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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亮和一杆老枪-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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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只能在这里停留片刻,便匆匆离去。我们的知青点就修建在这样一个地方。

  这个叫红草沟的地方离人口比较集中的镇子,大概有一百五十里地,方圆一百多里地见不到别的村庄和人迹。原来的知青点修建在镇子里的,是几间旧仓库改建成的知青宿舍,后来不知是什么缘故被搬迁到红草沟来了。听说将知青点搬到红草沟是马尔的主意,马尔当时是管知青的队长,权力还比较大,可是他的老婆喜欢上了老班,常到仓库里去袭击情窦未开的老班,将老班摁在了厨房的柴火堆里,如此这般地抚爱惊慌失措的老班,被马尔当场抓住,马尔一气之下,就把知青点迁到红草沟来了。

  搬迁的第一天,老班在房前屋后转悠了一圈,站在知青点的前面,破口大骂起来:“谁他妈出主意把房建在这里!他老婆准生下一窝没屁眼的崽子来!”

  当时马尔在场,听了老班的话,脸忽然就红了,自然这主意是他出的,大家都心照不宣,都明白他老婆勾引老班的事。马尔肯定要报复的。再说马尔的老婆与马尔结婚快八年了,也没怀过孕,马尔急得骂他老婆是“骡”!他老婆就跑去对老班说“要让马尔这个驴瞧瞧,究竟谁是‘骡’。”这把老班吓坏了,所以才发生了柴火堆里的那件事。马尔红着脸想对老班发作,但他看见老班肩上扛着枪,心立马就虚了下来,马尔明白这杯枪曾经打伤过二拐子的腿,至今二拐子还一条腿走路,所以马尔忍了忍,然后就冲所有的人怒吼道——“你们动不动就把一个月的口粮半个月吃光,你们以为你们是什么呐!告诉你们,将来一个月给你们送一次来,省得你们糟蹋粮食!”

  马尔说完,目光不由得就落在了我脸上,因为他很明白,老班他们每当冬天来临之前,都要如候鸟般飞回到沙漠中的那座城市里去避寒。他们一走半年时光才能回转,这两排知青屋就剩下我一个人。

  我看出马尔神情中的茫然。我看了一眼一旁的老班,他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我心里就恨恨的,心想,这真是他妈的“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马尔想了想,又说:“就这么决定吧,这里剩一个人,我也负责每月送一次粮来,再说一个人也是人吧,是不是?”

  马尔望着我,最后那句话说得含糊不清,他好像一时不能确定一群人才是人,还是一个人才是人,他一脸的愚钝和茫然。

  紧接着冬天就到来了,十月初天就要下雪。老班他们就忙著作鸟兽散般地离开这里,回到沙漠中的那座城市里去,要到第二年的五六月份,戈壁滩冰消雪融,他们才又回到这里。

  然而,我不能离开这里,我的家在越过大戈壁,越过千山万水之后的一个南方城市里。那枝枪是老班临走之前交给我的,他格外地强调是借给我,说待他回来后再还给他。当时我从他手里接过枪的时候,心里的确涌动着一种感动。我又不想将这种情绪流于表面,故作冷漠地看着这杆枪,可是心里却激动得要死,虽然这杆枪又破又旧,甚至伤痕累累,但是它是枪啊!谁不知道“枪杆子里面出政权”的真理!在这种地方,枪杆子就是胆量啊!这已足够我心跳不已了,我几乎激动得握枪的手指都在瑟瑟发抖。

  其实一旁的老班早看出了这一点,他的面颊发出红光来,说,这枪别看老旧,其实灵着呐!

  我抚摸着枪筒,轻声说:“是杆好枪。”

  在我身处的那种环境里,这枝老枪,对于我来说意义是非同一般的,它会在我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弄出奇异的响声来,这种响声就是一种权力,一种不可抗拒的威慑的力量。再说,在这么一种绝对孤寂的世界里,响声对于一个存在这里的人是多么的重要,这是我后来才深刻地体会到的。

  老班给了我二十六颗子弹,看着这么多的子弹,我眼睛都直了。

  老班对我的再一次感动,自然是明察秋毫的。他得意的神情立即表现在眉宇之间,他在递给我子弹的同时,紧紧地握住我的手指,几乎是语焉不详地说:“这儿就剩你一个人了,漫长的六七个月呐!伴随你的就这杆老枪了,就权当它是我吧,啊?在没有人的世界里你会懂得在人群中无法知道的东西,抑或是真理吧。”

  我望着老班灿烂的笑容,我的感动渐渐化成一团雾,我的手指夹在冰凉的子弹与老班滚烫的手掌之间,由于他用力过猛,使我的每一根手指关节都呈失血状,尖刻而温柔的疼痛,通过我的十指,传遍全身。

  老班松开我的手时,我已疼得攥住二十六颗子弹蹲在地上了。

  往往给我造成不良情绪的,就是老班他们离开这儿时的那种情境——他们狂呼乱叫地爬上一辆周身随时都可以散架的拖拉机,开动时发出惊天动地的响声,大有一种抛尸荒野的泼横劲,在戈壁中卷起滚滚黄土。老班他们就在尘土飞扬中大呼小叫,他们那种样子,很令我伤心,简直就像一群从战场上死而复返的兵痞,一跳出苦海便歇斯底里地宣泄着内心的郁懑和狂躁。我目送着他们,心里烦极了,我遏制不住地对他们吼道:“你们快滚吧,不要让我再见到你们!”

  他们根本听不见我的声音。老班在烟尘弥漫中冲我挥手告别,他的样子很古怪,扭曲着身体,像在跳一种难度很大的舞蹈。

  我几乎是痛心疾首地目送着他们远去,听着他们的鼓噪声消失。当他们的影子在接近天边那条古道,慢慢缩小变成一个小黑点的时候,我仍然持续地沉浸在内心浩大的悲伤中不可自拔。久久之后,我回头望,两排知青屋,“人去楼空”,毫无声息地僵卧在那里,一股凉风从远处吹来,我打了一个激灵,我这才意识到,这个世界里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在这个时候,我才蓦然发现了门前的那棵沙枣树,夏天曾无数次地目睹它,从它的身边路过,但都未曾留下过深的印象,因为那时有人,有人的声音充斥着这个世界,我忽略了它的存在,可就在猛然静下来的瞬间,它的存在令我震惊。

  我默然地走近它,站在它的跟前,默思良久。它好像与其它地方的沙枣树别无二致,扭曲而枯槁的躯干,弯曲的树枝,像一个瘦胳膊瘦腿的人,在瑟瑟寒风中悄声地呻吟。细小而黄的叶片已被秋风抽去了生命的光华,碎零地飘落在地上。

  我努力地回想它夏日里开花的情形,心里愕然——它曾经是那样的美丽,那样的妩媚,它的绿叶,它的花香,是那样地体现着生命的壮丽……

  最后我环望了一眼四周,我突然遏制不住地对它绝望地吼起来——怎么就你一棵……你站在这里干什么?你的材呢?你的伙伴呢?你的爱人呢?你是怎么来到这个地方的?

  那一天,我站在这棵沉默的沙枣树跟前,心绪复杂极了,我明白在这无人的世界里,这棵树将与我朝夕相伴,同裹大漠长风,同饮冰霜雨雪……我一个有声的生命与它一个无声的生命永远缄默,相守相望,我第一次,头靠在它的树干上,悄声地哭起来。

  可以说在我独守戈壁的日子里,这棵独立的沙枣树给了我深刻的安慰和悠远的遐思,它总是从容不迫站在风雪中与寂寞长风转身而过的姿态感动着我。我常常在它的面前,怀想着别处的家园,别处的森林和岛屿,别处的花香与鸟鸣。我想它在面对我的时候,也一定在怀想着它的家园,它的森林吧。孤独的月光下,一个十八岁的姑娘面对一棵宁静的树,又有谁能领会这地老天荒的孤绝的美丽呢?

  几年之后,我患了失语症,在治疗过程中医生问我:“你独处时,眼前老有一种什么东西吧?”

  我毫不犹豫地说:“门前有一棵沙枣树。”

  医生说:“那你为什么不对一棵沙枣树说话呢?”

  听了医生的话,我有些意外,甚至是愕然。

  ——我为什么不对树说话呢?

  老班他们离去的第一天夜里,我感到格外无聊,我环抱着双膝蹲坐在门口,月亮带着秋天的凉意,格外明亮地悬照着我的身影。这时我脑子里产生了许许多多的念头,这种念头促使我走向远处的戈壁,我在沙漠中用五指写下了一行字——我恨太阳,我恨月亮,我恨沙漠,我恨这片土地,我恨人类的一切!写完这些,我就坐在这些文字旁边,望着朦胧的天边,戈壁深处传来狼嗥声,时断时续,偶尔传来几声鸟的惊叫,间或野骆驼沉闷的咕咕鼾声……

  我倾耳寻听着这些声音,尽管是那么的飘渺无定向,但是我会不由自主地发动所有敏感的神经去捕捉这些声音。在这绝对孤寂的沙漠中,任何声音对身处其中的人都是一种恩赐,任何一种声音都是那么夺人心魂,使人着迷,唤起人对生命的热爱。

  我回首再望那一行深陷在沙漠中的文字,月光已经使它们变得模糊不清了,像海面上浮泛的掠影。

  老班他们走后的第一个月,马尔按时将我一个人的口粮送来了。当时的定量是每月二十斤玉米面,十斤白面,一棵圆白菜,五六个土豆。

  马尔把粮食放下,就立即蹲在沙枣树下吸烟,吸足了站起来朝远处望,说:“这天看样子快下雪了,大雪冰封了戈壁,狼就要四处寻食了,你最好不要随便离开这里到处乱走,被狼叼了,我送来粮食也白搭。再说苏联边境与咱们关系吃紧,上面有话交待,像你这种出身的知青,不能乱走动……”

  马尔的嗓音十分混杂,听起来很古怪,好像嗓子眼有许多的物什扯不清。我什么也没说,也望着远处,心里却突然冒出一句特别陌生的语言来,是一句骂人的语言,好像是“我×你们八辈子祖宗!”我曾经听老班骂过这种话,骂完就特开心,就随地吐痰。我虽然没把这种话骂出声来,但我觉得顿时一股青烟从我头顶冒出,人就感到很轻松。

  马尔骑着马走了,我目送着他,因为这里没有别的东西可以看,目光会不由自主地盯着一个活物看,直到马尔的影子融进天边的那条古道,变成一个小黑点,小黑点在瞬间就消失了。

  十八岁发生的一切事情,得从断粮之后说起。

  马尔第一个月按时送来了粮食,可是到了第二个月,也就是三十天过去之后,马尔竟然没来,然后又过去十天他仍然没来。因此,我就断粮十天,这十天里发生的事情,的确使我在后来的日子,想忘也忘不了了。那时我想,一个人一生中经历过这样的十天,将来大概没有什么可以害怕的了。

  早晨,我一溜下床就去寻找那只装粮食的口袋,我将口袋翻来覆去地抖了三遍,然后不放心地又翻过来拍打,直到上面仅飘落下一层如尘土一般的细微粉末,我才绝望地扔下它,我盯着那只空口袋直发呆,心里一片空茫。

  我心里哀嚎道——天呀,我断粮了!

  断粮后的第一天,我寻找出所有能吃的东西,比如几片早已干枯的白菜叶,或者几个布满老皱的土豆,这些都是老班他们在的时候扔在墙角的。如今这些东西都成了我惟一的食物。

  在头两天中,我把它们分配开来煮着吃,第一天煮了一碗白菜汤吃,第二大煮了那几个土豆吃。然后我把所有的地方寻找了一遍,能吃的东西几乎没有了,我坐在屋子里,就感到饥饿从四面八方向我压迫过来,我第一次感到了饥饿的恐惧。最后我寻求的目光落在了那只盐罐上,我凑近了一看;里边大概还有二两盐,我心中便有了些许的安慰,心想马尔即便是再拖延两天不来,靠喝盐水,我也能坚持两天。

  早晨打开门,第一件事就是朝天边的古道上张望,因为马尔要从那里出现,他会给我带来粮食、盐和少得可怜的蔬菜,我会见到一个惟一能见到的人,虽然对这个人我十分地讨厌,甚至与我的情绪感毫无关系,可是我必须无时无刻地盼望着他的到来。

  想到这些,一种从未有过的特殊情绪从心底里涌出来,我不明白这种情绪是出于对粮食的渴望还是对人的渴望,总之,每当一想到马尔要来了,心里就荡漾着莫以名状的激动,这种激动在盼望的时光中久久徘徊不去。它使我每天都处在希望和等待的焦灼之中,它令我彻底体味到一个人的基本欲望在这种等待中的彻底的疯狂和彻底枯萎的过程,它在无形中消灭着人的意志,消灭着人的感觉和生命。

  然而这一天发生的事情,是出乎我的意料的,事后令我一想起就会毛发直立。谁会想到,在这么一种绝对无他人,绝对孤寂的空间里,我的身后,竟有一双看不见的手,在与我争夺着食物。

  起床之后我去屋后取柴禾,这些柴棍是我们夏天里在戈壁滩上拾来的,女生轮流去拾,拾来的柴堆成堆,男生们去扛,扛回来就放在靠墙的屋檐下。这主意是老班出的,他说,这跟“深挖洞,广积粮”是一回事。到了冬天,我个人独处时,的确是受益匪浅。我弯腰抱起一摞硬柴,刚一直身,就发现一只野兔从我目及的左侧窜跳出来,大概是我惊动了它,它拼命地朝前奔跑,跑了一段却又停顿下来。我看着这只兔子,先有些发愣,因为它的出现有点突然。尔后我发现它拂动的皮毛和眨动的眼睛时,我浑身的血液几乎在瞬间沸腾起来,这是我许久以来,除了沙枣树以外,见到的惟一的活物,我的惊喜是可想而知的。我呆呆地望着它,它也在探头探脑地看着我,我想冲它叫几声,可一张嘴却什么也没叫出来,我朝它跑过去,它见我在靠近它,使拔腿就跑。我一下就急了,顺手抓起一根硬柴,不假任何思索地朝它扔过去,万万没想到那一根在空中飞旋的木棍,不偏不倚地击中了它的头部,它抽缩了一下,便一头栽进旁边的一堆骆驼草丛里,久久不见动静。我望着它在松软的沙地上留下的一行杂乱而轻巧的小脚印,愣了一会儿,便轻手轻脚地走过去扒开枯草一看,它已经死了。看到它灰黄的毛,还在轻轻蠕动。我很紧张,不知害怕还是兴奋,好一阵子不知所措。我转首下意识地望了一眼马尔即将出现的天边,我突然爆发出一种激动,觉得断粮的第三大,就有如此好的运气,没费一枪一弹,就打死了一只兔子,我对自己满意极了,可是这种情绪没有持续多久,很快就被另一种现实淹没了。我举目望了一眼寂静的戈壁,四处悄然无声,惟有太阳下我的身影在活动,况且我在刹那间消灭了一个与我一样鲜活的生命,设想如果也是在刹那间,我的背后突然出现一个比我强大得多的东西,一甩胳膊,就结束了我的生命,那我不知是该兴奋,还是该惊喜。想到此,我背上有些发凉,我惶然四顾,我想自己是不是想得太复杂了。

  我提起那只兔子回到屋前,将它扔在地上,蹲在它面前观看了半天,见它仍无丝毫活过来的迹象,于是我开始扒了它的皮。在扒皮的过程中,发现这是一只雄兔子,我不知道远处的地洞里会不会有一只母兔子在等待它的回归。

  当锅里的水滚起来之后,我才把红肉兮兮的兔子放进锅里去煮,开水很快将红色的肉变成粉白色,柔软的兔身,渐渐在开锅里变僵硬,我一直守在锅边,不断地给炉里添加木柴,心中暗自窃喜,脑子里出现许多鲁宾逊在孤岛上的情景,心中充满了自豪感。我甚至想,天无绝人之路,正当着我绝粮之际,一只兔子自投罗网,马尔你今天不来明天不来我也不会饿死了。想到马尔,我心里生出一丝感伤,抑或是希望来,因为他是惟一一个能来这里的人,不管他愿不愿意来这里,但他必须要来,在这里有一个活人在等他。再说他是人,我得对人说话,哪怕说一些与我眼前的环境和生存毫不相关的废话,只要能对人说话,我就能证实我的存在,否则我会怀疑锅里的这只兔子是我。

  兔子快煮熟的时候,我往汤里加了一些盐,香味便顿时飘溢出来。闻到这种阔别已久的香气,我几乎飘飘然起来,我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我应该做一顿美味的免肉汤,汤里应该放一些葱,因为我除了盐再没有其它什么了。于是我就踅身出门,去到屋后的荒地里寻找野葱。眼下正是秋末初冬时季,一切植物都在寒风中枯萎,要找到这种葱得细细地寻找,夏天野葱的叶片很茂盛,揪一把叶片,一股葱香味,把它切细放在汤里很好吃。

  我在荒地里寻找了大概半个多小时,没有见着野葱的踪迹,只好空着手转回屋里去。屋里发生的情况使我目瞪口呆,锅里那只早已煮熟的兔子不见了。白色的汤在锅里没着没落地翻滚,空气中荡漾着肉的香味和水蒸气。我瞪大眼睛望着锅里,脑子有好长一段时间是一片空白,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甚至怀疑自己在做梦,究竟是梦里梦外,自己也分辨不清了。我用铁勺在锅里打捞了几遍之后,才相信了那只兔子的确不在锅里。我就开始紧张起来,先在炉子的周围找,炉洞里找,屋里的地上找,床下和四个墙角找,屋里所有的地方我都寻找遍了,没有见著有关兔子的任何迹象。我就走出屋去,站在秋天的阳光下,呆想了半天,心想,这个地方目前除了自己就别无他人,那么是什么东西在我离开屋子这么一段时间里,捞走了那只兔子呢?难道兔子能自己逃掉?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扔在窗台上的兔皮,兔皮已缩成一团,像一顶被人遗弃的破毛帽。于是我回忆了从打死兔到扒掉它的皮到煮进锅里的全过程,接着又在房前屋后查寻了一遍,在我失望之极地回到屋里时,锅里的汤已快煮干了,正吱吱地发出响声。我心里几乎悲愤地哀嚎道——兔子哪里去了?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种无可名状的恐惧袭进我心里,使我的四肢都颤抖起来,兔子为什么突然失踪,难道我的身后藏着一双手,还有一双时时刻刻都在窥视着我的眼睛,然而那双伸向我的手随时都在跟我争夺着什么,那双眼睛分毫不差地摄下我的一切行为。

  我吓得不敢在屋里呆了,走出屋去,外面仍然是寂静的阳光和浩浩而过的秋风,一切都是那么宁静。如果这件事情不是在冬天过后不久,老班上房去给屋顶加房泥,在房顶上发现了一副兔子的骨架,(老班由此断定,那只煮熟的兔子是被一只窥视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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