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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亮和一杆老枪-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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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脑子里乱哄哄的不知所措地望着朵尕。

  朵尕说,你知道精子和卵子是怎么一回事吗?

  我很茫然,说不知道。

  朵尕说,我猜你也不知道,看你那双眼睛我就知道你什么都不懂。

  我就更加茫然了。我看了一眼朵尕的眼睛,她很生气的时候也是又黑又亮的,很撩人,很撩人的话是后来我表哥说的。

  朵尕说,这天底下再没有比做人更容易的事了,比如说一个男人和女人在一起,捣腾出成千上万的精子和卵子变成人……朵尕指指旁边的小婴儿,说,你看就成了这样,你说简单不?

  我瞪大眼睛,幻想着那成千上万个如同人一样拥挤在一起的精子卵子,在河水里游泳的宏大场面,那真是惊心动魄的,

  朵尕见我一副混沌不开的样子,就从枕头下面取出一本小册子来,自个儿翻一阵,然后让我看,说,你看,书上这么说的。朵尕很神秘地膘我一眼,说,我是有点文化的呐!朵尕苍白的脸上真正地飘出两朵红晕来,这使朵尕更显得妖媚。

  我认真地看小册子,全是说妇女生孩子的事。看来看去也没有能看出如同朵尕说的那种一大群人在河里游泳的情景来,尽管我被朵尕的说法弄得云山雾罩的,但我心里仍然还是挺佩服她。她把一切隐晦而复杂的问题都说得很通俗很简单,比如“金刚钻”,比如“游泳”,甚至把死亡也说得那么细声柔语含情脉脉,人世间的一切问题全在她那里变得简单了。

  我选择好自杀的日期之后,一大早就将我的一切遗物装进一个大口袋里,给朵尕提去。我站在门口叫朵尕,朵尕就出来。她见我提着包袱,就说,走啦?回城市啦?朵尕一点也不惊讶。

  我说,这些东西兴许你们的小姑娘们长大了用得着。

  朵尕好像明白了我的意思,就伸手从口袋里掏出几件衣服来看看,很高兴,就把口袋提进屋去。朵尕进门时的姿势很古怪,臀部毫无理由地很夸张地朝一边歪斜着,没提东西的那支胳膊很敏捷地甩动,很快闪进屋里去了。

  土墩蹲在屋外的院子里抽烟,他的一双眼睛被烟雾迷蒙着,用烟哈的嗓门对我说,走啦?

  我看着土墩,土墩的头低垂着,他有意不看我。我对土墩的感情十分复杂,自从上次我们被释放之后,他告诉我偷看我洗澡的事,我的心绪就很复杂。

  我瞧见他额角上那块很醒目的伤疤,情绪更复杂了。

  朵尕从屋里走来,用多情而嫉妒的目光望着我,朵尕说,别忘了我们,啊?

  朵尕的语气很缠绵,听起来很感伤。我就忍不住笑了。

  朵尕看着我,等待我对她说点什么,见我无话可说,就觑起眼睛朝戈壁的远处看。她说,这戈壁有多大啊,你就要走了……太阳很鲜亮地照在她的脸上,她好像在对着远处琢磨什么。

  我认真地看了朵尕之后,发现她的长相很特别,过去我并没发现朵尕长得有什么特别。她的眼角微微下吊,使一双挺圆挺饱满的眼睛呈圆球形,有这种形状的眼睛的人好像随时都在笑。朵尕看人一般都用眼角漫不经心地看你一眼,从不过多停留,那样子是很让人心悬的,按后来我表哥的说法就是撩人,把人最敏感的神经撩起来。朵尕脸上总是挂着散淡的神情,说什么事都心不在焉,常把一些令人惊心动魄的事说得平淡无奇。

  朵尕把目光从远处收回。用眼角撩了一眼土墩,说,知青就这么走了。枪也破了,子弹也没了,头也打破了……

  朵尕用手去揉揉鼓鼓的乳房,她的奶水很充溢,大概胀得发痛,她脸上露出一丝痛苦的表情。

  土墩站起身看了朵尕一眼,走开去,他去院子边修整篱笆。他的背影很沉闷。

  朵尕撩起衣襟露出鼓胀的乳房,一只手握着乳,将奶水挤在地上,朵尕说,孩子怎么吃也吃不完,像泉水似的。以往在大田里干活的时候,朵尕就把孩子也带去,挂在附近的树杈上,休息的时候把孩子取下来喂奶。她经常毫不顾忌地当着男人们掀开衣襟露出一对大白桃似的乳,把樱桃一样红的乳头塞进孩子的嘴里,待孩子吃饱了,她就把剩下的奶水挤出来,射在地上,润湿了一片土地,她便望着那片湿士嘴里轻微地呻吟,然后用手抚抚挤过奶水的乳头,将衣襟放下,然后她就呆呆地注视着远方,目光中充满了迷惑和怅惘,好像有一大堆的问题,使她困惑不解。往往在她所做这一切的时候,从来不去看一眼一旁表情古怪的男人,然后她就抱着孩子,不紧不慢地走开,留下一片男人在她身后僵硬着脖子,不知怎么办好。

  我走向死亡的那一天是从早晨开始的,我在戈壁滩上行走了两天一夜,在第二个夜晚来临之际,也就是在我倒下去的那一刻,发生了一件意外的事情,使我自杀变成了另外一种样子。这的确是我始料莫及的。

  我这里说的是我走向死亡第一天的情况,那一天的天气非常好,太阳一出来就光芒万丈,朗蓝的天空中飘游着若有若无的白云,也许是天空过分纯净的缘故,使丝丝缕缕的白云融化在蓝色之中,似有似无地缥缈不定。

  一只晨飞的鹰,在天刚初亮那一刻,从天边的缝隙中起飞,渐渐飞进朗蓝的深空。当它发现戈壁腹中游动着的我的影子的时候,就悄悄地飞到我的头顶上的天空,形影不离地追随着我。它时而飘泊在空中,窥视着荒漠,身影像一幅描绘在天宇中的图画;它时而在我头顶上空盘旋徘徊,悄然地将它的暗影从天空中投射下来,在我的四周神秘地游弋。

  我仰望天宇中与我同行的鹰时,心中生出许多的感动,尽管这样,我也无法超越死亡。

  到了下午,当戈壁滩最后一线霞光被天边的白云掩没之后,天色渐渐地黯淡下来,一直跟随着我的鹰,也悄然地调转方向朝天边飞去,我留恋地目送着它,直到它的影子消失。

  我已经听到了戈壁深处传来的狼叫声。傍晚的风早已将我生命的气息播送到了荒漠中,使狼群躁动不安,我敏感地察觉到了在远处窥视着我的狼群,我知道这群狼在我进入荒漠的时候就跟踪着我了,它们一直没有敢靠近我的原因是怕轻举妄动陷入猎人设制的圈套或者是诱饵,所以它们在机警地跟踪与周旋,等待最后的机会扑向我。另外一个根本性的原因,现在正处于秋天,它们还不至于饥饿到不顾一切的地步。

  第一天夜里发生的情况是比较特别的,我在行走中被沙漠里的植物的根茎绊倒了,我想挣扎着爬起来,可是怎么也没能爬起来,我就顺势躺下来,躺着就睡着了。夜里没有狼来侵袭我,虽然是狼啸声声在周围此起彼伏,但它们始终没有靠近我。

  我睡熟之后,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被一种奇怪的声音惊醒了,这种声音伴随着一股潮湿的气流冲到我的脸上,夹杂着一股腐烂的青草味,喷我一脸一脖子。我先以为下雨了,可是睁开眼睛一看,一个巨大的黑咕隆咚的头颅正悬挂着在我的鼻子尖上,那种湿乎乎的气体就是从它鼻子尖上的两个大鼻孔里喷射出来的。我吓坏了,赶紧爬起来,就在我翻身坐起的那一刻,从我的怀里滚下来一条蛇,有小酒杯口粗细,并落地有声。这条蛇竟然在我身上睡着了,它掉在地上之后就迅速地钻进沙漠的草丛里去了。

  站在我面前的庞然大物原来是一匹野骆驼,大概它在夜里行走时发现了我,就凑到跟前来看我,把呼吸喷到我的脸上,也许它发现了我身上的蛇,想告诉我。总之它是一匹白色的骆驼,是戈壁中极罕见的一种野骆驼,它高大健壮,性情温厚而坚强,被戈壁滩上的人视为吉祥物。但凡在戈壁滩上行走的人,遇到它,都会惊喜地双膝跪地,虔诚地将双手伸向苍天,嘴里念道——上苍的恩赐,千恩万谢!

  我站着怔怔地看着它,它也安详地看着我。由于夜晚昏暗的缘故,除了能看清楚它一身洁白光滑的皮毛和庞大的体廓,它的神情我是看不清楚的,如果能看清楚的话,它的表情一定是——这深更半夜的从哪里跑来一种两腿行走的怪物,还跟一条蛇搂在一起睡觉。

  我和它对视着默立了稍许,它长嘘了一口气,然后缓缓地走开去。它的样子从容而笃定,白色的身体在戈壁中幽幽闪光,走出去很远,仍然能看见那飘浮的白光,两个饱满耸立的驼峰像山峦一样轻轻移动。

  我长长地吁了一口气,望着它白色的影子心里很平静。我没有虔诚祈祷,也没跪地谢苍天,因为我要去的地方存在的意义与人们所祈祷的意义是背道而驰的。

  我走过一片梭梭草地之后,眼前出现开阔的沙漠,地上东一簇西一簇地长着骆驼草,黑黢黢的像蹲着拉屎的狗熊。就在这时候,从远处的骆驼草丛中窜出来两只狐狸,我先以为是狼,心里一沉,可我立刻发现它们走路的姿势和体积不像狼。当看清是狐狸时,就松了一口气。根据我对狐狸的认识和经验判断,来者是一只公狐狸和一只母狐狸,母狐狸走起路来一摇三晃,一波三浪,身段柔软而妖娆。当它们看清楚我是一个赤手空拳的人的时候,就兴奋得在我身前身后跳跃,那只母狐狸竟然像人那样直立起来,用两条后腿在地上行走,并且扭扭捏捏地走到我面前,搔首弄姿的妖媚极了。这使我想到许多来自人类的关于狐狸的传说,在见了狐狸如此这般之后,就觉得那些传说中的描绘的真实性。说真心话,我是比较讨厌狐狸的,它总摹仿人。

  另一只在旁观望的狐狸,它步履方正持稳,并且抬头挺胸,一副绅士模样,这是公狐。我觉得狐狸在某些审美趣味上跟人类比较接近。

  我无心理睬它们,继续往前走,它们俩竟然跟着我一起走,一前一后一左一右地蹿来蹿去,一会儿又亲热无比地缠绵在一起,母狐就发出一种“咯咯咯”挑逗的声浪来。我猜这是一对正处发情交配期的狐,因此从它们身上散发出一种极其难闻的臭味,本来狐狸就很臭,再加上它们正在发情,散发出来的气味就更加浓烈,简直让人窒息。

  我想立即赶走它们,我情愿死得血淋淋的,也不情愿被这种臭气熏死,这是我当时的真实想法。

  我停下怒视着它们。它们也站下莫名其妙地看着我,然后它俩还对视一眼,神情很古怪,母狐就发出一种“咝咝溜溜”类似嘲笑的声音,我登时怒火冲天,真想扑上去扇它两耳光,可我又忍住了,毕竟我与它们无怨无仇。我见它们压根就没有离开我的意思,就气愤难抑地在地上跺了几下,这使它们略有些惊讶,就停下,讶然地望着我,然后它们就走开了,母狐仍然发出那种“咝咝溜溜”的叫声。

  当我走出了一段路回头看它们时,它们竟然在交配了,两个朦胧的黑影粘在一起,都同时发出“咕咕咕”的挺性感的叫声。我瞠目结舌之后骂了一句——讨厌!

  我继续往前走的时候,在远处我又见到了那匹白色的骆驼。我蓦然觉得这一夜它一直在远远的围绕我转,我心里就生出无限的感慨。因为我对骆驼这种动物有着很深的崇敬心情,除此就是马,它们是生存在戈壁滩上的兽类中品质很高贵的动物,它们那种自觉的德行是人类也望尘莫及的。大凡在沙漠中生存的人,经常会遭遇自然灾害和其它兽类的侵袭,但是常常都能得到这两种动物的相救和相助,它们那种义举感人至深,使人感动异常。

  记得朵尕的第二个女儿出生后不久,朵尕带她去大田劳动,朵尕将孩子的襁褓悬挂在地边的树杈上,后来不知为什么孩子掉在了地上,被一只一直窥视在树林中的狼扑出来叼走了。当劳动的人们发现时,狼已经跑去很远了,人们大声呐喊、追赶,这时就惊动了在远处草滩上吃草的骆驼,是一匹家养骆驼,它听见了人的呐喊声就抬起头,于是它就看到了荒漠中狼叼着孩子奔跑的情景,使人们无法意料的是,骆驼顿时扬起四蹄在荒原中狂奔起来,朝着狼跑的方向追去,这种情形让惊恐的人们都呆怔了。按道理骆驼是追不上狼的,但是这一天狼嘴里叼着孩子,使它的速度无法加快,结果被骆驼追赶上去,骆驼用前蹄踏断了狼的腰。狼扔下孩子在地上惨叫着打滚,骆驼用门牙将孩子的襁褓咬住,把孩子救了回来。朵尕从骆驼嘴里接下孩子之后,立刻就跪在这匹骆驼膝下,久久不起。

  ……

  天亮的时候,我浑身的衣物和头发被戈壁中的寒气潮湿了,阵阵的寒冷使我脚手僵硬,使我的行走也变得迟缓和颠簸起来。我没想到选择这种自杀的方式是如此艰难,它需要坚定的意志慢慢地耗下去,这种过程是非常艰辛而漫长的,可是我已别无选择了。

  我朦朦胧胧地感到了那一只鹰,又从天边起飞,它飞向了我,在我头顶上盘旋。我用了很大的力量抬起头望它,就在我仰起头的那一刻,天空就旋转起来,那只鹰由一只变成一大群,黑压压地在空中漩涡一样地转动。我无奈地垂下头,我的双目昏花,看不见远方,看不清那只鹰了。

  第二个白天,除了天上跟随着我的鹰,几乎没有发生什么意外的事,在我跌跌撞撞的行走中,偶尔有一两只野兔突然从我身前飞蹿而过,“踏踏踏”地朝别处跑去,偶尔飞来一群乌鸦,在离我不远的地方落下,等我走近时,又呼啦啦地飞起,爆发出一阵刺耳的聒噪声,飞到别处去了。

  渐渐的,我感觉对周围的一切明显地麻木地和迟钝起来,到天黑之前,我几乎被干渴、饥饿、极度的疲劳吞噬。我惟一的意识就是,我再也走不动了,生命就将从这里结束。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产生一种奇怪的想法——我从哪里来的?我是什么?我将去什么地方?

  我几乎忘却了我是来自杀的。我对这种突然产生的疑问感到了歇斯底里的悲愤,好像自已被什么蒙骗了,这种悲愤过去之后,我感到自己肝胆俱裂的疼痛,接着就是全身解体四分五裂的崩溃,我几乎在这种疼痛中昏厥过去好几次。

  我仿佛是坐在一块黑色的石头上面,这大概是一块陨石,它从天上而来,在沙漠中默守了无数的岁月,我坐在石头上,努力地想把远处的地方看清,可是我怎么也看不清。这时我心里想,我今年十九岁,十九岁对于一个生命来说究竟意味什么?

  在我生命结束之前,这是我想到的第二个问题。

  慢慢地我的意识开始恍惚,刚才身体里产生的那种痛楚也渐渐随着意识的消退而消失。我变得虚无缥缈起来,我的身体在变轻,在轻轻地飘起,向空中升腾,慢慢地变成一团雾气,随着漠风融化在暮色苍茫之中。

  越来越近的狼嗥声,在我恍惚的神智里也变得虚幻游离,我仿佛看到像星星一样蓝莹莹的光亮,正跳跃着从四面八方云游过来。

  这时我眼前闪现出一道绚丽的光环,是朵尕站在光环中。她手里捧着一柱巨形的蜡烛,身穿拖地的白色丝质长裙,像风一样扭动着腰肢,她用细声柔和的语调对我说道——一直走下去,不要停顿,不要回头……

  朵尕的话令我兴奋不已,我瞬间就飞翔起来,死亡的沉郁在我飞翔中变得轻若鸿毛……

  在若干年之后,我去一所戒毒医院看望一位正在戒毒的朋友,她对我谈起吸毒之后的感受,使我大吃一惊,她那种感受竟然与我在戈壁滩接近死亡那一刻的感受是一模一样。后来我一琢磨就慢慢地明白起来——真正接近死亡的那一刻,不是恐惧,也不是其它,而是一种美轮美美的全新的境界和彻底的飞翔,在那样一种飞翔中,你想什么就是什么。就像人们常说的吉祥语——心想事成,就是这种味道。只有当一个生命重新又回到生的现实中来的时候,才会真正感到死亡的恐怖和沉重。

  ……

  光环慢慢地消失了,朵尕也不见了,天边的弥合处的微光渐渐在隐去,由橘红色变成蛋青色,再变成黛色。大地一片空茫,我知道我的生命就在这样一种空茫的宁静中逝去。就在这时,有一种声浪通过我脚下的地表,从遥远的地方波及过来,并且越来越近——是风暴?是狼群的奔腾?还是其它?我已没有丝毫的力量去探索,我两眼昏花,什么也看不清。当这种声音接近我的时候,我敏感地捕捉到了人的气息,就在这时,我几乎用了我残存的全部的生命力量去睁开眼睛——我真真切切地看到了一个坐在马背上的男人,正朝着我走来,他的四周围云集着如浪翻滚的羊群。

  牧人的身影像一帧年代久远的黑白照片,镶嵌在暮色中,虚幻地飘荡着。

  若干年过去之后,回忆当时的情形,我仍然有一种虚幻的不真实感,很像一种经过精心排练演技娴熟的古典戏剧——先由一个人去自杀,经历种种磨难和奇遇,这人剩下最后一口气的时候来了救星,将其救起。很落俗套的那么一种古老而拙朴的戏剧技巧。可是这一切的确发生过,在我生命结束的最后一刻,这位牧人出现了,他救了我,他恰如其分地踩着时间如期而至地出现在我面前,他仅用了人世间最简单最朴素的四个字唤起了我对生命的渴望,这整个程式是——“娃,活下去!”+一皮口袋水=一条人命。

  当时牧人从马背上取下一只羊皮水囊,在走向我的时候,发出类似于泉水叮咚的响声,这种声音立刻在我昏茫的耳际里以夸大几十倍的音量震荡开,我的灵魂呼地一声扑向了它。其实我根本动不了,如果这时来的是一群狼而不是牧人,我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狼把我撕吃了,留下一堆白骨扬长而去。

  牧人用木棍撬开我的牙,把皮囊里的水灌进去,由于用力过猛,一颗门牙掉下来,至今还豁着。水顺着我枯竭的喉咙流下去……那是一种什么感受啊——不是飞翔,也不是亢奋,是一种用尽世界上一切语言都无法说清楚的一种东西,我想它一定叫活着——活着!

  牧人以沉默的目光注视着我,片刻之后用浑厚的声音说——“娃,活下去!”浓重的西北口音,像隆隆雷声,从我的生命意志中碾过去。意识的恢复,使我渐渐感到了生命的痛楚,这种痛钻透了我身体的每一根神经,它使我蓦然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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