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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处方 作者:毕淑敏-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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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所有回访的病人,简方宁只要不是特别忙,都很热情地同他们谈一会儿。这是一种可贵的交流和医学积累。 
  你怎么样?简方宁关切地问。 
  一看到简方宁因为操劳而憔悴但依然清秀端庄的面庞,庄羽如见亲人。她真的非常喜爱面前这个女人,因为喜爱,就要把她据为己有。她的心分裂了一下,马上暗骂自己婆婆妈妈,心慈手软。笑吟吟地说,还好吧。 
  简方宁审视的目光像B超一样,从庄羽全身扫过。疑惑地说,我看你的神色不太好,不会…… 
  庄羽很肯定地说,院长,不会的。我如果复吸了毒品,就没有胆量来看您和蔡医生,还有护士长。我不是自找没趣吗?我前些日子一直感冒,所以面色不好看。待我下次来,一定红光满面,叫你们认不出我。 
  蔡医生说,要不要我给你开个化验单,查一下? 
  庄羽说,谢谢您的关心。但我今天真的不是以病人的身份来医院,我只是想表达一下我和支远对你们的感激之情。这一大抱玫瑰花,是专送给院长的。 
  简方宁说,哎呀,我可消受不起。 
  庄羽说,我知道你们的规矩是不拿病人一针一钱,但这花没有什么实用价值,只是表示我的悔过之心。我原来在玫瑰花里,夹带过毒品,骗过了院长的眼睛。给医院带来了混乱,也给自己造成痛苦。院长若是不收这花,是不是还在怀疑我?我就当着大家的面,把花瓣一朵朵撕下,以示我道歉的心意。 
  庄羽说着,竟真的不再做声,用细长的涂了蔻丹的指甲,把沾满水珠的血色花瓣,一片片揪下,丢在地上。她做得很轻柔,好像在拔一只红色鹏鸟的羽毛。 
  眼看落英缤纷,窗外又是寒凤凛冽。就是让庄羽把花带回去,也已被蹂躏得花容失色。 
  大家满面惋惜,简方宁朗声道,好了,我作主了,这花就留下来,摆在我们医生办公室,让大家都闻闻花香。 
  人们都很高兴。 
  庄羽又对跟在身后的司机说,你把那幅画,从车里拿上来。 
  司机就乖乖下去了。 
  孟妈说,你在这里没有多少日子,就又买了车,又雇了司机,气派好大。 
  汪羽不屑地说,我没那么排场,这里不过是勉从虎穴暂栖身。这人是出租司机。 
  孟妈说,那人家肯让你像使唤小工一样地吆来喝去? 
  庄羽说,给钱呗。有钱能使鬼推磨,何况是人!这您不是最明白的吗? 
  正说着,司机将一大幅油画抱了上来。大家凑过来一看,都被画面恢宏的气势所震撼。 
  黝暗厚重的油彩,占据了画布上绝大的位置,冰川层叠,仿佛破裂的绸缎拥挤在一处,呼之欲出。在波峰浪谷之间,隐隐现出一块赭色礁石,上面有一柱灯塔,向无边的黑夜,倾泻着温暖的橙红色光芒。一只单桅小船,颠簸得如同弹丸,依了灯塔的指引,奋力在挣扎……整个画面很少有真正的白色,到处是幽蓝、深灰、褐色,甚至是黑色,但你知道它们是大块的白色冰原…… 
  画面一种不屈和象征的寓意,喷薄欲出。大伙不懂油画,但被气势所悟。齐声赞道,不错不错… 
  只有简方宁不买账,说看这船的样式,该是很古老的,似乎是若干个世纪以前的产品。但灯塔里射出的光芒,却分明是电光源。细节上不够真实。 
  滕医生说,也许是现代仿造古代的船。如今世界,什么事没有呢? 
  大家都说有理。 
  庄羽懒洋洋地说,我也不懂,只是向一个画家说了,我要订购一幅气势不俗的画,以表达我对医院的感激之情。不要小家子气的。他们就送了这幅来,说名字叫 “白色和谐”。 
  大家大哗,说这跟“白色”和“和谐”有什么关系呢?想不通想不通。 
  庄羽说我也想不通。可人家说,莫奈有一幅名画,叫做“绿色和谐”,画的就是无穷无尽的绿色。说这画就是按照我的意思特意构思的,我也不好再说什么。好在表达的是心意,只要你们收下了我的这份心意,管它是什么色和不和谐呢,和咱没关系。我都知足。 
  简方宁说,你的心意我们领了…… 
  庄羽冷笑一声说,让我带回去,是不是?您没看这上头,我特意让画家用红油彩写了——献给戒毒医院的所有医生和护士……您打算让我挂在自家的客厅里,是吗?那还不如我现在当着大家的面,把它烧了。你们就权当是我送给医院的一块匾,古往今来,就有这个规矩。只不过我不愿搞得那么俗就是。 
  大家就忙说,算了。 
  简方宁无可奈何地说,那就挂在医生办公室吧。 
  庄羽说,这么大,挂得下吗? 
  大家一看,真是不相宜。庄羽说,我倒有个意见,不过怕被人说成是腐蚀革命领导,不敢说。 
  大家就笑,说是当着这么多人,你就腐蚀吧。只要不是当时就烧个洞的硫酸,我们大家用清水一泼,也就消了毒了。 
  庄羽说,我看简院长的屋子里,四白落地,挂上正合适。 
  大家就到院长室一看,这画简直就像是量着尺寸定做的,挂在墙上,顿时满室生辉。 
  大家就说,先让白色在这儿和谐吧。 
  看出简方宁有反对之意,大家马上补充说,过些日子再到我们那边去和谐一阵子。 
  简方宁不好拂了大家的意,这事就算定下来了。 
  告别的时候,庄羽说,简院长,你会永远记得我的。 
  简方宁说,我当然会记得你。 
  她没有注意到庄羽嘴角凝着含意莫测的微笑。 
第三十八节
沈若鱼回家看妈妈。老娘说,你还知道回来啊?这么长时间,人不见,电话也没一个。我还以为是拐了我的钱,上外国了。 
  沈若鱼说,妈呀,您那点钱还够到外国去啊?走不到香港就成丐帮。放心吧,还您的时候,我会按照同期银行利率,再多给您一个百分点。 
  老娘说,你以为我是想钱?我是想你。 
  沈若鱼说,您真是应该想想我。这一段过的日子,比当年在西藏都苦。 
  老娘说,讲讲。我就是想知道外面的事情。 
  沈若鱼说,我的故事老人不宜。您还是免听吧,省得做噩梦。您有什么好吃的,快端出来,犒劳前方归来的将士。 
  吃饭的时候,母亲不断地咳嗽哮喘,沈若鱼说,怎么我这些日子不在,您就变得风箱一样。 
  母亲说,我这是冷空气过敏,一到冬天就受罪。医生说,要到暖和的地方避一避。要不,越发作越严重,肺成了一个大泡,就难治了。 
  沈若鱼说,就是说您得像大雁一样,飞到南方去过冬? 
  母亲说,医生是那个意思。我说,要是老头子还在,就能陪我去了。可我现在一个孤老婆子,孩子们都有自己的事。 
  沈若鱼说,妈,您这不是影射吗? 
  母亲说,我是实事求是,人家医生怎么说的我怎么传达。 
  沈若鱼说,您这么一说,我真是不好意思了,这样吧,父亲在南方不是有几个老他友,总约您去看看?这次,我们就一起到他们那儿走走,一来访旧,二来避寒,到春暖花开的时候,咱们再飞回来。 
  母亲说,倒是好。只是会不会耽误了你的工作? 
  沈苦鱼说,我有什么工作?和您一样,离休了。 
  母亲说,别搞错了,你是退休。 
  沈若鱼说,反正都是休了,您怎么一点幽默都不懂。 
  母亲说,这可是侍遇,哪能随便就幽? 
  沈若鱼说,我这就和他们联系。那些老爷子都是离休的人了,不比在位的时候,说话算话雷厉风行。要给人家多打点提前量。 
  母亲说,好。当年小的时候,是我带着你们出门。现在反过来了,是你带着我出门。 
  沈若鱼说,您赶紧把丝绸阿婆服找出来吧。昨天看天气预报,那边零上20多度,伟大祖国幅员广大海阔天空。 
  沈若鱼回了家,对先生说,我打算到南方走一走。 
  先生说,公款旅游? 
  沈若鱼说,想得美。陪我妈躲避北方的风沙。 
  先生说,我看你心中装着全世界,惟独没有我一人。 
  沈若鱼说,要不,你也跟着一块去?到我爹的那些故旧家里,听他们痛说革命家史和各式各样的牢骚?你既然主动请战,我退居二线,怎么样,把挨门挨户叫叔叔叫阿姨的光荣,留给你? 
  先生说,饶了我吧。此次南巡,何日北上? 
  沈若鱼说,怎么也得等我妈深恶痛绝的冷空气,返回西伯利亚以后吧。 
  先生说,问君归期未有期。 
  沈若鱼说,想不到我这么重要,你还挺伤感啊。 
  先生说,这是装的,其实心中窃喜。你不在,我岂不是更加自由? 
  沈若鱼说,我是无为而治,你就好自为之吧。 
  两人正说笑着,电话响了。 
  我是沈若鱼啊。 
  我是简方宁。 
  两人开始煮电话粥。 
  我要陪我妈到南方走一圈,正想告诉你。沈若鱼说。 
  你一走,我的心里就空落落的。简方宁说。 
  院长大人,何时变得多愁善感起来?其实我在这里,除了给你添麻烦以外,又能给你什么帮助呢?沈若鱼不知道自己对于朋友还有这么大的用处,很感动。 
  帮助有的时候不是给你便利,正好是添麻烦。在这种麻烦中,你感到自己的价值。心灵相通,不需要解释,人一生能有这样的朋友,就是幸福。慈爱的母亲,严厉的父亲,都不难找,有天性在里面,动物那里,可以找到比人更精彩的例子。唯有朋友,这是人的特产。简方宁的声者有一种超凡入圣的遥远。 
  沈若鱼不想和朋友一道伤心,就说,方宁,您这些充满哲理的话,等我回来再领教,好不好?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找出我的连衣裙。 
  简方宁说,要到那么远的地方啊? 
  沈若鱼说,按照我妈妈的作战计划,恨不能这一次扫荡到曾母暗沙。 
  简方宁随口道,那也到庄羽所在的N市了? 
  沈若鱼说,是啊。 
  简方宁说,假如你有时间,就和她联系一下。 
  沈若鱼说,你对她念念不忘,我一定在百忙中抽出宝贵的时间,前去探望。 
  简方宁道,帮我看看她和支远身体恢复得怎么样。这在医学上,称为追踪寻访,作为使用中药的病例,我要的是第一手资料。 
  沈若鱼说,真是冷酷,追杀到天涯海角。 
  简方宁只要一谈起工作,立即就像充了电的玩具小熊,精神抖擞起来。她说,注意啊,一定要用自己的眼睛,别光听他们说。 
  沈若鱼说,知道啦。你就等着听我的秘密报告吧。 
  简方宁轻轻一笑,放下了电话。 
  沈若鱼携老母到达N市的时候,已是行程尾期。南方冬季怡人,温暖而不潮湿。每平方公里绿色植物蒸腾出的大量氧气,使母亲的哮喘病好了过半。刚开始南下时的焦灼渐渐稀释,寻亲访友到处受到款待,温情充盈,使人倍感轻捷。 
  精神只要一放松,就会无事生非。 
  一日住在父亲战友的遗孀家,两位老女人相对流泪。女人如果经常能有机会,大张旗鼓地哭一场,就像是洗一回温泉,对精神安抚和益寿延年功效卓著,妙不可言。所以沈若鱼根本不劝她们,自己乐得看电视。 
  那天晚上的电视台,好像约好了,把所有最垃圾的节目,都汇集到本日演出。沈若鱼像打机关枪一样,连连按着遥控器,直到怀疑自己的手指得了腱鞘炎,也没看到一个稍微可以忍受的节目。 
  沈若鱼便给先生打电话,报个平安。 
  然后打电话给简方宁,但是无人。最近简方宁不知在忙着什么,总是找不到她。 
  再给谁打电话呢?沈若鱼开始翻电话簿。女人打电话有的时候也像买东西,并不是想好了什么才去买,而是在商场里瞎逛,灵机一动,就买下了某种并不需要的东西。一个号码像图钉似的,在字里行间闪亮。沈若鱼想起了简方宁的嘱托,拨动了它。电话铃响了许久,没有人接。当沈若鱼正准备放下的那一瞬间,有人说话了。 
  您好。我找庄羽。她说。 
  没这人。对方女声,很不客气地把电话压掉。 
  沈若鱼很奇怪,看着话机显示屏上遗留的自己刚拨完的数字,对啊,没有拨差。再不然,就是庄羽给自己写借了?她突然想到,也许庄羽当初给她写电话的时候,就是假的。为了证实这一点,当然主要是没有任何事干,沈若鱼又拨了电话。 
  还是那女人接听,这回沈若鱼学精了一点,她换了口气,说,我找支远。 
  支远是谁?那女人低声重复了一句。这没这人,你错了! 
  眼看对方电话就要砸下的当儿,突然听到电话里另一个女人的声音:你慢点放,我来接这个电话。 
  尽管声音遥远模糊,沈若鱼还是精确地听出了——她正是庄羽。 
  哪里?庄羽说。 
  你是庄羽吧?沈若鱼经历了这番找人之苦,热情比刚开始打这个电话时,大力提高。 
  庄羽是谁?庄羽说。你是谁?她又问。 
  我是沈……我是范青稞啊。庄羽,我都听出你的声音来了。你听不出我吗?我们在一间病房吧住了那么长时间!沈若鱼大喊大叫,好像对方是一个昏迷的病人。 
  喔,想起来了。我们是病友。庄羽说。 
  可是你刚才还不承认,差点让我吃了闭门羹。范青稞抱怨。 
  大姐,那不是我们的真名,就像一次性的筷子,谁记得住?出了医院,就把它留在污物桶里了,哪里还带回家?新换的保姆不知道这段故事。幸好支远这个名字,比较上口,我才凑合记起遥远的往事。庄羽说。 
  并不遥远啊。沈若鱼说。 
  那要看这段时间对谁而言。一个月,对于一个将活八十岁的人来说,只不过是生命的千分之一。对于一个只能活一年的人来说,差不多就是生命的十分之一了。后者当然觉得遥远了。庄羽的声音像是自河外星系传来,微弱,但很清晰。 
  沈若鱼不想和她争辩这种充满末日意味的谈话,转而问,你怎么样? 
  庄羽说,是你个人对我这样关心,还是奉什么人旨意而来? 
  沈若鱼说,我看不出这二者有什么不同。都是好意。 
  庄羽说,你问我,我就告诉你真话。如果是别人的意思,我就说人家想听的话。 
  沈若鱼说,说真话吧,真话也是人家想听到的话。 
  庄羽说,你能想象得出我现在在做什么? 
  沈若鱼说,在睡觉吧?听你声音一股做梦的气息。 
  庄羽说,谢谢你的美好想象。我已经很多天不睡觉了。根本睡不着。此刻我蹲在地毯上,脸是银杏绿色,眼眶是茄子蓝,背倚着沙发的裙边,缩成一团,在用最大的毅力,保持声音的平稳,给你打电话。 
  沈若鱼说,危言耸听。 
  庄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我用最后的气力来骗人,是不是太不值? 
  沈若鱼说,你快死了?年轻人,别瞎说。 
  她说不上喜欢庄羽,但这个女人,毕竟给她留下了极深刻的印象。此刻听到一个活生生的性命,就要消失,不禁毛骨悚然,嚷起来,你可千万别死啊,简院长还等着听你的消息呢。 
  庄羽在电话线的那一头,格格笑起来,说,大姐,你这么快就露出马脚,我本以为你坚持的时间还能长一点。简院长不是这样跟你说的吧?她烦透了。恨不得我早死,哪里还会挂念我? 
  沈若鱼说,千真万确。事到如今,我也不必瞒你,我和她是多年的朋友。 
  庄羽说,我早就看出来了,不忍说破就是。看两个不会撒谎的人骗人,好玩。 
  沈若鱼说,不管怎么说,她很关心你。 
  庄羽说,我也关心她。绝对超过了她关心我。情感赤字在我这一边。 
  沈若鱼说,咱们不开玩笑了。你到底怎样? 
  庄羽说,我刚出医院没几天,就开始复吸。这一次,我不再吸四号了。一下子加了三个数,我吸“七”了。新产品,非常贵,但是更过瘾。我现在已经片刻不能离开“七”了。它可以使我不睡觉不吃饭,飞翔在迷幻的世界里。我开始咳血, “七”把我的肺烧穿了。吸毒的人都知道,到了这分上,最多也就是十天半个月的事了。 
  沈若鱼吓得差点扔了话筒,说,你胡扯! 
  庄羽笑嘻嘻地说,真是这样。我实在是太不像人样了,蓬头垢面,骨瘦如柴,不好意思啊,所以没法让你来看我。我是一个有自尊心的人,刚才形容的那模样,已经很文过饰非了,情况只比我说的更坏… 
  沈若鱼说,庄羽,我相信你说的是真的。咱们一块回北方吧,路上我照顾你,一下了飞机,你就直接到医院去。我去和简方宁说,我相信她一定会收你入院的。沈若鱼急起来,救人如救火。 
  庄羽轻笑一声说,只怕简院长,已没有气力管我的闲事了。 
  沈若鱼说,这怎么能说是闲事?她是院长,治病救人是本分。 
  庄羽说,她呀,泥菩萨身上长草——只怕早荒(慌)了神了。 
  沈若鱼一惊,听庄羽的意思,好像有什么变故。她怎么啦?沈若鱼着急问。 
  要是没什么特别的意外……她现在也成了和我一样的瘾君子,离了“七”,就过不了日子了,庄羽非常得意地说。 
  什么?有人给她下了毒?你瞎说!这不可能#夯人能害得了她!她是专家!沈若鱼全身颤抖,牙齿格格作响。 
  突然停电了,霓虹闪烁的城市,顿时变得一片漆黑。片刻之后,点点的应急灯亮了,它们不但无法重新将城市从黑暗中打捞出来,反而像鬼火一般,显出人烟稠密的荒凉。到处是不安的骚动,黑暗覆盖之下无数罪恶潜行着。沈若鱼死死揪住电话线,拼命反抗庄羽的话,但深刻的恐惧攫住了她。信息越令人惊骇,越可能是真的。 
  是啊,所以能害得了她的人,是了不起的人。庄羽的声音宏亮起来。她一边打电话,一边吸进“七”,单手操作,获得成功,就像飞机进行了空中加油,精神一振。 
  他是谁?沈若鱼吼起来。 
  大姐,别这样,镇静一点。我就喜欢简院长的风度,可惜我不能亲眼看见她发现这件事时的表情,我想,一定是眼含秋水,面带春风,依旧温柔淡定。她用这种以不变应万变的神情,对待过无数的病人,轮到她自己,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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