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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样下去是不行的。
“我们必须主动反击!”范明友扭头说道“困守边墙,绝不可取!”
被动防御,等于将主动权交给敌人,让敌人可以选择在什么时候进攻?什么地方进攻?
况且,汉军现在也不是几十年前的那支对守城与防御无比熟悉的军队了。
现在的汉军,从根本上来说,就是一支为进攻而生的军队。
如今,集结在令居以及令居附近的数万大军里,就有着一万多骑兵。
这支骑兵,完全可以投入到反击中,而不是现在这样,只能在令居塞后的平原待命。
“不行!”代表贰师将军负责协调令居汉军的赵新弟摇摇头,道“君候吩咐了,只让俺固守,不许俺出击!”
赵新弟是李广利的死忠!
这个农民出身,大字不识一个的男人,虽然勇武在整个河西都是无人可及。
但,他打仗很呆板。
只会听从和遵从李广利布置的方案,根本不懂变通。
“可是现在贰师将军已经离开了!”范明友红着眼睛,看着赵新弟,道“将在外,君命尚且有所不受!为将之道,变幻无常也!”
“赵将军应该也看到了,这两日,我军拼命防御,但杀伤和挫败的敌人,太少太少了!”
令居的防御武器,如床子弩、车弩、檑木、滚石等,虽然在战前紧急补充了不少。
但,依然严重缺乏,难以支撑长时间的防御作战。
而令居或者说整个河西的边墙,都是远远不如长城的坚固的。
这条防线,相当脆弱,只能起到一个预警和拦截、迟滞的作用。
真正的防御,是依靠着当初营造边墙时,选择营建在关隘和要地的要塞来维持。
但,即使是曾经的天下第一塞的函谷关,也挡不住义军的攻击。
何况是这个拍马都赶不上函谷关,甚至连萧关都不如的令居?
而且,以范明友对羌人的了解,他知道,若不给羌人来一击狠的,他们的士气只会越来越高涨,状态越来越疯魔!
然而,赵新弟却是把脑袋摇的和拨浪鼓一般“不行!没有贰师将军的命令,我的骑兵绝对不会出击!”
在心里面,赵新弟的心思,可比他表面表现的呆板要活泛的多。
对赵新弟来说,只要守着令居,拖下去就好了。
反正,北地郡和陇西郡的援兵,再有几日就可以赶到。
到那个时候,羌人和月氏人,应该差不多都被拖在了令居城塞之下。
届时,他指挥骑兵汇合援军,从斜刺里杀出来,必定可以立下大功。
第一千零四十三节 决心(1)()
令居的战火,熊熊燃烧。
数十里宽的战场上,羌人簇拥着,拥挤在一起,拼死向前。
“冲啊……打过令居,吃羊杀牛……”
“杀光汉人……”
无数人嘶吼着,咆哮着,跟着队伍向前冲。
他们就像后世科幻电影里,生生不息的虫群一般,前仆后继,此起彼伏,根本不懂何为恐惧?
因为,对羌人而言,生死就像幻灭一般。
西海高原的恶劣环境,早已经让他们对于死亡麻木了。
反而,现在可能还有些希望。
只要冲过前面的那个令居塞,那么其身后广袤、富饶、温暖的河西平原,便会成为他们的猎场。
令居城头上,数以千计的弓弩手,早已经准备完毕。
随着指挥官的一声令下,遮天蔽日的箭雨,便从天而降。
然后,安装在城头上的弩车与床子弩,也相继发威。
巨大的重型弩箭,不断被发射。
特别是床子弩,每一根的造价都在三千钱以上!
但其杀伤力,也是惊人的。
每一次命中,都相当于一场屠杀。
强劲的重弩,毫不费力的将数个甚至十几个羌人的身体洞穿,巨大的动能,甚至可以将人马直接掀翻。
但,羌人的数量实在是太多了。
很快的,他们就冒着汉军的箭雨,冲到了令居的城墙下。
无数人欢呼着,将他们用藤条编织的勾爪抛上城头,或者将一架架的云梯举到城墙上。
他们像蚂蚁一样,疯狂的向上攀爬起来。
在城墙下,更多的人则拿着他们的武器,以及所以能用的工具,拼命的砸、挖城墙的根基。
守城的汉军,立刻反应过来。
弓弩手,将火力对准城墙下,不断的狙杀着敌人,而其他人,则将一口口早就被煮的滚烫,散发着惊人恶臭的金汤汤锅从城头直接倾斜倒下。
早就沸腾的汤汁,当头淋下来。
无数正在攀爬的羌人,立刻就惨嚎着跌落下来,像掉饺子一般。
这种汤汁,不仅仅滚烫,而且,因为其中混杂着许多粪便,在这个时代,属于不折不扣的生化武器。
任何人只要被淋到皮肤,便可能致死!
故而,即使是许多在城墙下的羌人,也被汤汁的余波淋到。
立刻就惨嚎着,在地上打滚。
与此同时,城头上,数不清的滚石、檑木,开始被人举着砸下来。
范明友站在城头一角,看着这一切,他的脸因为愤怒而涨红。
“赵将军!您的骑兵还不出击吗?”他瞪着眼睛,看着赵新弟。
如今已经是羌人攻城的第三天了。
过去三日,月氏人和羌人各种,轮番攻城。
守城的汉军,拼尽一切,竭尽全力的防守和阻止敌人的进攻。
护羌校尉的两千将士与临时征调的五千民兵,几乎人人带伤,个个筋疲力尽。
而赵新弟和他统帅的援兵,却按兵不动,冷眼旁观。
“范校尉,我早就说过了,没有贰师将军的命令,我军是不会出击的!”赵新弟冷着脸,摇头道:“军令如山,还请校尉息怒!”
范明友听着,气的肺都要炸掉了!
他指着城外,大声吼道:“赵将军!请你睁开眼睛,仔细看看!”
赵新弟看了一眼城外,面不改色的道:“我看到了……”
“不就是羌人在试探从涧河向北渗透吗?”
从城头眺望,视线向着涧河两岸延伸。
无数羌人,正乘着他们的羊皮筏子,打算渡河绕过令居塞,从涧河渗透进河西内郡。
其数量多的时候可能有千余,少也有几百人。
看样子,羌人似乎是打算,利用进攻掩护这些人向北渗透,甚至绕过令居防线。
但……
这在赵新弟眼中,根本无关紧要。
因为……
他冷笑着道:“若令居是这样好绕开的地方,当初徐公与李公,缘何要在此建塞呢?”
“校尉久居令居,安能不知令居地理?”
“独守驿道,临河依山,虽敌有千万人,而不能越之一步!”
令居所在之地,确实是一个绝佳的节点!
它前有涧河,背依群山,只一条道路,从令居延伸到酒泉郡。
而这一条道路就是汉家的边墙延伸之所。
至于其他地方?
羌人要是可以翻越由雪山组成的高山,那他们就不会被禁锢在西海高原上这么多年了。
也正是因此,当初光禄勋徐自为与将军李息,才会将汉家的河西要塞,从黄河退到这里。
故而,赵新弟真的是毫不担心。
范明友却是气的,只能咬着牙齿,道:“将军的作为,本官会上禀天子!”
“请……”赵新弟冷脸一笑,无所谓撅了一下嘴唇。
在汉家为将十余年,让赵新弟早就明白了一个道理——胜利者永远不受指责!
只要能打赢,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会被原谅,甚至被夸赞。
反之,做的越多,错的越多!
………………………………
令居的战火燃烧之时,天山南麓之下,李陵在做着最后的准备工作。
他亲自带着人,来到了位于轮台西侧的计示水,考察地形,窥探轮台虚实。
在仔细的侦查了一番后,李陵心里面就多少有些底了。
“轮台城,虽然在西域也算坚城了,但与中国的名城大邑相比,还是远远不如啊……”他望着轮台的轮廓,在心里想着。
轮台城,城高不足三丈,周长不过十里,城墙的厚度可能只有三五尺。
就不和长安、晋阳、太原这等雄城比了,恐怕老家成纪县的城墙和防御都比它强!
当然,放在这西域,轮台已是一等一的大城市!
仅仅是守军,便有一万多,超过了很多西域国家的总人口。
城外更有着延绵的粟米田,纵深数十里。
城墙有护城河,还有着大量的守城器械。
从探子们观察的情况来看,可能还有着床子弩、车弩等重型武器。
所以,要拿下这个城市,死的人恐怕不会少。
但……
对匈奴人来说,这都无所谓了。
因为打头阵和充当炮灰的,全部都是仆从国的军队。
这些人死再多,匈奴人也不会心疼!
“明日拂晓,让龟兹与精绝都尉试探性的进攻一下,看看轮台的防御……”李陵策马而走,对着自己的亲兵下令说道:“再让尉黎与焉奢都尉待命,若是可以,争取两三天,砸开轮台的城墙!”
留给匈奴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最多还有个七八天,过了这个窗口,汉朝的援军就可能大举赶到。
作为曾经的大汉将军,李陵很清楚,与汉军在边墙范围一千里内展开决战,哪怕打赢了,也要重伤吐血。
更何况,先贤惮的目标,从来都不是打赢汉军主力,而是拿下轮台,至少象征性的拿下来。
这场战争,与其说是为了争夺西域,倒不如说是为了争权夺利。
先贤惮在乎的,只是那个单于宝座。
他打轮台,就是为了给其正名,给其树立威望。
李陵甚至敢保证,只要这一仗打完,先贤惮会变得比所有人都乖巧。
无数对长安的示好、承诺都将出现甚至学着当年的乌维单于,表演一下‘汉天子的好外甥’也不是不可能。
这也是李陵答应先贤惮的原因之一。
……………………………………
玉门关。
敦煌郡的最外围,亦是敦煌郡最重要的军塞之一。
其建于山岗之上,扼守着西域和河西走廊之间的咽喉,因为建成后,大量西域的玉石,都是通过此关进入汉境,故名玉门。
但实际上,在玉门的人,更愿意将其称为‘方城’。
这是因为,玉门关,乃是一个长方形的城塞。
城高四丈,墙宽一丈余,乃是取附近沼泽畔的黄胶土夯筑而成,相当的结实、牢固。
李广利站在城头,远眺关外,神色肃穆。
“君候,长安急报……”李哆走到他面前,将一封书信呈递上去。
李广利接到手里,打开来一看,眼睛立刻就瞪了起来,然后骂道:“竖子安敢欺我!”
“将军何事?”李哆问道。
“天子已经同意了西域都护府的设置……”李广利咬着牙齿道:“丞相阻止不及,所以写信来告罪了……”
“丞相就不能想办法拖延吗?”李哆听着叹了口气,道:“我们好不容易将自己人扶上丞相之位,可不是让长安继续拖我们的后腿的!”
西域都护府的风声去年就在传了。
对李广利集团来说,这真的是个糟糕的消息。
因为,一旦西域都护府设立,那么,有关西域事务的权力就可能落到其手中。
这简直糟糕透顶!
“先不说这个了……”李广利松开衣襟,道:“事已至此,责问、埋怨都是无用!专心打好轮台才是我们的当务之急!”
李哆点头拜道:“君候英明!”
对军人来说,打赢战争,就可以赢得一切。
其他的事情,真的很少在意。
一般一个军人在意其他的事情的时候,基本上也就说明了他其实很失败!
只有弱者和败者,才会和个怨妇一样,叽叽喳喳个没玩没了。
“阳关那边,情况如何了?”李广利问道。
“正要禀报将军,敦煌太守已经亲帅郡兵三千,赶赴阳关,与阳关校尉成尧汇合,然后出阳关,进入楼兰,自楼兰而北,沿籍端水往援轮台!”李哆立刻报告:“除此之外,在昨日,酒泉郡尉伍公已经下令开酒泉武库、官仓,并发酒泉民夫五千人,起运粮草军械,最多五日便可以抵达玉门!”
“太慢了!”李广利抬起头来说道:“告诉阳关,我只给他们五天时间,五天内必须赶到轮台!”
“再告诉酒泉的伍严明,三天内我就要见到酒泉的粮草军械,不然军法从事!”
“诺!”李哆恭身领命。
“再派人通知居延,立刻出兵,向楼兰挺进,三日后吾要在楼兰城下见到居延三校尉的兵马!”
“唯!”李哆再拜而辞。
李广利则继续看向玉门关外的世界。
戈壁、黄沙,还有顽强的生存在其中的胡杨、沙柳。
阳光下的西域,看上去仿佛如同生命的绝地。
但,李广利知道,只要再向前一百里,一切都会豁然开朗。
籍端水与计示水,共同灌溉着浩瀚的蒲昌海。
围绕蒲昌海,周围数百里,河流潺潺,绿草芬芳,牛羊成群。
楼兰人、车师人、蒲类前后诸国,都建国于这一带。
从楼兰往北,越过蒲昌海,就可以看到天山北麓的影子。
在此山之后,就是匈奴在西域的核心统治地带,也是天汉年间的天山会战主战场。
而自楼兰向南,沿计示水与大漠前行,从被匈奴控制的尉犁国以南绕过,就进入了西域地区的另一个绿洲集中之地,而轮台就位于计示水南河的北端,与龟兹相连。
自轮台而南,就是天山南麓。
亦是匈奴僮仆都尉所在,日逐王的老巢。
当初,李广利伐大宛时,曾亲自登临天山之巅,俯瞰和观察山后的盆地。
迄今为止,李广利依然记得,他当年曾说过的话:“欲安长城,则不可不得河朔,欲安河朔,则河西不可不守,欲守河西,则张掖为要,至于欲经营西域,断匈奴右臂,困单于于漠北,则天山必得之,而欲得天山,天山之南,沃野千里,不可不攻之!”
回朝后,他就将这些心得报告天子,并建议立刻发动对天山的战役。
可惜,匈奴人的动作比他快!
第二年,匈奴便在天山南麓,设置僮仆都尉,仿照汉家在西域屯田。
旋即又在西域设置日逐王,总责西域大小事务。
为此,且鞮侯单于甚至第一次将其王庭大纛,带到天山。
天汉年间的天山会战的失败,让李广利不得不放弃了急切之间,就将匈奴逐出西域的战略,转而将注意力放到居延以北的浚稽山。
如今,时隔七八年,他将再次率汉军主力出击西域。
对手则由且鞮侯,变成了其侄子先贤惮以及那位曾经的同僚李陵。
“这一次,我绝不会再无功而返!”李广利在心里发誓:“吾必取天山,以报天子!”
自大宛战争后,他已经连续不胜了好几次。
天山会战先胜后败,余吾水会战占了便宜后,贪功冒进,导致前功尽弃。
这一次若再不能取胜,别说长安了,恐怕河西诸将都要怀疑他的能力了!
第一千零四十四节 决心(2)()
延和二年秋八月初七,拂晓时分。
轮台城上前来换岗的士兵们,排着队走上城楼,和往常一样,他们向西眺望着龟兹方向的平原。
此时,东方初白,晨雾将起,能见度并不高,视野也很狭窄。
但是……
原野上,却响起了‘嘎吱、嘎吱’的声音。
就像有很多人在推着鹿车,靠近轮台一样。
带队的队率,听着这声音,立刻道:“快去取铜锤来!”
事实上,根本不用他吩咐,负责看管铜锤的副官,就已经将被收藏在附近箭楼里的铜锤取来了。
队率接过铜锤,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将头从城楼里探出去,极目远方,瞪大了眼睛观察起来。
只见远方,大约十余里外的旷野,密密麻麻的人头,已经在靠拢过来。
虽然根本看不清楚,也只能听到些杂音。
但,队率没有任何犹豫,立刻转身,拿起铜锤,将那面悬挂在城墙上的铜锣敲响。
“咚咚咚……咚咚咚……”
旋即,轮台塞内,所有闾里和营区的守门官吏,都敲响了铜锣。
无数人从睡梦中惊醒,听到啰声,他们立刻睡意全无,马上就跳起来,穿上自己的衣甲,拿起自己的武器,急匆匆的出门。
然后,他们在门口,或是遇到了官吏,或是见到了他们的直属上司。
在这些人的率领下,整个轮台城,就像一台精密机器一样,迅速运转起来。
擅长守城的弓手、弩手和协助的民夫青壮,都开始上城墙。
而在城中各地,大量工匠,已经被聚集起来。
然后,沿着轮台城内城墙,他们开始挖掘土壤,并将一个个空水缸放下去。
这是为了防止敌人掘地道,掘入城内,或者挖塌城墙。
而有了这些水缸,任何企图掘地道攻城的行为,都会被第一时间发现。
这时,李晟带着他的亲兵,急匆匆的走上城楼。
他凝视着远方,听着那远方旷野上传来嘈杂之声,虽然离得很远很远,根本听不清楚,但是……从这些进入耳朵里的杂音中,李晟清楚的知道,那是龟兹人和尉黎人的语言。
“匈奴人看来真的是打算,用仆从军来填我轮台的沟壑了!”李晟讥讽着道:“李陵终于学精了啊!”
左右听着,都是跟着哈哈大笑起来。
因为曾经,李陵在酒泉和张掖练兵的时候,曾无数次向天子打小报告,检举揭发河西将官‘不恤士卒’,将他自己塑造为中下层将士的代言人形象。
哪怕其去了匈奴,也依然保留着这个人设。
对下宽厚,对上忠诚,于友有义,于人有情。
如今,李陵变相的自砸招牌,其他人当然有理由嘲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