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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饮一杯酒,冥心合元化。兀然无所思,日高尚闲卧。暮读一卷书,会意如嘉话。欣然有所遇,夜深犹独坐。又得琴上趣,安弦有余暇。复多诗中狂,下笔不能罢。唯兹三四事,持用度昼夜。所以阴雨中,经旬不出舍。始悟独往人,心安时亦过。
这首诗写他退居渭上,过着饮酒、读书、弹琴、作诗的闲适生活,即所谓“琐直”。再看陶渊明《饮酒二十首》的第四首:
栖栖失群鸟,日暮犹独飞。徘徊无定止,夜夜声转悲。厉响思清晨,远去何所依。因值孤生松,敛翮遥来归。劲风无荣木,此荫独不衰。托身已得所,千载不相违。
这首诗写失群之鸟悲哀时,还在找孤生松来栖托,表达出“千载不相违”的志节,即所谓高玄。
再看白居易的写实诗,如《官牛》:
官牛官牛驾官车,浐水岸边般载沙。一石沙,几斤重?朝载暮载将何用?载向五门官道西,绿槐荫下铺沙堤。昨来新拜右丞相,恐怕泥途污马蹄。右丞相,马蹄踏沙虽净洁,牛领牵车欲流血。右丞相,但能济人治国调阴阳,官牛领穿亦无妨。
这样的诗跟杜甫的三吏三别比,不是一沉挚,一铺张吗?
《谈艺录》读本(七)评李贺诗及学李贺诗
长吉穿幽入仄①,惨淡经营,都在修辞设色,举凡谋篇命意,均落第二义。故李宾之《怀麓堂诗话》谓其“有山节藻棁,而无梁栋”。②虽以黎二樵之竺好③,而评点《昌谷集》,亦谓其“于章法不大理会”。乔鹤侪《萝藦亭札记》④卷四至斥昌谷“饾饤成文,其篇题宜着议论者,即无一句可采,才当在温岐之下⑤。温犹能以意驭文藻,昌谷不能”。与李、黎二家所见实同。余尝谓长吉文心,如短视人之目力,近则细察秋毫,远则大不能睹舆薪;故忽起忽结,忽转忽断,复出傍生,爽肌戛魄之境,酸心刺骨之字,如明珠错落。与《离骚》之连犿荒幻⑥,而情意贯注、神气笼罩者,固不类也。古来学昌谷者多矣。唐自张太碧《惜花》第一第二首⑦、《游春引》第三首、《古意》、《秋日登岳阳楼晴望》、《鸿沟行》、《美人梳头歌》,已濡染厥体。按张碧自序诗云“尝读李长吉集,春拆红翠,霹开蛰户,奇峭不可攻。及览李太白词,天与俱高,青且无际。观长吉之篇,若陟嵩之颠观诸阜者”云云。然此数篇则学长吉。孟东野有读张碧集诗⑧,称为“先生今复生”,则碧之年辈,不在长吉后。学长吉者,当以斯人为最早矣。同时庄南杰《乐府》五首,稍后则韦楚老《祖龙行》、《江上蚊子歌》、亦称殆庶。按胡元瑞《诗薮》内编卷三谓韦楚老《祖龙行》⑨,雄迈奇警,长吉所出。大误。长吉殁于元和中;兹老长庆时始成进士,至开成犹在。杜牧之有送其自洛阳归朝诗⑩。皆窠臼未成,语意易晓;词新而非涩,调急而不险。惟李义山才思绵密,于杜韩无不升堂嗜胾⑾,所作如《燕台》、《河内》、《无愁果有愁》、《射鱼》、《烧香》等篇,亦步昌谷后尘。按温飞卿乐府,出入太白、昌谷两家,诡丽惝怳。然义山奥涩,更似昌谷。宋自萧贯之《宫中晓寒歌》⑿,初为祖构。金则有王飞伯,元则有杨铁崖及其门人⒀,明则徐青藤,皆挦撦割裂,涂泽藻绘。青藤尤杂驳不纯⒁,时有东坡鹦哥娇之叹⒂。按黄之隽《痦堂集》卷五有《韩孟李三家诗选序》⒃,自言以谢皋羽、杨铁崖、徐青藤诗⒄,抄附三家之后,所以由源竟委。黄氏能以东野与退之、昌谷齐称,可谓具眼。然谢、杨、徐三人,实不关韩、孟事,只可配飨昌谷耳。黄氏于昌谷用力甚深,集中卷二十一《杂著》论昌谷有七言律,尤为创论;又考定昌谷赋《高轩过》,当在十九岁、二十岁之间,陈本礼《协律钩元》即取其说⒅。惟谢皋羽《晞发集》能立意而不为词夺,文理相宣,唱叹不尽。皋羽亡国孤臣,忠爱之忱,洋溢篇什;长吉苟真有世道人心之感,亦岂能尽以词自掩哉。试以长吉《鸿门宴》,较之宋刘翰《鸿门宴》、皋羽《鸿门宴》、铁崖《鸿门会》,则皋羽之作最短,良由意有所归,无须铺比词费也。盖长吉振衣千仞,远尘氛而超世网,其心目间离奇俶诡,鲜人间事。所谓千里绝迹,百尺无枝,古人以与太白并举,良为有以。若偶然讽谕,则又明白晓畅,如《马诗》二十三绝,借题抒意,寄托显明。又如《感讽》五首之第一首,写县吏诛求,朴老生动,真少陵《三吏》之遗⒆,岂如姚氏所谓“闻之不审”者乎。李仁卿《古今黈·补遗》论作诗天才⒇,谓“若必经此境,始能道此语,则其为才也隘矣;如长吉《箜篌引》:‘女娲炼石补天处’云云,长吉岂果亲造其处乎。”李氏考据家解作此言,庶几不致借知人论世之名,为吠声射影之举矣。(46—47页) ①长吉:唐李贺字,家于昌谷,有《昌谷集》四卷,外集一卷。
②李宾之:李东阳字,有《怀麓堂诗话》一卷。山节:雕成山形的斗拱。藻棁(zhuó啄):画着水草的短柱。
③黎二樵:清人,有批点《李长吉集》四卷,外集一卷。
④乔鹤侪:清乔松年字,有《萝藦亭札记》八卷。
⑤温岐:唐温庭筠,原名岐,字飞卿,有《温飞卿集笺注》九卷。
⑥连犿(huān欢):宛转貌。
⑦张太碧:唐张碧字,唐诗人。
⑧孟东野:孟郊字,唐诗人。
⑨胡元瑞:明胡应麟字,有《诗薮》十八卷。
⑩杜牧之:唐杜牧字,有《樊川文集》二十卷。
⑾李义山:唐李商隐字,有《李义山诗集》三卷。杜韩:杜甫、韩愈。
⑿萧贯之:萧贯字,宋诗人。
⒀杨铁崖:杨维桢,字廉夫,号铁崖,有《东维子集》三十卷,《铁崖古乐府》十卷。
⒁徐青藤:徐渭,字文长,号青藤,有《徐文长集》三十卷。⒂东坡鹦哥娇:苏轼《仇池笔记·李十八草书》:“刘十五(攽)论李十八(公择)草书,谓之鹦哥娇。”评论草书与楷书行书夹杂,犹鹦哥的学人话,不过数句,仍杂鸟语。
⒃黄之隽:号痦堂,清人,有《痦堂集》六十一卷。韩孟李:韩愈、孟郊、李贺。
⒄谢皋羽:元谢翱字,有《晞发集》十卷。
⒅陈本礼:有《协律钩元》四卷。
⒆少陵《三吏》:杜甫《石壕吏》《新安吏》《潼关吏》。
⒇李仁卿:元李治字,有《敬斋古今黈》八卷。
这一则论李贺诗,认为李贺的苦心创作,专在修辞设色上用力,不考究命意谋篇。像屋子,在斗栱短柱上雕刻绘画,不注意讲究栋梁。李东阳说它没有栋梁,那短柱斗栱就没有地方安放,屋子就建不起来,说得过分了。应该说不讲究栋梁。黎二樵认为李贺文章对章法不大理会,是对的。乔鹤侪认为李贺文章的议论不行。钱先生指出:李贺诗的文心,像近视眼的视力,近则明察秋毫,即指修辞设色,有惊心动魄、爽肌刺骨的力量。远则不见舆薪,指命意谋篇不能做到情意贯注。对李贺诗怎样像近视眼,见下举例。
钱先生又讲到学习李贺诗的作者,如张碧《惜花三首》的第一首:“千枝万枝占春开,彤霞着地红成堆。一窖闭愁驱不去,殷勤对尔酌金杯。”第二首:“老鸦拍翼盘空疾,准拟浮生如瞬息。阿母蟠桃香未齐,汉皇骨葬秋山碧。”这两首诗就修辞设色说,把落花比作“彤霞着地”,称“闲愁”为“一窖”。从惜花想到桃花落,从桃花落想到结桃子,但花落还没有结成桃子,从人间想到天上,所以说“阿母蟠桃香未齐”,即还没有结成蟠桃。吃了天上王母的蟠桃,可以长生不老。汉武帝求仙,但阿母的蟠桃没有结成,汉皇帝吃不到蟠桃死了,骨葬秋山化碧。这是奇思幻想。这种修辞设色和奇思幻想就是从李贺诗中学来的。再像《游春引》第三首:“千条碧绿轻拖水,金毛泣怕春江死。万汇俱含造化恩,见我春工无私理。”
“千条碧绿”当指柳丝,“金毛”不知指什么了,这里更见出用词的怪诞。又《古意》:“銮舆不碾香尘灭,更残三十六宫月。手持绔扇独含情,秋风吹落横波血。”把皇帝的车子不来,说成“不碾香尘灭”。把更漏残,月落,说成“更残三十六宫月”。把落泪,说成“落横波血”,用“横波”指眼,用“血”指泪。都显出词语的奇特。
又如庄南杰《湘弦曲》:“楚云铮铮戛秋露,巫云峡雨飞朝暮。古磬高敲百尺楼,孤猿夜哭千丈树。云轩碾火声珑珑,连山卷尽长江空。莺啼寂寞花枝雨,鬼啸荒郊松柏风。满堂怨咽悲相续,苦调中含古离曲。繁弦响绝楚魂遥,湘江水碧湘山绿。”这首《湘弦曲》,就是《湘灵鼓瑟》,写湘灵弹瑟的歌。“楚云铮铮”,“铮铮”指弦声,弦声只能说成响遏行云,说成“楚云铮铮”就奇特了。“戛”,打击,“戛秋露”也很奇特。“云轩”指神灵在云中飞行的车,“碾火声珑珑”,在云中的车怎么碾火,很奇特。“连山卷尽长江空”,说云尽天空可以,山怎么卷尽?这些奇特的词语也是学李贺来的。又如韦楚老的《江上蚊子》:“飘摇挟翅亚红腹,江边夜起如雷哭。请问贪婪一点心,臭腐填腹几多足。越女如花住江曲,嫦娥夜夜凝双睩。怕君撩乱锦窗中,十轴轻绡围夜玉。”写蚊子飞为“飘摇挟翅”,用“飘摇”字。又称蚊子吸血后的肚子为“亚红腹”,用个“亚”字,很奇特。又称蚊子飞的声音为“如雷哭”,着一“哭”字更奇。把人血吸入蚊子肚子,说成“臭腐填腹”,把人血说成“臭腐”,把嫦娥入睡称为“凝双睩”,把用蚊帐围住玉体说成“十轴轻绡围夜玉”,都写得奇突。这些词语都是学李贺来的。
钱先生指出这些学李贺诗“皆窠臼未成,语意易晓;词新而非涩,调急而不险。”即这些诗学李贺没有学到家,只是用词新奇,意思易懂,词语不涩,音调不险。再来看上述几首诗。如张碧的《惜花》第一首,写花落满地成堆,为惜花发愁,要借酒浇愁,即所谓“对尔酌金杯”。《惜花》第二首,“老鸦”“盘空疾”,“浮生如瞬息”,指人生短促,韶光易逝。说“蟠姚香未齐”,“骨葬秋出碧”,说求仙成空,终于死去。再看《游春引》第三首,不论是“千条碧绿”的“轻拖水”,或“金毛”的怕死,都含有感谢大自然化生万类的恩典之意,大自然的化工对我是无私的,一切景物都供我欣赏。再看《湘弦曲》,讲湘水的女神鼓瑟,在云飞时弹奏,发出铮铮的响声。这声音的高像在百尺楼上敲古磬,这声音的悲像孤猿夜哭。它弹到美好处又如莺啼,四周静静地听,所以又显得寂寞。弹到恐怖处又如鬼啸。弹得使听的人满堂悲怨,弹出古离别之曲。一曲弹完了,像钱起《湘灵鼓瑟》的结句:“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这首诗的结尾也一样。这首诗中“云轩碾火声珑珑,连山卷尽长江空”,是否像白居易《琵琶行》中的“曲终收拨当心划,四弦一声如裂帛。东船西舫悄无言,惟见江心秋月白。”弹到曲终只见江心秋月白。再看《江上蚊子》,写蚊子的吸血和声音,写越女用蚊帐来保护身子。总之,这些诗“语意易晓”,学李贺还没有学到家。
学李贺学到家的有李商隐。试引李商隐《河内诗》第一首:“鼍鼓沉沉虬水咽,秦丝不上蛮弦绝。嫦娥衣薄不禁寒,蟾蜍夜艳秋河月。碧城冷落空濛烟,帘轻幕重金钩栏。灵香不下两皇子,孤星直上相风竿。八桂林边九芝草,短擦小鬓相逢道。入门暗数一千春,愿去闰年留月小。栀子交加香蓼繁,停辛佇苦留待君。”这首诗写“鼍鼓”不敲,“沉沉”无声了。铜壶滴漏,有玉虬吐漏水入铜壶的声咽。两者皆指夜深,这样写显得奇特。不说不奏乐,说成“秦丝(秦筝)不上蛮弦(胡琴)绝”,不说月光皎洁,说成“蟾蜍夜艳秋河月”;这些都是学李贺的修辞设色。再看用典方面,用仙家的“碧城”来指皇家给修道公主所建道观;用周灵王的观灵、观香两女儿指唐皇家的出家公主。再看隐语,用“孤星直上相风竿”,暗指与出家公主相恋的道士上楼;“八桂林边九芝草”,暗指那是在桂林种仙草的人。“暗数一千春”,指仙家一千年一会,暗指相会的时期。“栀子交加香蓼繁”,暗指含辛茹苦。这样用典和用隐语,也是从李贺学来的。这首诗写明“右一曲楼上”,是写楼上的。从诗看,楼上在夜深时不奏乐了。楼上的嫦娥在月照下不胜寒。这个嫦娥就是“灵香不下两皇子”,是两位公主住在楼上。接下来讲“孤星直上相风竿”,孤星在天上,怎么从地上的相风竿上去呢?这个孤星同“八桂林边九芝草”又有什么关系呢?怎么又同“短襟小鬓”的人接起来呢?跟停佇苦又有何关?这首诗从字面看不知在说什么,这就词意难明,学李贺诗可以说学得到家了。但透过隐语来看李商隐的这首诗,还是可以明白的。用“碧城”指仙家住处,比唐朝公主所住的道观。点明“灵香不下两皇子”,即指住在楼上的有两位出家修道的公主。“孤星直上”比公主的恋人道士登楼与公主相会。“暗数一千春”指相会的时期较难得,所以要含辛佇苦来等待。大概唐朝在中元节空国来道观观看盛大道场时可以混进来相会,所以要等待吧。那末这首诗要通过隐语才能明白,这是学李贺诗学得到家的一例。
钱先生又指出李贺诗缺乏世道人心之感,引李贺诗与谢翱诗作比。如李贺“鸿门宴”,题作《公莫舞歌》,有序:“《公莫舞歌》者,咏项伯翼蔽沛公也。会中壮士,灼灼于人,故无复书。且南北乐府率有歌引。贺陋诸家,今重作《公莫舞歌》云。”歌词:“方花古础排九楹,刺豹淋血盛银甖。华筵鼓吹无桐竹(指琴萧),长刀直立割鸣筝(指弹筝有杀伐声)。横楣粗锦生红纬,日炙锦嫣王未醉。腰下三看宝玦光(范增三次举玉玦示项羽,要项羽下决心杀刘邦,项羽不应。),项庄掉箾(拔剑出匣)拦前起(项庄拔剑起舞,欲击刘邦)。材官小臣公莫舞,座上真人赤龙子。芒砀云瑞抱天回,咸阳王气清如水。铁枢铁楗重束关,大旗五丈撞双环。汉王今日须秦印,绝膑刳肠臣不论。”这首诗写鸿门宴,只在修辞设色上用功夫,没有世道人心之忧。想见鸿门地方有方花九柱的殿堂,宴会上是刺豹淋血来喝,在长刀直立中弹筝,有杀伐声。接写项羽不肯杀刘邦,项庄拔剑起舞,要击刘邦。接着不写项伯也拔剑起舞来保护刘邦,是由作者说:项庄不要起舞来击刘邦,刘邦是真命天子,他在芒砀山中,上有云气,他打进咸阳,就有王气。咸阳城门是重关铁枢,他一到就撞破关门,掌握天子印,他手下的樊哙不怕绝膑刳肠来保护他。这首诗有奇思幻想,只在刘邦是真命天子上着笔,并无世道人心之忧。
再看谢翱是南宋亡后的遗民,他写的《鸿门宴》:“天云属地汗流宇,杯影龙蛇分汉楚。楚人起舞本为楚,中有楚人为汉舞。䴙鹈(野凫)淬光雌不语(野凫膏可以擦剑使光耀,但项庄用的是雌剑,不起作用),楚国孤臣泣俘虏(项庄杀不了刘邦,范增就叹气说:“我属皆为之虏矣”)。他年疽背怒发此(范增后来离开项羽,疽发背死)。硭砀云归作风雨(刘邦在硭砀山上,上有云气。这指刘邦回去兴风作浪)。君看楚舞如楚何,楚舞未终闻楚歌。”这首诗写鸿门宴,提到“楚人起舞本为楚,中有楚人为汉舞。”项庄拔剑起舞,想击杀刘邦,这是为楚而舞剑。项伯也拔剑起舞,用身体来保护刘邦,这是楚人为保护汉的刘邦而舞剑。这句话就有用意。为元朝灭掉南宋的张弘范,是南宋人不是蒙古人,也比保护刘邦的是楚人不是汉人,这就有世道人心之忧。后来帮助清朝平定江南的洪承畴,是明人也不是满人。“君看楚舞如楚何”,这个“楚舞”指项庄起舞联系后来虞姬的起舞,虞姬的楚舞未终,听到四面楚歌,项羽已趋向没落了,这更有感慨。这说明写世道人心之忧的诗与李贺的诗不同,从而说明李贺的诗没有表达世道人心之忧。
《谈艺录》读本(八)论李贺诗的风格
牧之序昌谷诗,自“风樯阵马”以至“牛鬼蛇神”数语,模写长吉诗境,皆贴切无溢美之词。若下文云:“云烟绵联,不足为其态;水之迢迢,不足为其情;春之盎盎,不足为其和;秋之明洁,不足为其格。”则徒事排比,非复实录矣。长吉词诡调激,色浓藻密,岂“迢迢”、“盎盎”、“明洁”之比。且按之先后,殊多矛盾。“云烟绵联”,则非“明洁”也;“风樯阵马”、“鲸呿鼇掷”,更非迢迢盎盎也。《阅微草堂笔记》谓“秋坟鬼唱鲍家诗”,当是指鲍照,照有《代蒿里行》、《代挽歌》。亦见《四库总目》卷一百五十。颇为知言。长吉于六代作家中,风格最近明远,不特诗中说鬼已也。萧子显《南齐书·文学传论》称明远曰:“发唱惊挺,操调险急,雕藻淫艳”;锺嵘《诗品》论明远曰:“俶诡靡嫚,骨节强,驱迈疾。”与牧之“风樯阵马、时色美女、牛鬼蛇神”诸喻,含意暗合,谅非偶然矣。(47—48页)
这一则结合杜牧《李长吉歌诗序》来评李贺诗的风格。杜牧序对李贺诗的评论,钱先生认为有评得对的,即:“风樯阵马,不足为其勇也;瓦棺篆鼎,不足为其古也;时花美女,不足为其色也;荒国陊(chǐ侈)殿,梗莽丘垅,不足为其怨恨悲愁也;鲸呿鳌掷,牛鬼蛇神,不足为其虚荒诞幻也。”指出李贺诗的种种特色。其中最大的特色,是虚荒诞幻。按《文献通考·经籍》称:“宋景文诸公在馆,尝评唐人诗云:‘太白仙才,长吉鬼才。”“纪昀《阅微草堂笔记》引李贺诗句“秋坟鬼唱鲍家诗”,指鲍照诗。纪昀《四库总目·笺注评点李长吉歌诗》:“又如‘秋坟鬼唱鲍家诗’,因鲍照有《代蒿里行》而生鬼唱,因鬼唱而生秋坟,非真有唱诗事也。”这都说明李贺诗虚荒诞幻的特点。钱先生也指出李贺在六朝作家中最近鲍照,除了在诗中说鬼外,“操调险急,雕藻淫艳”也一样。锺嵘《诗品》讲鲍照的“俶诡”即奇异,“靡嫚”即淫艳,“骨节强,驱迈疾”,即“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