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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步生莲-第2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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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听风笑道:“既如此,李某此去芦州,便在那里恭候大人,至于我李氏家业,也会酌情酌势,陆续迁往西域。”

杨浩心道:“继嗣堂中人真个谨慎,看来这李听风还没打算就此便死心踏地的绑到我的战船上。这世上没有最先进、最完美的制度,只有最因地制宜、适合当地情势的制度,我若想要崛起于西域,绝不能像新朝王莽皇帝那般生搬硬套纸面上的完美制度,至少眼下,恐怕得延续隋唐以来的门阀制度,才能得到这些大家族势力的倾力支持。”

心中想着,杨浩便道:“好,回头杨某会修书一封,李兄到后可交予杨某义父,他一定会予以诸多方便。杨某且去后面,看看那几位姑娘,恐怕……她们也不得不托付李兄,一同带去芦州了。”

“大人来了,大人来了。”几个劫后余生的姑娘一见了杨浩就如见了主心骨般欢喜地叫了起来。她们仍是一身男装,形容虽有些狼狈,却不掩丽色,唐宫里出来的人,果然尽得江南风韵,个个都是人间佳丽。

“大人来了么?”

窅娘在房中听见,连忙就着盆中水照了照自己的容颜,此刻虽是不涂脂粉,也没有脂粉可用,可是素颜朝天,清汤挂面,还是毫无瑕疵,尽管如此,她还是伸出纤纤玉指,沾了点清水,理顺了鬓边几绺乱发,又湿了下两道远山般的蛾眉,这才一眨春水双眸,迎出门来。

对自己这位恩主,她可不敢大意,她只是一个以声色娱人的弱女子罢了,乱世之中,能有一份安宁太平,就是她最大的满足,如今杨浩已是她唯一的依靠,自到了书院中,见到那一车车珍贵无比的宫中典藉,她更明白杨浩没有狠下心来杀她们灭口,已是何等的不易,岂不感念于心。

匆匆出来见过了杨浩,杨浩对她们微笑道:“你们且安心在这里住几日,明日李煜就要进京,金陵城过上几日就不会如此森严了,到时候本官会安排你们去一个地方,确保你们的安全。”

窅娘吃惊地道:“去一个地方?奴家……奴家和几位姐妹不随大人回汴梁么?”

杨浩呵呵一笑道:“无需多问,你们只管安心住在这里,本官既然答应救下你们,就不会半途放手离去的。”

窅娘忙乖巧地应道:“是,奴家岂敢诘问大人,只是……承蒙大人慷施援手,救下小女子们的性命,我们姐妹俱都感念万分,本想着能侍奉大人左右,端茶倒水、铺床叠被,研砚磨墨,诗词歌舞,承欢大人身前呢…… ”

杨浩打个哈哈,笑道:“窅娘,你若真个聪明,就不要想套我的话儿,你们在宫中也是舞乐歌伎,并非寻常宫女,杨某岂会暴殄天物,把你们做个使唤丫头?你们尽管安心先去我为你们安排的地方,以后若有可意的良人,本官做主,让你们俱得良配,从此安生度日。”

窅娘等几女哪里肯信,忙乖巧地道:“奴婢们今得大人收留,自然一心一意侍奉大人,只要大人不嫌弃,奴婢们就一生一世服侍大人。”

杨浩叹道:“别迷恋哥,你嫂子绝不是一个传说。这话儿只好说在这里,到了那个地方你们千万要小心说话,不然……一旦触怒了本官府上的那两头母老虎,本官也护不住你们。我杨家的女人,就好比那祈福今生超渡来世的长生灯,省油的……一盏也没有啊……”

几个女子听他说的风趣,不禁都掩口轻笑起来,几个身装男装的俏女子,掩口轻笑时,眉弯眼饧,真个春色无边。

窅娘嫣然道:“大人是一家之主,还管教不得自家娘子么?”

杨浩正色道:“实不相瞒,在本官家里,本官就是一百斤面蒸出来的馒头,废物点心一个,你们此去芦……啊,自己千万小心,本官能在万马军中救得你们性命,但要是你们不知乖巧,落入虎口之中,本官也是无能为力的。”

窅娘笑眼看向杨浩,心道:“这位大人私下里倒也风趣,全不似昔日在国主面前那般面目可憎。跟了这位主人,想必……以后的日子不会难过……”

第九卷 吴中白藕洛中栽 第013章 纠葛

风潇潇兮,秦淮河畔。

赵光义派水师大将刘遇、骑兵统帅丁德裕率重兵护送,曹彬亲自陪同,将李煜夫妇及李氏皇族宗亲全部送往汴梁,同时写下一封亲笔战报,上呈皇帝陛下。

奏表中有言:宋军讨伐唐国,奉皇帝谕旨,攻打金陵时严禁滥杀无辜、严禁奸淫掳掠,大军入城,军纪严明,于唐国士绅百姓秋毫无犯,江南士大夫尽得保全,金陵豪绅巨贾无一户劫掠,朝廷的仓廪府库等俱都封存,不失一文。大宋雄师实乃王者之师、仁义之师,所到之处,江南百姓无不敬服,夹道欢迎,此实乃陛下之洪福……

此时,士兵们正从唐国勤政殿大学士钱诚家里往外抬着尸体,钱大学士因为有乱兵上门劫掠时不识时务地痛斥了几句,一家满门六十八口,不分男女老幼,便尽被屠戳。

鸡笼巷角,露出一弯秀气的脚丫,走过去就会发现,一具稚嫩的赤裸女尸正仰卧巷中,身上连一块遮羞布都没有。

建于梁朝时期,高有十余丈的金陵升元寺巍峨的塔楼已然坍塌,余烟仍在袅袅升起,倒塌的塔楼下,有上千条冤魂,这是为了避战乱逃到佛塔中的附近百姓,本以为寺院之中比较安全,却被乱兵一把火把塔楼点着,活活烧死在里面……

不过,赵光义的战报也不算说谎,比起王全斌攻陷成都时的杀戳抢劫之惨烈,金陵的确没有不算是处处焦土、遍地哀鸿,有了王全斌这个杀神做绿叶来衬托着,赵光义简直就是万家生佛,应该奖励他一朵小红花了。

赵光义的脸现在就笑得像一朵可爱的小红花,他笑容可掬地看着李煜全家老小登船离去,那种生杀予夺的滋味让他志得意满、飘飘欲仙。李煜已经送进京里了,江南不肯插上宋旗的州府已寥寥无几,待平定了那些地方,再回到开封时,他将受到怎样的隆重欢迎?到那时,文治军功他都攀至巅峰,皇兄还敢冒着江山撼动的风险,把皇位传给皇子么?

一念及此,赵光义摩拳擦掌,热血沸腾。

船头,回望越来越远的金陵城,李煜不禁黯然泣下,他扶着船舷,遥望金陵,漫声吟道:“江南江北旧家乡,三十年来梦一场。吴苑宫闱今冷落,广陵台殿已荒凉。云笼远岫愁千片,雨打归舟泪万行。兄弟四人三百口,不堪闲坐细思量……”吟到后来,已是语不成声。

“陛下……”

小周后轻轻走到他的面前,掀开蒙面的纱帷,那张比花解语、比玉生香的俏丽容颜,也已缀满珠泪,夫妻二人握着手相对无言。

江水悠悠,船儿悠悠,心也悠悠,这一去,辞庙离国,再也回不得故土了……

※   ※   ※

金陵很快就开放了城禁,众多将领一致认为,金陵已没有反抗势力,也不具备反抗能力,尽快恢复正常,让百姓安居乐业,有助于提升朝廷的威望,赵光义从善如流,立即答应了。

开放城禁,各位将军才方便把他们搜刮来的财帛子女运出城去,送回汴梁受用,赵光义对此心知肚明,自也不会坏了这些骁将们的好事。

杨浩观察了两天,发现许多将领大模大样地护送着车队离开了金陵,并未受到什么诘问,这才通知李听风上路。他们这一行人却也着实不少,二十几辆大车,一百多人,杨浩亲自护送,走在长街上时,恰与曹翰碰个正着。

曹翰是曹彬手下一员大将,凶猛强悍,那一双浓眉就像墨染过一般,凶睛阔口,威武不凡。昨日他刚刚护送了几十辆大车离城,不想今日正见到杨浩鬼鬼祟祟离开。

曹翰远远看见他,便是咧嘴一笑,待见到杨浩一行队伍中还有不少女眷,和身着男装,体态轻盈纤细,分明便是年轻女子的书生,更是大乐,走到杨浩面前时,还向他挑了挑大指,无声地赞他:“好本事,许多武将都抢不过你!”

杨浩有点不好意思了,他脸蛋一红,见曹翰一身甲胄,跃马横枪,身边跟着长长的队伍,两人错身相迎时,杨浩便勒住了马,笑颜搭讪道:“曹将军辛苦,这是去巡城么?”

曹翰也勒住了坐骑,笑吟吟地叉手施礼道:“非也,某奉晋王千岁所命,征讨江州去。”

杨浩诧异地道:“江州?江州还不肯降?”

“是啊!”

曹翰狞笑起来:“江州守军已然得知李煜献城投降,却不肯归顺。如今整个唐国一十九州,就只剩下这一座倔城了,真真的不识时务,道我宋人之刀不利么?”

杨浩有些不安地道:“曹将军,唐军据城不降,无关城中百姓,升斗小民么,可怜的很,什么事能由得他们自己做主呢?曹将军威名赫赫,区区一座江州城定能马到功成的,不过上天有好生之德,还望曹将军能体谅民间疾苦,城破之时,稍示宽恕之心,那必是福佑子孙的一件大功德。”

曹翰豁然大笑道:“杨大人果然是一介书生,满口仁义道德。将军功勋马上得,全仗一口快刀罢了,李煜倒是信佛,心慈面软,谁来佑他子孙了?神佛之道,我劝杨大人莫去信它。屠一是为罪,屠万是为雄,屠得九百万,即为雄中雄。就算世间真有神佛,曹翰修的也是阿修罗道,不杀何以立威?哈哈哈,杨大人此番收获颇非,正忙着送回贵府吧?曹某不打扰了,告辞……”

曹翰听了杨浩的话,只当是个笑话,但是知道他是赵光义身边红人,却也不敢得罪,言语十分客气,说完了曹翰在马上向他一抱拳,便领着大军去了。

杨浩看着他的背影不禁喟然一叹:“曹彬将军已派人向赵匡胤去求恩旨了,却不知圣旨几时可至,若是迟了,江州城破,恐怕又是一场杀孽。难怪……自后唐灭亡,终宋一朝,金陵不及苏杭一带富贵,直至明清才渐渐恢复元气,各处的掳夺破坏实在是太严重了,东西破坏了可以复得,士绅商贾都杀光了、吓跑了,再想复兴谈何容易……”

※   ※   ※

江州没有重兵把守,守将也不闻名,可是就是这样一座孤立无援的城池,在整个江南一旗独立,在唐主李煜称臣投降之后,它的城头依然飘扬着“唐”字大旗。

他们也知道自己是守不住江州的,可是依然守在这儿,不计生死,只因为自己多年来食的是唐国俸禄,要尽一个军人的本份。

不识时务么?是的。

忠肝义胆么?是的。

他们是军人,本有守土之责,但是此时坚守下去,他们将给所守土地上的百姓带来一场死亡的厄运,可是谁又能责怪他们什么?就算杨浩,也不能站在后世局外人的角度,去指摘他们什么抗拒统一、多造杀孽。人活着,总该有所坚持,站在他们的角度,他们是秉持忠义,宁死不屈。张巡、史可法是英雄,他们就也是当之无愧的英雄,一群无名英雄。

曹翰走后第四天,江州城破的消息还没有传来,朝廷的快马已经到了,特使带来了赵匡胤的圣旨,圣旨上说李煜已降,余者不足为惧,一旦攻陷城池,万勿滥杀无辜,以致生灵屠炭、民心不安。

杨浩听了消息甚是喜悦,连忙去见赵光义,赵光义见曹彬瞒着他向朝廷请旨,心中大是不悦,又见杨浩前来,腔调与曹彬一致,心中更是不满,便对杨浩说道:“曹翰此去已有数日,江州城破消息顷刻可至,陛下这道诏书,已是来的迟了。”

杨浩顾不得看他脸色,急道:“千岁,曹翰破城的消息不是还没有传来么?这道诏书未必不能救得江州百姓。若是咱们接了圣旨却不宣告于攻城大军,一旦徒增杀戳,官家面上须不好看,咱们也不好交待。”

杨浩站在替他着想的角度上婉言相劝,赵光义就比较听得进去,仔细一想既是官家下了旨,自已顺水推舟也就无所谓了,于是神色和缓下来,沉吟道:“那……本王明日便派人往江州去传旨罢了。”

杨浩急道:“何必明日?如今尚未天昏,如果千岁同意的话,下官愿跑一趟江州。”

赵光义微一迟疑,颔首道:“也罢,那你便去江州传旨吧,如今各处还有乱兵流窜,你自己一路不心。”

杨浩大喜,立即接过圣旨,领了一支侍卫人马,快马加鞭奔往江州。杨浩一路不肯稍歇,只是江南湖渠众多,快马再快也跑不起来,待他风尘仆仆赶到江州城时,一切已经迟了。

庐山脚下,江州城。

杨浩举着圣旨冲进那道撞破的城门,只见城中火光四起,处处废墟,街巷之上,横尸无数,男女老幼杂陈于军士尸体中间,几无一个活人。

城已破,人已屠,此时活跃在大街小巷上的,是正在到处劫掠的宋军。江州六万军民,死亡殆尽,被掠金帛无可胜数。

杨浩怅然立在街头,眼看相枕藉的无数尸体,不敢以马蹄践踏,他跳下马来,牵着马茫然走在街上,血腥的屠戳场面,给了他的心灵一次无比强撼的洗礼。

曹翰兴冲冲地走来,一边走一边对一亲信将校吩咐道:“江州所得财帛,至少需要三百条大船方可尽数运走,你立即去张罗船只,尽快把东西运回去,不要放在这里碍眼。回去之后,某再重新拣分,挑些合宜之物分送千岁与诸位上将军。”

“将军,数百条大船,声势太大了吧,您也知道,朝中御使们都是些闲极无聊、卖弄唇舌之辈,万一让他们知道,在官家面前进几句谗言……”

“唔……数百条船,的确有些扎眼,让那些眼红的穷书生去嚼舌根颇为不美……”

曹翰停下脚步沉吟片刻,目光一亮道:“无妨,方才经过那间古寺,寺中不是有五百尊铁罗汉么,把它们搬上船去,分别摆在各条船头,就说是献给官家的罗汉,嘿嘿,他们还敢上船查我到底装了些什么吗?用这铁佛堵住那些穷措大的嘴,不教他们聒噪也就是了。”

“是是是,将军真是智计多端……”

曹翰猛一抬头,不禁又惊又奇地道:“杨大人,你怎么到江州来了。”

杨浩看看无数废墟、遍地尸体,淡淡地问道:“江州?请问将军,江州在哪里?”

曹翰哈哈大笑起来:“杨大人莫非是吃醉了酒不成,身在江州竟然不知江州,哈哈哈,我的杨大人呐,你看清楚,这里就是江州城啊……”

杨浩的手轻轻垂下,大袖滑落下来,掩住了手中那一卷黄绫,他环顾四周,黯然说道:“杨某没有看见江州城,只看见……一座修罗场……”

※   ※   ※

庐山脚下,身上插了好几枝利箭的奔马一声长嘶,终于耗尽了力气,轰然倒在地上,马车上一个小和尚险险摔下车去,可是身子只向前一撞,他就立刻连滚带爬地扑进车厢,带着哭音喊道:“水月,水月,你怎么样了?”

水月一身缁衣,奄奄一息地躺在车厢里,月白色的僧衣前襟已被鲜血浸染,她胸前蓓蕾上插了一枝利箭,箭矢入肉半尺,壁宿手忙脚乱,想要伸手去拔,却又不敢,抱着水月,只有放声大哭。

车子一角,是静心庵宝月女尼的尸首,她被人从后颈斜斜一道避下,直划至左肋下,肋骨都断了三根,内脏从伤口处溢了出来,看着怵目惊心。

壁宿也是血染僧袍,左大腿上还插着一枝断箭,右胸前被利器划开一道口子,看那车棚上密密匝匝插的都是箭矢,也不知他是怎样杀出重围的。

静水月睁开无神的杏眼,看着壁宿泪流满面的样子,嘴角轻轻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她吃力地抬起手,轻轻地为壁宿擦去眼泪,缓缓地摇头,壁宿点点头,止住了悲声,眼泪却止不住地往下流。

壁宿没有随崔大郎一行人上路,本来是想带着静水月在宋军过江后偷偷渡过长江往少华山去的,不料宋军过江后,采石矶一线因为争夺浮桥,双方大战不休,壁宿想带着静水月自别的地方觅条小船过江,结果唐将杜真的残部逃来当涂城,把宋军也引来了。当时壁宿刚刚回城,见机的早,立即带着水月从南城门逃了出去,这才逃过了一劫。

眼见宋军不敬神佛,连寺庙也烧,和尚也杀,水月却担心起她情同母女的师傅来,壁宿对心上人的要求自然不会拒绝,明知这一去是自投战场,还是义无反顾地带着她回来了。二人回到金陵,苦劝宝月女尼离开,宝月惦念着庵中上下,却是不肯离开,壁宿无奈之下,只得把她强行拖走,又将一路所见告知庵中众尼,让她们各自逃命,尽量避往各处深山寺院,说完也不管她们肯不肯听,便立即逃离了金陵城。

这时各路宋军正往金陵方向赶来,无论是向北还是向西都不可能了,若是向东,那离他的目的地就越来越远了,壁宿只得一路向南,避开宋军攻击路线,辗转到了江州。他本打算在这里找条船过江,不想阴差阳错地一头钻进了死地,江州守将封锁所有水陆出入通道,坚守城池意欲与宋决战,把他们三人也困在了城中,直到曹翰屠城,这才于乱军中杀开一条血路,逃到了庐山脚下。

“水月,你不要死,你答应过我,要听我念一辈子经的,要陪着我、要陪着我,我敲钟,你烧斋,再生两个小和尚,水月……”

壁宿哭得热泪纵横,水月吃力地抬起手,在自己的胸口指了一指,又缓缓指向壁宿,沾着鲜血的手指指在壁宿心口,喃喃地念了一句什么,没有声音,只能看到她的嘴唇翕动着,然后,她的手指无力地向下慢慢滑落,那双歉然、不舍、爱恋的眼睛,痴痴地看着他……

手臂一沉,忽地悬落,那双温柔的眼睛也永远地闭上了,壁宿大恸,哀叫一声道:“水月……”

泣声如深山猿啼,久久回荡……

※   ※   ※

佛曰: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若离于爱者,无忧亦无怖。

摩柯枷叶问:如何能为离于爱者?

佛曰:无我相,无人相,无众生相,无寿者相,而法相宛然,即为离于爱者。

摩柯枷叶问:世间多孽缘,如何能渡?

佛曰: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心不变万物皆不变,心不动万物皆不动。

摩柯枷叶问:此非易事。

佛曰:爱别离,怨憎会,撒手西归,全无是类,不过是满眼空花,一片虚幻。

摩柯枷叶问:何为?

佛曰:坐亦禅,行亦禅,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春来花自青,秋至叶飘零,无穷般若心自在,语默动静体自然。

壁宿从山上下来,默默地念诵着经文,一步一步走到了长江边上,搭上一般北向的客船。滚滚长江水,滔滔东流。壁宿一身破旧的僧衣,但是形容肃穆,宝相庄严,年纪虽轻,看在船上客商眼中却不敢小觑,他默默立在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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