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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鲁梁楚的大商贾也肯定不干。
这事情闹腾起来,影响太大了,不是现在的他与张越可以把控的。
张越自也明白,法家在战国花了两百年时间,将仇商和歧商的精神写进了诸夏士大夫贵族的骨髓之中。
要改变天下人对商贾或者说工商业的看法,这不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好的工作。
西元前落后的生产技术和社会模式,也难以容忍,一个国家内部有太多脱离了生产,特别是粮食生产的人存在。
张越可不会忘记,明朝中后期,仅仅是因为江南地区发达的手工业,特别是织造业的兴盛,就直接导致了明朝的崩溃。
因为,江浙一带的土地,有太多被改种了桑树。
所以,当地的粮食产量逐年暴跌,到了后期甚至需要从湖广进口粮食。
当北方遇到小冰河,干旱不断。
明王朝脆弱的统治立刻就土崩瓦解。
所以,在中国想要发展工商业。
首先也是最主要要解决的一个问题,不是资金、法律、制度和环境。
而是粮食安全。
只有中国的粮食能够大大富裕,并且有着好几个稳定的产粮区的时候,中国才有条件去玩工业化。
不然,任何不顾粮食安全去搞工业化的人,都是在耍流氓。
好在,张越有这个本钱。
有着空间之助,只要推广得利,帝国的粮食产量在未来十年翻番,指日可待!
粮食产量跟上去了以后,就意味着,可以解放出很多富裕人口。
这就有了玩工商技术的基础了。
这么一想,张越就信心满满,容光焕发的看着刘进,道:“殿下不用着急……”
他意味深长的道:“臣曾听一位长者说过:世界是我们的,也是你们的,但归根结底是你们的……”
刘进听了,也是眼神一亮,对张越深深的看了眼。
…………………………………………
接下来两天,张越与刘进沿着直道,一路向南,走访了十余个亭里,考察了枌榆社、新丰乡的许多户农户、豪强之家,同时将两条流经枌榆社、新丰乡的河流和几条溪流的流域流向都绘到了布帛上。
等他们来到新丰县县城的城门口时,记录的考察文牍和河流图,已经塞满了整整一箱子。
这一路行来,张越与刘进最大的收获,就是对走过的地区,有了第一手资料和印象。
现在,新丰县的枌榆社与新丰乡,不再是两个模糊的印象。
而是一个个栩栩如生的亭里,一户户热情勤勉的农户以及一个个或豪爽或吝啬或奸利的豪强之家。
第一百八十五章 汇合(2)()
新丰县县城不大,约莫也就占地两三里,有着三五百户人家。【。m】
这也是这个时代一般县城的规模。
主要居民基本都是商贾、官吏和胥吏。
一般来说,只有在赶集的日子,县城才会热闹起来。
平日里,基本上都是冷冷清清,偶有几个游侠在街道上喝醉了酒,到处撒酒疯,很快就被街坊上的差役抓走了。
等待他们的自然是罚款、劳役。
站在县城之中唯一的一家供给过往商旅投宿的客栈阁楼上,张越远眺着这个小小的县城。
心里面无数想法冒了出来。
“新丰县的县城还是太小了……”
“手工业严重不发达……”
“私营经济落后!”
这些都是他上任要着手改变的情况。
作为穿越的公务员,他首先反应过来的第一想法,就是寻找新丰的优势。
这是一个现代官僚的本能。
“或许可以尝试搞一搞农家乐……”张越在心里琢磨着。
新丰与长安城的距离很近很近,最多只有三十里的路程。长安城的富户、官员弟子,士大夫以及商人,最多只需两个时辰就能抵达新丰县境内。
若能开发出几个旅游项目,能吸引到这些人来玩乐。
新丰的第三产业就可以发展起来了。
这样就能吸纳大量的富余人口进入服务业和旅游业,解决很多问题。
只是,这个事情今年是肯定搞不了了。
“或者可以在新丰搞一下棉花种植与棉纺织业……”张越转念又想了起来。
新丰县南部多山陵,北部有不少沙滩,都是可以搞棉花种植的地方。
若能点亮棉纺织的科技树,哪怕只是发展出最原始简单的棉纺织手工织造业,也能带来大量利润。
唯一的问题在于,棉花种植需要配套的水利设施。
而新丰县上一次全县玩水利建设,还要向上追溯到十五年前,儿宽担任左内史的时候。
十五年来,新丰欠了一大堆基础建设的帐。
自枌榆社走到新丰县县城,张越双目所见,哪怕是自吹水利设施比较完善的枌榆社,其实全乡的水利设施也是惨不忍睹。
只有阳里等少数几个亭里有着灌溉渠道。
就那几条渠道,实际上供水也严重不足。
一般的灌溉用水,只能靠着奴婢们肩挑手提。
更可怕的是——张越了解到,目前在整个新丰,畜耕都不存在。
人们耕地的方式,一般是人力耕作。
甚至很多百姓,选择的是最原始的休耕作业。
既让一部分土地选择休眠,以恢复地力。
这造成了不知道多少浪费!
“若能修建成一个联通全县的水利网络,或许未来新丰的农业可以营作两季……”张越在心里想着:“一季种冬小麦,一季种植粟米……”
冬小麦是秋八月就可以种下,来年夏四月左右就能收获。(太初历的月份应该和后世的农历差不多)那个时候,正是雨热同来之时,若能及时种下粟米,保证土地的肥力的话,四个月就能收获。
一年两季粮食,即使不能做到一加一等于二,起码也能做到一点五以上!
唯一比较麻烦的,或许就是肥料来源了。
若能解决肥料问题,差不多就可以实现张越的这个构想了。
想到这里,张越就忽然想起了刘进曾经与自己说过的一个事情——桑弘羊在齐鲁海滨捕鱼。
鱼骨在后世就是重要的肥料资源啊!
刘进站在张越身边,不知道在这短短瞬间,张越就已经脑洞大开,想了许多事情。
他此时有些兴奋,手里面捧着刚刚统计出来的数据,对张越道:“张侍中,孤此行真正是受益良多!难怪先贤皆曰: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了!”
自昨日他们君臣抵达新丰县县城后就包下了这个客栈,作为临时的办公地点,开始对一路上的调查数据进行统计。
这个工作倒是简单,只花了一个晚上的时间就差不多做出来了。
此时,刘进手里拿着的就是一份新鲜出炉的枌榆社、新丰县百姓訾产、土地占有情况和收入、负担的统计。
“殿下圣明……”张越回头笑道:“等诸君都回来了,各自的数据综合到一起,再结合他们调查的情况,臣觉得差不多就能写上一篇名为《新丰县各阶级调查报告》的文章了……”
“嗯?”刘进听着眼皮子一跳,小心脏不由自主的跳动了起来。
“然后,臣与殿下就可以敬献陛下……以作参考……”张越微笑着道。
对于新丰,张越一行的考察和调研,就是一次抽样调查。
而对于天下,新丰的情况也可以视为一次抽样调查。
窥一斑可知全豹。
新丰县的情况,大概能反应出天下的情况。
以此作为参考,国家就能调整政策。
当初,李悝变法于魏,首先做的也是类似的调查。
还出炉了一篇至今为人脍炙人口,赞而不绝的文章。
几乎所有汉室官员,都读过那篇文章,闭着眼睛就能背诵出来。
当年晁错就曾模仿李悝的文章样式,写了一篇名为《论贵粟疏》的文章。
但,今日他与张越一行,搜集和调查得到的数据,远比李悝、晁错还要详细。
仅仅是他们两人这一路,就调查了数十户平民、自耕农和小地主家庭的情况,还考察了十余户豪强大地主家庭。
得到了无数宝贵的数据。
再结合其他两路的情况,足可写出一篇有着详细数据的无可辩驳的文章。
一旦呈奏君前,说不定可以改变天下的农业政策!
而自己……
刘进想到这里,心脏就跳动的更厉害了。
他虽然是长孙,但终究还未被确立是继承人,多少有些不保险。
而这篇文章一出,他的地位马上就能稳固!
说不定,祖父龙颜大悦之下,直接册封他为皇太孙,指定为接班人!
想到这里,刘进顿时就浑身都充满了干劲,伸长了脖子,望着远方,期盼着其他两路属下赶快回来。
…………………………
到中午左右,桑钧就带着陈万年和赵过,在十余随从的陪同下,赶到了客栈门口。
然后,他们从马车上搬下了一个大箱子。
“殿下、张侍中……”抬着这个箱子,桑钧等人走到张越和刘进面前复命:“臣等幸不辱命,此行走遍了新乡、临渭十余亭,遍访了六十余户百姓,得民间之事千余条!”
“又绘得水经图十五副,山川图十八副,皆在于此!”
“善!”刘进立刻上前,扶起他们,勉励道:“卿等辛苦了……”
又过了两个时辰,贡禹等太学生,也风尘仆仆的赶到了这个客栈。
他们同样带回了一个大箱子。
里面装满了此行记录的考察报告和测绘的水经图文。
只是,比起桑钧等人,贡禹等太学生的意志就消沉得多了。
张越见了,问道:“诸君为何如此……”
“唉……”贡禹叹了口气,对张越拜道:“吾等太学生,往日独坐太学之中,埋首诗书之间,两耳不闻窗外事,却不知百姓困苦,民生之艰难……”
“此行一路所闻,实在……”贡禹低着头,王吉等人也都是一脸的惭愧之色。
儒家自上台以来,就标榜‘为民请命’,高举‘以齐三代’的旗帜。
以前,他们还可以自己yy,天下形势一片大好。
但此番基层之行,却让他们明白,如今天下形势已经糜烂到何种境界了?
作为太学生,自诩国家栋梁的他们,当然深感惭愧。
更在心里发誓,一定要给新丰百姓做一点什么事情。
至少,要让他们的生活好一些。
年轻人,总是如此的充满了朝气和节草。
第一百八十六章 官僚(1)()
众人于是花了整整一天时间,在新丰县县城的这个小小的简陋客栈之中,将所有的调查报告汇总、统计。
于是,在第二天中午,张越和刘进就看到了一组数字。
经过统计,新丰县的平民和自耕农阶级,每户平均只占有三十一亩土地,平均亩产粟米是两石。
为了维持生计,他们不得不平均每户额外再佃租五十三亩土地,平均佃租高达五成半。
这样,实际上新丰百姓的人均收入,仅为自有土地收入六十三石加上佃租收入的四十八石,总计不过一百一十二石。
合一万一千两百钱。
这就是一个家庭在土地上的税前总收入。
然而……
根据调查统计,平均每户自耕农家庭每岁要承担各种赋税大约三千钱……
换而言之,留给农民的最多只有七十石粮食作为口粮。
这么点粮食,别说是维系家庭的正常运转了。
恐怕连口粮也未必够!
以每一个成年男子一个月两石粮食,一个成年妇女每月一石半的口粮标准来计算。
这点食物,连一对夫妇一岁的基本粮食需求都无法满足。
更别提上有老下有小。
仅仅只是看着这些统计数据,包括张越在内,所有人都是沉默不语。
因为这只是平均数据,既然是平均数据,那就说明,一定有很多很多家庭的实际生活,远比这些数据能表现的事实更加艰难、困苦。
只需要看着这些数据,刘进和张越就不难明白,为什么新丰县连续十几年人口没有增长,反而在某些年份出现了负增长。
并非新丰人口没有增长,而是增长的人口,远远更不是农民的破产速度。
大批大批家庭破产,沦为他人的奴婢。
还有许多人,以种种方式逃亡,消失和隐匿在国家的视线之外。
“百姓生活之苦,孤前所未料……”刘进虽然对此已经有所准备,但还是吓了一大跳,揪心不已的说着。
他记得很清楚,就在昨日,统计的枌榆社和新丰乡的数据,比这要好看的多。
换而言之,新丰县其他三乡的问题,恐怕要比自己眼见的枌榆社和新丰乡的问题要严重许多许多。
“这些豪强!”刘进握紧了拳头,狠声说道。
至此,他心里面对于自己老师们曾经编造的所有言论,都已经全部失信了。
老师们说的那些什么大宗族的好处,什么亲亲相隐,什么直在曲中矣,都被铁一般的事实撕的粉碎。
国家还没有重视大宗族,还没有搞亲亲相隐呢。
豪强们就已经把小民逼到这个地步了。
真要搞起亲亲相隐,豪强们还不把小民整个连皮带肉一口全吞了?
“看看这些豪强,看看这些士大夫吧!”刘进手里攥着另一张统计出来的布帛,挥舞着拳头。
在这张布帛上,豪强地主的人数,只占了所有统计数据的五分之一。
但,他们占有了全县八成以上的土地和财富。
然而……
他们每年缴纳的赋税,却不足全县赋税的两成。
换而言之……
只占人口两成的地主士大夫豪强阶级,却占据了全县八成以上的土地和财富,而他们缴纳的赋税和承担的徭役义务,却不足两成。
剩下的全部被他们转嫁给了小民。
不止是贡禹等人的调查报告里不止一次看到地主士大夫豪强们向贡禹等人吹嘘和传授所谓的‘致富秘诀’,也就是如何将自己的赋税,摊薄给小民。
刘进本人就亲耳听到过好几个大腹便便的士大夫,当着他的面,吹嘘自己的能耐。
听得刘进当时就恨不得拔剑砍了他们!
现在在这位大汉皇长孙心里,坏国家的再非什么奸佞、战争贩子以及商贾、桑弘羊了。
而是豪强!
帝国的蛀虫!
“殿下请先息怒……”张越上前劝道:“当今之务,还是在即刻以本次调查所得的资料和文字,立刻整理和编纂出‘新丰施政计划’以呈奏天子……”
“这第一章节,臣以为当名‘新丰各阶级调查奏疏’,以录臣等调查之详情,以叙百姓之苦,豪强侵夺之急,以供陛下参阅……”
“而第二章节,臣以为当名‘新丰五年施政规划奏疏’,叙臣等考察调查之后,根据新丰实际情况,规划而出的步骤,应当精确到季度,详细到每一个乡的具体规划,列出计划目的以及达成后的效果预计……”
“这第三章节,则为附录,以录新丰各户百姓所占土地、负担及人口规模……道路情况、水利情况、新丰诸流域的情况……”
这其实就是将后世的机关单位的日常山寨到了这西元前的时代。
自然,不仅仅刘进闻所未闻。
桑钧、陈万年、赵过、胡建等积年老吏更是听得心动不已。
贡禹等太学生们更是无比高兴。
“卿之才,果如鬼神之能!”刘进笑着打趣道。
众人更是都很服气。
贡禹等人甚至已经是五体投地的佩服了。
众人还要再说其他事情时,忽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一个刘进的随从在门外喊道:“殿下,家上遣使急寻张侍中,要不要带他进来?”
“父亲找张侍中所为何事?”刘进闻言一楞,但还是点头道:“快请……”
不多时,一个宦官就急急忙忙的跑了进来,见了刘进和张越立刻拜道:“奴婢拜见长孙殿下,见过张侍中……”
“怎么是中官?”刘进见了心里面有些奇怪。
他爹已经十几年没有用过什么宦官了。
就连在博望苑里日常起居,都是任用文人。
以至于宫廷之中,许多大宦官对此是咬牙切齿。
但,对方手里拿着的节旄和印信是做不得假的,于是,刘进连忙道:“父上何以命汝来?”
这宦官顿首拜道:“郁夷大灾,家上震怒,已经下令动员整个博望苑的卫队,打开博望苑的粮仓,转输粮食救灾,又请皇后调集了整个长乐宫的宫车协助运粮,然,旱灾依然危急,为了救民疾苦,家上特地命奴婢来向张侍中求救,请侍中画汲水之器,以救郁夷之灾!”
张越一听,也有些惊讶,问道:“家上真去了郁夷?”
“然!”这宦官微微点头。
而旁听的赵过,已是泪流满面。
太子既然到了郁夷,开始救灾了,郁夷百姓总算是逃过一劫了。
虽然,灾后的生活可能依旧困苦,依旧艰难,但至少今年可以松一口气。
然后,他就看向张越,在心里暗暗发誓:“张侍中,赵过此生就唯侍中马首是瞻!”
他不会忘记,是这个年轻的侍中仗义出手,才让太子动容,前往郁夷考察的。
既然是救灾,张越自顾不得什么藏拙了。
立刻就找来布帛,在上面提笔画下了几副机械图。
正是他回溯到的后世博物馆里收藏的一种曾经盛行于江浙地区的水车结构图。
这是他早就回溯和固化好的一种机械。
本来是打算用于新丰的,但现在,郁夷旱灾危急,也就顾不得了。
那宦官接过张越所画的图布,立刻就走。
很显然,他比张越还要着急。
但这并不奇怪,因为,这是太子刘据十几年来第一次开始任用宦官做事。
这是一个很微妙的信号,而对于这个宦官本人,更有可能是决定命运的转折点。
在关乎命运和权力的事情上,宦官们的积极性可比文官们要高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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