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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江健山郎作品集 作者:大江健山郎1-第1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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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断衰弱下去的孩子不是演戏。即使如此,为什么不用白水,而用糖水呢?越不给牛奶,不就越渗透出往冒牌货里掺点什么调料的卑鄙策略吗?鸟把柚子口袋递给闲班的护士,本想寒喧几句,但像小学时代的口吃病又犯了似的,突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鸟狼狈地沉默着,点了一下头,便匆忙拔腿往回返。身后响起了护士们响亮的笑声。演戏,演戏。无论什么,都像在演戏,都不是真的。这是为什么呢?鸟歪着头,屏住呼吸,一步三阶地往上走,通过婴儿室时,他提醒自己留心不要向里张望。岳母拎着药罐,在患者家属和陪护人共同使用的炊事室前,非常昂扬地挺着上身,伫立着。鸟走近岳母身旁,看到岳母的眼睛四周绿叶返照的光晕已经褪去,代之而来的是一种极度的空虚感。鸟吓了一跳,他感觉到,说岳母昂然挺立,不如说是她身体的自然柔软消失过程中的疲劳和绝望。鸟和岳母一边张望着对面仅距五米之远的妻子病房的房门,一边简略地相互问答。当岳母听到鸟说孩子还没死,便责怪说:〃不能早点处理吗?要是她看到了孩子,非发疯不可。〃鸟被威吓得默不做声。
  〃要有亲戚是医生就方便了,可惜!〃岳母孤独地叹息着说。
  我们是贱民的同盟,是卑鄙的自我保护者同盟。鸟想。然而鸟担心,在走廊两侧关闭着的一个个房门后,或许就立着默不出声、把充满好奇的耳朵贴在门上的患者。他一边警戒着,一边报告说:
  〃喂的牛奶量减少了,还用糖水代替牛奶给他,主治医生说,这几天可能会有结果的。〃
  这时,鸟看到,环绕岳母身体四周瘴气似的东西都消失了,灌满了水的药罐像沉重的锤子挂在她的手臂上。岳母慢慢点点头,充满睡意似的细声说:〃啊,是么,是么?〃随后又补充说:〃一切结束以后,孩子的异常事件就只是我们两人的秘密吧。〃
  〃嗯。〃鸟同意这一约定,他没有说已经和岳父讲过了。〃如果不这样,她不会再生第二个的,鸟。〃
  鸟点头赞同,但对岳母生理反应似的排斥却渐渐高涨了起来。岳母走进炊事室,鸟独自返回妻子的病房。这样简单的策略,妻子看不破吗?所有的一切都像演戏,并且这是登场人物只会背诵欺瞒人的台词的戏。鸟想。
  鸟走回妻子近前,妻子已经忘记了刚才围绕柚子而发作的歇斯底里,鸟在妻子床边坐下,妻子突然伸出手,充满爱怜地摸着鸟的脸颊,说:〃太憔悴了。〃
  〃嗯嗯。〃
  〃像阴沟里的水耗子一样寒碜呢,鸟。〃妻子趁鸟不注意来了个突然袭击,〃像只鬼鬼祟祟想往洞里跑的水耗子呀,鸟。〃
  〃是么,我像个想逃跑的水耗子么?〃鸟苦涩地说。〃妈妈担心你是不是又开始喝上了,鸟。你那无休无止的喝法,白天晚上,喝起来没完。〃
  鸟记起了自己整日整夜沉醉不醒的感觉:火烧火燎的脑袋,干得冒烟的喉咙,疼痛的胃,沉重的身体,失去知觉的手指,酒精麻痹的大脑。那一连数周闭锁在威士忌墙壁里的地窑生活。
  〃如果你又开始喝上了,我们的孩子需要你的时候,你会醉得人事不醒的,鸟。〃
  〃我,不再那样没完没了地喝了。〃鸟说。
  确实,他曾连醉两日,但终于未再求助酒精,就逃了出来。不过,如果没有火见子帮助,那会怎样呢?他难道能不重蹈复辙,再来一次一连几十小时的黑暗痛苦的漂流吗?因此,鸟既然不能说出火见子,就实在很难说服妻子和岳母,让她们相信他对酒的抵抗力。
  〃真的,我希望没事呀,鸟。我有时这样想,在非常关键的时候,你却酪酊大醉,或者陷到奇怪的梦里,真的像只鸟似的飘飘地飞了起来。〃
  〃都结婚这么久了,你还对自己的丈夫这样不放心啊?〃鸟像开玩笑似的亲切地说。但妻子并没有上他的甜蜜圈套,反而这样摇撼着鸟:
  〃你常常在梦里用斯瓦希里语喊着去非洲,对此我一直沉默,你确确实实是不想和自己的妻子、孩子一起生活呀,鸟。〃鸟凝视着妻子放在他膝上的瘦削的左手,一言不发。然后,他像一个孩子,既承认自己淘气,又试着对别人的批评进行无力的抗议,他说:
  〃你说是斯瓦希里语,但究竟是什么样的斯瓦希里语呢?〃〃不记得了,我当时也半睡半醒,并且我也不懂斯瓦希里语。〃
  〃那么,你怎么知道我喊出来的是斯瓦希里语呢?〃〃你那像野兽叫声一样的语言,当然不可能是文明人的语言呀。〃
  鸟对妻子认定他的喊声是斯瓦希里语的误解深感悲哀,他沉默不语。
  〃前天和昨天,妈妈说你住在了那边的医院里,那时我就怀疑,你又酪酊大醉了,还是逃到什么地方去了,反正是其中的一个吧,鸟。〃
  〃我没有想这类事情的空闲哟。〃
  〃看,脸全红了吧?〃
  〃那是因为生气呀。〃鸟激烈地说:〃我为什么要往什么地方逃呢,孩子刚刚出生的时候。〃
  〃当你知道我怀孕的时候,你不是被各种蚂蚁群似的念头纠缠着走不出来吗?你真的盼望孩子吗?〃
  〃不管怎样,这都应该是孩子恢复健康以后再谈的事。不是么?〃鸟试探着摆脱窘境。
  〃是呀,鸟。可孩子能不能恢复健康,和你选择的医院,和你的努力大有关系呀。我自己下不了床,所以连孩子的病究竟在内脏的什么部位也不清楚。我只能相信你呀,鸟。〃〃哎,请相信我吧。〃
  〃我在考虑孩子的事情相信你行不行的时候,才发现并不完全了解你。你是那种即或牺牲自己,也要为孩子负责的类型吗?〃妻子说,〃哎,鸟,你是责任感强、勇敢的类型么?〃如果我曾经参加过战争,那我可以明确回答,我勇敢还是不勇敢。鸟屡屡这样想。在和人吵架斗殴之前,在参加考试之前,他都想过,结婚之前也考虑过。而他为自己一直不能准确回答而深感遗憾。他之所以想在非洲反日常生活的风土里考验自己,也是因为他觉得那可能是专为自己而设的一场战争。不过,鸟觉得现在没有必要考虑战争,也没有必要考虑非洲之旅了,他已经清楚自己是一个不足信赖的卑怯的类型。
  妻子对鸟的沉默很不满,她把放在他膝盖上的脏兮兮的手攥了起来。鸟犹豫着是不是该把自己的手握在上面,他觉得妻子的拳头充满灼热的敌意,几乎碰上就会被烫伤。
  〃鸟,当一个弱者最关键的时候,你抛弃他。你不就是这样类型的人吗?你抛弃过一个叫菊比古的朋友吧。〃妻子说,并像监视鸟的反应似的,大大睁开了疲惫迟钝的眼睛。
  菊比古?鸟想。当鸟是地方城市的不良少年的时候,菊比古是一直跟着他的朋友。鸟曾带着菊比古,到邻近的一座城市去体验一种奇怪的生活。他们接受了寻找一位从精神病院逃出来的疯子的工作,整夜骑着自行车在城里转。年轻的菊比古渐渐对这个工作讨厌起来,最后甚至把从医院借来的自行车也弄丢了。而鸟,却耐心地向市民们打听疯子的情况,后来又十分着迷地调查疯子的人格,一直热心地寻找。据说疯子恐惧地把这现实世界看作地狱,把狗看作乔装的鬼。因此,天快亮的时候,本应放出医院的狼狗群来搜索,但不论谁都说,如果被狼狗围住,疯子会吓死的吧。于是,鸟一刻也不休息,一直搜索到天亮。当菊比古没完没了地说不干了,要回家的时候,鸟怒火升腾,狠狠地把菊比古羞辱了一顿。他把菊比古是美国占领军一个文化情报员的同性恋情人公之于众。菊比古乘末班火车回家途中,看到鸟仍然骑着自行车在寻找着,便从车窗探出头,拖着哭腔喊:
  〃鸟,我害怕呀!〃
  然而,鸟把可怜的菊比古置于脑后,仍然去搜寻他的疯子。结果,仅仅是在市中心的山上发现了吊死的疯子。但这一经验促成了鸟的一个转换期到来。那天早上,在装着疯子死尸的三轮摩托车上,鸟坐在驾驶员的身旁,像他自己预感到的那样,宣告了与孩提时代彻底告别。翌年春,他进了东京的一所大学。后来听说,朝鲜战争爆发的时候,鸟当年那些在地方城市游手好闲的伙伴,都被强制征入警察预备队送到朝鲜去了。我那天夜晚断交的菊比古后来怎么样了呢?鸟想。从他已经逝去的时光暗影里,旧日友人的小小亡灵浮现了出来,好像是在寒喧招呼。
  〃可是,你为什么想起用菊比古的故事来攻击我呢,我连曾经跟你说过菊比古的事都忘记了呀。〃鸟说。
  〃因为我想过,要是生个男孩,就给他取个名字叫菊比古。〃妻子说。
  名字,那奇怪的孩子要是有名字的话,鸟怯怯担心地想。〃对我们的孩子,你要是见死不救,我想,我可能会和你离婚吧,鸟。〃妻子说。毫无疑问,这是她支着腿躺在床上,眺望着窗外绿叶时深思熟虑的话。
  〃离婚?我们不离婚哪。〃
  〃即便不离,我们也会没完没了地议论这个话题的呀,鸟。〃
  而那结果,就是认定我是卑怯而不足信赖的人,然后与这样一位不合适的忧郁的丈夫过日子吧。鸟想。现在,孩子正在那非常明亮的病室里一天天地衰弱下去,而我,只是在这里等待他死亡。但妻子却拿我们的未来生活打赌,来考验我究竟是否对孩子的健康恢复尽了责任,我似乎是在玩一场败局已定的游戏。即便如此,在现在的时刻,鸟也只能尽他的责任。他极为遗憾地想,嘴上则说:〃孩子不会死的。〃岳母这时端着红茶回来了。她想掩饰刚才和鸟在走廊里内容深刻的谈话,妻子也不想让母亲感觉到自己与鸟之间的紧张,因此,三个人边喝红茶边聊天的时候,便开始出现了日常家庭生活的氛围。鸟努力想搀和一点幽默,讲起了那个没有肝脏的孩子和那孩子父亲的故事。
  为了慎重起见,鸟回头看了看对面医院街树叶茂密的窗口,确认那里已经完全被绿叶遮掩住了,这才转身走向那辆红色的赛车。火见子像裹着睡袋似的,身子横在方向盘下,头枕在低低的安全带上,睡着了。鸟弯下腰摇晃火见子,同时产生了一种逃离外人的围困、回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家的心情。他又回头看了微风摇动的茂密的银杏树树梢。火见子像美国女学生似的招呼了一声〃哎,鸟,〃抬起身给鸟打开车门,鸟急急地钻了进去。
  〃能先开到我的家吗?然后想去孩子住院的医院,顺路去一下银行。〃
  火见子把车启动起来后,立即哧哧地急快加速,鸟的身体一下失去平衡,就那样倾在安全带上,向火见子说明去他们夫妇租借的房子那儿的路线。火见子的粗野开车方式,让鸟充分体味到了晕船似的味道。
  〃你还没有完全睡醒吧?你是不是想在梦境里的高速公路上飞?〃
  〃当然睡醒了!鸟,刚才在梦里我和你性交了呀。〃鸟惊讶地问:〃你的脑袋里,就一直只想着性交吗?〃
  〃像昨天那么少见的好的性交之后,就是这样呀。那确实是少有的,我不知道和你那样的紧张能持续多久,鸟。我很想知道我们该怎么办才能让那样难得的性交长久持续下去。鸟,我们相互之间,面对对方的裸体哈欠不止的厌倦时刻很快就会出现的呀。〃
  鸟想说,我们现在才刚刚开始!但火见子开得飞快的赛车已经冲过他的家门前的篱笆,溅起地面的碎石,驶进了院子里。
  〃五分钟后下来,这回请你别睡,五分钟里大概也做不成什么重要的性交的梦吧。〃鸟说。
  鸟走进自己的房问,收拾准备住在火见子那儿的必需用品,婴儿床摆在那里,鸟觉得像一个小小的白色棺材,他转过身,把东西塞到手提包里。最后,鸟又把一本非洲人用英语写的小说也放进手提包,从墙上揭下那张非洲地图,仔细叠好,插到自己的上衣口袋。
  鸟重新坐到车里向银行赶去的时候,火见子敏锐地发现了他衣袋里的地图,她问:
  〃那是行车交通图吗?〃
  〃嗯,是啊,是实用地图。〃
  〃你进银行的时候,我来找找去你孩子住的医院有什么近路,鸟。〃
  〃不行啊,这是非洲地图。〃鸟说,〃非洲以外的地方的实用地图,我都没有。〃
  〃你在祈望真正使用这张实用地图的日子到来呢。〃火见子不无嘲笑地说。
  在大学附属医院前面的广场,鸟把钻到方向盘底下睡觉的火见子丢在那里,自己去给孩子办入院手续。围绕鸟的孩子没有名字的问题,鸟和窗口的女办事员发生了纠纷,争吵一番后,鸟终于郑重其事地说:〃我的孩子眼看着就要死了,也许现在已经死了,这样的孩子,为什么一定要取名字呢?〃女办事员狼狈不堪地表示让步,那时,鸟毫无理由地感到孩子已经衰弱而死,因此,他甚至向女办事员打听了解剖和火葬的手续。
  可是,接待鸟的特儿室医生,却立即粉碎了鸟的幻觉。他说:〃什么?你那么着急地盼望自己的孩子死吗?这里的住院费并不贵呀,你没有健康保险证吗?不管怎么说,你的孩子虽然身体很弱,但还好好地活着呀,你好好地拿出个当父亲的样子,啊!〃
  鸟从笔记本上扯下一页,写上火见子家里的电话号码,交给医生说:如果孩子出现了什么重要情况,请往这儿打电话。鸟感觉得到,特儿室的所有成员,包括护士们在内,都觉得自己是个很讨厌的家伙。因此,鸟连保育室的孩子也没看看,就直接返回停在广场上的赛车旁。鸟虽然从医院的背阴处跑回来,浑身的汗却一点不比睡在车里的火见子少。他们把生腥的汗味和汽车排出的废气一起抛到身后,为了在盛暑的午后,赤裸地躺在床上等待婴儿的死讯而出发了。
  整个下午,他们都一直在注意电话机的动静。傍晚出去买菜的时候,因为担心会有电话来,鸟就留了下来。晚饭后,他们一起听收音机里播送的苏联一位著名钢琴家的音乐,但仍神经紧张地关注电话铃,把收音机的音量放得低低的。入睡以后,鸟也几次在睡梦里听到电话铃响,睁开眼睛,溜下床去确认。放下话筒后,他还曾经梦见医生通知他说孩子已经死了。几次醒来的时候,鸟都感到自己是处于被判缓期执行的悬空状态。但鸟现在不是孤独一人,他是和火见子一起度过漫漫的夜晚,他从这一事实里发现了意想不到的深刻而强烈的鼓舞力量。成年以来,鸟还是第一次感觉到他人的重要。

个人的体验
第九章

  第二天早上,鸟去补习学校的时候,借了火见子的体育赛车。在补习学校学生成群结伙的校园里,纯红色的赛车总是散发着丑闻的气息;鸟把车钥匙放到口袋里的时候,才注意到这一点。他感到,自从孩子的异常事件发生以来,自己意识的皱褶里就出现了一些欠缺。鸟绷着脸,从围在赛车四周的补习学校的学生中间穿过。在教员室里,那个总是日侨派头、穿着花哨短外套的矮个子外语专业主任告诉他说,学校的理事长要见他。但主任的通报恰巧潜入了鸟的意识里被腐蚀的部分,因此,他的反应非常平静。
  〃鸟,该怎么说你呢,人不可貌相,胆量惊人,或者傲慢自大?你很果断呐。〃主任像开玩笑似的快活地说,同时用锐利的目光研究鸟。
  走进上课的大教室时,鸟不能不胆怯。今天上课的学生和前天的学生不是一个班,而在补习学校,班与班之间没有横向联系,今天的学生,大都不会知道我那丢人的事件吧。鸟这样给自己打气。上课的时候,鸟确实看到了几个似乎知道自己底细的学生,但他们是从东京都的高中来的都市浮浪少年,他们把鸟的行为滑稽地理解为英勇的举动,当他们的目光与鸟的目光相遇时,甚至送来充满亲爱情感的揶揄的微笑。而鸟彻底地无视他们的表示。
  下课后,鸟走出教室,在螺旋楼梯口,一个学生在等他。他就是前天为鸟辨护,把鸟从学生暴动中救出来的那位。这位学生放弃了别的教室的课,特意来到阳光暴烈的螺旋楼梯等待鸟。他鼻翼上沁出的汗珠闪耀着光,贴着楼梯坐着的蓝色劳动布裤子上带着干泥巴。学生微笑着打招呼:
  〃啊!〃
  〃啊。〃鸟回报了一声。
  〃被理事长传唤了吧?那个坏蛋,真的直告到理事长了呀。你呕吐的证据,他也用小型照相机拍了去!〃学生有些羞涩地微笑,露出了很整齐颗粒很大的牙齿。
  鸟也微微笑了。那家伙大概平时总是带着小型相机,以便抓住我的缺点去告发吧。
  〃他向理事长告密说,老师宿醉未醒,上不了课了。我们有五六个同学想证明说,不是酒醉,而是食物中毒。我们想和老师统一一下口径。〃学生狡猾地说。
  〃那天确实是宿醉未醒啊,你们错了,事情确实和那个正义派人士告发的一样。〃鸟说着,从学生身旁擦过,沿螺旋楼梯往下走。
  学生紧跟了上来,一定要说服鸟:
  〃可是,老师,你要是坦白了的话,会被解雇的呀。学样理事长是禁酒同盟文京区的支部负责人哪。〃
  〃瞎说!〃
  〃现在正是这样季节,就说是食物中毒,怎么样?工资低,自然要吃一些不太新鲜的食品。〃
  〃是宿醉未醒,我不想骗人,也没要你们做伪证呀。〃〃嗯,嗯,〃学生说:〃这儿的工作不干了,你去别的地方工作吗,老师?〃
  鸟决定不理睬这个学生。他现在没有认真研究所谓新策略的情绪。他现在变得极其保守。这也与他出现欠缺的意识皱褶有关。
  〃那么说,你是没必要干补习学校老师的工作了吧。我看见那辆红色赛车了。理事长想辞退开这样车子的老师,也总有些不好下手呀。哈哈!〃
  鸟目不旁视地走进教员室,并没有再回头看看那个放声大笑的学生。当他把粉笔盒和教科书放到文件柜里的时候,看到了一封寄给自己的信。这是那位斯拉夫语研究会负责人的信。研究会的紧急会议上,关于戴尔契夫的对策已经决定了吧。鸟本想拆开信封读信,但他猛然记起学生时代一个盖然率的迷信说法:两件内容不明的紧要事情同时出现的时候,如果一件包含着不幸,另一件就应该包含着幸福。想到这里,鸟把未拆封的信放进衣袋,就向理事长室走去。如果和理事长的谈话非常糟糕,鸟就有理由对衣袋里的信寄予最高期待。鸟向写字台对面理事长仰起的脸看了一眼,立刻预感到这次会见将产生最坏的结果。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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