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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而几乎被齐郡的胥吏权贵和商贾们驯化。
王豫感觉也很惶恐。
更让他惶恐的是,自己的靠山倒台了。
丞相葛绎候公孙贺父子下狱死!
这对他来说,几乎是石破天惊一般的大事。
他是公孙贺的嫡系,在三十年前,就在公孙贺身边做事。
因为做的好,而被公孙贺举荐出仕为官。
身上有着挥之不去的公孙贺标签。
而现在,曾经的丞相葛绎候,已经被定性为‘倚旧故乘高势而为邪,兴美田以利子弟宾客,不顾元元,无益边谷,货赂上流’。
新任的太仆上官桀,还没有上任呢,就已经发公文给太仆衙门,严正指出:公孙贺父子朋比为党,祸乱国家久矣,今公孙贺父子虽明正典刑,以正国法,然其流毒不可谓不深矣!本官受天子之命,既为太仆,首任之要,务在清除公孙贺父子之余毒,上谢天子,下安黎庶,中利国家,有司当肃而慎之,即刻清查上下所属公孙贺父子朋党……
简直就是杀气腾腾,让王豫看的心惊肉跳。
太仆这么玩,岂不是等于告诉天下人公孙贺父子余毒不清,陛下就不会满意吗?
要知道,这位新太仆,可是从侍中转任而来。
他的态度,在某种程度上,就是当今天子的意志。
若真的是这样,那他王豫是不是也算公孙贺父子党羽,属于要清理和清楚的‘余毒’?
所以,作为一个政治生物,王豫知道,生死与否,就在明日一早的大朝会上了。
他必须表明态度,而且是立场坚定的拥护和支持天子的果断行为。
必须告诉全天下,当今天子果断清楚公孙贺父子这样的奸邪,真的是天下之幸,社稷之幸。
身为齐郡太守,他和整个齐郡上下,都为天子的英明神武和明见万里感到振奋。
国家有救了!
天下有救了!
社稷有救了!
然,仅仅是这样还不够!
他必须揭发和揭露公孙贺父子这样的奸邪的恶行。
还得深刻的表明,自己早就已经和这些奸臣,分道扬镳了。
只是……
道理是这个道理,但怎么写和如何组织措辞,就成为了一个大问题。
这个度该怎么把握?
该如何让天子和朝臣,都认可自己的表态,确认自己已经不是奸臣一党了?
再一个,如今,公孙贺父子倒了,他该去找谁来当新的靠山?
这几个问题让王豫真的是脑子都要炸掉了。
“唉,为官之难,难于上青天!”王豫叹着气,放下手里的笔。
在齐郡五年,自己近乎一事无成。
天子本来就很不满了。
现在,又要面临与公孙贺父子进行切割的难题。
恐怕,此番自己是很难过关了!
“或许,我该考虑如何体面的致仕了……”王豫心里想着这个问题,但又有些不舍。
他花了三十年,从一介布衣,爬到现在的位置。
付出了不知道多少努力和心血,就这样放弃?
如何甘心!
但理智告诉他,或许致仕是唯一的出路。
这样,才不会惹人嫌弃,被人厌恶。
正想着这些事情,忽然门外传来了自己的管家的声音:“主公,有贵客来访!”
“谁?”王豫闻言,好奇的问道。
“据贵客自己自称,乃是‘侍中领新丰令,钦命京畿全权除疫大使张子重’……”管家轻声说道。
王豫闻言,仿佛屁股被针扎了一样,猛地跳起来,急忙道:“快快有请……不,吾要亲自恭迎!”
回京的这几日,王豫听说最多的,就是那位张毅张子重了。
这位汉家最火热、最受宠的新贵!
长安城中,如今权柄最大的大人物!
别号张蚩尤,据说有三头六臂,万夫不敌之勇!
又据说,博览百家之术,无所不知,无所不晓,一身所学臻于化境,连太学祭酒董越,也是战战兢兢,不敢教也,只能是代父收徒,打算让其成为已故的董江都的再传弟子。
更有传说,这位张侍中在兵法军事领域,也有着让人膜拜的造诣。
连汉家大将,甚至贰师将军李广利也要求教!
更要命的是王豫的旧主与靠山,就是栽在此人手里。
葛绎候公孙贺父子,屹立朝堂,富贵三十年。
却在不到四个月里,被这个从南陵杀出来的布衣扳倒。
只能说恐怖!
只能用可怕来形容!
如今,这位侍中官赶在大朝议之前来见自己?
王豫深深的吸了一口气。
他知道,这恐怕是自己最后的机会了。
抓住了,或许就能平安落地。
若不能抓住……
那或许找个白绫,自己上吊,可能还会有些体面。
…………………………
于是,王豫连鞋子也顾不得穿,光着脚踩着冰冷的地面,来到了门口。
然后,他就见到了一个年轻的不像话的男子,站在门口,朝他微笑。
他头上的貂蝉冠,就是最好的标识物。
“下官齐郡太守豫,恭问侍中公安……”王豫迎上前去,纳头就拜,毫无节操的道:“侍中公星夜来下官住处,真是令下官荣幸之至,深感惭愧啊!”
“下官本该再去侍中府邸请安问好,奈何回京日短,琐事缠身,不得空闲,又心念侍中公日理万机,辅佐陛下,事务繁多,不敢冒昧打扰……”
这一段话说的王豫自己都感觉是肉麻无比,鸡皮疙瘩起了一地。
他今年五十有六,二十年前就已经是两千石,贵为一郡太守了。
彼时,这个年轻人恐怕还在娘胎里。
但……
没有办法!
与节草和面子相比,小命和仕途前途,显然更重要!
他做了三十年的官,宦海沉浮,亲眼目睹了无数人的起起落落。
早就已经知道,在这个世界上,节草与面子,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就像曾与他一同出仕,被认为汉室百年难得一见的刑罚专家的咸宣。
就因为要面子,想要节草,所以灰灰了。
而他这个不要面子,没有节草的家伙,虽然才能不及咸宣一半,三十年的政绩加起来,还不足咸宣在内史任上一年的成绩咸宣担任内史,第一年就干掉了长安五十个为非作歹的贵戚子弟,顺便修了漕渠。
第二年就让整个长安的犯罪率降到了有史以来最少的地步。
哪怕是那些恨咸宣的人,也不得不承认,咸宣是汉室有史以来最好的内史官。
可他不是死了吗?
而且是被族诛!
而自己,这个当初被咸宣讥笑为‘王无用’的家伙,却活到了现在,拜为齐郡太守,秩比真两千石,在整个汉书都属于绝对的高阶官吏。
所以呢,王豫没有任何负担的一见面就直接跪舔起来。
这就让张越尴尬了。
“明府实在是太厚爱了!”张越赶忙拉起对方,道:“晚辈受之有愧啊!”
但内心却是很喜欢,很受用。
第六百四十八节 敲打(1)()
王豫没有任何心理压力的果断拜道:“侍中公言重了!”
“下官虽然身在齐郡,但也早有听闻侍中虎威!”
“今日相见,便深为侍中威德折服,若侍中公不嫌弃,下官愿请为侍中牛马走!”
说着,他便深深的低头,顿首匍匐。
张越见着,也是惊讶不已。
汉季士大夫们,大多数知耻,以特别有骨气,特别有节草和特别能战斗,特别能喷人著称。
苏武牧羊,万世仰慕。
盖宽尧北阙自裁,天下垂泪。
朱云折槛,士子楷模。
还有敢当着皇帝的面说:如今天下已经是乱世了的京房。
更有为了百姓和人民,而被腰斩的赵广汉。
就是张越一直以来颇为不齿的谷梁和左传学者,虽然人品不怎么样,吃相也难看。
但节草和荣耻,还是知道的。
获罪后,自杀起来也很痛快。
类似王豫这样的官员,他还真是第一次碰到。
哪怕是于己衍,也是有节草的!
没有像眼前的王豫一样,一见面就不顾廉耻的跪舔!
看着这个王豫,张越有些恍惚。
他心里面深深的叹了口气:“这才是官僚啊!”
与此人相比,就是于己衍,都能成为道德模范与有操守的君子了。
可悲的是,张越现在却需要和这样的人合作。
甚至,喜欢这样的人。
而这就是政治!
为了解决问题,别说与小人合作了。
真正的政治家,甚至可以脸不红心不跳的与魔鬼交易。
作为穿越者,张越也没有太多的节草顾虑。
他只是笑着将王豫扶起来,道:“明府过誉了,过誉了!”
“晚辈可当不起明府的缪赞!”
“倒是明府,当初治雒阳,使雒阳士民,纷纷赞许,一直让晚辈敬仰啊!”
王豫听着,惭愧不已。
他在河南郡任上,还算做了些事情。
但无论如何,也当不上什么士民赞许。
事实上,当初他卸任的时候,有些河南士大夫甚至弹冠相庆说:王乐之(他的表字)此去,河南黎庶之幸也!
当然,这也是河南郡人民的习惯了。
有汉以来,不过五个郡守,能让他们满意。
其他人,在河南人民眼中,不是‘中人之姿’就是‘庸碌之辈’或者‘粗鄙之人’。
反正,这个世界上,能满足河南人民要求的官员,屈指可数。
因为,河南人民永不满足。
什么事情,都想要第一。
做不到的人,就不可能得到他们的认可和点赞。
所以呢,王豫明白,张越的话,纯粹是面子话,场面话。
但,王豫却是一副深受感动和激动的样子,道:“侍中公赞誉,下官愧不敢当!不过是为陛下效命,尽忠尽责而已……”
说着,就将张越毕恭毕敬的请进了其住所内。
亲自将张越领到了上首,恭恭敬敬的请着张越上座,再拜奉茶,道:“侍中公星夜光临下官住所,不知道有什么训示或者指教啊?”
说完就像个小学生一般,规规矩矩的站在原地,一副随时受教的神色。
张越见着,轻声道:“指教、训示,晚辈不敢当,只是有几句话想要与明府谈谈……”
“侍中公请赐教!”王豫立刻就拜道:“下官洗耳恭听,必将侍中公的教诲牢记于心,日夜揣摩,不敢或忘!”
“明府言重了!”张越神色一凛,严肃的道:“王明府,陛下对于齐郡的事情,很不满意啊!”
王豫一听,眼皮子一跳,马上就匍匐下来,拜道:“侍中公救我!”
齐郡的事情,他还不知道?
总结起来,就是八个字:官商勾结,狼狈为奸。
而且,齐郡的士大夫贵族地主们,一直就被长安视为另类。
长安对齐郡士大夫贵族地主的不满,由来已久,就是没有问题,长安都可能要挑刺。
更何况齐郡本来就是问题一大堆!
而他又能有什么办法?
齐郡的官员贵族士大夫地主商人,就没有几个真的听他的话的。
在齐郡任太守五年,就有起码四年的时间,他是被齐郡的官员、贵族地主士大夫们像操线木偶一样操纵。
让他做什么就做什么,写什么就写什么。
至于想要自己做点事情?
他们倒是不会阻拦,甚至会帮着做。
只是,事情通常会演变成一场灾难。
然后,他就不得不去求着齐郡上下,为他擦屁股。
如此反复数次,他也认命了。
变成了齐郡士大夫地主官员的代言人和木偶。
他也是没办法啊!
不跟齐郡的地头蛇合作,他的命令,甚至出不了郡守衙门大门。
如不能让齐郡地头蛇们开心,他们就会搞出种种事端。
这些人完全的捏住他的脖子和七寸,想要安安稳稳的齐郡当官,就得听他们的。
当然,听话的太守是有奖励的。
王豫的个人訾产,就五年内就翻了三倍。
家里更是多了十几个娇滴滴的美人儿。
但这样做,最怕的就是朝廷追究!
特别是现在,他王豫的靠山已倒,一旦朝廷决定处置和追究他。
王豫相信,他现在拥有的一切都会转瞬即逝。
那些齐郡的地头蛇,会毫不犹豫的将他卖了。
所以,王豫一听到张越口里蹦出‘天子很不满意’这句话,立刻就吓得魂飞魄散。
作为积年老吏,王豫太明白,这句话里蕴含的杀机了。
任何官吏,只要恶了当今天子,几乎都无法再活下去!
故而,在官场上,每一个人都拼命的想要迎合和逢迎这位陛下。
奈何君心难测,君威不定。
除了少数天才,很少有人能摸到这位陛下的痒痒处。
经常有人马屁拍到马大腿上,好处没捞到,反而惹下一身骚。
张越看着王豫的样子,在心里面摇了摇头,讲老实话,像王豫这样的官员,若在以前,张越是根本不愿意和这样的人接触的。
甚至,只要有机会,就会下手弄死!
因为,这样的渣渣,全死光了,对国家社会,有益无害。
但在现在,却只能与之虚与委蛇。
因为,张越需要他去对付一个更糟糕的群体那些奸商!
当然……
用完了以后,也是可以抛弃的!
第六百四十九节 敲打(2)()
“王明府啊……”张越叹了口气,轻声道:“足下怎么到现在都还不明白呢?”
“春秋曰:人臣无将,将则诛!”
“书曰:臣不得作威,臣不得作福!”
“一切恩德,尽出于上!”
“足下怎么可以来求我呢?我只是一个微不足道的侍中官,侍奉陛下,辅佐长孙,就已经战战兢兢了,安敢再望朝野之事?”
王豫听着,却是更加惶恐和害怕了。
他赶忙拜道:“下官失言了,下官失言了……”
“只是……”王豫抬头,看着张越,谄媚的道:“下官有心想要效忠陛下,为社稷出力,然则,下官长居齐郡,与圣驾相距数千里,无法如侍中一般日夜得天子雨落恩泽,教化提点,是故难免容易以自己粗鄙的见识,盲目的曲解陛下的圣命,致使陛下的仁德,难以真正泽被齐郡百姓,所以日夜战战兢兢,诚惶诚恐!”
“今日得蒙侍中公不弃,星夜来访,屈尊降贵,暗中提点,下官感恩戴德,惶恐至极,还请侍中公教我忠君之事!”
“王明府能这样想,实乃社稷之幸,齐郡百姓士民之幸也!”张越满意的赞道。
这位王太守,真是官僚之中的佼佼者啊。
所谓闻弦歌而知雅意,如是而已。
难怪,他能一路以一介布衣,没有任何背景和身世,就爬到现在这个地位。
真是了不起!
但,他的技能和天赋,却好像全部点到了察言观色和见风使舵之上。
这样的官,其实,不可能对社会和民族有什么正面贡献。
作为穿越者,张越心里面真是有些恨铁不成钢啊!
没办法,在后世,纵然贪官污吏,也是搞经济的一把好手!
哪像这个渣渣,貌似就会拍马溜须和逢迎献媚。
可悲的是……
貌似这个王豫还是关东郡国两千石中的佼佼者。
不然,也轮不到他爬到齐郡太守的位置上了。
所以,也就是说,比他还渣的两千石,起码还有两百多个!
简直是悲剧啊!
张越第一次感到,身心有些疲惫。
面对这样的浊世,想要靠一己之力扭转,近乎是不可能的。
好在,这个时代,有足够的年轻俊杰和满怀希望与理想的热血之士,可以与他并肩作战。
他还不至于会沦落到清末的魏源、谭嗣同那样的绝望之境。
也不必会如陈天华一样,在绝望之中跳海。
如今,虽然天下黑暗,但星星之火,却已经在燃烧。
历史上,这把火,烧出了王莽改制这样的千古大变革。
虽然最终以失败告终,但至少呐喊出了这个时代的士大夫和希望改变的天下人的心声。
想到这里,张越就振作起精神,重新充满了干劲。
对于一个民族来说,最可怕的永远不是失败和挫折。
最可怕的是麻木和愚昧。
而现在的诸夏民族,最不缺的就是壮怀激烈的年轻人与满怀热血的义士。
正所谓,楚虽三户,亡秦必楚,三千越甲能吞吴!
所以,现在的磨难和现实的黑暗,只会是暂时的。
未来的中国,必将光明万丈!
带着这样的情绪,张越不动声色的对王豫道:“只是,王明府欲要效忠陛下,忠君报国的决心有多大呢?”
“下官早已经抱定必死之心,只要陛下需要,下官赴汤蹈火,死不旋踵!”王豫立刻就拍着胸膛,表起了决心。
“善!”张越轻声道:“既然如此,那本官就不妨与王明府说几句真心话!”
“陛下对青州、徐州、扬州的百姓,非常关心!”
“常常对我言:恺悌君子,民之父母,为官者,当以百姓福祉为己任!”
“圣心仁德,宽厚至斯,天下幸甚!”王豫赶忙附和着道:“可恨下官不能明知圣心内志,几毁陛下大业!”
“哎……”张越摆摆手道:“亡羊补牢,犹未晚矣!”
“王明府如今幡然醒悟,紧随陛下,举善政,行仁政,依然是可以造福齐郡黎庶的!”
“只是……”张越轻笑着,图穷匕见:“如今,仅仅青州八郡两国之地,就有无地百姓几近两百万之众!”
“仅仅在临淄城中,就有无产人民数万户之众!”
“陛下忧心忡忡,夜不能寐啊!”
“这……”王豫听着,战战兢兢,只能趴在地上,连气都不敢喘。
青州的八郡两国的问题,作为齐郡太守,他当然是心知肚明的。
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