安抚他们不要像印度的同胞那样造反。
至于中国乡勇会不会放人,那就不是他们关心的了,中国人放人自然好,中国人不放人那更好,中国人要是杀了那个印度人,就更更好了,直接就激起印度人的仇恨了。
但问题是,肖阿巧让谁送出去,如果不能直接送到乡勇手上,乡勇大可表示他们没见到人,所以他们必须当面送到乡勇手上,然后对方放不放人,英国人都给印度兵一个交代了。
只是这种事太危险,上次大家出去谈判,都战战兢兢,而且乡勇的态度,实在是让人看不到任何诚意,谁敢保证这次派出去的人是安全的。
最后还是赫德,他真是为了成功不要命,另外还有朱敬伦,赫德来找的朱敬伦,他是真的觉得朱敬伦能帮到他。另外还有几个印度兵首领,巴夏礼需要他们见证,证明他们真的释放了中国犯人,他们该做的都做了,中国人就是不放人,也怪不到英国人头上。
于是第二天一大早,赫德和朱敬伦,以及三个包头巾的印度锡克教士兵,在上次几个八旗兵的保护下,另外依然带着柏贵家的家丁。只是广州富商伍崇曜已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