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言希撇嘴:“嘁!我们那儿还是北方豆腐做的呢。”
阿衡呵呵笑了:“你尝尝,就知道了。”
她带着言希沿着河岸走进小巷,拐了几拐,走到一个挂着木招牌的小铺子前,招牌上写着:林家豆腐坊。五个毛笔字,苍劲有力,却不失清秀。
小铺子的屋檐下是一串落了灰的红灯笼,随着微风轻轻晃荡着。店铺里只摆着几张木桌,稀稀落落的食客安安静静地吃着东西,与集市上的热闹气氛完全不同,却很温馨。
“桑子叔,两碗豆腐脑,一碟炸干子!”阿衡喊了一嗓子。
“好嘞!”青色的帘布后传来中年男子憨厚洪亮的嗓音。
言希看着小屋,大眼睛骨碌碌转了几转,随即笑开:“这里,挺逗。”
“怎么了?”
“顶的四角都留了缝,冬天不冷吗?”
“留缝,晚上,晾豆腐。”阿衡向少年解释,“老板,不住这里。”
言希点点头,取了相机,眯了眼,咔嚓咔嚓拍了好几张。
言希是一个很随性的人,他做的许多事,不需要理由,却让人觉得理应如此。
不一会儿,一个笑容可掬的矮小男子端着红漆的方形木案走了出来,案上是几个粗瓷碗。
阿衡同男子寒暄了几句。
“在在呢?身体好些了吗?”男子望了言希一眼,发现不是熟悉的云在,温和地向对方打了招呼。
“在在现在在大医院瞧病,我阿妈说手术很成功。”阿衡笑了,面容温柔真切,眸子涌动着欣慰。
被阿衡唤作桑子叔的小店老板听到女孩的话,面容也十分欢喜:“这下好了,在在能回学校念书了。他没休学之前成绩好得很,你们姐弟俩一般争气。”
阿衡笑呵呵,远山眉弯了。
邻桌的客人催促了,老板又走进了青色帘子后的厨房。
阿衡把一碗冒着热气的豆腐脑端到言希面前。少年细长白皙的指轻轻敲了敲桌子,他微扬了眉,却没有说什么。虽然依他看来,这江南的豆腐脑看起来和他每天早上喝的并没有什么不同。
阿衡淡哂。
言希拿了勺子舀了一勺,往嘴里送。
阿衡微笑看着少年:“好吃吗?”
“这……还是豆腐吗?”他瞪大眼睛,带着怔忡直接的天真。
阿衡点头。
“没有涩味,到了口中滑滑的、嫩嫩的,有些像鸡蛋布丁。”少年微眯眼,脸色红润,表情满足。
鸡蛋布丁?嗯,好吃吗?
阿衡呆呆,不过终究笑了,满足的样子,薄薄的唇向上扬,唇角是小小细细的笑纹。
“你尝尝,这个。”阿衡把炸干子递到了少年面前。
少年夹了一块放入口中嚼了嚼,却皱了眉吐了出来:“怎么是苦的?”
阿衡也蹙眉,忽然想起了什么,不好意思地开口:“桑子叔,没放,酱料。我以前和在在吃,不爱佐料。”随即,她跑到厨房,要了一碟酱,淋在了干子上。
言希又夹了一小块在口中品了品,舌尖是豆腐的酥脆和酱汁的甘美,掩了苦味,香味散发得淋漓尽致,有浓郁的口感。
阿衡看到少年舒展了眉,暗暗嘘了一口气。她自幼在乌水长大,本能地护着这一方水土,不愿让别人对它怀着一丝的讨厌。
这番心思,若是用在人身上,通常被称作:护短。
“镇东,城隍庙里,有一口甜井。豆腐,都是用,井水做的。”
言希微微颔首,小口吃着,望着食物,面容珍惜。
桑子叔从厨房里端出了一小碟笋干让言希配着下饭。笋干甜甜酸酸的十分开胃,言希吃了许多。
“阿衡,桑子叔铺子里的招牌旧了,你婶儿让我托你再写一幅。”男子憨厚地望着女孩。
“嗯。”阿衡笑着点了头。
言希诧异:“招牌上的字是你写的?”
阿衡不好意思地又点了点头。
“下笔太快,力度不均衡,墨调得不匀,最后一笔顿了,不够连贯。”少年平淡地开口。
阿衡咽了咽唾沫。
“我们阿衡打小就开始练字了,在镇上数一数二,字写得比云大夫都好。”桑子叔开口,有些不喜欢少年的语气。
“这个,要靠天赋的。”少年淡淡一笑。言下之意,练了多少年,没有天赋都没用。
阿衡知他说的是实话,可是心下还是有些失望。她自小便随着父亲练毛笔字,不分寒暑没有一日落下,现下少年一句“没有天赋”,着实让她受了打击。
“这孩子口气不小,你写几个字,让我看看。”桑子叔有些生气。
少年耸耸肩不以为意,懒散的样子。
桑子叔取了纸笔,没好气地放在言希面前。
少年在砚中漫不经心地倒了墨,端坐,执笔,笔尖的细毛一丝丝浸了墨,微抬腕,转了转笔尖,在砚端缓缓抿去多余的墨汁,提了手,指甲晶莹圆润,映着竹色的笔杆,煞是好看。
“写‘林’字的时候,左边的‘木’要见风骨,右边的‘木’要见韵味,你写的时候,提笔太快,墨汁不匀,是大忌;‘家’字,虽然写得大气,但是一笔一画之间的精致没有顾及;‘豆’字写得还好,只是墨色铺陈得不均匀;‘腐’字比较难写,你写得比之前的字用心,却失了之前的洒脱;‘店’字,你写时,大概墨干了,因此回了笔。”少年边写,边低着头平淡地开口。
一气呵成,气韵天成,锋芒毕露。
一幅字,让阿衡惊艳了。
每一笔,洒脱遒劲,随意而写,心意却全至,满眼的灵气涌动。
“我说的,对不对?”少年撂了笔,托着下巴,慵懒地问她。
阿衡瞠目结舌。
桑子叔被镇住了,看着字,笑得合不拢嘴:“这孩子不错,有两把刷子。”
言希微微颔首,礼貌温和。
老板又送了许多好吃的,少年装得矜持,嘴角的窃笑却不时泄露。
“怎么样,我给老板写了字,咱们不用掏钱了,多好!你刚才应该装得再震撼一些的,这样才能显出我写的字的价值,老板说不定送给我们更多吃的。”言希小声开口,嘴塞得满满的,大眼睛是一泓清澈的秋水。
阿衡喝着豆腐脑,差点呛死:“我刚才,不是装的。”她的表情再正经不过。
少年扬眉,笑了:“温衡,你又何必耿耿于怀?我还没学会走路的时候,就学会拿笔了。便是没有天赋,你又怎么比得过?”
阿衡凝视着少年,也笑了。她以为自己已经和言希算不上陌生人,可是每一日了解他一些,却觉得益发遥远陌生,倒不如初见时的观感,至少是直接完整的片段。
“我们去你说的那口甜井看看吧。”言希吃饱了,准备消食。
提起乌水镇,除了水乡的风情,最让游人流连的莫过于镇东的城隍庙。庙中香火鼎盛,初一十五,总有许多人去拜祭,求财、求平安、求姻缘。
而阿衡同言希去,却是为了看庙里的一口井。
言希看着井口的青石,用手微微触了触,凉丝丝的,指尖蹭了一层苔藓。庙中有许多人,香火缭绕,人人脸色肃穆,带着虔诚。
“他们不拜这口养人的井,却去拜几个石头人,真是怪。”少年嗤笑。
“对鬼神不能不敬。”阿衡自幼在乌水长大,对城隍的尊敬还是有一些的。
少年瞟了女孩一眼,轻轻一笑,随即弯下腰,双手合十,朝着井拜了拜。
“你干什么?”阿衡好奇。
“谢谢它,带给我们这么好吃的食物。”
阿衡吸吸鼻子,好心提醒:“豆腐,是桑子叔,做的。”
“所以,我给他写了招牌呀!”少年眼向上翻。
“可是,你吃饭,没给钱!”阿衡指出。
“一件事归一件事!我给他写了招牌已经表达了感激。满桌的菜,我不吃别人也会吃,谁吃不一样!不是我不付钱,是他不让我掏。少爷我其实很为难的。做人难,做好人更难呀!”言希义正词严,痛心疾首。
阿衡扑哧笑了,抿了唇,嘴角微微上扬。
“好吧,我也拜拜。”阿衡也弯了腰,认真地合十:嗯,古井啊古井,我要求不高,你能让世界和平,亚非拉小朋友吃上白糖糕就好了。
言希在云家又待了几日,已经到了农历的年末,再不回家有些说不过去了。他走时同爷爷说过,一定会回家过年的。
因此农历二十七时,少年提出了离开的要求。
“不能再待一天吗?一天就好。”阿衡有些失望,乌水话跑了出来。
“阿衡,不要不懂事!”未等言希回答,云父呵斥一声,打断了阿衡的念头。
阿衡闭了口,委屈地看着云母。云母拍了拍她的手,却始终没有说话,只是回了屋,帮她收拾行李。她跟着母亲进了房间,出来时,低着头不作声。
言希望着她不知说什么,便淡了神情,由她同养父母告别。
眼前这善良的男女再疼温衡,终究不是她的亲生父母;这房屋,这土地,再温暖,终究不是她的归属。
如此,天大的遗憾。
临走时,云母把言希拉到一旁,说了一些话。
阿衡远远望见了,却不忍心再看母亲一眼,同父亲告了别,走出了家门。
言希出来时,望了她几眼,有些奇怪、无奈地开口:“到底是女孩子。”终究,为了男孩子们眼中的小事,无声无息伤感了。
阿衡不晓得母亲对他说了什么,但是不说话总是不会错的,于是不作声,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她又望见他身为旅行者的背影,大大的背包,挺拔的身姿,清冷伶仃的蝴蝶骨隐约可见。
到达s城车站时已经是下午。他们排了许久的队才买到了车票,傍晚六点钟的。
“你坐在这里等着我。”少年把车票递给她,便利落地转身走出候车室。
阿衡神情有些委顿,心情本就不好,言希离开后,她便坐在连椅上发起呆。
当她收敛了神思看向腕表时,已经五点一刻。
言希尚未回来。
她站起了身,在人潮中来回走动着,以座椅为圆心,转来转去。虽然检票的时间快到了,但她却不是因为焦急而四处走动。候车室的空气太过凝滞污浊,她走动着,想要撇去脑中被麻痹的一些东西。
而少年回来时看到的,恰好便是这一幕:女孩皱着眉低着头,不停行走着,绕着座位做无用功。
言希是懒人,觉得这情景不可思议,他大步走了过去,微咳了一声。
阿衡抬起头,最先注意到的,是他肩上的背包,好像又鼓了许多。阿衡猜想,他兴许是买了一些土特产。
依旧是来时的步骤:检票、上车、找座位。
可是,阿衡失去了来时的兴致,窝在车厢中,打起了哈欠,看看时间,已经九点钟,车窗外的夜色愈加浓厚。
“我困了。”她望着言希,睡意蒙眬。
中国人的“困了”等于西方人的“晚安”。
“不行。”少年平淡开口。
阿衡打哈欠,揉了揉眼,问:“为什么?”
少年挑眉,手指在小桌上轻轻敲过:“我怎么知道!”
“哦。”
哎,不对呀,凭什么你不知道还不让我睡呀!阿衡迷迷糊糊地想着,意识开始涣散。她觉得自己像个婴孩一般徜徉在母体中,温暖而宁静。
白色的世界,纯洁的世界。
忽然,世界急速地旋转,转得她头晕,再睁开眼时,看到了一双大得吓人的眸子。
“醒了?”少年松了双手,停止摇晃。
阿衡懵懵地望着窗外,依旧是黑得不见五指的夜色,天还没亮。她望着言希,吸了吸鼻子,委屈了。
少年大眼睛水汪汪的,看起来比她还委屈:“温衡,虽然不知道你为什么选择在今天出生……”
少年断了语句,从背包中掏呀掏,掏了半天,掏出一个个头小得可爱的奶油蛋糕,捧在手心中,平淡一笑:“但是,少爷勉为其难,祝你生日快乐。”
Chapter 16 借着过年过个招
阿衡站到温家大门前时,心底有些忐忑不安,回想这几日的行程,着实是过分了些。
“怎么不进去?”少年伸出套着手套的厚厚的手,摁了门铃。
阿衡小心翼翼地向后退了一步,忍住了逃跑的**。
开门的是张嫂。
“巧了,我刚才正和蕴宜说着今天煮饭要不要添上你们的,结果你们就回来了。”张嫂笑着开口,回头望了望客厅。
“大家知道,我们……”阿衡小声问言希。
“又不是离家出走,走之前已经和温爷爷打过招呼了。”言希精神不佳,长腿向玄关迈去,想到什么,顿了顿脚步,问张嫂,“张嫂,我家老头和李妈在吗?”
张嫂点头,拉着阿衡的手笑着说:“自然在。每年过年,咱们两家都是一处过,这么多年的习惯,还能改?”
阿衡嘘了一口气,她倒是抱着离家出走的心思,可惜枉作小人了。这么说来,言希之前应该就知道她的那点儿小心思,只是懒得搭理罢了。
阿衡由张嫂牵着手,有些郁闷地换了棉拖鞋。她本来还想,回来时,满屋的警察商讨着怎样找到她;爷爷会唉声叹气;妈妈会伤心;思莞会皱着好看的眉毛担心她的安全;尔尔会泪眼汪汪,结果……
唉,好失望……
“想什么呢?”言希似笑非笑,戏谑地望着她。
阿衡脸红了。
进了客厅,热热闹闹的气氛。爷爷和言爷爷正在下象棋,棋子摔得酣畅淋漓,看到他俩匆匆问了几句,继续大战。妈妈和李伯伯在厨房中包饺子,李伯伯望见言希,欢喜慈爱得合不拢嘴,从锅中捞了两块正煮着的排骨,一块放在了言希嘴中,一块喂给了阿衡。
温母问了阿衡的行程,得知她回了乌水,神色并没有什么变化。对着言希,反倒亲昵得多,拉着少年的手问个不停。
阿衡望向四周,却没有看到思莞和尔尔。她上了楼,到了思莞门前,门虚掩着,阿衡犹豫了片刻,还是推开了门。
思莞坐在书桌前,正翻阅着一本厚厚的书。他转过身望见阿衡,表情有些凝滞,随即不自在地开口:“回来了?旅途还顺利吗?”
阿衡点点头,有些尴尬。她走到少年的面前,轻轻低头,扫了一眼少年的书,微笑着问他:“你在,看什么?”
思莞微抿唇,语气是一贯的温和有礼:“没什么,看着玩儿的。”
两人僵在了那里,不知该说些什么来缓解过于尴尬的气氛。
“我带了,白糖糕。”阿衡讪讪,从口袋中掏出一个纸包。她临行前特意给思莞买的,觉得言希喜欢吃的东西思莞也定是喜欢的。
少年诧异,盯着那团东西。
阿衡望着自己的手心,面色却不自然起来。白糖糕在口袋中捂了一天,被挤压得变了形,油全部浸了出来,难看至极。
“应该,能吃……”阿衡声音越来越小,垂头丧气起来。
思莞皱了眉,面色不佳,但依旧耐着性子:“快吃午饭了,这些零食你先收起来吧。”
阿衡缩回了手,满手是油,黏黏的,难受至极。那白糖糕,烫手的热,她有一种冲动,扔了白糖糕,洗干净手,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温衡,你可真不厚道。”轻笑声在房间中响起,“亏我昨天一夜不睡陪你过生日,你却窝藏白糖糕留给别人。”
是言希。那少年倚在门框上,冷笑起来。
阿衡脸色益发尴尬。
呵呵……被发现了。
“拿过来。”言希懒洋洋地勾了勾食指。
“不能……吃了。”阿衡抱着白糖糕,汗颜。
一双纤细白皙、骨肉匀称的手伸了出来,轻巧地抢了过去。那双手,麻利地打开纸包,一块瘪瘪皱皱的糕状物体露了头,含羞带怯。
阿衡越发汗颜。
言希淡淡撕下一块,走到思莞面前,霸道地开口:“张嘴。”
思莞诧异,但还是乖乖张了嘴,平日被言希欺压惯了,他没有反抗的潜能。
“闭嘴,嚼。”
思莞强装淡定,僵着腮帮子嚼了起来。
言希把手中的油抹到思莞的外套上,漫不经心地下令:“一,二,三,咽。怎么样?能毒死你丫不能?”言希冷笑,双手插入口袋中,看着少年,大眼睛冷冽似水。
思莞梗着脖子不说话。
“死孩子,真不知道好歹。”言希缓了神色,叹了口气,勾了思莞的肩,孩子气地惋惜,“白糖糕,多好吃的东西呀!”
阿衡愧疚了,弱弱举手,吸吸鼻子,不好意思地开口:“言希,我,还藏了一块,本来留着,自己吃,你要不要?”
思莞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望着她,似乎糅了冬日的第一束阳光,融了之前的冰寒。
阿衡也笑。
言希翻白眼。
嘁,温家的,都是死小孩。
阿衡一直未见尔尔,从张嫂那里得知,思尔痊愈后被言爷爷劝解了一番,回到了原来住的地方。
为什么是言爷爷?……阿衡有些想不透。
只是,怪不得思莞之前看见她,是那样的态度。
1999年,是阿衡同温家一起过的第一个新年。
大年三十贴门对儿的时候,大人们忙着搓麻将、做饭、看电视,便让他们三个去贴。
言希懒得动,她又不够高,活儿便落在了思莞身上。
“低了低了。”言希开口,思莞手臂往上伸了一点。
“高了高了。”言希眯眼,思莞收了小臂。
“偏了偏了,往左一点。”思莞向左倾斜。
“啊!你这孩子怎么这么笨,太左了!”言希斜眼,气鼓鼓的。
阿衡看了半天,憋了半天,终于说了一句话:“言希,你是斜着站的。一开始,思莞,就贴对了。”
站得斜,看得歪。
思莞哀怨地望着言希。
“哦,那啥,你随便贴贴就行了,我一向不爱挑人毛病的。”言希淡定,从倚着的门框上起了身,拍拍背上的灰,轻飘飘进了屋,高贵无敌。
思莞噘嘴:“阿希每次都这样……”这少年,明明是埋怨的话语,却带了无奈和纵容。
还不是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