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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处方 作者:毕淑敏-第1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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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大了也吃它们的肉。要说下蛋,那也是养着养着才发现的好处,渐渐地让它们又能吃肉又能下蛋。剩下所有动物的肉,都不好吃。有些人说好吃,是因为少,别人吃不上,他自己吃上了,就瞎说。什么都吃的人,不是人。他们在变成人的路上,只走了一半。动物有病。鸡有鸡瘟,鼠有鼠疫,狗有狂犬,鸟有鹦鹉热……人这么仔细地保养着自己,还不断有病呢。三个人里面,最少有两个人,有这样那样的病。动物在野地里跑着,没有医生,没有药,它们的病就更多了。只是它们不会说话,没人知道。小伙子,记住,人不要什么都吃,什么都去试。有些东西是不能吃的,祖宗吃过了。有些东西是不能试的,祖宗试过了。 
  试了,吃了,会死会死…… 
  沈若鱼直听得脊背发凉,说,方宁,你别说了。那老头是天上的星宿。 
  两人很沉默地走了一会儿,到了一栋雪白的楼前。动物实验楼的牌子,很大很壮观。 
  沈若鱼说,嗬,够豪华的。想多少天下寒士,还没有大庇俱欢颜。 
  简方宁说,你的意思,动物应该野外放牧?那怎么观察?怎么记录?它们不是一般的动物,是人类的朋友。你不好好待它,让它饥寒交迫,它就给你提供错误的数据,让你付出血的代价。 
  沈若鱼说,恕我孤陋寡闻。 
  进楼的时候,进行了很严格的登记。简方宁指着沈若鱼对警卫说,这位是来访问的学者。 
  警卫恭敬地点了点头。 
  沈若鱼说,你撒谎还挺像。 
  简方宁说,绝对的诚实,在任何时候都不可取。这不过是一个良性的谎言,比起你的范青稞来,小巫也。 
  两人相视一笑。 
  整个大楼里十分安静,沈若鱼不由得压低声音说,怎么没什么动静呢?这里的动物跟别地动物,一样吗?你们没把动物的声带切断吧? 
  简方宁说,你不要把这里想象成动物园或是屠宰场,以为鸡犬不宁的。硬要找个比喻,把它想象成大森林或是夜晚的草原,更符合实际。要知道,动物各项指标越正常,获得的资料越有参考意义。要是一种药,只在歇斯底里的猴子身上用过,你敢用吗? 
  沈若鱼说,我们不会看到一些缺胳膊少腿的猩猩,或者其它残疾动物吧?要是那样,你纸上谈兵告诉我就是了。还是免得亲眼目睹为好。 
  简方宁说,你怎么这么胆小?我记得在部队演习时,血肉横飞你都不怕,开肠破肚一把好手。 
  沈若鱼连连说,我不怕人,怕动物。现在是胆小如鼠了。对了,照你刚才说的,鼠也是很有进取心的动物,我连鼠也不如。 
  两人说着,到达一间实验室。推门进去,不见一人,只见一狗,伏在笼里打吨。听得有人来了,睁开眼睛,见是陌生人,眼神里有了几分警觉。但毕竟是见多识广,只在喉咙深处发了几声呜咽,表示对侵扰清梦的不满,没有更多攻击性的动作。 
  到底是作过实验的狗。你看这大智若愚的风度,家狗哪儿比得了。沈若鱼喷喷称赞。 
  简方宁说,你别忙着拍这狗的马屁,对了,该说是狗屁的。你可要看清楚,实验已经开始,这就是著名的巴甫洛夫之狗。 
  沈若鱼说,想不到,那个已经死了半个多世纪的俄罗斯生理学家,还在你们这里豢养了一条大狗。是嫡传吗?我记得他的标准实验狗,是在狗的腮帮子或是肚子上造一个向外敞开的瘘,然后把进食和音响灯光结合起来,再撤除食物,只给音响或是灯光,看从那瘘管里流出的口水或是胃液,同以前有什么变化…… 
  简方宁说,基本正确。加十分。看来你上学时成绩不错… 
  沈若鱼说,我是为这个实验的残忍,才记住了它。狗到了巴甫洛夫手里真够倒霉的,在肚子上作手术,己属无奈。吃饭的时候被灯光噪声骚扰,更是不胜其烦。谁承想最后还骗人,对,正确地说是骗狗,虚晃一枪,并不兑现食物,这不是让狗对人,彻底地失望吗!你们实验室这只狗,浑身并无伤,怎也姓了巴甫洛夫? 
  简方宁说,若鱼,想不到你对这位1904年诺贝尔医学和生理学奖金的获得者,如此耿耿于怀。若是在外国,一定是保护动物绿色组织的成员,没准还得到我们实验大楼门前静坐呢。 
  沈若鱼说,反正我对巴甫洛夫心怀敌意。 
  简方宁说,不管怎么说,他是一位伟大的科学家,他创立的动物高级神经活动学说,对生理学、心理学和哲学的发展,起了巨大的推动作用。所以人们把凡是应用这一学说进行研究的狗,都称为巴甫洛夫的狗。 
  沈若鱼说,可怜的狗! 
  简方宁说,你看清这只狗了吗? 
  沈若鱼说,第一眼就看清了。 
  简方宁说,好,那么随我来。 
  她们轻轻掩上门,到了旁边的一间屋子,一个年轻的戴眼镜的男子,看到简方宁,热情地同她打招呼。 
  李实验员,麻烦你,还要看一看你的狗。简方宁道出来意。 
  3号吗? 
  是的。简方宁答道。 
  你们已经看过3号了吗?李实验员面向她们两人问道。 
  看过了。两人一齐回答。 
  那么,现在就不是看狗,而是看我和狗在一起时的情形了。李实验员说道。 
  这话听起来很可笑,有一种灰色幽默的味道。但沈若鱼没敢笑,因为简方宁和实验员都一脸严肃,好像这句话充满哲理,没有丝毫可笑。 
  他们一同走出来。到了那间实验室门前,简方宁问,小车,你和3号隔离多长时间了? 
  李实验员说,有4个月了。 
  简方宁对沈若鱼说,从我们一进门开始,你就观察3号狗见到小李的反应。可要瞪大眼睛啊,实验的全部价值,就在这里。 
  沈若鱼有些紧张,好像古典魔术中的黑斗篷,就要打开。虽然知道没什么危险,心中还是很紧张。 
  推门,进得屋来。3号狗电光石火地扫射了他们一眼,认出两个是刚才来的陌生女人,马上把眼光掠过。待看到李实验员,它的两耳尖锐地竖起,全身痉挛,好像被一根凌空的电棍击中,大滴清澈的涎水,绵延不断流下,很快就在实验室的地板上,积起一汪粘液。既而开始反射性的呕吐,一股食浆喷涌而出,刺鼻的酸腐之气,弥漫了整个实验室。 
  实验员问沈若鱼,您看清楚了吗? 
  沈若鱼竭力抑制着自己的恶心,头拼命歪向一边,只把嘴咧开一个小缝,含混地说,清楚了。为了能赶快离开这间气味不良的房屋,她一个劲地点头。表示自己什么都看清了。 
  其实她根本就不知道要看什么。一间空空如也的狗屋,一只普通的剧烈呕吐的狗。 
  出了房间。简方宁很客气地对李实验员说,谢谢你。让我们看到了这么好的标本。实验很成功啊。 
  李实验员说,有理论指导,我不过是实践者,作点具体工作就是了。不谢。 
  大家告辞。 
  沈若鱼说,3号狗够惨的了,李实验员看起来温文尔雅,暗地里不知给狗下过怎样的毒手,你看那狗,一见他,就像人犯了癫痫,真是可怕。实验员手无寸铁,也未给予任何恐吓,狗就瘫得软泥一般。 
  简方宁说,若鱼,你真是悟性好。一下子就抓到了问题的实质。李实验员只是在数月之前,给3号狗注射过吗啡,直到它成瘾。然后他就销声匿迹,再也不同狗接触。后来别人又给3号狗进行了脱瘾戒毒治疗,现在狗体内已经没有毒品了。这是用科学仪器反复检测过的,千真万确。但是刚才的情况你已经看到了。3号狗一看到李实验员,它的神经系统立即追忆起以前的情形。在根本就没有给它注射毒品和它的体内已经没有丝毫毒品的情况下,出现了一整套的毒品使用症状。 
  这说明了什么?简方宁严肃地提问。 
  说明毒品实在是厉害啊……沈若鱼还没从刚才的震惊中缓过神来。 
  是啊,毒品的戒断,不仅是复杂的生理过程,更是一个艰巨的心理过程。一旦吸毒,十年戒毒,终身想毒。这就是为什么有的人戒了毒,从化验上看,毒确实排干净了,但是一有了适宜的环境,他们立即故态重萌,开始复吸。吸毒者一旦染上毒瘾,脱离毒魔的诱惑,都是一个终身的工程。据统计,大约有95%以上戒了毒的病人,在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又开始复吸……简方宁的脸上满是沧桑之色。不单是对那些吸毒者轻视生命的感叹,也是对自己的工作犹如沙上建塔的悲哀。 
  沈若鱼说,那还留着这只倒霉的狗,干啥?早早杀了吃狗肉火锅算了,省得一见它,就生晦气。你像推石头上山的西西弗一样,劳而无功,徒费气力。 
  简方宁说,我再引你去看猴。 
  沈若鱼说,巴甫洛夫的猴? 
  简方宁说,这次和巴甫洛夫无关,和幸福与快乐有关。 
  沈若鱼说,好。看点顺眼的吧,不然心里堵得慌。 
  她们一齐上了二楼。简方宁也有些日子没来了,连推了几个门都不是,道着歉返出。沈若鱼道,你不会认错了路,领咱们闯进老虎家吧? 
  简方宁说,害怕了?最多不过是熙熙攘攘的小白鼠,漫山遍野地把你我团团围住。学几声猫叫,也就散开了。 
  说话间来到一间实验室,简方宁看到了熟人阿风,一个把白色工作帽压得很低的中年女子。 
  阿风,给我们看看你的猴子,好吗?简方宁说,那口气随便得好像在说:让我看看你新买的衬衫。 
  好。请随我来。阿风答应得很爽快,在前引路。 
  精致的铁笼里那只猴子很瘦弱,看不出有多大年纪。眼睛大大的,有一种思索者的悲伤神色。它身上有一条特殊的管子,和药品装置相连。猴爪可操纵一个杠杆。 
  阿风指点说,猴子在偶然中碰到了杠杆,启动了装置,一针药水就注射进了它的身体。刚开始实验时,给它注射的是吗啡。猴子挨了一针,自然很气愤。它是聪明的动物,开始躲避碰撞杠杆。过了一会儿,爪子不小心,误撞杠杆,它又挨了一针吗啡。 
  这样几天下来,猴子开始细细地品味自己注射吗啡以后的感受。它感到了从来没有的愉悦,这是一种不可形容的快活感觉。它开始有意识地碰撞杠杆。杠杆很忠实,每碰撞一次,准确地把一个剂量吗啡送进猴子体内。随着时间流逝,猴子对吗啡产生耐受性,以前可以使猴子感到快乐的剂量,已经不起作用了。猴子很快想出了办法,这就是更快更猛烈地撞动杠杆…… 
  现在,吗啡猴模型,已经完成。剩下的步骤,就是看你需要怎样的实验了。阿风结束了她的说明。 
  沈若鱼好像听明白了,又好像更糊涂了,她说,吗啡猴就是它吗? 
  不知是一种悲惨的巧合,还是天意,恰在此时,那只笼中的猴子,很肯定地点了一下毛茸耸的头,智慧得令人毛骨悚然。 
  实验分成哪几种呢?能看到什么?沈若鱼扭着头战战兢兢地问。 
  阿风说,第一种情况是,如果不加控制,为了得到更大的幸福感,它会持续不断地主动注射,大量吗啡涌人它的体内,直到猴体严重昏迷,再也无法按动杠杆…… 
  第二种情况是,将杠杆与食物和吗啡相连,但按压杠杆,只能得到其中一种补充,按钮上有不同的区域可以控制,猴子很聪明,很快就掌握这种区别。也就是说,在自由选择的情况下,按压一次杠杆,要么得到食品,要么得到吗啡。不可能都得到。当然,在一定的时间内,只能压一次杠杆,再压就没有反应了。 
  说到这里,阿风抱歉地笑了笑,说很枯燥,是不是?会不会听糊涂了? 
  沈若鱼看着笼子里的猴子说,很复杂,但是不糊涂。食品和吗啡,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阿风说,完全正确。结果是这样的,即使在极端饥饿的状态下,所有的猴子也都会选择毒品而拒绝食物,直到发生低血糖昏迷…… 
  第三种情况是,假如切断了吗啡的供应,猴子每按压一次杠杆,得到的只是一次生理盐水注射,猴子就会在几个小时之后,出现显著的戒断反应。它会疯狂地按压杠杆,狂暴地冲动着,渴望得到毒品。如果不赶快把盐水撤除,猴子不停地给自己身体里注射水,最后活活淹死。 
  第四种情况是,猴子每一次压杠杆,都是无效劳动,它什么也得不到。但是为了得到曾经有过的幸福,它绝望地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枯燥的动作,毫不气馁,毫不停歇。在一次实验中,那只渴求继续得到毒品的猴子,在一天之内,居然按压了两万多次杠杆,直到力竭而死…… 
  第五种情况是,如果在戒断症状出现后,就开始戒毒治疗,猴子当然就不会死了。但是只要这套注射毒品的装置不撤除,虽然猴子明知按压杠杆,什么也得不到,它们每天仍会执著地按压杠杆,几个月,一年……依然如故,也许终身乐此不疲…… 
  第六种……你们想看哪一种模式? 
  好不容易阿风说完了,慷慨解囊如数家珍。 
  沈若鱼耳朵里灌满了各式各样的死法,不由得看看笼子里的猴子。它一直很专注地听着人类讲话,眼睛里忧郁的云翳越来越重,化成冰冷凝固的一团,注视着人。 
  太可怕了。 
  你们这里的猴子是不是听得懂人话?沈若鱼不由得问。 
  哪能?那它就变成妖精了。阿风打趣地说。 
  但沈若鱼坚信,这里的猴子经历过大悲大苦的磨难,一定早已洞察人的心灵。 
  若鱼,你说话啊,到底看什么,阿风在等你回答呢。简方宁见她久久愣在那里,催促。 
  咱们走吧,我什么也不看了。,沈若鱼回答。 
  那只猴子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沈若鱼浑身发凉。她第一次知道,猴子的叹息,同人类是那样相同。 
  看看吧,印象深刻。阿风再三相邀,好像好客的主人一定要把自家最好的特产送给大家。 
  你说得如同电影,已经不需要再看了,沈若鱼道过谢,坚决地转过身。 
  猴子用凄迷的目光送她们远去。 
第十七节
  吗啡成瘾的小白鼠,面对天敌眼镜王蛇,瞪着血红的眼睛,毫不畏缩地冲上去…… 咱们这就去看。简方宁活龙活现地介绍。 
  不,说什么我也不看了,马上回去吧。太可怕了,戒毒的病人,毕竟还残存着最后的良知,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是自愿来的。可这里的动物呢,完全丧失了自己的意志,成了毒品口中的羔羊……走出实验室大楼很远,沈若鱼还心有余悸。 
  这就是追求无理幸福的代价,人兽皆然。简方宁感叹地说。 
  什么叫无理幸福?头回听说,沈若鱼好奇。 
  你说幸福的实质是什么?简方宁沉思说着。 
  幸福是感觉。心灵的感觉。比如一个饿肚子的穷人,在他头晕眼花之时,得到一块干粮,在他看来就是无尚的幸福了。卖火柴的小女孩,能坐在温暖的教室里读书,一定觉得这是天下最幸福的事。要是给肚满肠肥的老爷,送一碗红烧肉,他非觉得这是谋杀。你要是让游手好闲的少爷考试,他肯定大发雷霆,以为这是嘲弄…… 所以说,幸福是一种依了每人的心灵悟力,各自绝不相同感受的深刻体验。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沈若鱼边走边说。 
  简方宁说,若鱼,你有一点像哲学家了。 
  沈若鱼得意地说,是吗?哪一点? 
  简方宁说,这种慢吞吞的口吻。在我看来,幸福感很简单,那是一种稀有物质的存在形式。 
  沈若鱼说,物质,到处都是物质!我们怎么这样倒霉,生活在一个物欲横流的时代!我真想退回去一千多年,活在盛唐,那时国力强大,四海为家,人们还有闲情逸致,创造文学艺术这些高雅的东西,出李白杜甫这种特产,现在可倒好,除了物质,人们再不需要心灵了。 
  简方宁说,你不要这样愤世嫉俗好不好?也许不该让你到戒毒医院里来,这儿太特殊,太浓缩了。社会就像一杯浑浊的水,溶解着各种成分。静止地摆 
  在那儿,会渐渐沉淀。戒毒医院几乎集中了最底层的渣滓,你从这里感受整个 
  社会,情绪会很激动。我所说的幸福是物质,不是说幸福来自物质,而是指幸 
  福的感觉,是一种产生于大脑中的特殊物质。 
  沈若鱼说,喔,方宁,请说详细些。 
  简方宁说,若鱼,我们每个人有十种情绪,就像十种不同的颜料。这十种情绪是,喜、怒、怕、悲痛、厌恶、惊奇、轻蔑、内疚、羞、兴奋。每时每刻的心绪千变万化,都是基本情绪粒子调配而成,就像用颜色涂抹出各种图画,万变不离其宗。 
  沈若鱼说,我就不信。比如我刚才的情绪,你倒说说,符合哪一种? 
  简方宁说,它是一种复合情绪。你看到了实验动物,出于侧隐之心和物伤其类的隐忧,有一种潜在的恐惧,恍惚之中,怕自己有一天也沦落到任人宰割的悲惨境地,燃起了无名怒火,你又不知向谁发泄。向我吗?你明知带你去参观是好意,不能朝我开炮。向那些实验员吗?你理智上很清楚这种实验,对全人类有益,再说他们只是执行者,人家对我们也很热情,这股火自然不能针时他们。向那些实验动物吗?当然更没有道理了。它们为了人类的健康,自身正在经受苦难。你不知道该向谁倾诉,悲从中来。从动物身上,你看到了人类的某种阴影,你为了人类悲哀,你逃避,所以你提到了一千多年以前的事。但你逃脱不了自我谴责,你内疚了,因为你也是人类的一分子。紧接着这些新刺激,引起了你探索的兴趣,脑子里悬挂大大的“?”号,不知怎样解答……这就是刚才片刻之间,你头脑中涌动的思潮,它是害怕加上愤怒、悲哀、内疚、羞耻再加上兴趣的复合反应,它的名字叫“焦虑”,我说得对也不对? 
  沈若鱼说,啊呀呀,把我剖析得体无完肤。好像被你切成灯影牛肉那么薄,放在显微镜下观察。根本没办法说对还是不对,连我自己都理不出头绪。细想想,也许对吧,那些感触我都有,只不过火花般一闪而过,你要不说,连我也意识不到。只是你这样经年累月地琢磨别人,累不累呀? 
  简方宁说以为我愿意琢磨你?一门专门的学问,要不我怎样知道吸毒人的心理?他们说的,是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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