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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母,别打母亲了!”
保儿抱着赵老三母亲的腿,苦苦哀求。
“滚开!”
赵老三母亲一脚,就把保儿踢了个跟头。
保儿摔了一跤,也不哭。爬起来继续跑向母亲,哭叫着:“大母,保儿以后肯定特别乖!”
“住手!”
皇帝刘宏看着保儿这小可怜,一把将她抱起。
“你们是谁?”
赵老三母亲叉开腰,呵斥道:“没看我这处理家事呢吗?若有事来访,改日登门。”
“我们是赵季战友,路过此地,特来吊唁。”
孙坚拱手施礼,脸上不失官威,希望镇住这撒泼的妇人。
“好啊,你还找边军的人来。告诉你,今天别说是边军,就是皇帝来了,也管不着这一桩家事。”
赵母挥舞着手中竹竿,狠狠的向赵老三媳妇打去。
孙坚忙一个健步,挡在赵老三媳妇身前,硬生生吃下这一竹竿,才从赵母手中夺过。
皇帝刘宏这时候,怒从心中来,对那老妇高喝一声:“蹇硕,将那出言不逊的老妇掌嘴!”
“你是谁,凭什么掌我嘴!”
老妇叉开腰,死死的瞪着刘宏。
“对,凭什么掌我大母的嘴!”
小保儿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到了大母身边,插着腰学着大母的样子,伸手点指皇帝刘宏。
“吃里扒外的家伙,刚刚摔倒是谁救你的?”
王甫过去,一把把保儿抱起,抓过她腰间玉佩,开口说道:“保儿,这玉佩还是我送你的呢!”
“你是王甫伯伯!”
保儿在王甫怀中,狠狠的向他脸上亲了一口:“刚刚保儿不对,伯伯是朝廷大官,快救救母亲吧!”
王甫轻轻点头,还没等说话,只见保儿从自己怀中挣脱出去,站在赵母面前,说道:“朝廷大官来了,你不能打母亲了!”
这小墙头草,一会一个样!
刘宏看着保儿,火气消了一半。
“中……中……中常侍!”
赵母知道保儿和王甫有书信往来,一家人在一起也议论过这王甫。王甫倒没说过他是中常侍,只知道是京中的高官。
后来还是成宜县令来,才听说王甫是中常侍。后来一家人听说宦官是坏人,还伤心了好久。
“那你是!”
赵母惊恐的看着皇帝刘宏,王甫对他还恭敬有加。
“不就是你口中皇帝。朕就要看看,能不能管你这刁妇一桩家事。”
皇帝刘宏说着,一脸的扬眉吐气。为帝十余载,处理的朝臣无数,却都没有这时,看这刁妇一脸惊恐,心中为之舒畅。
“皇……皇帝!”
山野村妇,若不是王甫记挂保儿,叮嘱县令照顾,她最高的高官也就见过乡间啬夫。
“拜见陛下!”
赵老三媳妇,先反应过来,跪在地上,稽首之后,不再起来。她也不知道这样见礼对不对,印象中就应该这样。
“拜见陛下!”
赵母见状,有样学样,趴在地上,一动都不敢动。
皇帝刘宏一看这俩跪下来,也不和他们过多计较,开口说道:“都起来回话。”
“民妇有冤,请陛下做主!”
赵老三媳妇依然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赵母就更不敢动了,谁能想到皇帝会来啊!渐渐的身体不住的颤抖着。
“起来说话!”
皇帝刘宏说罢,亲自搀起赵老三媳妇。赵季死社稷,吕布也屡屡提起他的三嫂,再加上赵母太刁,刘宏本能的相信赵母。
赵母看儿媳站起来了,也要跟着站起来,见皇帝刘宏瞪她一眼,又趴地上了。
“前因后果,与朕讲来。”
刘宏说着,眼见院内有胡凳,刚想坐下,考虑到自己是皇帝箕坐不雅,就这么干站着。
“外面风寒,屋里说吧!”
赵老三媳妇这才想到,总不能让皇帝站着问案啊。
屋内有榻,有几案。皇帝刘宏端坐榻上,听着赵老三媳妇讲起前因后果:
“秉陛下,亡夫边关立功,得钱千缗,又有五原太守赠钱千缗,置得田产一顷。“
“这么少?”
皇帝刘宏眉头轻蹙,问起身边立着的王甫。
“庶人应该只能置田一顷。”
王甫在皇帝刘宏身边低声说道,
“关内侯九十五顷,大庶长九十顷,马四车庶长八十八顷,大上造八十四顷,
少上造八十四顷,左庶长七十四顷,五大夫廿五顷,公乘廿顷,公大夫九顷,官大夫七顷,大夫五顷,不更四顷,替裹三顷,上造二顷,公士一顷半亩,公卒、士五、庶人各一顷。”
黄琬从旁补充:“赵季虽有追封,但膝下无子,不能继承爵位。”
皇帝刘宏这才了然,听赵老三媳妇继续说。
第168章 孙坚断案()
赵季家中,还有个弟弟,名唤赵四。本来,季有末子的意思,赵家也觉得三个儿子就够了,没想到又来一子。
就叫赵四吧!
这赵四小赵季十岁,不算老来子,也差不多了,今年刚刚及冠。早年赵季从军之时,整个家里的担子都交给了赵四。
赵四平日里哪干过田间地活啊,日子久了,从邑中富农,干成了佃户。
这才安生了两年,开始认真的耕田了。赵季身死,朝廷的抚恤、太守的馈赠,赵家这可是平地一声雷,斗然而富。
开始数月,家里都知道,这钱财是人家赵老三媳妇的,做事还有分寸。过了一个月,赵四就想着不是那么回事了,这钱是朝廷给我哥哥的。
大汉的继承顺序是,子、孙、父母、妻、女、耳孙(外孙)、大父母。
所谓死毋子男代户,令父若母,毋父母令寡,毋寡令女,毋女令孙,毋孙令耳孙,毋耳孙令大父母,毋大父母令同产代户。同产子代户,必同居数。弃妻子不得与后妻子争后。
赵四开始不干农活了,三番五次让赵母向赵老三媳妇要钱。开始是一缗、一缗的要,已经很多了。
后来十缗、十缗的要,再后来一次要走了五十缗,说是最后一次。
整个邑里,称这赵四为四公子,身边一群的泼皮无赖。赵老三媳妇孀居,也不好管教,直到有一天,听说这四公子赌钱,输了好多钱。
说到这,赵老三媳妇已经泣不成声:“小叔染上赌瘾,半月输钱百缗,找民妇要钱,民妇自不能给。没想到小叔仍在赌坊,欠钱千缗,民妇这钱若是都给了他,保儿怎么办?
没想到婆婆起了歹心,污我与他人……“
说到这,找老三媳妇哭了,哭得声泪俱下:“陛下,我这孤儿寡母,非是不尽孝道,实在是无有所依,还需这些钱财度日。”
“你……信口雌黄!”
赵母听不下去了,厉声高喝,想要为自己辩白。
“你闭嘴!”
皇帝刘宏一声呵斥,他这辈子断案,从来都没听过旁人辩白。更何况此事再明朗不过了,这个恶婆婆的嘴脸,像足了自己的母亲,仗着自己是皇太后,插手朝政。
朕要亲政,他都不让。玉玺收在手中,就是不给,你说气人不气人!
“……”
赵母低下头,像个霜打的茄子一般。平日里刁蛮惯了,遇到个不讲理的皇帝,又能如何是好?
她也知道,自己做得不对。街坊邻居,人尽皆知,皇帝刘宏一查便知。既然如此也不辩了。
“老妪,你可要辩白?”
问案哪有只问一边的啊?黄琬在一旁问道。
“陛下,儿媳说得,民妇都认!”
赵母想开了,这些事是推诿不掉的。但她还有一个杀手锏,说到哪去,也能说出理来。
收敛了平日里泼辣的模样,赵母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咬牙开口说道:“夫死徭役。长子从军,死于狼灾。次子从军,死于匪寇。三子从军,死于塞外。四子这个不争气的,在外面欠下赌债千缗,民妇不能不管啊!
那钱财,乃是朝廷抚恤。依《汉律》,三子膝下无子,本应是民妇掌管。如今这儿戏把这钱财,眼睁睁看着四子为了逃债躲了起来,也不管。民妇只能出此下策啊!”
“这……”
皇帝刘宏沉吟着,瞪了黄琬一眼。非得问,非得问,没问出个所以然来,又来了一个难题。
人家说得对啊,钱财理应是其母保管,看你这案怎么断?
确实是一桩难案,于情这婆婆做得,实在是令人发指。于法,儿媳有错在先,婆婆才出此下策。
刘宏看着黄琬,黄琬看着刘宏。
这案还真不好断了,有心偏帮赵老三媳妇吧!人家赵氏,父子四人死社稷,你怎么偏帮?
各打五十板,就更不行了。一行人只是过客,不解决根本问题。
“那如今你二人,想要作何打算?”
家长里短之事,孙坚历任三县县丞,那可是专家。当然,县丞主要工作不是处理这些,一般乡间啬夫接触的更多。
但孙坚还有个豪侠之名,遇到这种案子,总要过问一下。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种事处理起来,还是要以安抚、调解为主,先问问各家诉求再说。
这一家,还没散。说到底,赵母也就是吓吓赵老三媳妇。此事想要解决,找来啬夫、三老,你就是明抢这些钱,赵老三媳妇也没话说。
“还能作何打算,只愿把这钱还上,然后接四子回来,好生管教。”
赵母说出了自己的要求,其实很简单。她还有个小心思,皇帝来了,也许还能给些钱财。
“陛下,民妇只愿留些钱财,将保儿养大。择一个好夫婿,相夫教子。若能请一个先生,教保儿知书达理,那为最好,可惜保儿是女孩。”
大汉教书先生,又岂会教授女孩。这一直是赵老三媳妇的心头病。
“这好办!”
皇帝刘宏这时候向孙坚暗挑大拇哥,一问才知,这哪是什么案子啊,就是没钱闹的:“王甫,把钱还上!”
“陛下……这赵四要是再赌怎么办?”
王甫皱着眉头,输钱千缗,可真敢输。
“对啊!”
皇帝刘宏挠着头,看向孙坚。孙坚问案的角度深得他心意。
“官吏赌博,尚且罢黜,你庶民赌博,我看要查没家财!“
孙坚一句话,先镇住这赵母刁妇,然后开口说道:“但此举,治标不治本。臣请陛下,责令成宜令,将这放赌之人,绳之以法。至于这赵四,念及其兄军功,暂且不咎。如若再犯,充军边关。”
“好!”
皇帝刘宏拍手称快,笑道:“再犯就交给吕布,看看他怎么处理这个好赌的四兄。”
“怎么没找成宜令?”
说到成宜令,王甫眉头紧锁,就怕这人家出什么意外,特意让王智叮嘱成宜县令,好生照看。
“就是那成宜令家公子放赌,民妇不敢啊!”
赵母一脸惶恐,后来得知这公子就是看上了赵氏的钱财。还派了一个府中老吏,想要娶赵老三媳妇过门。
想到这,赵母一脸惭愧。那时赵老三媳妇死命不从,这才有设赌局,让四儿子输钱千缗。
自己根据此事启发,污儿媳不守妇道,真是大不该啊!
第169章 新任太守的愁容()
处理完一桩家长里短的公案,皇帝刘宏深深发觉:不只是皇帝内宫有争斗,平民家中也有争斗。
保儿一直在外等候,见刘宏一行人出来了,母亲和大母都是两眼泪花,不由嘟起嘴,低声问王甫:“伯伯,是不是皇帝陛下,欺负母亲了?”
“诶,皇帝怎么会欺负人呢?以后你大母再也不会打你母亲了。”
王甫摸着保儿的头,这孩子不知书、不达理、一颦一笑,还有民间刁妇恶习。但分得清里外拐,知道谁最亲近。
大母打母亲,她帮母亲。皇帝要掌嘴大母,这孩子又帮大母。是个知冷暖的孩子,心中更喜欢这保儿了。
“真的?”
保儿看向母亲,见母亲点了点头,拍胸脯对王甫说道:“今天我做主了,杀只鸡好好款待你们。”
“哈哈!”
看着保儿小大人的模样,王甫一把把保儿抱了起来。才一抱起来,又被皇帝刘宏抢了去。
“这么多人,才杀一只鸡?”
刘宏刮着保儿的小鼻子,调笑道。他知道,家里的土鸡,对于保儿来说意义非凡。当年在烽燧之时,这土鸡可是给他父亲冬日里换羊皮袄的。
那时就猜这保儿可爱,没想到这么可爱。
“一只鸡就不错了,贪嘴猴儿叔叔来了,我都不给他吃。”
保儿一嘟嘴,完全一副我已经很宠爱你了,还不知谢恩的表情。
“贪嘴猴儿?”
刘宏一下子懵住了,抬头望向王甫,又望向赵老三媳妇。
“回避下,是吕布表弟魏续。”
赵老三媳妇在军中时,听说过君前臣名的道理,低声开口说道。
“哈哈,魏卿原来是个贪嘴的猴儿啊,保儿谁交给你的啊?”
“奉先叔叔就这么叫!”
保儿仰起头,看着刘宏脸上写着:你怎么这么无知。
居然被她鄙视了,刘宏又是哈哈大笑,真是太喜欢保儿了。
皇帝刘宏几个孩子都早夭,今年何贵人新生一子,恐也早夭,送到了道人史子眇家中,说来也很久没见了。
“保儿,跟我回洛阳吧。朕封你个欢喜公主好不?”
王甫看得出,刘宏这是拿保儿当他的欢喜虫了,想收做公主。
赵老三媳妇和婆婆面面相觑,这保儿要是真能进京当个公主,那可真是赵氏祖坟冒青烟啊!
但是全家就这一个孩子,两个人的眼中,充满了喜悦与不舍,两种复杂的情绪交织在一起,还压抑着脸上的表情。
不是亲眼看到,还真不知道,人的表情,可以扭曲道这种程度。
“公主?”
保儿从没听过,不过看皇帝刘宏那副得意的样子,肯定是好事,保儿歪着头问道:“能带着母亲吗?”
“能!”
刘宏深知骨肉分离的苦楚,根本就没打算让保儿孤零零和自己入皇宫。皇宫可不是一个好地方,一个有着最奢靡生活的牢笼。
“不去!”
保儿看到母亲轻轻的摇头,斩钉截铁拒绝。
“为什么?”
皇帝刘宏没想到,一个邑中孩童,让她去做公主,还能把母亲带着,为什么不去?
“你看起来不像好人!”
保儿说着,从刘宏怀中挣脱出去。
“保儿,怎么和皇帝陛下说话呢?”
赵老三嘴上责备这,心中却松了一口气。保儿入宫做一个公主,她开始是高兴和不舍,后来就是害怕了。
皇室高门,哪是邑中孤女可以高攀的起的?她只愿保儿健健康康的成长,皇帝都知道这么个小女孩,保儿日后的日子,想来已经很好了。
而且刚刚听说吕布做了五原太守,那再不会有人欺负他们一家了。平平安安的长大,嫁一个好人家,是她能想到最好的生活了。
身在皇室,想想就觉得害怕。再不知皇室生活,军中也听过伴君如伴虎。如今保儿与刘宏说一些越礼的话,皇帝刘宏付之一笑。
几年之后呢?
听说皇帝都是喜新厌旧的。
皇帝刘宏干笑了两声,眼见赵老三媳妇,带着保儿说去张罗些吃的。他也就是笑笑,既然保儿不愿意,那就算了。
“陛下,也不差这一两日,洛阳那边给曹节一点时间,不如老臣去问问那成宜令,为何纵容其子放赌?”
成宜令家中公子,居然觊觎赵氏钱财,王甫觉得此事不简单。自己叮嘱过王智,让他叮嘱成宜令,好生对待保儿一家,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这种事,交给吕布去办吧!他新任五原太守,回头修书吕布,若是连保儿一家都照顾不好,朕罢了他这五原太守。”
提起吕布,刘宏就有气。一路上不甚恭顺,也就算了。居然对保儿这边不管不顾的。
“吕布战事繁忙,陛下还应时常督促。”
黄琬这话,明里是对皇帝刘宏的建议,实际上是在为吕布开脱。边关局势,看在眼里,吕布能活着全凭一身武艺和一颗虎胆。
哪有心力去照顾保儿一家呢?
……
次日,吕布在塞外迎来了皇甫嵩。同时收到了皇帝刘宏责令吕布彻查成宜令的事。
吕布与皇甫嵩谈笑风生之时,心中却有一抹愁云。
治理内政,一直是吕布的短板。对他来说,这种事做起来,比杀几千鲜卑兵,难太多了。
各县县令,估计没有几个没有问题的。长城内外鄣塞、烽燧,官吏也需要重新核查。
这些事情,有张俭、杨彪二人划策,只要悉心下来,还是可以做好的。现在吕布面临的问题是无人可用。
吕布从未想过做五原太守,中部都尉之后,下一步计划是入渡辽营,最后做到匈奴中郎将,将整个北边军事力量据为己有。
就是在内政打理上,自己实在不是良才,甚至可以说一窍不通。
但皇帝刘宏任他为五原太守之时,他忽然想到,除了部队,还要有民,那才叫君临天下。
战争不只是兵将之间的战争,后勤、兵器、给养涉及的东西,事无巨细。不好好治理五原郡,难免将来有人捅刀子。
但是治理五原郡,何人治理?
五原郡领十县:九原、五原、临沃、文国、河阴、武都、宜梁、曼柏、成宜、西安阳,需要是个县令。
仓中党人,男丁尽数亡于支就塞外,何人治理?
第170章 第一七〇章 双喜至()
五原郡,下领十县。有四千六百户,民两万三千人。
这是在册人口数量,还有豪强田庄里,大批的徒附不在籍。还有山贼、马匪、亡人、匈奴人乃至少部分龟兹、鲜卑、乌桓人。
这里还不像西凉,汉与外族之间,泾渭分明。五原郡中,只是大体有一个分界,实则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还有郡兵万人,边军两万。
这其中,中部都尉屯稒阳,东西二部都尉屯成宜,渡辽营万人屯曼柏。可以预见的事,东西二部都尉和那渡辽将军,想要尽数收拢,还要费上一番力气。
塞外还有石门鄣、支就塞、头曼城、呼河城,还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